林凜差點兒把手機丟出去,一瞬間就是腦子漲得發熱,好不容易找到主心骨,語氣生硬地回他:“你真是大逆不道,自己去領死謝罪吧。”


    話音剛落,她就把語音掛斷了。


    宗遇對著手機癡笑,騷話說得分外熟練,又發過去條消息,才收起手機出門,找宗俊霞去。


    z:死之前能想你嗎?


    lynn:滾。


    當晚毫無例外的,又是他醉成一灘爛泥,宗俊霞清醒地叫代駕,甚至能給人家一個本地人指路。那代駕人長得瘦小了點兒,宗俊霞力氣再大也拖不動他,又叫了個禮賓員過來幫忙,最後用行李車把他推上去的。


    進了房間隻剩母子倆,宗俊霞嫌他醉得丟人,雖然心裏清楚他確實幫自己擋了不少酒,可她作為一個東北母親,說不出什麽溫柔關切的話,杵在那兒瞪了他半天,還是踹了一腳:“德行!就這點兒量,不如我自己喝了!”


    宗遇連著喝了兩晚,今晚是真醉得徹底了,沒到耍酒瘋的程度,就癱在沙發上裝死,間或哼哼兩聲,宗俊霞也沒心情幫他洗漱換衣服,酒店供暖不錯,他就躺在這兒睡一晚都不帶出事的,宗俊霞打算回自己房間敷個麵膜美美睡覺,關門的時候還在罵他:“豬飼料吃多了,長這麽老高,弄你回來都費勁,煩死人了!”


    第二天他酒醒了看手機才知道,探視時間是後天,宗俊霞發微信告訴他的,還讓他起來後給她打電話。沙發上睡了一宿,又渾身疼,宗遇也有點兒起床氣,打電話過去語氣不太好:“不是,霞姐,那後天才探視,你昨天就叫我過來?我在家也有事兒呢,你耽誤我事兒啊。”


    “你能有啥事?酒店屁大點兒事兒,用你忙活?對象對象找不到,幹啥啥不行,叫你過來咋的?你不服啊,趕緊換衣服跟我出門。”


    “又出門幹啥?我告訴你,就這幾天,你兒媳婦要是跑了,你就哭去吧。”


    “人跑了是你沒能耐,自己沒本事少賴我,多長時間了?你碰到人家手指尖兒了嗎?你啊,你就屁都不是,全是花架子。跟你媽出門消費去,給人姑娘買點兒東西。”


    “我是沒摸到手,我親到嘴了,你就說牛不牛逼?”他語氣炫耀,聽宗俊霞說要逛街,立馬精神了,還記著要給林凜買手鏈,電話還講著就開始脫衣服,打算衝個戰鬥澡,趕緊出門。


    “喲?喲喲喲?要著名分沒呀?你費老大勁努力一個月,小三兒的名頭都當不上。”


    宗遇語塞,立馬說:“掛了,洗澡去了。”


    第26章


    接下來大半天的光景,宗遇就跟古代電視劇裏的小廝似的,跟在宗俊霞後麵拎著大包小裹,明明是看在他手裏紙袋上logo的麵子上,櫃姐熱情地迎接宗俊霞進店,他甚至不在被迎接的範圍內,沒遭兩個白眼就謝天謝地了。


    宗俊霞不光給自己買,還給宗遇買,時不時把坐在沙發上歇腳的宗遇薅起來,宗遇懶得去試衣服,她拿眼睛當尺子,比量兩下就大方掏卡付錢,也算是活財神下凡散財來了。


    雖然宗俊霞愛穿貂兒、愛化濃妝,雖然家裏的裝修是有些土氣的歐式風格,但她在穿衣打扮方麵的眼光不算差,最差的都用來找男朋友和找老公了,宗遇對於她的選擇毫無異議,就算不喜歡,白給的他還挑什麽,回去扔衣櫃裏就行了。


    他獨自去了兩回地庫,後備箱都放滿了,耐心也告罄,柳城是小地方,沒什麽上檔次的牌子,宗俊霞凡是出門總要逛上個一兩天,宗遇是能逃則逃,今天上趕著出來作陪,也是為了買首飾,煞風景地催了宗俊霞好幾次:“這麽多衣服夠穿了吧?蜈蚣啊,整那麽多雙鞋,咱看首飾去啊。”


    宗俊霞就愛看他心急,不答應也不拒絕,還跟他打岔:“你注意到人家看你的眼神沒?以為你是我養的小白臉呢,你媽保養得是不錯哈?看不出來五十多了。”


    “是,不知道的以為你是我妹妹呢。”宗遇故意誇大其詞,想著不看宗俊霞的麵子,也得看她每年砸醫美上那麽多錢的麵子。


    宗俊霞立馬罵他:“我去你爹的,你個狗嘴就吐不出象牙,行了,你要買啥?說話!”


    “手鏈,昨兒我喝多了跟人打架,把人姑娘手鏈弄斷了,我咋的也得賠一個吧?再買個算我另送的。”


    “你還挺會來事兒,買一送一呢。”


    宗遇咧個嘴笑,語氣也軟了:“媽,不是,霞姐,您懂得多,帶我找找。”


    “找啥啊?人家斷的手鏈啥牌子的啊?”


    “我知道還問你了?你讓我掏錢好說,讓我認牌子那不難為我呢嗎?”


    “生你就是討債的,我都累了。”


    宗俊霞嘴上這麽說,戰鬥力還是驚人的,又帶著他挨家店逛,母子倆各看各的,宗俊霞遇到喜歡的就買,雖然家裏的首飾不老少,買重樣的都是常事,宗遇則憑著記憶,一門心思找林凜那條同款。


    宗俊霞又罵他軸:“你就不能一心兩用,順道給人姑娘選一個你要送的,就隻能幹一件事是吧?硬找,萬一人家那款斷貨了,萬一不是啥大牌子,你就白浪費半天工夫啊?別找了,趕緊選,選要送人家的。”


    宗遇確實一直沒找到,但直覺林凜的手鏈價值不菲:“那姑娘家的,工作好些年了,買個貴點兒的首飾不挺正常?”


    那天喝了酒,天還晚,局勢又混亂,他也沒看清楚,但總覺得那個牌子有點兒熟,一下子叫不出名字。母子倆大海撈針似的,總算讓他碰到了,看著眼前的同款,櫃姐柔聲介紹著,宗俊霞粗著嗓門催他確定,他忽然覺得心裏一揪,不對勁。


    她那條手鏈是dior的,他覺得眼熟的logo就是橢圓形,中間有條杠,不到四千塊錢。不是覺得林凜買不起,而是後知後覺地琢磨起林凜看到手鏈斷掉的表情,和去年同學聚會提到她前男友的時候重合了,有些傷神,情傷的傷。


    宗遇越想越覺得不對,不會是她前男友送的吧?那他再買一條一樣的送她,算什麽事兒啊。


    宗俊霞性子急,氣得想打他,捅了他兩下把人叫回了神:“是不是這個啊?買不買?你要不問問那姑娘。”


    宗遇一路和宗俊霞打趣的笑臉都沒了,繃緊了臉掏出手機,給林凜發微信。


    z:你那個手鏈是掉的啊?


    沒等他細看自己發過去的消息,宗俊霞直接給了他一掌,嫌他磨嘰:“你可別給我整這個死出兒,得了,就這個了啊,包上吧,我付錢。”


    宗遇見狀趕緊收起手機,把宗俊霞按下,遞過去自己的卡:“不用你,我給人弄壞的,讓你買算什麽事兒。”


    宗俊霞見縫插針,指著櫃台裏的另一條手鏈,說:“那,那這個我也挺喜歡的,和那姑娘的差不多,我也想要一個。”


    她像個小孩兒,宗遇小時候就是這麽跟宗俊霞要東西的,頓時就笑了,點頭答應:“行,拿著,您跟我要回東西多不容易啊,敢不滿足麽?”


    他多花了四千塊錢,買宗俊霞一個樂嗬,宗俊霞對他態度都好了不少,知道他還要再挑一個送人,要好好幫他參謀參謀,還給他講自己的一套道理:“媽告訴你啊,你要送小姑娘首飾,咱肯定不能送太便宜的,但也不能送太貴,你懂嗎?”


    “咋的?你怕人坑我啊,我又沒送房子。”


    “不是這麽回事兒。你不還沒追到手呢嗎?你送太貴的,一個讓人家有負擔,要麽想著退給你,要麽想著回你點兒什麽。再說,東西太貴,小姑娘容易不舍得戴,戴身上能不磨損嗎?這又成負擔了。”


    “磨損不正常麽?磨壞了我再送唄。”


    “你真是油鹽不進。行了,你預算多少?你現在有錢嗎?媽給你點兒?”


    “有錢,沒預算。”


    宗俊霞用眼神打量他,嗬了一聲:“那咱一會兒買點兒金條去吧,你直接送金條,闊氣。”


    林凜一直沒回他消息,他拎過了裝手鏈的袋子,也不知道買得對不對,至於宗俊霞說的話,他認真思考了下可行性,點頭:“行啊,金子最靠譜兒。”


    宗俊霞罵他“缺心眼兒”,挖苦道:“你到那份兒上了嗎?談婚論嫁才送金子,步子邁太大,小心劈叉。”


    實話說,宗遇並沒有精挑細選,他就想著給她買最貴的,款式不難看就行,宗俊霞帶他進了個他連名字都念不出來的專櫃,櫃姐介紹什麽貝母玉髓,他也不懂,最後買的那款倒是挺好看的,白白淨淨的,襯她,他總算了卻了這樁事,也是出來的唯一目的,回到車上打算回酒店,一看手機,林凜還是沒搭理他。


    時隔兩個小時,他才發現自己打錯字了,趕緊又發了兩條消息。


    z:dior,打錯了。


    z:祖宗?


    昨天中午打語音還聊得好好的,又不理人了,他心裏不受控製地開始驚慌,遲鈍地意識到,這是開始了?開始躲著他了?


    宗俊霞安全帶都係好了,看他一直不開車,催道:“走啊,想啥呢?”


    “想著回去,我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你爹都不見了啊?他怎麽有你這麽孝順的兒子呢?”


    他沒說話,每次見到陸慶德他都沒什麽話說,甚至覺得自己這個爹有點兒蠢,幸虧他隨宗俊霞。當下他暗下決心,來都來了,肯定先在哈爾濱陪著宗俊霞把事兒辦完,然後回柳城,不管林凜什麽態度,他得把話跟她說明白了,讓她知道自己的誠心,他是認真的,前所未有的認真。


    那頭林凜忙著看房子,看了兩天。第一天是她自己去的,第二天宋慈陪著一起,下午把宗遇選出來的都看完了,離飯點兒還有兩個多小時,鄭家敏今天要給學生補課,家裏都是林忠做飯,他又打電話告訴林凜要晚回去會兒,晚班的廚師家裏有點兒事,他給替會兒班,讓她餓了就叫外賣。


    林凜答應後掛了電話,人坐在書桌前,一隻腳踩在椅子上,抱著膝蓋,盤算著看過的門市房,雖然拍了照片,還記了備忘錄,腦子裏也清楚得很,或者說首選的答案太過明顯,明顯得她有些不服氣。


    中介叫小李,比她還小兩歲,機靈得過頭,開始還跟她近乎,說著說著就叫“嫂子”,林凜像是在自言自語,念叨著:“我趕緊跟他解釋,我和宗遇不是那種關係,他就跟我道歉,然後繼續介紹房子,說著說著又開始跟我誇宗遇,說宗遇人有多好,幫了他多少,那跟我有什麽關係啊?我讓他不要說宗遇了,咱說房子,可能我語氣有點衝,搞得他挺尷尬的,還有點兒怕我,你看他今天對我的態度,小心翼翼的,可我沒想刁難他,你明白吧,我也不是不識好歹,知道他們都是幫我……”


    房間內靜悄悄的,沒有回音,林凜瞥一眼桌麵上手機的屏幕,停留在微信的界麵,冷哼一聲,又說:“你說他問我這話我怎麽回啊?問我手鏈是不是掉的,他明知道是被他拽的,斷了,隔了兩個點兒又告訴我,打錯了,是問我牌子是不是迪奧,我都說手鏈不要了,還非要賠我,我哪兒敢回?像跟他要東西似的。”


    宋慈躺在她的被窩裏分外安詳,閉著眼睛聽她念叨得頭疼,輕聲說:“你可別念了,你念他幹什麽啊?你倆真親嘴兒了你再和我說他行不?我還能重視點兒。我現在聽到他就想到餘澤,恨不得遁地躲著他們哥倆兒,不行,我太困了,我得眯一會兒……”


    林凜哪兒敢跟宋慈說他倆真親嘴了,想著幹脆強行刪除那段記憶,隱去不說,一想起來就老臉發紅,逼著自己繼續想租房的事兒,忽然又歎氣,尋思讓宋慈幫她分析分析。


    “你知道我在氣什麽嗎?我就感覺他人現在不在,但什麽都安排好了,我就一點點進了他設的套。你今天也看到了,秋桐咖啡那個店是最好的,兩萬四一年,頭回付兩萬六,押一個月租金,店裏硬裝修都不用改,桌椅什麽的我看不上,不要。至於別的,要麽位置沒那麽好,要麽店麵太大了,太小了,反正就秋桐最好唄,正好一月中旬到期……”


    “哎,你可別絮叨了,那就定下秋桐那個店唄,我也喜歡那兒,長春路風水好,下午那小陽光一照,又想起來以前林叔開西餐廳的時候了,我可愛去了呢。”


    “好什麽好,他老早就叫我去過,咖啡做得賊差,當時我就想肯定得黃鋪……不對,我是想說,你看他那個時候明顯就幫我找好地兒了,我承認我想租,但我又不想順他的意。”


    “矯情,死矯情,你就端著吧,高中多少純情少男被你這副冷臉嚇跑,估計那會兒你把宗遇也嚇跑了,不過他現在年紀上來了,臉皮厚了,開始跟你死纏爛打了,你管他給你安排什麽呢,有好處咱就收著,不是他自己說的嗎,都是朋友。”


    “他說得可不情願了。”


    “你管他情不情願?你、管、他、幹、嘛?!”


    “我有良知,不養備胎,不行嗎?”


    “喲。”宋慈一屁股坐了起來,瞪著她,“你不對勁。”


    “我煩不行嗎?我嫌他煩。”


    “人也沒在你麵前晃悠……”


    “他陰魂不散。”


    宋慈又立馬倒下:“你是我姑奶奶,你消停會兒讓我睡一覺行不?我昨天早上七點就起來,我都多少年沒起這麽早了,現在還沒緩過來……”


    淡忘自己的煩惱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挖掘別人的煩惱,林凜掃她一眼,問道:“你早起給誰買咖啡了?還問我什麽咖啡最難喝。”


    宋慈搖了搖頭,斷然不說,還故意發出鼾聲,裝睡,心裏則在辱罵餘澤,深信不疑他是個變態,熱美式跟中藥似的,他喝得麵不改色。而且他讓她買五杯咖啡,說醫院有五個人,她故意買了四杯,就是沒帶他的,好麽,到醫院一看,當班的正好四個人,他可真會算計。


    房間裏又恢複安靜,手機提示電量告急,林凜拿起手機不知道做什麽,忽然想起來那麽一茬,點開了宗遇的資料,看他頭像。小圖黑黢黢的,大圖同樣,黑色為主,上麵繪著幾個線條,看不懂。


    時隔這麽久,她竟然是第一次點進宗遇的朋友圈,一條一條往下看。還挺神秘,設了個半年可見,幾乎都是廣告,不怎麽發日常。光棍節那天是他生日,發了一張煙花,看視角是在璞宴的酒廊,室內還布置了下,肯定不缺蛋糕,估計為他生日特地放了煙花,文案是:感謝霞姐。


    林凜下意識猜測霞姐是他媽,也不排除是他姐。


    再往下看,比如璞宴新啟用了一個宴會廳,他轉發公眾號的推文,文案就寫:結婚速來, 日期緊張。附帶定位在璞宴酒店。


    總之每一條都有璞宴的定位,唯二的另一條無關酒店的朋友圈是一張照片,林凜並不陌生,就是他掛在車鑰匙上的熊貓玩偶,放在副駕駛上,背景是夜晚,還挺有氛圍的,就是熊貓太小,副駕駛太大,有點違和,沒有文案。


    她發現還有四條評論,打開一看是個高中男同學,她們班的趙天宇,和宗遇挺熟的樣子,評論問他:小玩意挺可愛啊,給我整一個。


    宗遇回複:酒店的樣品,沒做出來,就這一個。


    趙天宇:我是小學生,給我。


    宗遇:滾犢子,不給。


    林凜有些卑劣地鬆一口氣,這條朋友圈都是夏天的時候發的了,在半年範圍的邊緣,即將被隱藏,而她直到現在才真正的相信宗遇當時說的話,確定這個玩偶與他前女友無關,真的是酒店做的。


    朋友圈看到最後,手機又一次提示電量告急,林凜坐得腿都有點兒酸了,看著窗外夜幕降臨,房間裏也變得昏暗,忽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句日劇台詞:共鳴是邁向戀愛的第一步。她想到的是,當代都市的成年男女,對對方的朋友圈產生興趣,算不算是動心的第一步?


    “完了。”


    “完了!”


    她和宋慈異口同聲,宋慈聲音更大,想必沒聽清她的話,又坐起來問她:“你說什麽?”


    林凜搖了搖頭:“沒說什麽,你咋了?”


    “我忽然想到,餘澤不會要追我吧?把我追到手,再把我甩了,報複我!他怎麽這麽記仇?”


    林凜覺得有點兒道理,但又沒什麽道理,想到宗遇的百般示好、死纏爛打,和宋慈說:“他是在追你麽?我看是欺負你,讓你七點起來給他送咖啡,你怎麽沒把咖啡潑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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