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艾朵笑容不變，她像拂去粉末一樣輕輕拂過那地方，但當然痕跡在之後也沒消失。
發布會繼續，好像突然回到現實，聲音變得正常，但當然有什麽被永遠的改變了。
第二天報道很多。但出乎意料的沒有任何一篇報道以《方艾朵吸/毒弄砸發布會》為標題，她現在已經不用說‘知名偶像’可以直接用名字代替了。甚至都沒有這方麵的暗示。報道圍繞發布會，實話實說，在某個地方（該說到的地方）都寫了她袖子上的痕跡，但沒給出結論。
關注她的粉絲也都會看到這個，但討論也很克製。沒有人說方艾朵的形象轉變——甜美無攻擊性的【大眾偶像】無聊，大家隱隱知道她的壓力和她為了“還是要給別人帶來快樂。”而付出的努力。那天記者是直接用手指而不是連連拍攝就已經預示了。大家對她幾乎抱有敬意，但都好像站在懸崖邊看她慢慢死掉——死前非常美麗的綻放。
之後又有各種各樣的情節，比如在前哨艦發射（目標為殖民）的時候方艾朵在軍事廣場的露天舞台上演唱，她的身影投射到身後屏幕上變得很大，所有人，就連穿製服的艦列成員都對她投來癡迷目光。以前霸淩她的女生找上門對她道歉，方艾朵笑眯眯的，她現在感覺已經沒有脾氣了就是大家心目中的天使。但她把旁邊剛抽完按在煙灰缸裏還帶著火星的煙頭按在女學生舌頭上。止痛藥用量和病情都在加重，她晚上睡不著，整夜整夜的看天花板，這個鏡頭是導演跟著in》的一張cg作為參考圖拍的，那種茫然無措感、恐慌如出一轍，但她要做得更安靜。
這樣下去方艾朵很快再次住院，經紀人已經忍無可忍。她一從搶救中醒來就要麵對他的責問，這個人明明並不關心我...從方艾朵皺眉看他的表情裏能看出來這種意思，這是她成為偶像後很少見的內心揭示。她輕聲說“我沒有死啊。”經紀人則給了她一耳光。
這樣下去她和死也沒差多少了，她有病，這是一回事，他也是這次才知道的，但她現在這樣會加速死亡，而且這麽任性，他是多努力才能平息女學生的事情！正常鏡頭語言會在這裏拍她頭被打偏過去並且沉默幾秒，臉頰慢慢——幾乎能讓人看到血管是怎麽破裂的，染上紅痕。但這裏方艾朵頭沒太偏，巴掌聲也沒特別大，好像就隻是他這麽做了而觀眾還沒來得及思考，她就想都沒想回了他一巴掌。
之前的套路用在了經紀人身上，他比女孩子強壯，生理反應要更小而觀看者對他的同情更是接近於無。他臉頰沒那麽紅，沒腫，但嘴角的確被打裂了。方艾朵用了全身的力氣，她臉上顯出明顯的厭惡，這也是觀眾第一次發現她在憎恨誰。
“世界上根本沒有人有資格指責我！”她說，搶過方鈺拿來削蘋果的刀（他一直坐在那裏，但估計是觀眾第一次發現他，很安靜，就連兩人衝突的時候也在削。蘋果皮波浪一樣一層層疊加）去捅經紀人，“你給我去死。”
方鈺為什麽會被一個剛醒來的病人搶走刀有待商榷，實際上那就好像隻是她從他手裏拿走了而已，之後他也兩隻手張開，臉上帶著幾乎事不關己的冷靜。
但在方艾朵刺的時候他起來製止，她第一次差點刺到了他的手臂，然後她收回手，神色不滿，已經是帶著克製的不滿，方鈺讓開，方艾朵用刀背戳經紀人，後者完全嚇傻在原地，他的肚子被弄得陷進去，很痛，但沒流血。
方艾朵“呼”的吐出一口氣，坐回去，刀隨便就掉地上了好像根本不擔心被撿起來，她靠著床邊笑。“我和他有話要說。”
方鈺離開了，病房是隔音的，他出去但沒走遠，隔著玻璃看，讀他們的口型。他看見方艾朵在笑，好久沒見到她這麽鮮活的樣子了而經紀人低聲解釋，“我是在關心你。”“你騙人。”她笑著說。然後根本不理會他的去床頭拿煙，經紀人先她一步搶過來了，現在再吸她就等著再住院，但他仍然低三下四，剛剛的耳光和刀他一句話都沒提，就是說有個高科技公司想請她做一款廣告，他實際上也就是為此而來的。、
方艾朵看著他，目光閃閃，她神情像小孩子而大人總是在小孩子麵前發現自己謊言的難堪。“我是在關心你。哼...嗯。”方艾朵嘲笑他。而經紀人也不退讓。她沒有就這點再發揮，已經完全瞧不起這個人了，隻是仍然笑看著他沒收的煙。她不說話笑的時候才能發現她臉色有多蒼白，發絲垂落在頰邊，能看見肌膚上的血管和與發色對比的膚色。經紀人幾乎都要於心不忍了，他猶豫著是不是要改天再來。方艾朵卻開口，“不給我我就絕——對不會去。”
她目標明確。經紀人在她說完後拿著想要還給她，但在她含笑的目光中手停了一下，打開包裝從中抽出一根，遞到她嘴邊，方艾朵俯身咬住，仰頭示意，他用打火機點燃。
方鈺在外麵根本沒有表情。他想衝進去。就是這個人竟然還說關心她的身體？
方艾朵自顧自的抽，她伸出的手都是抖的，但是越笑越開心。那隻煙她沒有抽完，這好像隻是一個表演，彰顯兩人之間的地位（不管好不好，她才是那個能對自己做主的人），然後她哼嗯一聲，示意經紀人把手伸過來。
他不明所以地照做。
方艾朵把煙圈吐掉，把香煙按滅在他手心。
她做這個的時候沒有任何嚴肅的氛圍，做完後笑著從下往上看他，笑得像個惡作劇的小孩，期待他的反應。
敲打完畢，再次出現在大眾麵前的方艾朵比起以前更加閃閃發光，站在醫院門口的她不是說完全不像個病人，還是不健康，可是美麗完全壓倒一切，花期短暫，你知道她正處於頹敗的前一秒，因為必定會有的凋零而更顯珍惜。
真的是看一秒就少一秒，外麵的呼聲震天，方艾朵這次住院了大半個月，粉絲就在醫院外站了大半個月。不是說某個人單獨這麽做，不可能，而是有組織的一群人，甚至帶了帳篷過來替班，確保不管她什麽時候出來都能看見支持自己的人群。無論如何世界還是以她為中心。
能到這種程度的明星真是前所未有，而出來後的方艾朵也沒表現的怎麽親民，和大家一一合照，她普遍性的打了一個招呼（粉絲應該都認為那是專門給自己的吧），又回答了擠在最前麵的一家媒體，然後就被一路護送著坐上了車。車上她一會一個小動作的玩著裙擺，旁邊經紀人倒是撐著臉看車外，顯然有所觸動。
“能到這種程度的明星真是前所未有，就算是黃金時代的瑪麗蓮夢露...不，尤其是現在這個時代。人和人都這麽冷漠。你才尤其了不起。”她的影響力已經不是說他挖掘出了最出色的王牌，她天生與眾不同，人群中一秒鍾脫穎而出，沒任何人會歸功於經紀人，就是說他非常幸運的能沾到她的光。
“才怪呢。”方艾朵按著裙子上的珍珠，很快地說“大家隻是想要這麽一個對象而已。”
“啊。”
她沒抬頭。“就是現在這個時代。大家都空虛死了。自我自我到極致就什麽都不剩。他們才需要偶像。”她笑了“他們非常想對誰忠誠，為誰付出，這個付出必定是被無視的。呼呼。大家全是受/虐/狂。”
“......”
“但是我要借用這個機會，給自己找點樂子。”方艾朵說，她已經對裙擺失去了興趣，正在擺弄手機，突然轉給經紀人看。屏幕上顯示一則新聞報道，關於方艾朵剛剛接下廣告的那家高科技公司，標題很聳動《出售人的靈魂？死後工作！》
他愣住，而她笑得更開心，顫抖時眼睛裏流光閃爍，比鑽石更璀璨。
鏡頭一轉已經更換場景，拍方艾朵的側影，她穿著形容出來超誇張現實中真的有人這麽穿嗎但因為做工剪裁做出來反而漂亮得不得了的蓬蓬裙，裙擺隻到膝蓋那裏，穿白絲襪和糖果色的小皮鞋。她快步的走著，整個人往外發光，字麵意思，妝容上加入了亮粉，她的頭發上也灑了好多小亮片。這打扮任何一個顏值不夠的女演員來就是災難，但她看起來就是與暗色調的公司內部格格不入，任何站在她麵前的人都灰撲撲的，像醜小鴨。
好像是導演和場記的人在她麵前低聲和她說話，她後麵是等著的記者、拿水的助理、臨時過來要簽名的公司成員和不知道怎麽混進來的有錢人粉絲！以方艾朵為分界線兩邊涇渭分明，但大家都看她。鏡頭的視角也像是一個站在角落看她的人，確實是的，接下來鏡頭拉進往下拍他的鞋，方鈺今天過來探班，也可能是突如其來想來看看。
接下來又是幾個人靠近，排場很大，穿著的西裝價值不菲（真家夥，華倫天奴，路人絕對不可能拉到讚助借用的，庫魯比真是永遠不愁錢）他們還簇擁著一個年輕人，感覺他的著裝氣度就是高人一等，不知是不是因為距離和上方的燈光，反而看不清他的臉。而麵容也確實不重要，重點是他的身份，從周圍人的反應能看出來他是這個財團的掌管者。
人們第一次在方艾朵在場的前提下把注意力分給其他人，而從她驚訝的表情來看方艾朵對此也不能說是沒有觸動的。‘你引起了我的注意力’，無論如何大明星開始給予他垂青，總裁站在她麵前說了什麽，方艾朵還用拳頭擋住嘴笑了一下，之後幾人交談，空隙間她終於看見了方鈺，朝這邊投來一個笑容。那感覺她好像很早就發現他了。方鈺訝然，有點受寵若驚，又回給她一個笑。
之後是報道疊報道，那個有錢人——富豪榜全球前列顯然對方艾朵很感興趣。而她也沒像對其他人一樣把他無視掉，而是也投入其中。雙方的合作很快加深。廣告——代言人——形象大使，甚至她都作為女伴陪同他參加了宴會。關於兩人的關係外界眾說紛紜，經紀人對此什麽都沒說（結婚是對事業毀滅性的），方鈺則隻在意這麽多商業合同，方艾朵卻好像並沒有變有錢，她甚至開始賣珠寶和房子——她的錢到底都去哪了？方鈺還以為她在吸/毒，但怎麽和他走近後才缺錢，他想不至於總裁自己賣毒/品吧！
無論如何這段關係是不健康的，方艾朵漸漸消瘦，外人也看得出來。他們約在咖啡廳見麵，本意是讓方鈺介紹幾個買家，他不肯，給她轉錢，勸導她而她隻是一陣一陣的笑。又給他看新聞，《出售人的靈魂？死後工作！》有了新的延伸，科技公司開發出了一項新技術，“上載，可以將人的思維模式記錄到網絡中調/教出一個ai，和人腦一樣有可成長性，能對外界數據作出反應。也可以記錄身體信息，克隆出一個一模一樣的人。實際上就是一樣的。問題在於信息收集要靠射線，這是毀滅性的，所以隻有瀕死的人才可以用。而且本人不能抗拒才好采集信息。嗯......”
說著不無恐怖的事情，她卻低頭笑，那笑容都有點羞澀的意思了。她好像在說一個夢想。“所以那個公司在招募員工。要經過培訓。但是不需要工作——甚至可以無條件提供貸款！哈哈，隻要保證死了之後能為公司工作就好啦。好像有很多年輕人準備透支死後來換錢了。嗯本來這和遺體捐贈就差不多？都是為社會做貢獻嘛。”方鈺皺著眉打斷了她。他對這個話題有所不適。
方艾朵很少說這麽多的話。實際上這個點子是庫魯比提出的導演覺得扯得跟科幻小說一樣，但還是采納了，因為庫魯比也很少說這麽多話，而且眼睛亮亮，明顯很信服，她該不會有個科幻作家夢吧？但被打斷後她就不說什麽了。還是笑，曖昧不明的，讓人不舒服的笑，用小銀匙一下一下地攪咖啡。
“你為什麽這麽說？”方鈺問。“可能確實是...了不起的技術。”他刻意沒說它會造成的社會影響和倫理問題，以及不願承認，大範圍應用後......搞不好確實如她所說是‘為社會做貢獻’，絕對能提升生產力。隻是說是了不起的技術。“但是和你也沒什麽關係吧。”
很少見方鈺說這麽冷淡的話，方艾朵一怔。
“我說真的啊。”方鈺說，轉過頭去，語氣刻意強硬。這種時候他顯得尤為像個十幾歲少年（所以才說能演出這個的方鈺牛逼！）“和你又沒關係。就算賺錢也隻是，呃，那個公司的事。可能總裁也能賺。但你。”
他說，回過頭，矜持地看她一眼。那一眼已經說明了問題，畢竟是明星，平時再怎麽表現這種架子也還是有的——你都開始賣首飾了。
方艾朵不可抑製地笑起來。
方鈺縮了一下，按平時經驗她這麽笑完接下來就該扇人巴掌了，但他這麽說這麽做，刻意表現出討人厭的姿態就是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可笑？也許他並不希望她意識到。因為不想她傷心。反正就是別再和那個總裁纏在一起了！想到這裏他就又強硬起來，還挺起了胸膛也不再躲避她的視線。結果方艾朵笑完隻是彎著身子擦眼角的淚水，她好像真的很開心，從這點看他才是那個可笑的人，接下來她放出了炸彈。“不是沒關係啊。”
“啊。”
“我要和他結婚了。”方艾朵說。微笑看著他，神態平靜。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10-26 17:00:02~2022-10-27 17:35: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急急急急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1章 第 51 章
生魂離體？
那之後的所有鏡頭都得快進, 渾渾噩噩的，仿佛他本人的心情。方艾朵很快把所有首飾和房子都賣了出去，不太計較價格, 好像隻是想和過去道別。她已經住進了總裁的豪宅，甚至和經紀公司都解約，也不再出現於人前。好像準備安心做闊太太。方鈺最後還是去找了她，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勸導嗎？他又有什麽資格，這裏都不是出於情感考慮，他隻是覺得她天生就要做大明星。
沒有辦法去她家，他幹脆到了總裁視察的地方等著，這段時間方艾朵都是總裁的女伴。但去的時機不太好, 等到茶歇，他跟著他們兩人一起走, 慢上幾步，在一個拐角處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一出拐角就發現他們抱在一起。
方艾朵的手臂環在男人的脖子上，好像並沒有發現他，而總裁朝他投來一瞥, “他”，他說，態度不像他想的一樣輕蔑卑鄙, 好像隻是奇怪為什麽這個人會在這裏。
方艾朵回頭看他, 然後笑了。她沒驚訝或者上來敘舊，隻是說不用在意。方鈺落荒而逃。
之後兩人繼續, 方艾朵把手繞過他身後, 卻不是他想的一樣擁抱在一起, 鏡頭轉到他後麵，她在幫他係領帶，視察中途他突然做此要求，因此才離席。
“太好了。”總裁說，“他沒有走過來，我不擅長和人正麵衝突。”
方艾朵漫不經心，“你這個惡魔。”
領帶算是係好，看上去顯然比原來笨拙，但方艾朵已經鬆手，退開一段距離，欣賞著自己的作品，她覺得這樣已經足夠。而能讓她俯就，總裁也已無任何不滿。他看了方艾朵一會，含笑，幾乎是欣賞。突然說“我愛你。”話中缺乏情感，像隨口一說。
方艾朵抬頭看他，攝像機哢嚓一聲，視角是按原本方鈺的位置來的，他走後也仍是，現在觀眾知道那裏補上了一個追蹤而來的記者。
當天晚上就有了報道，兩人將要結婚的新聞越演越烈。
#
這是一個史詩級的場景，如果說為什麽，那就是這位突然出現的總裁——真的是突然出現，不僅是電影裏突然加入的人物，就連演員也是到現在才進組——由蘇沐扮演。“兩人和好了？”導演想，好像還是庫魯比大小姐主動放下了身段去找的他，而他一聽她講劇情就決定出演，明明導演覺得劇本扯到家了，但蘇沐就是很受觸動。
並且態度非常溫柔，幾乎是小心翼翼，嗬護著她的夢，庫魯比是玻璃嗎？拍那段時導演已經喊了cut，從攝像機還是可以看到庫魯比在興致勃勃地玩著他的領帶，然後又笑，仰著頭和他說話，蘇沐就什麽都不說，低著頭，對她的話偶爾點頭附和。
氣氛奇特。剛剛那句“我愛你”感覺確實有點……總裁表現得很平淡，但意義非凡。他演技還沒到這一步，導演猜是真情流露。不過哪怕是剛剛也沒有什麽男女之情，感覺比起總裁對這位大明星，方艾朵對他的性/欲還大一點。愛是確實有的，但愛也分很多種，親情友情對世界那一頭未曾謀麵的戰爭孤兒的愛……按照劇本走，可能真的沒有男女之情。
庫魯比依舊一下一下地玩他的領帶。
#
“她是遇到機會了。”“一種新人生”從公司員工的談論切入，鏡頭飛速向前“可感覺也不會有太大的好處。階級真能躍升？”“以有錢人的情況，無論如何都得簽婚前協議。”
一路穿過抱文件的員工和走廊，最後進入辦公室。方艾朵一個人坐在桌前沙發椅上，桌後是律師、家族信托基金代理人、財務團隊、公司公關經理一票人。律師在最中間，笑容可掬，遞給她一個合同，上麵的字密密麻麻，看不清楚，方艾朵一臉苦大仇深的簽下，簽完後像小孩子一樣的吐了吐舌頭。
#
接下來就該是婚禮，女孩子都會對這個抱有夢想嗎？如果能有一場世紀婚禮，那對票房會有很大的提升，庫魯比絕對不會吝惜投資的，不過她好像從根本上就不樂意。
她不想第一次穿婚紗是在鏡頭前？還是對蘇沐仍有不滿，導演想，她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爽快，說 “為什麽會想和那樣的我結婚？”
她說的是【我】而不是方艾朵，事到如今，導演已經不再為她在電影中投射了過多的自我而驚奇。公主都這麽說了，那這個劇情就直接被cut。
這就導致電影裏兩人好像就是這麽拖著，關係曖昧，但到底結沒結婚？真是有錢人這麽玩著？方鈺和方艾朵又見過幾麵，他幾乎不和她對視，不再出現在大眾麵前的她衰敗得尤為迅速，美還是美的，但形銷骨立。兩人一次次碰麵，她的笑容更顯虛假（這裏需不需要拿出他去探班時，方艾朵的笑容作對比，導演還在考慮）
他們最後一次交流，方艾朵伸出左手，理論上完好無缺的左手給他看，她拉著他的指尖像抹勻護手霜一樣在自己手背上摩擦，一開始是柔軟的肌膚觸感，後麵就變得堅硬，手背上顯出一片光斑，方鈺嘴張開，那是輸入密碼的鍵盤界麵。
方艾朵在上麵飛速敲打幾下，光斑暗下去，那塊皮膚也消失了，露出手背上的接口。
“我身上好像已經沒有真東西了。”她說得很輕鬆。方鈺卻再次從她麵前逃走。
逃跑的路上撞上了經紀人，這種商業場合經紀人肯定要來，方艾朵解約後，方鈺是他手下最有價值的藝人。方鈺和他撞在一起，幾乎站不住，半跪著被經濟人攙扶，他說“她”，呼吸過度喘不過氣，嗬嗬了好久才恢複正常。他感覺到恐懼嗎？還是對剛剛那個‘方艾朵’覺得陌生？但是他哭了，眼淚往地板上砸，方鈺泣不成聲。
經紀人看著方鈺，如果說他覺得一個男的做出這樣很醜，那至少經紀人也沒表達出來。宴會上丟下一名女士自己離開，還是這幅樣子！好像真的很失禮。方艾朵離開大廳出來找他，速度不快不慢，禮服裙下的雙腿優雅地相互交疊。她出現在過道的末端，和經紀人眼神交匯，這個瞬間感覺兩人之間沒有什麽惡意，反倒像心照不宣地保守著同一個秘密。
方艾朵什麽都沒說，高跟鞋聲音重又遠去，經濟人塞給方鈺一張卡片。
卡片上寫著一個地址，方鈺一路開車過去，是片山林，完全看不出有間醫院藏在山林裏，他朝門衛出示卡片，成功進入。側麵的花園和前麵的廣場上都沒有人，進去後才發現隻是外表看起來像醫院，實際上應該是一個三層樓高的大裝置，建築物內部直接就是一個空心立方體，他覺得自己好像被裝在一個箱子裏麵。
方鈺從大門往裏麵走，經過了好多像是輸油管道的東西，沿著管道構成的唯一一條道路走到了最中心，然後他站住了。
那是一個金屬製的台子，方艾朵躺在上麵，蒼白得像屍體，從裸/露的雙腿上看不出任何生命的跡象，她沒穿衣服，身上插滿了管子。
他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身後就出現了一道身影，憑空出現的，幽靈一樣漂浮在空中，說不定真是幽靈，那是躺在金屬台上的方艾朵，（就算是現在她也還躺在那），身影呈半透明的藍。
“生魂離體？”方鈺抖著嗓子，想起看過的《源氏物語》。“是3d投影啦。”方艾朵笑，她看起來比金屬台上的要鮮活多了。
她對他露出微笑，“那個【我】並不壞吧？”她說。
昨天在宴會上和方鈺對話的是她的克隆人，所以左臂才是假的，真實的方艾朵病入膏肓隻能躺在這裏，克隆人沒有智慧（隻是身體）由她遠程操控。方鈺接收了這個設定，然後兩人開始交談。
投影一點不在意地坐在本體旁邊，她甚至做出了一個拂開上麵管線的動作，但沒成功，手直接穿過去了，然後就完全無視管子還鋪在上麵的事實坐了下來，當然身體也沒被硌到，還是穿了過去。倒是方鈺看得很尷尬，在她裙子和部件接觸時就轉開視線。
“我想要生產我，很多很多我，更有精力的我。”說到更有精力時，方鈺下意識地去看台子上的方艾朵，她看上去儼然病入膏肓。投影也沒生氣，她還讓方鈺去看本體的手臂，他輕輕提著上麵的管子露出身體小心觀察。方艾朵左手散落著一些，右臂，人體和假肢連接的地方（平常肯定不會去看這裏）也全部都是針孔。
看上去和毒/品注射不是同一種，但也肯定不普通，過去那麽久了針孔周邊都還是青紫色的，觸目驚心。
“要注射抗生素。”方艾朵說。“殺菌、鎮痛、強鎮定作用，最後一種的原理好像是殺死腦袋裏的一些神經。真是萬能。不過會越來越使不上力氣，針管是特製的，捅進去後會撕裂肌肉。一路溶解到這裏。”她指指太陽穴。
“......”
“我很容易感染。”她說了自己的病症，這個經紀人也瞞著他，方鈺終於明白了她的種種異常應該作何解釋。“止痛藥是一回事，其他的也得吃。”
方艾朵還說了以前的事情，普通的前十幾年、校園霸/淩、被老師強/奸、父母把她趕出家門、手臂被砍斷雨天被丟到垃圾堆上、被迫用假肢走私。她說得普通，他眼淚卻一直撲簌簌的落。
方艾朵一下子笑了，“你怎麽這麽愛哭啊。”但眼神很溫柔，她能夠感覺到這個人對自己的好意。
“我本來免疫力就不好，他們放凹槽的那個地方還直接跟人體連接，不這樣騙不過生物檢測，不知道是哪一次產生了汙染。最後還要用我走私毒/品......！唔，但沒那個我也是要不幹的。”方艾朵聳了聳肩，作為偶像的她告別這動作好久了，其實不會顯得儀態不端正，她做什麽都很自然，有種瀟灑不羈的感覺。但考慮到本體的她每做一次這個動作都會凸顯一次身體的殘缺，方鈺並沒有因這個動作而感覺到放鬆。他把頭轉過去。
發布會繼續，好像突然回到現實，聲音變得正常，但當然有什麽被永遠的改變了。
第二天報道很多。但出乎意料的沒有任何一篇報道以《方艾朵吸/毒弄砸發布會》為標題，她現在已經不用說‘知名偶像’可以直接用名字代替了。甚至都沒有這方麵的暗示。報道圍繞發布會，實話實說，在某個地方（該說到的地方）都寫了她袖子上的痕跡，但沒給出結論。
關注她的粉絲也都會看到這個，但討論也很克製。沒有人說方艾朵的形象轉變——甜美無攻擊性的【大眾偶像】無聊，大家隱隱知道她的壓力和她為了“還是要給別人帶來快樂。”而付出的努力。那天記者是直接用手指而不是連連拍攝就已經預示了。大家對她幾乎抱有敬意，但都好像站在懸崖邊看她慢慢死掉——死前非常美麗的綻放。
之後又有各種各樣的情節，比如在前哨艦發射（目標為殖民）的時候方艾朵在軍事廣場的露天舞台上演唱，她的身影投射到身後屏幕上變得很大，所有人，就連穿製服的艦列成員都對她投來癡迷目光。以前霸淩她的女生找上門對她道歉，方艾朵笑眯眯的，她現在感覺已經沒有脾氣了就是大家心目中的天使。但她把旁邊剛抽完按在煙灰缸裏還帶著火星的煙頭按在女學生舌頭上。止痛藥用量和病情都在加重，她晚上睡不著，整夜整夜的看天花板，這個鏡頭是導演跟著in》的一張cg作為參考圖拍的，那種茫然無措感、恐慌如出一轍，但她要做得更安靜。
這樣下去方艾朵很快再次住院，經紀人已經忍無可忍。她一從搶救中醒來就要麵對他的責問，這個人明明並不關心我...從方艾朵皺眉看他的表情裏能看出來這種意思，這是她成為偶像後很少見的內心揭示。她輕聲說“我沒有死啊。”經紀人則給了她一耳光。
這樣下去她和死也沒差多少了，她有病，這是一回事，他也是這次才知道的，但她現在這樣會加速死亡，而且這麽任性，他是多努力才能平息女學生的事情！正常鏡頭語言會在這裏拍她頭被打偏過去並且沉默幾秒，臉頰慢慢——幾乎能讓人看到血管是怎麽破裂的，染上紅痕。但這裏方艾朵頭沒太偏，巴掌聲也沒特別大，好像就隻是他這麽做了而觀眾還沒來得及思考，她就想都沒想回了他一巴掌。
之前的套路用在了經紀人身上，他比女孩子強壯，生理反應要更小而觀看者對他的同情更是接近於無。他臉頰沒那麽紅，沒腫，但嘴角的確被打裂了。方艾朵用了全身的力氣，她臉上顯出明顯的厭惡，這也是觀眾第一次發現她在憎恨誰。
“世界上根本沒有人有資格指責我！”她說，搶過方鈺拿來削蘋果的刀（他一直坐在那裏，但估計是觀眾第一次發現他，很安靜，就連兩人衝突的時候也在削。蘋果皮波浪一樣一層層疊加）去捅經紀人，“你給我去死。”
方鈺為什麽會被一個剛醒來的病人搶走刀有待商榷，實際上那就好像隻是她從他手裏拿走了而已，之後他也兩隻手張開，臉上帶著幾乎事不關己的冷靜。
但在方艾朵刺的時候他起來製止，她第一次差點刺到了他的手臂，然後她收回手，神色不滿，已經是帶著克製的不滿，方鈺讓開，方艾朵用刀背戳經紀人，後者完全嚇傻在原地，他的肚子被弄得陷進去，很痛，但沒流血。
方艾朵“呼”的吐出一口氣，坐回去，刀隨便就掉地上了好像根本不擔心被撿起來，她靠著床邊笑。“我和他有話要說。”
方鈺離開了，病房是隔音的，他出去但沒走遠，隔著玻璃看，讀他們的口型。他看見方艾朵在笑，好久沒見到她這麽鮮活的樣子了而經紀人低聲解釋，“我是在關心你。”“你騙人。”她笑著說。然後根本不理會他的去床頭拿煙，經紀人先她一步搶過來了，現在再吸她就等著再住院，但他仍然低三下四，剛剛的耳光和刀他一句話都沒提，就是說有個高科技公司想請她做一款廣告，他實際上也就是為此而來的。、
方艾朵看著他，目光閃閃，她神情像小孩子而大人總是在小孩子麵前發現自己謊言的難堪。“我是在關心你。哼...嗯。”方艾朵嘲笑他。而經紀人也不退讓。她沒有就這點再發揮，已經完全瞧不起這個人了，隻是仍然笑看著他沒收的煙。她不說話笑的時候才能發現她臉色有多蒼白，發絲垂落在頰邊，能看見肌膚上的血管和與發色對比的膚色。經紀人幾乎都要於心不忍了，他猶豫著是不是要改天再來。方艾朵卻開口，“不給我我就絕——對不會去。”
她目標明確。經紀人在她說完後拿著想要還給她，但在她含笑的目光中手停了一下，打開包裝從中抽出一根，遞到她嘴邊，方艾朵俯身咬住，仰頭示意，他用打火機點燃。
方鈺在外麵根本沒有表情。他想衝進去。就是這個人竟然還說關心她的身體？
方艾朵自顧自的抽，她伸出的手都是抖的，但是越笑越開心。那隻煙她沒有抽完，這好像隻是一個表演，彰顯兩人之間的地位（不管好不好，她才是那個能對自己做主的人），然後她哼嗯一聲，示意經紀人把手伸過來。
他不明所以地照做。
方艾朵把煙圈吐掉，把香煙按滅在他手心。
她做這個的時候沒有任何嚴肅的氛圍，做完後笑著從下往上看他，笑得像個惡作劇的小孩，期待他的反應。
敲打完畢，再次出現在大眾麵前的方艾朵比起以前更加閃閃發光，站在醫院門口的她不是說完全不像個病人，還是不健康，可是美麗完全壓倒一切，花期短暫，你知道她正處於頹敗的前一秒，因為必定會有的凋零而更顯珍惜。
真的是看一秒就少一秒，外麵的呼聲震天，方艾朵這次住院了大半個月，粉絲就在醫院外站了大半個月。不是說某個人單獨這麽做，不可能，而是有組織的一群人，甚至帶了帳篷過來替班，確保不管她什麽時候出來都能看見支持自己的人群。無論如何世界還是以她為中心。
能到這種程度的明星真是前所未有，而出來後的方艾朵也沒表現的怎麽親民，和大家一一合照，她普遍性的打了一個招呼（粉絲應該都認為那是專門給自己的吧），又回答了擠在最前麵的一家媒體，然後就被一路護送著坐上了車。車上她一會一個小動作的玩著裙擺，旁邊經紀人倒是撐著臉看車外，顯然有所觸動。
“能到這種程度的明星真是前所未有，就算是黃金時代的瑪麗蓮夢露...不，尤其是現在這個時代。人和人都這麽冷漠。你才尤其了不起。”她的影響力已經不是說他挖掘出了最出色的王牌，她天生與眾不同，人群中一秒鍾脫穎而出，沒任何人會歸功於經紀人，就是說他非常幸運的能沾到她的光。
“才怪呢。”方艾朵按著裙子上的珍珠，很快地說“大家隻是想要這麽一個對象而已。”
“啊。”
她沒抬頭。“就是現在這個時代。大家都空虛死了。自我自我到極致就什麽都不剩。他們才需要偶像。”她笑了“他們非常想對誰忠誠，為誰付出，這個付出必定是被無視的。呼呼。大家全是受/虐/狂。”
“......”
“但是我要借用這個機會，給自己找點樂子。”方艾朵說，她已經對裙擺失去了興趣，正在擺弄手機，突然轉給經紀人看。屏幕上顯示一則新聞報道，關於方艾朵剛剛接下廣告的那家高科技公司，標題很聳動《出售人的靈魂？死後工作！》
他愣住，而她笑得更開心，顫抖時眼睛裏流光閃爍，比鑽石更璀璨。
鏡頭一轉已經更換場景，拍方艾朵的側影，她穿著形容出來超誇張現實中真的有人這麽穿嗎但因為做工剪裁做出來反而漂亮得不得了的蓬蓬裙，裙擺隻到膝蓋那裏，穿白絲襪和糖果色的小皮鞋。她快步的走著，整個人往外發光，字麵意思，妝容上加入了亮粉，她的頭發上也灑了好多小亮片。這打扮任何一個顏值不夠的女演員來就是災難，但她看起來就是與暗色調的公司內部格格不入，任何站在她麵前的人都灰撲撲的，像醜小鴨。
好像是導演和場記的人在她麵前低聲和她說話，她後麵是等著的記者、拿水的助理、臨時過來要簽名的公司成員和不知道怎麽混進來的有錢人粉絲！以方艾朵為分界線兩邊涇渭分明，但大家都看她。鏡頭的視角也像是一個站在角落看她的人，確實是的，接下來鏡頭拉進往下拍他的鞋，方鈺今天過來探班，也可能是突如其來想來看看。
接下來又是幾個人靠近，排場很大，穿著的西裝價值不菲（真家夥，華倫天奴，路人絕對不可能拉到讚助借用的，庫魯比真是永遠不愁錢）他們還簇擁著一個年輕人，感覺他的著裝氣度就是高人一等，不知是不是因為距離和上方的燈光，反而看不清他的臉。而麵容也確實不重要，重點是他的身份，從周圍人的反應能看出來他是這個財團的掌管者。
人們第一次在方艾朵在場的前提下把注意力分給其他人，而從她驚訝的表情來看方艾朵對此也不能說是沒有觸動的。‘你引起了我的注意力’，無論如何大明星開始給予他垂青，總裁站在她麵前說了什麽，方艾朵還用拳頭擋住嘴笑了一下，之後幾人交談，空隙間她終於看見了方鈺，朝這邊投來一個笑容。那感覺她好像很早就發現他了。方鈺訝然，有點受寵若驚，又回給她一個笑。
之後是報道疊報道，那個有錢人——富豪榜全球前列顯然對方艾朵很感興趣。而她也沒像對其他人一樣把他無視掉，而是也投入其中。雙方的合作很快加深。廣告——代言人——形象大使，甚至她都作為女伴陪同他參加了宴會。關於兩人的關係外界眾說紛紜，經紀人對此什麽都沒說（結婚是對事業毀滅性的），方鈺則隻在意這麽多商業合同，方艾朵卻好像並沒有變有錢，她甚至開始賣珠寶和房子——她的錢到底都去哪了？方鈺還以為她在吸/毒，但怎麽和他走近後才缺錢，他想不至於總裁自己賣毒/品吧！
無論如何這段關係是不健康的，方艾朵漸漸消瘦，外人也看得出來。他們約在咖啡廳見麵，本意是讓方鈺介紹幾個買家，他不肯，給她轉錢，勸導她而她隻是一陣一陣的笑。又給他看新聞，《出售人的靈魂？死後工作！》有了新的延伸，科技公司開發出了一項新技術，“上載，可以將人的思維模式記錄到網絡中調/教出一個ai，和人腦一樣有可成長性，能對外界數據作出反應。也可以記錄身體信息，克隆出一個一模一樣的人。實際上就是一樣的。問題在於信息收集要靠射線，這是毀滅性的，所以隻有瀕死的人才可以用。而且本人不能抗拒才好采集信息。嗯......”
說著不無恐怖的事情，她卻低頭笑，那笑容都有點羞澀的意思了。她好像在說一個夢想。“所以那個公司在招募員工。要經過培訓。但是不需要工作——甚至可以無條件提供貸款！哈哈，隻要保證死了之後能為公司工作就好啦。好像有很多年輕人準備透支死後來換錢了。嗯本來這和遺體捐贈就差不多？都是為社會做貢獻嘛。”方鈺皺著眉打斷了她。他對這個話題有所不適。
方艾朵很少說這麽多的話。實際上這個點子是庫魯比提出的導演覺得扯得跟科幻小說一樣，但還是采納了，因為庫魯比也很少說這麽多話，而且眼睛亮亮，明顯很信服，她該不會有個科幻作家夢吧？但被打斷後她就不說什麽了。還是笑，曖昧不明的，讓人不舒服的笑，用小銀匙一下一下地攪咖啡。
“你為什麽這麽說？”方鈺問。“可能確實是...了不起的技術。”他刻意沒說它會造成的社會影響和倫理問題，以及不願承認，大範圍應用後......搞不好確實如她所說是‘為社會做貢獻’，絕對能提升生產力。隻是說是了不起的技術。“但是和你也沒什麽關係吧。”
很少見方鈺說這麽冷淡的話，方艾朵一怔。
“我說真的啊。”方鈺說，轉過頭去，語氣刻意強硬。這種時候他顯得尤為像個十幾歲少年（所以才說能演出這個的方鈺牛逼！）“和你又沒關係。就算賺錢也隻是，呃，那個公司的事。可能總裁也能賺。但你。”
他說，回過頭，矜持地看她一眼。那一眼已經說明了問題，畢竟是明星，平時再怎麽表現這種架子也還是有的——你都開始賣首飾了。
方艾朵不可抑製地笑起來。
方鈺縮了一下，按平時經驗她這麽笑完接下來就該扇人巴掌了，但他這麽說這麽做，刻意表現出討人厭的姿態就是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可笑？也許他並不希望她意識到。因為不想她傷心。反正就是別再和那個總裁纏在一起了！想到這裏他就又強硬起來，還挺起了胸膛也不再躲避她的視線。結果方艾朵笑完隻是彎著身子擦眼角的淚水，她好像真的很開心，從這點看他才是那個可笑的人，接下來她放出了炸彈。“不是沒關係啊。”
“啊。”
“我要和他結婚了。”方艾朵說。微笑看著他，神態平靜。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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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生魂離體？
那之後的所有鏡頭都得快進, 渾渾噩噩的，仿佛他本人的心情。方艾朵很快把所有首飾和房子都賣了出去，不太計較價格, 好像隻是想和過去道別。她已經住進了總裁的豪宅，甚至和經紀公司都解約，也不再出現於人前。好像準備安心做闊太太。方鈺最後還是去找了她，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勸導嗎？他又有什麽資格，這裏都不是出於情感考慮，他隻是覺得她天生就要做大明星。
沒有辦法去她家，他幹脆到了總裁視察的地方等著，這段時間方艾朵都是總裁的女伴。但去的時機不太好, 等到茶歇，他跟著他們兩人一起走, 慢上幾步，在一個拐角處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一出拐角就發現他們抱在一起。
方艾朵的手臂環在男人的脖子上，好像並沒有發現他，而總裁朝他投來一瞥, “他”，他說，態度不像他想的一樣輕蔑卑鄙, 好像隻是奇怪為什麽這個人會在這裏。
方艾朵回頭看他, 然後笑了。她沒驚訝或者上來敘舊，隻是說不用在意。方鈺落荒而逃。
之後兩人繼續, 方艾朵把手繞過他身後, 卻不是他想的一樣擁抱在一起, 鏡頭轉到他後麵，她在幫他係領帶，視察中途他突然做此要求，因此才離席。
“太好了。”總裁說，“他沒有走過來，我不擅長和人正麵衝突。”
方艾朵漫不經心，“你這個惡魔。”
領帶算是係好，看上去顯然比原來笨拙，但方艾朵已經鬆手，退開一段距離，欣賞著自己的作品，她覺得這樣已經足夠。而能讓她俯就，總裁也已無任何不滿。他看了方艾朵一會，含笑，幾乎是欣賞。突然說“我愛你。”話中缺乏情感，像隨口一說。
方艾朵抬頭看他，攝像機哢嚓一聲，視角是按原本方鈺的位置來的，他走後也仍是，現在觀眾知道那裏補上了一個追蹤而來的記者。
當天晚上就有了報道，兩人將要結婚的新聞越演越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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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史詩級的場景，如果說為什麽，那就是這位突然出現的總裁——真的是突然出現，不僅是電影裏突然加入的人物，就連演員也是到現在才進組——由蘇沐扮演。“兩人和好了？”導演想，好像還是庫魯比大小姐主動放下了身段去找的他，而他一聽她講劇情就決定出演，明明導演覺得劇本扯到家了，但蘇沐就是很受觸動。
並且態度非常溫柔，幾乎是小心翼翼，嗬護著她的夢，庫魯比是玻璃嗎？拍那段時導演已經喊了cut，從攝像機還是可以看到庫魯比在興致勃勃地玩著他的領帶，然後又笑，仰著頭和他說話，蘇沐就什麽都不說，低著頭，對她的話偶爾點頭附和。
氣氛奇特。剛剛那句“我愛你”感覺確實有點……總裁表現得很平淡，但意義非凡。他演技還沒到這一步，導演猜是真情流露。不過哪怕是剛剛也沒有什麽男女之情，感覺比起總裁對這位大明星，方艾朵對他的性/欲還大一點。愛是確實有的，但愛也分很多種，親情友情對世界那一頭未曾謀麵的戰爭孤兒的愛……按照劇本走，可能真的沒有男女之情。
庫魯比依舊一下一下地玩他的領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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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遇到機會了。”“一種新人生”從公司員工的談論切入，鏡頭飛速向前“可感覺也不會有太大的好處。階級真能躍升？”“以有錢人的情況，無論如何都得簽婚前協議。”
一路穿過抱文件的員工和走廊，最後進入辦公室。方艾朵一個人坐在桌前沙發椅上，桌後是律師、家族信托基金代理人、財務團隊、公司公關經理一票人。律師在最中間，笑容可掬，遞給她一個合同，上麵的字密密麻麻，看不清楚，方艾朵一臉苦大仇深的簽下，簽完後像小孩子一樣的吐了吐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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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就該是婚禮，女孩子都會對這個抱有夢想嗎？如果能有一場世紀婚禮，那對票房會有很大的提升，庫魯比絕對不會吝惜投資的，不過她好像從根本上就不樂意。
她不想第一次穿婚紗是在鏡頭前？還是對蘇沐仍有不滿，導演想，她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爽快，說 “為什麽會想和那樣的我結婚？”
她說的是【我】而不是方艾朵，事到如今，導演已經不再為她在電影中投射了過多的自我而驚奇。公主都這麽說了，那這個劇情就直接被cut。
這就導致電影裏兩人好像就是這麽拖著，關係曖昧，但到底結沒結婚？真是有錢人這麽玩著？方鈺和方艾朵又見過幾麵，他幾乎不和她對視，不再出現在大眾麵前的她衰敗得尤為迅速，美還是美的，但形銷骨立。兩人一次次碰麵，她的笑容更顯虛假（這裏需不需要拿出他去探班時，方艾朵的笑容作對比，導演還在考慮）
他們最後一次交流，方艾朵伸出左手，理論上完好無缺的左手給他看，她拉著他的指尖像抹勻護手霜一樣在自己手背上摩擦，一開始是柔軟的肌膚觸感，後麵就變得堅硬，手背上顯出一片光斑，方鈺嘴張開，那是輸入密碼的鍵盤界麵。
方艾朵在上麵飛速敲打幾下，光斑暗下去，那塊皮膚也消失了，露出手背上的接口。
“我身上好像已經沒有真東西了。”她說得很輕鬆。方鈺卻再次從她麵前逃走。
逃跑的路上撞上了經紀人，這種商業場合經紀人肯定要來，方艾朵解約後，方鈺是他手下最有價值的藝人。方鈺和他撞在一起，幾乎站不住，半跪著被經濟人攙扶，他說“她”，呼吸過度喘不過氣，嗬嗬了好久才恢複正常。他感覺到恐懼嗎？還是對剛剛那個‘方艾朵’覺得陌生？但是他哭了，眼淚往地板上砸，方鈺泣不成聲。
經紀人看著方鈺，如果說他覺得一個男的做出這樣很醜，那至少經紀人也沒表達出來。宴會上丟下一名女士自己離開，還是這幅樣子！好像真的很失禮。方艾朵離開大廳出來找他，速度不快不慢，禮服裙下的雙腿優雅地相互交疊。她出現在過道的末端，和經紀人眼神交匯，這個瞬間感覺兩人之間沒有什麽惡意，反倒像心照不宣地保守著同一個秘密。
方艾朵什麽都沒說，高跟鞋聲音重又遠去，經濟人塞給方鈺一張卡片。
卡片上寫著一個地址，方鈺一路開車過去，是片山林，完全看不出有間醫院藏在山林裏，他朝門衛出示卡片，成功進入。側麵的花園和前麵的廣場上都沒有人，進去後才發現隻是外表看起來像醫院，實際上應該是一個三層樓高的大裝置，建築物內部直接就是一個空心立方體，他覺得自己好像被裝在一個箱子裏麵。
方鈺從大門往裏麵走，經過了好多像是輸油管道的東西，沿著管道構成的唯一一條道路走到了最中心，然後他站住了。
那是一個金屬製的台子，方艾朵躺在上麵，蒼白得像屍體，從裸/露的雙腿上看不出任何生命的跡象，她沒穿衣服，身上插滿了管子。
他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身後就出現了一道身影，憑空出現的，幽靈一樣漂浮在空中，說不定真是幽靈，那是躺在金屬台上的方艾朵，（就算是現在她也還躺在那），身影呈半透明的藍。
“生魂離體？”方鈺抖著嗓子，想起看過的《源氏物語》。“是3d投影啦。”方艾朵笑，她看起來比金屬台上的要鮮活多了。
她對他露出微笑，“那個【我】並不壞吧？”她說。
昨天在宴會上和方鈺對話的是她的克隆人，所以左臂才是假的，真實的方艾朵病入膏肓隻能躺在這裏，克隆人沒有智慧（隻是身體）由她遠程操控。方鈺接收了這個設定，然後兩人開始交談。
投影一點不在意地坐在本體旁邊，她甚至做出了一個拂開上麵管線的動作，但沒成功，手直接穿過去了，然後就完全無視管子還鋪在上麵的事實坐了下來，當然身體也沒被硌到，還是穿了過去。倒是方鈺看得很尷尬，在她裙子和部件接觸時就轉開視線。
“我想要生產我，很多很多我，更有精力的我。”說到更有精力時，方鈺下意識地去看台子上的方艾朵，她看上去儼然病入膏肓。投影也沒生氣，她還讓方鈺去看本體的手臂，他輕輕提著上麵的管子露出身體小心觀察。方艾朵左手散落著一些，右臂，人體和假肢連接的地方（平常肯定不會去看這裏）也全部都是針孔。
看上去和毒/品注射不是同一種，但也肯定不普通，過去那麽久了針孔周邊都還是青紫色的，觸目驚心。
“要注射抗生素。”方艾朵說。“殺菌、鎮痛、強鎮定作用，最後一種的原理好像是殺死腦袋裏的一些神經。真是萬能。不過會越來越使不上力氣，針管是特製的，捅進去後會撕裂肌肉。一路溶解到這裏。”她指指太陽穴。
“......”
“我很容易感染。”她說了自己的病症，這個經紀人也瞞著他，方鈺終於明白了她的種種異常應該作何解釋。“止痛藥是一回事，其他的也得吃。”
方艾朵還說了以前的事情，普通的前十幾年、校園霸/淩、被老師強/奸、父母把她趕出家門、手臂被砍斷雨天被丟到垃圾堆上、被迫用假肢走私。她說得普通，他眼淚卻一直撲簌簌的落。
方艾朵一下子笑了，“你怎麽這麽愛哭啊。”但眼神很溫柔，她能夠感覺到這個人對自己的好意。
“我本來免疫力就不好，他們放凹槽的那個地方還直接跟人體連接，不這樣騙不過生物檢測，不知道是哪一次產生了汙染。最後還要用我走私毒/品......！唔，但沒那個我也是要不幹的。”方艾朵聳了聳肩，作為偶像的她告別這動作好久了，其實不會顯得儀態不端正，她做什麽都很自然，有種瀟灑不羈的感覺。但考慮到本體的她每做一次這個動作都會凸顯一次身體的殘缺，方鈺並沒有因這個動作而感覺到放鬆。他把頭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