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說什麽,抱著她快速下了樓梯。


    兩個人快速到了醫院,岑溪已經在門口等候,見到顧杳過來,大聲叫道:“快,快去手術室!”


    她說完才看到顧杳的腳腕,猶豫了一下正想說什麽,顧杳已經擺擺手,擺脫掉蘇彧扶著她的手臂,快速朝著電梯走去,傷腳仍然十分疼痛,但她已經顧不得這些了。


    這個手術至關重要,而且必須有她參與。


    “等一下,先去急診處理一下。”蘇彧皺眉,伸手拉住了她。


    “不用,你跟我一起上去,手術需要家屬簽字。”顧杳搖頭,堅決的拒絕了他。


    蘇彧沉默的看著她,並沒有再說什麽,眸子裏藏著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緒。


    整整五個小時的手術,過程比在遊輪上的那次還要艱難,高度的專注使顧杳忘記掉腳踝的疼痛,直到成功結束的那一刻,她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心中是無盡的感慨。


    那是她作為醫生的自豪。


    不知道是怎麽走出手術室的,她被人直接用輪椅送到了骨科接受治療,上藥的時候,疲憊感湧來,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身子已經躺在了病床上,身邊似乎有另一人陪伴,正在輕輕的給她蓋上被子。


    睜開眼睛,蘇彧站在床邊,低頭看著她。


    “你怎麽在這兒?”她皺皺眉頭,胳膊撐著床板坐了起來,抬腳想要下地:“不去看你父親嗎?”


    “現在不是探視時間,進不去。”男人淡淡說道,俯身很自然的捉著她的腳踝,替她拿來鞋子。


    “幹嘛?咱倆又不熟,別瞎碰。”顧杳掙了一下,態度十分不好。


    現在緩過來一點兒了,之前的事兒又記了起來。


    下一秒,男人托著她的腳踝,忽然低頭輕輕一吻。


    溫潤的觸感轉瞬即逝。


    妥帖套上鞋子之後,男人這才抬頭,語氣淡然,像是在宣布一件事情:“我不光碰了,還吻了。”


    第17章 三合一


    這個人先是親她唇角,後是親她腳踝,簡直是囂張到不行,顧杳神情一冷,右腳順勢往前一踢,就打算把他踢的坐到地上去。


    蘇彧的動作卻比她快多了,大手跟鉗子似的就把她的腳給捏住了:“你現在還受著傷,動作太大不好。”


    顧杳根本不理,直接從他手裏掙出來,雙腿落地站好:“我要去衛生間。”


    手臂往旁邊一伸,示意他扶著,像個舊時代等人伺候的闊太太似的。


    蘇彧並不惱,扶著她慢慢進去。


    這間病房是頂層的vip病房,各種設施一應俱全,看著就跟酒店差不多了,顧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但肯定是和蘇彧有關。


    寬大光潔的洗手台上麵,洗手液什麽的一應俱全,她伸手過去洗了洗,餘光瞥見旁邊那個可以提起來衝洗手臂的水龍頭,順手便抓起來對準身後,按下開關。


    水流頓時便衝了出來,鏡子裏,男人高大的身影筆直的立著,並沒有躲閃,白色襯衫慢慢浸透,裏麵蜜色的肌肉隱約浮現,短短的黑發上沾了水珠,顯得發色更深,看著竟有種莫名的誘惑感。


    慢條斯理的抹了下臉,他的身子靠近,從她的身側伸手過去關了水龍頭,蹭的她後背也沾濕了一些。


    沒有後退,大手順勢扶在洗手台上,把她攏在了中間,兩人鏡中默默對視片刻,蘇彧這才說道:“脾氣很大啊?”


    語氣戲謔。


    手肘往後猛地一搗,把他逼退了一點,顧杳這才轉身和他麵對麵站著:“我警告你,沒經過我的允許,不要擅自碰我!”


    兩人身高幾乎差了一個頭,男人看她的時候,是微微低著頭的,思考片刻,他說道:“抱歉,我想我不是故意這樣的,而是,情不自禁。”


    最後四個字他故意放慢了速度,聽著很是曖昧。


    好一個情不自禁!顧杳心中更是不爽,正要張口再說什麽,卻見他直接轉身走了出去。


    在門前停留片刻,他回過頭來:“我在病房外麵等你。”


    房門關閉的聲音響起,顧杳靠在水池邊,半晌沒有說話,穩了穩心神,才把自己的火氣壓下去一些。


    後背的衣服濕了,又沒有換的,晦氣的用吹風機吹了半天,這才幹了,又撩起水洗了洗臉,她這才走出來在床上坐好。


    閉著眼睛稍微想了想。


    現在看來,這個病房的安保也是很不錯的,足夠保護她的安全。


    自從蘇彧父親住進來以後,這個頂層就全被他包裏下來,天天有保鏢巡邏守著,除了特定的醫生護士之外,誰都進不來,說到底還是防著有人偷襲。


    如今他父親的手術終於成功,過不了幾天就能蘇醒過來,想必記憶也會恢複,到時候一切就會恢複正常吧?


    睜開眼睛,她看了房門一眼,說道:“進來吧。”


    門一開,蘇彧走了進來,衣服已經換過,隻是頭發稍微有些濕,門外有保鏢的身影一閃而過。


    看到他關了門,在椅子上坐下之後,顧杳開口:“守衛的人還是很多。”


    “因為沒有解除危險。”蘇彧隨手拿起桌子上果籃裏的一個石榴,水果刀輕輕一割,把石榴皮分成六瓣,而後掰開,下麵墊了個小碗,刀背敲擊外皮,裏麵的籽紛紛掉落出來。


    顧杳被他這一係列熟練的動作看的出了神,不自覺的盯著看了一會兒,這才繼續問道:“那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沒了危險?”


    “蘇行水進了監獄裏,樹倒猢猻散,他沒了錢和資源,自然就沒人再聽令於他。”


    他說著,隨手把碗遞過來,裏麵放著一個小勺。


    閑著也是閑著,顧杳接過來一點一點舀著吃了起來,她倒是挺喜歡吃這東西的,隻不過平時懶得剝而已。


    做完這一係列動作,蘇彧這才起身去衛生間洗了手,回來時擦幹了手:“過幾天等我父親恢複一點,之前辦這個墜海案子的民警就會過來做筆錄,有了受害人的證詞,蘇行水很快就會伏法,當然,他還有很多其他方便的罪行,到時候一筆一筆加起來,他的後半生恐怕都無法從監獄出來了。”


    “那就提前恭喜你了。”顧杳點頭,嘴巴裏石榴的味道甜甜的,心情自然就好了一些:“壞人終歸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謝謝。”他淡然的說道,臉上並沒有喜悅的神情:“但我和我的家人因此所受到的傷害卻無法彌補。”


    “是。”顧杳點頭,話題一轉:“我想接下來的時間都住在醫院裏,一來這裏的安保不錯,足夠保證我的安全,二來這裏是我工作的地方,省了來回的路程,住著很方便,還能隨時留意你父親的病情。”


    她這麽說,用的是肯定的語氣,而不是商量,不管他同不同意,她已經決定這麽做了。


    蘇彧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我讓人把你的行李送來。”


    他起身走出病房。


    又舀了勺石榴籽放在嘴裏,顧杳還算滿意的靠在床頭,算他識趣,沒有阻攔。


    腳踝扭傷的地方有些疼,她低頭觀察了一會兒,腫腫的,顏色還有點兒發紅,看著特別醜,也不知道那人剛才怎麽有勇氣下嘴。


    戀足癖or戀醜癖?


    也不是,剛才他親的時候,她清清楚楚的看見,他眼裏的神情並沒有迷戀,而是一種近乎神聖而莊重的樣子,似乎在對待一個十分珍重的珍寶。


    她的眼睛眯了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當天就在病房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晨,有認送來了她的行李箱,裏麵衣物什麽的收拾的很齊全,還多了些她在房間裏時常翻閱的書籍。


    一直在樓下給她做飯的阿姨也跟了過來,帶了滿滿一盒子菜肴,熱騰騰的,香氣十足,旁邊的保溫桶裏還有骨頭湯。


    那阿姨笑眯眯的給她盛了一碗:“蘇總說,吃哪兒補哪兒,讓您多喝點兒湯。”


    顧杳接過來:“是什麽骨頭熬的啊。”


    “是豬腿骨和豬腳一起熬的,蘇總特意吩咐過。”


    “哦。”顧杳點頭,喝了一口,味道很好,可就是不自覺讓人懷疑說話人的用意。


    豬腳你還親?


    下午去門診換過藥,顧杳下樓查房,特意去神經內科的病房饒了一圈,昨天鬧著跳樓的那個陳曦月並不在。


    找了個護士問了一下,得到的回複是,她已經轉到了精神科。


    對於這個結果,顧杳一點兒都不意外,她大學的時候也修過心理學,這孩子的症狀一看就是抑鬱症,而且並沒有得到妥善的治療。


    她的母親未必就不知道女兒的異常,卻一直在自欺欺人,甚至把孩子送到醫院要求手術,認為她腦子裏麵長了什麽東西。


    心裏惦記著昨天對她的承諾,顧杳就坐電梯到了精神科所在的樓層,問了病房後,得知正是探視時間,就敲敲門走了進去。


    房間裏一片雪白,為了防止病人自殺,窗戶外頭是密密的柵欄,隻能開一條小縫,多餘的家具一概沒有,床是那種很結實的鐵床,旁邊還有用來固定的裝置。


    陳曦月穿著身病號服半躺在上麵,一天不見,好像又瘦了很多,因為用藥的關係,精神有些萎靡。


    顧杳坐在旁邊叫了她兩聲,她才緩緩的轉過眼睛,看了半天,眼裏湧出一絲恨意:“你為什麽騙我,為什麽不讓我去死?!”


    “因為你現在的這些消極想法都是因為生病導致的,並不是你的本意。”


    顧杳看著她,並不生氣:“我曾經為你診斷過,所以你也算是我的病人了,也許你不知道,我治過的病人大多數都會好轉,所以我也會把你治好。”


    “你騙人。”陳曦月把頭轉了回去,望著窗外發呆。


    “騙不騙,以後你就知道。你昨天不是說過嗎?想和我聊天,現在可不可以呢?”顧杳坐的近了些,輕聲問道。


    陳曦月點了下頭,動作微小,幾乎不能被看見。


    “好,那咱們就聊聊吧。”顧杳敏銳的捕捉到了她的動作,立刻更進一步的提出問題:“你的家境很好,生活無憂,所以讓你煩惱的問題並不在這裏,對嗎?”


    “媽媽說過,要把我送到貧困人家裏過幾天窮日子,那樣我就正常了,她說我是生在福中不知福。”這句話引起了陳曦月的共鳴。


    “但我猜,你更願意去過那種日子,是嗎?”顧杳問。


    陳曦月轉頭看了她一眼:“我有時候甚至看到路邊乞討的小孩都會覺得羨慕,他們看起來至少是自由自在。”


    “那麽你不自由嗎?”


    “我不知道,每年爸爸媽媽都會帶我出去旅遊,去風景很美的地方,我也會感到開心,但是很短暫……我沒有朋友,從小到大都沒有,媽媽不許我結交家室不好的人,但是那些家室好的,都很驕傲,和她們在一起我並不開心。”


    “媽媽總是管我管的很嚴,才從很小的時候就要去學各種才藝,功課也不能落下,我們每年都要去清華校園看一看,她告訴我,這是我以後上大學的地方,但我很笨,雖然努力學了,但今年還是落榜了……”


    在顧杳的引導下,陳曦月漸漸放下防備,緩緩敘述了起來,她好像是憋太久了,很久沒有人能傾訴,所以話語斷斷續續的,卻始終沒有停下來,足足持續了半個多小時。


    期間顧杳隻是簡單的應答幾句,顯示自己正在傾聽,同時又不打斷她的思路。


    陳曦月繼續說著,其中有一件事情讓顧杳印象深刻。


    她是這麽說的:“我小時候,在小學三年級曾經也有過一個朋友,她的小名叫貝貝,家裏不如我家有錢,父母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她送到這個貴族學校裏去,有一次我被一群家裏特別有錢的小孩子欺負了,貝貝就去幫我,結果兩個一起被打的滿頭是包,第二天老師就把我們的家長叫到了學校。”


    “我媽媽知道欺負我的人家室很厲害之後,就很生氣的把我打了一頓,把我拎到欺負我的那幫人跟前,讓我低頭道歉,並且警告我以後不要再惹她們,而對於和我一起挨打的貝貝,她的態度很不好尖酸的嘲笑了一番她的父母,第二天就逼的她轉了學,從此以後,我就再沒見過貝貝。”


    “自那以後,我的心裏就隱隱約約有了一個印象,媽媽區分人的方式似乎和我有些不一樣,但我不知道哪個是對的,理智上,我應該聽媽媽的,但內心卻並不認同。”


    “那你有沒有想過,也許自己是正確的呢?”顧杳忽然問道。


    “什麽?”陳曦月有些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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