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折旋從自己懷裏掏出一堆金銀首飾,還有各種玉飾,好大一堆,放在桌子上推給李春晝,然後天真地朝她笑,帶著一點討好和試探。


    他並不知道這些東西代表著什麽,更像是小孩子掌握規則之後好奇的嚐試。


    李折旋曾親眼見過宓鴻寶把這種東西送給李春晝,那時候李春晝笑了,李折旋便從皇宮裏偷來了很多這種東西,送給李春晝。


    李春晝慢條斯理地把玩了一會兒首飾,然後就不怎麽在意地把東西全都扔進匣子裏。


    她其實並不十分迷戀金錢和各種財物,那時隻是演給宓鴻寶看而已。


    李折旋認真觀察著她的表情,見李春晝真的不在意以後,垂頭喪氣地耷拉下了腦袋。


    ***


    半個時辰之後,梁長風果真來了,但是李春晝卻扭過頭,擺出一副不願意理他的樣子。


    梁長風沒在李春晝這兒受過這種冷遇,他不像大皇子那樣有政務在身,每天樂得清閑,脾氣好的時候自然也有耐心陪她耍小性子。


    他修長的身影懶洋洋地靠在門邊,玩味地盯了李春晝一會兒,哼笑道:“春娘今天既然不想搭理人,爺可就走了?”


    李春晝沒理他,二皇子挑了挑眉,不慌不忙轉身出了房門。


    才走了幾步,聽見屋內傳來一陣倉促的腳步聲,“啪嗒啪嗒”緊促地敲著地,梁長風腳上沒停,步伐卻慢了。


    李春晝穿著木屐跑出來,跳到梁長風懷裏,像是小猴子一樣掛在他身上。


    梁長風知道自己從前寵她,他身邊的人,沒有一個地位比得上她,所以李春晝也從來沒想過“失寵”的可能性,這次表現得這麽粘人,估計是聽說他府中來了個瘦馬的事了。


    他托著懷裏柔軟馨香的身體,嘴角露出一抹笑,愛憐地親了親李春晝頭頂柔順的黑發,她在太小的年紀遇到自己,被自己豢養著長大,難免早早地認為自己是她的。


    同樣,梁長風也認為李春晝是自己的,她平時愛玩點沒什麽,梁長風也從來不生氣,因為覺得李春晝終歸是年紀小,才會對其他男人感興趣,反正最後還是要回到自己身邊的。


    梁長風不是會給別人留臉的性子,也就李春晝能得幾分好顏色,見到李春晝吃醋,他心裏甚至有幾份愉悅,梁長風把懷裏的人往上顛了顛,嘴角微翹著問:“又鬧什麽脾氣?”


    一道月光灑下來,把李春晝的臉頰襯得像塊軟玉,她抱住二皇子的脖子說:“沒有鬧脾氣,就是想二爺了。”


    後麵的話不再說了,但她眼神期期艾艾的,一麵抿起嘴巴一麵對梁長風眨眼睛。


    好像在撒嬌一樣。


    梁長風很受用,也不在乎禮儀規矩,單手抱著她走進喧嚷熱鬧的春華樓裏。


    不少客人投來羨慕的目光,不知道是在羨慕二皇子美人在懷,還是在羨慕李春晝攀上了大梁最顯赫的權貴。


    李春晝還記得自己剛剛遇到二皇子的第一年,記得清清楚楚。


    那時候李春晝正坐在二皇子腿上,看前麵成堆的人跪在他們麵前給他行禮,二皇子卻依舊是那副百無聊賴的樣子,有一茬沒一茬地敷衍著下麵人的奉承討好。


    等這些功名場上的老油條都退出去以後,二皇子把李春晝摟在懷裏,隔著布料摸她微涼柔軟的腰身,另一隻手支著腦袋,對她說:“春娘,看到了嗎,在這個世界上……隻要你有權勢,就能讓一半的人朝你跪下;你再給他們點他們想要的東西,就能讓另一半的人也跪下。”


    他興致寥寥,眼神裏帶著幾分乏味和無趣,“這個世界上十之八九都是這樣的蠢貨。”


    “那十之一二呢?”李春晝仰起臉問。


    二皇子看了她兩眼,把她潔白柔嫩的手抓過來,包裹著翻來覆去細細地捏了好幾遍,哂笑著說:“剩下的人當然不會出現在煙花巷子裏,不用考慮他們,懂了嗎?”


    他身上透著一股所有欲望都被滿足後的慵懶感,或者說,空虛感,像一麵沒有線的風箏,高高地在天上飛著。


    第31章


    李春晝早已習慣了他陰晴不定的樣子,便乖巧地點點頭說:“我記著了,二爺。”


    那時梁長風撫摸著她的臉,披著外衫敞著襟,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滿意的笑。


    二皇子很早以前就掌控著李春晝的人生,亦或者說,在麵對李春晝時,他無意識地對她灌輸自己的思想、態度、行事作風,然後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觀察、改變李春晝的性格。


    他給了她偏愛,然後又給她痛苦,看著李春晝在裏麵扭曲掙紮的樣子,梁長風就好像從中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


    李春晝從第一次見到梁長風時的回憶中回過神來,在搖晃的燭光下,她望見梁長風的眸子涼湛湛的,亮得驚人。


    她巧身繞到梁長風身後,輕輕給他按摩,因為為此專門練過,所以李春晝的按摩手法和力道都用得剛剛好。


    李春晝趴在他肩膀上,輕聲問:“二爺,新得的瘦馬有我漂亮嗎?”


    梁長風閉著眼睛,淡淡道:“自然沒有你漂亮。”


    “哦,那二爺還被絆住了腳,昨天說了要來看我,今天就把春娘忘了。”李春晝聲音很委屈,藏在微微垂下的眼簾後的眼神卻像是恨不得活生生在梁長風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梁長風不在京城的時候,春華樓作為他在盛京城裏的耳目,李春晝日日都要寫信告訴他京城裏各種人的動向,昨日又在旁人麵前那樣替梁長風挑釁顧簡西,兢兢業業地扮演一條狗仗人勢的狗,梁長風竟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她心裏恨得咬牙切齒,臉上的笑容卻更明媚了,柔聲說:“顧小將軍說有方士在陛下身邊進讒言,說京城裏混進了妖祟……二爺昨天看的那封密旨裏也寫的是這些事?”


    “你對這件事好像很感興趣?”梁長風睜開眼睛瞥了她一眼,話裏的意味讓人捉摸不定,他眸光淡淡,眼神也變得晦暗難明起來。


    李春晝不但不害怕,反倒親近地摟住了梁長風的脖子,把腦袋歪在他肩膀上問:“二爺不想告訴我嗎?”


    她癟了癟嘴,眼皮上下一眨,眼裏就水光瀲瀲了,委屈地說:“奴就是有點擔心二爺而已。”


    “確實是這件事,”梁長風睜眼看她一眼,把李春晝拉到自己懷裏,讓她坐下,嗤笑道:“不過陛下不想讓人多談這件事……就算找出了妖祟,陛下也不一定舍得殺,畢竟他還盼著這妖祟能實現他的癡心妄想呢……”


    這件事李春晝也略有耳聞,皇上貌似有位求而不得的心上人,但是已經不在人世了,皇上為了見到她,不僅大興土木,建造了摘星閣,更是大肆招攬全天下的奇人異士,為的就是能夠再見此人一麵,不過也有傳言說,皇上是為了求得長生不老,才打著尋心上人的幌子到處招攬方士,方便尋仙問藥……從宮裏傳出來風言風語流傳到民間,被傳得五花八門。


    不過不能否認的是,大梁確實應該尋藥好好治一治——想法不一的內閣集團,病態激進的腐朽政客,相互攻訐的政治團體,偏激麻木的底層民眾,地方官員光明正大的合法腐敗,再加上西北近幾年來頻起的戰亂,皇上不理朝政多年,多年積壓的朝廷事務全部交給顧首輔,大梁早就去了半條命,不下猛藥根本不行。


    雖然梁長風總是表現得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但是李春晝清楚,他手底下可是養著一萬私兵,數量之龐大讓李春晝感歎他究竟是怎樣瞞下來的,養兵是件燒錢事兒,整個大梁現有的軍隊也就隻有不到五十萬,還是分布在全國各處,西北因為戰事連綿所以軍隊多些,而京城裏駐守的禦林軍則不足一萬人,換句話說,隻要梁長風想,他隨時可以篡位。


    可是一百二十次輪回了,他從來沒有這樣做過。


    開疆擴土、封狼居胥、裂土封王、青史留名,對二皇子而言好像沒有任何誘惑一樣,他對此一概不感興趣。


    人隻要有欲望,就會被掌控,偏偏李春晝看不透梁長風究竟想要幹什麽。


    偷偷養著一萬私兵這些事,當然不適宜拿到明麵上來說,李春晝也不會表露出自己知道這件事的跡象,她仰起臉問:“那名方士算命準嗎?二爺能帶我去見見他嗎?”


    李春晝在他身邊撒嬌賣乖,梁長風就勾著她的腰,不管怎麽樣都不肯應允,問到最後,李春晝也來了脾氣,忿忿地在二皇子臉上用力咬了一口,留下了一個顯眼的牙印,她咬完其實就後悔了,但是好在是夜裏,看起來也不甚太清楚。


    梁長風反倒大笑起來,逗小貓小狗一樣陪她玩了會兒,難得多待了會兒,當李春晝再一次問出同樣的問題時,梁長風一邊笑著敷衍她,一邊意味深長地問:“春娘,你是個聰明孩子,要是想讓我鬆口,是不是應該拿點什麽來交換?”


    李春晝安靜下來,久久沒有回話,不知是在思慮還是躊躇。


    梁長風本以為她不想回答了,低下頭,卻倏然對上一雙懵懂又真摯的眼睛,“二爺是說愛你嗎?可是我一直在做。”


    他愣住了,安靜無言地看了她好半晌,然後才抬起手,輕輕遮住了李春晝那雙烏黑的眼睛。


    ***


    天氣越來越熱,李春晝翻來覆去一晚上沒有睡好,連著兩夜沒有好好休息,第二天一早起來,她臉上也掛了黑眼圈,池紅拿來胭脂水粉幫她遮掩。


    李媽媽雖然嘴上不支持,但是動作卻不含糊,一大早,名娘就被送到了李春晝院子裏。


    李春晝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名娘正蹲在院子裏柳樹下的蔭涼處傻笑。


    什麽叫名娘來給自己梳頭的說法都是編出來騙人的,就算名娘真會梳頭,李春晝也不敢放心把自己的頭發交給她。


    名娘說來與紅豆頗有緣分。


    齊家的小公子因為一個妓子上吊自殺了,在盛京城裏鬧得沸沸揚揚,那個妓子是二等妓院裏賣藝的,聽說齊公子上吊以後也瘋了,天天守在門口說瘋話。


    名娘就是故事裏的妓子,名娘的因,結了紅豆的果。


    李春晝定睛向門口那個“瘋女人”看過去,名娘正像個稚童一樣蹲在地上數著螞蟻,李春晝忽然想,命運這種東西,從來沒有饒過人。


    前麵不知道多少次,她們四個人也是這樣待在院子裏,一日日過去,永遠停留在夏天的院子……隻不過這一次,多了一個明香。


    想到明香,李春晝往四周望了望,沒看到明香的身影,於是又去問池紅,池紅抬抬腦袋,示意她看牆角處,於是李春晝便看到了鬼鬼祟祟,躲在陰影處悄悄移動的明香。


    李春晝:……


    她意外地說:“明香還沒習慣住在這裏啊……”


    齊樂遠以為明香是在躲著前凶煞紅豆,倒是很能理解,畢竟紅豆可是第一個子副本裏麵的凶煞,就算現在看上去是個正常小姑娘,誰知道她還會不會變回去?


    作為同樣被紅豆驚嚇過的玩家,秉持著自己淋過雨就要撕了別人的傘的原則,齊樂遠很樂於看熱鬧,但是看著看著,齊樂遠逐漸疑惑起來,不解地問道:【等等,我怎麽看著她不像是在躲紅豆,反而像是在躲著池紅?】


    李春晝並沒有太在意明香的舉動,猜測著回答道:“大概是那天被池紅嚇到了吧?”


    原本事不關己站在一邊掃地的池紅動作頓了頓,幾次張口欲言又止,像是想為自己辯解一二,然而最後還是默默拿著掃帚進屋去了。


    第32章


    還沒等上午約好喝茶見麵的客人到來,就聽到外麵敲鑼打鼓,一陣喧喧嚷嚷的動靜,李春晝在雅間裏單手撐著腦袋向外看過去。


    齊樂遠也在探頭探腦,問:【外麵怎麽了?】


    李春晝百無聊賴地說:“皇上又找到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了,不過這次進度好像比其他幾次都快,是因為簡候嗎?”


    齊樂遠瞪大眼睛,滿腦袋問號地問:【什麽意思?!】


    李春晝撥弄著自己腰上的流蘇,說:“皇上有三個流落在民間的私生子,現在找到了,自然要認祖歸宗……不過其實他們三個都是玩家。”


    齊樂遠一瞬間理解了,【好家夥,真叫他們抽到隱藏角色了。】


    李春晝稀奇地看著他,問:“麗麗你很羨慕他們嗎?”


    齊樂遠想到自己用了一張s級技能卡變成了一隻雞,他們卻一下子從平民變成皇子,強忍著心裏的幽怨說:【不,我隻是痛恨階級差距對群體的分化和人格的扭曲而已……】


    李春晝慢悠悠補充道:“更痛恨為什麽突然變成皇子的不是自己,對吧?”


    【……】齊樂遠破罐子破摔道:【爽,好爽!這種被拆穿的感覺太奇妙了!驚訝、興奮、惱怒,我維持許久的痛苦表演竟然被你這麽輕描淡寫地說出來了,我的情緒現在被你玩弄,太爽了姐,再多說點!】


    李春晝噗嗤笑出來,久違的笑容讓齊樂遠也難免多看了兩眼。


    她在春華樓裏的生活倒也不是不開心,李春晝平時吃的用的玩的,都算得上是整個盛京城裏最好的,她在春華樓裏,能替梁長風做很多事,幫他連接關係,傳話,敲打心思浮動的牆頭草……因為重複過太多次,李春晝做得越來越完美,越是天衣無縫,反而覺得更加疲憊。


    齊樂遠平複好心情以後問:【不過你說‘這次進度比其他幾次都快’是什麽意思?】


    李春晝收攏起笑意,伸手算了算,“今天是副本開始後的第五天,之前找回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是發生在第七天的事,這件事提前了。”


    【肯定是簡候幹了什麽,】齊樂遠沉思起來,【但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李春晝手裏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不急不慢地說:“既然他知道接下來每個階段會發生什麽,以及每個子副本的觸發節點,看來確實對這個副本很了解,提前觸發第二個子副本大概是為了讓你們更早通關這個子副本,方便他檢查吧。”


    【沒錯,雖然他是管理員,但是找bug的方法也無非就那幾種,先檢查部件(子副本),再檢查他們整體組裝在一起後的運轉狀況,也就是看看四個子副本都完成後能否順利通關副本世界。】


    “嗯,”李春晝點點頭,“紅豆的副本已經過了,所以他才會主動聯係你,我覺得他應該也會親自去現場再檢查一遍。”


    【那他為什麽不直接劇透給我們,讓我們直接速通副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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