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連生命都是它給的呢。”
“你在劇組沒和父母通過話。”方鈺說。
“嗯......什麽？這是自己家庭幸福的人在嘲諷我？”庫魯比笑著說，她有開玩笑的意思但話語說出來異常冰冷，她自己也發現了（這反映出她確實不能平常心對這句話），連嘴角的笑都收斂了。方鈺以為她要扇自己巴掌。沒想到庫魯比隻是往旁邊看。“對。爸爸沒給我打過電話。我們已經不在同一個世界了嘛。”‘不在同一個世界’，她是穿越者，但也可以理解成她生病/要來娛樂圈，被家裏放棄的意思。
方鈺點點頭，“那你也許可以把係統當成你的父親。”
庫魯比愣了。
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猜係統是父親的替代物，但從來沒人把這話擺在明麵上說。她看怪物一樣看他，而方鈺沒閃躲地回望，他說“如果你沒法接受原來那個爸爸的話。”
“......唔。謝謝，我會考慮的。”庫魯比說。
周令君那個廢物，根本沒法拖延時間，他和來人纏了幾句話就被扯到了一邊。庫魯比和兩個男演員關在會議室裏那麽久，導演急死了，尤其其中一個男演員還是他因為‘庫魯比和一個男演員關在會議室裏那麽久’而派過去叫人的！結果就沒回應了，葫蘆娃救爺爺啊？而說到‘可能發生衝突、但聽不到聲音、裏麵的人也出不來’那就是庫魯比在包廂處刑那次了！蘇沐直接過去，不管周令君，打開門。
他一眼就可以確定會議室內氣氛不對，但沒有人受傷。實際上方鈺隻是循聲朝他看過來，感覺好像被打擾了。
蘇沐神色不變，“你們在聊什麽呢？”
“嗯......”庫魯比很曖昧地笑，沒回答，抱住小熊，又輕輕用小熊的臉撞了一下方鈺。“不，不，沒什麽。不過你真的是個好人啊。”
#
電影拍完了，庫魯比送蘇沐來機場，他演藝事業有了新發展。過去被庫魯比牽連曝光豪門身份，讓他進入了一些人的視野，（全是高端資源），蘇卿語也希望他出國。
“去國外拍電影啊。”庫魯比說，“好萊塢，在那裏會比較好嗎？”國內明星沒有不向往好萊塢的，但她說得很普通。
“能行吧。”蘇沐神色也淡淡的。“在那裏有人脈。”這也是他答應蘇卿語出國的交換條件之一。很多人覺得是她認為蘇沐留在國內會威脅自己的地位，所以要把他趕出去，不過他想她應該隻是想獨占庫魯比而已。今天庫魯比來送他，蘇卿語也很嫉妒。
“嗯嗯。”庫魯比不知道這個，隻是說“蘇沐的媽媽也在國外。”
“媽媽......別這麽叫。”蘇沐皺眉。太幼稚了。他絕對不會這麽稱呼。但庫魯比的神色中總是帶著天真。兩人挨得很近，幾乎是喁喁細語，坐在機場的一角。
沒有去vip室，據說是“那裏反而更吵。”很多人會擁上來巴結。坐外麵萬一被認出就完蛋，不過庫魯比不想被看見的話就誰都看不見。“不會注意我們的。”似乎是操控了磁場，生物會本能的避開，和平了這麽多天蘇沐都快忘記她是個超能力少女了......不，他在撒謊。
“他們和你說了這個啊。”庫魯比還是告訴了他會議室裏的對話，蘇沐這麽說。他專門問起來，庫魯比還以為他是吃醋了呢。“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和別人的友情突飛猛進——”她說‘進’的時候手臂大大張開，好像是在表示程度之深。看他還是沒反應就down下來了，整個人在椅子上滑下，雙腿往前伸，鞋跟蹭在地上。蘇沐低頭看她。
她說“電影的前麵，方鈺和經紀人。”“你直接讓他本名出演啊。”蘇沐其實很早就想吐槽了。
“嗯。”庫魯比笑，“這個角色設定就是要本名出演的......本來想讓你來的。”那時候就會是‘蘇沐’了。
他不說話，摸她的頭發，不是安撫的那種摸法，而是好像把頭發單獨當客體，一一理順，手指在發絲間穿梭。“但你不願意。”庫魯比說。
“主演是新人演員有點太冒險。”蘇沐說，庫魯比笑。蘇沐今天第一次露出不自然的表情，因為知道自己說謊被看穿了。‘新人演員’，其實現在也沒有好多少，方鈺都過氣多久了。
“經紀人和方鈺結合起來才算一個人......”她好像沒準備追究，自顧自往下說“之前工廠裏方鈺拍到一半經紀人替上來。導演在剪參展戛納的版本，是想說他們其實就是同一個人，場景拉高時方鈺的背影直接變成他的。一開始我在cd店唱歌，方鈺這麽巧就到了，第一次上台的時候也是，剛剛把槍.口塞進經紀人嘴裏，讓他閉嘴，還被撞見了吸/毒，緊接著就是和方鈺的對話，他拿著我的假肢看，我還問他，嗯......”
說到這裏庫魯比害羞了，像在大人麵前提到h的小學生，她又往下蹭了點，“要不要擼。”
蘇沐笑了。她快躺到地上了，他把她拉起來。庫魯比坐回去但坐沒坐相，側靠著椅子扶手看他。
“我感覺...電影裏麵也說了【他根本不在乎我，隻在乎我的歌，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是最適配的一對吧】，我對經紀人不全是討厭，他應該也不全討厭我吧？”
“他就是代表著，呃，世俗的那一麵，要用我去賺錢之類的，過程中我也有好處。我借助他從泥潭中脫離，但又總是不情願。雖然大家都活在世上但沒哪個能對‘屈服於世俗’情願的呢。”
難得見庫魯比說這麽有深度的話。蘇沐卻隻是重複“從泥潭中脫離？”
這句話適合方艾朵，庫魯比則根本不處於任何一種‘需要脫離’的境地，大眾認為她從出生就是人上人上人。“你指什麽？”
她看他一眼。
“我想要別人關注我。誇我。一個人太寂寞了。”庫魯比實話實說。
係統的扮演提醒很久沒響了，她沒覺得不便，也可能正是因為她覺得無所謂所以這功能才會消失。“也許一開始就不是【為了得到獎勵才在別人麵前扮演】。通過激發別人的情感不是手段，而是目的。獎勵才是無所謂的東西。”係統怎麽樣都會把她照顧好的。
“我想要別人看著我。”她說，蘇沐看著她。
“電影最後會有個閃回，把這些點一一捋順。同一個人的兩個人格，不過經紀人自己覺得不是的時候我會配合他。方鈺雖然說是我師弟但沒有【所有人為他尖叫】，那就完全不算個明星！倒是在我訓練時出現過，那時公司人員表現得對他也很熟悉。但那不是該經紀人出現的場合嗎？”
蘇沐說“就是沒想到方艾朵會配合。”她在醫院還把煙按他手上了。
“我還以為她會借機戲耍他一陣。”比如死命欺負方鈺逼他當眾受/辱。他看方艾朵（庫魯比）的眼光還真夠陰暗的！
“不需要借機，我平時就能搞他啊。”庫魯比說了更恐怖的話，“不過沒關係！大眾認為庫魯比小姐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會向世俗妥協，但其實我就是生活在世俗之中的啦，如果沒有係統的錢和暴力我現在哪能這麽爽。我還是認可經紀人的能力的，就是討厭他架子太大。醫院那件事根本不能說明我討厭他，起碼不是完全討厭......啊。周明輝。”
她找到了一個例子，但說完就臉紅了。
這話暴/露了她其實有意識到自己在欺負周明輝。但蘇沐一點都不奇怪，他平常的看庫魯比，而她確定他沒大吃一驚，也逐漸恢複正常。“你早看出來了？”她問。
“嗯。畢竟你不是笨蛋。我也不是。”那麽誇張了還一直裝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蘇卿語水刑上癮了吧，上次四人出來玩，中途她就把周明輝拽出去，進了男廁所，（裏麵的人都被嚇飛了，想直接白天廁所開搞？）把他壓到洗手台前，盆裏裝滿水，抓著他頭發按進去。還在水中一下一下地往前砸盆邊緣。“現在、你能、清醒一點嗎？”
周明輝都抽搐了，蘇卿語體力不好但力氣很大，而且門口就守著兩個保鏢，他要一掙紮他們就直接上來按。她放開他時他跌到地上，蘇沐是看情況不對才跟出來的，這裏不是私人地盤，雖然高端但也是公共場所，他沒想到她這麽敢！那次最後還是他去協調路人刪掉錄像的。他們都走了隻有庫魯比坐在位置上，周明輝跌地上的時候根本沒表情了，蘇沐覺得他有點壞掉了，回去時周明輝也沒太整理身上，騷動沒擴散，但從洗手間回來的客人都在隱隱看他們。
這麽明顯了，結果庫魯比等他們的時候一直玩咖啡上的拉花，回去後也沒發現，還開玩笑問蘇卿語是不是和周明輝關係很好，在說悄悄話。話裏有圈他們cp的意思，就連蘇沐都毛骨悚然。蘇卿語明顯不舒服（不喜歡和周明輝被放在一塊）但還是不掃她興致。兩人笑著說話，周明輝依舊沒表情，他臉上都是濕的。最後是服務員給他遞了毛巾。
之前蘇沐就覺得蘇卿語是不是做太過頭了，她平常隻是瞧不起，根本不會刻意針對周明輝。而且她就不怕被庫魯比追問？還覺得周明輝也是傻的。你去和庫魯比說啊。但那次後就明白了。蘇卿語不是搞不懂情況，她是太能搞懂情況了！幾人之間隱隱僵硬的氣氛，她全洞悉了，庫魯比有點想做但沒有做（她畢竟不是壞人）的事情，她也幫她搞定。周明輝知道告狀是沒用的。他已經不再害怕庫魯比失去天真，發現當初包廂真相了，因為他現在就在償還包廂裏的罪。
蘇沐想到包廂就沒法同情他。他隻是一直、一直搞不懂為什麽蘇卿語喜歡把加害者變成被害者？給他懲罰一次性也就夠了，那次庫魯比殺了他蘇沐都會同情庫魯比，竟然要因為這種人弄髒雙手。但把懲罰延長成一個折磨的過程。他就隻能覺得蘇卿語很......邪惡。
如果複盤，蘇沐覺得周明輝唯一有挽回點的就是周錚那裏。周明輝可能是無能，但又不是鐵廢物，以前能做那麽多惡也是需要智慧的。再怎麽樣，拚命要去攔的話不管是‘周錚把庫魯比叫過去’還是‘周錚引導輿論網/暴庫魯比’都是可以攔的。周明輝隻是一邊說做不到，袖手旁觀，一邊心裏隱隱期待他爸能傷害庫魯比而已。
如果周錚能保持一個好父親的形象，庫魯比態度也會有所軟化。現在情況有點像校園霸/淩：不會造成不可扭轉的傷害、或多或少還是避著人、沒明說他是敵人（基本上都會說‘我們是朋友，隻是讓你去跑跑腿’或者‘你現在做了錯事我要懲罰你’而已）、在老師家長麵前絕對會收斂。
庫魯比不是會在家長麵前繼續毆打他的那麽壞的壞學生（蘇卿語就絕對是了）。但偏偏周錚自己就是個人渣！他住院那次還是庫魯比說‘可他是前輩的爸爸’才放過他的。蘇沐是覺得反正從那天起周明輝就完蛋了......活該。雖然很想這麽說，但他也不是‘周明輝是一個惡人，我就能夠愉快看他被折磨’的類型，沒那麽堅強，過程中他總是想移開視線。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他隻是問，“周明輝其實......是個壞人。”他竟然說‘是個壞人’，電影裏都沒這種台詞了，蘇沐在琢磨壞人就可以被那樣對待嗎？
“我說包廂當場你相信嗎？後麵說係統演員隻不過是......我不想認為這個世界是邪惡的吧。不過好像沒能騙過自己。”
“嗯但還是想和周明輝做朋友，他一直對我很好（這裏她笑了一下）。想起來的時候會報複他一下，一邊又在平時快樂地交往......”蘇沐別過頭去，不想再聽。
他倒沒有覺得‘沒有比女性心理更隨便、愛說謊、聰明、和漂亮的東西了。’這句話出自庫魯比最近喜歡的一本書，《電影般的風格-鏡公彥理想的殺/人方式》，出於兒童心理健康考慮蘇沐也去考察了一下，內容和書名一脈相承！然後他就開始祈禱她千萬別長歪了。但他現在在想其實不是庫魯比被書影響，而是她本身就有這樣的潛質，才會去找相關作品來看的吧。
庫魯比已經自顧自說回電影。“總之是有默契的！經紀人人格切換成方鈺的時候我也會改變態度。我喜歡方鈺，因為他也喜歡我。方鈺代表經紀人內心理想的那部分吧。【奈何一個人隨著年齡增長，夢想便不複輕盈。他開始用雙手掂量生活，更看重果實而非花朵。】嘻嘻，我可是看完了洛夫克拉夫特呢。”
“那是葉芝說的。”蘇沐提醒她。心裏想一定要提醒助理，以後別讓庫魯比在任何一個訪談節目掉書袋。
“啊。是嗎，那可能是我記混了吧。可是我記得《夢尋秘境卡達斯》裏是有的。”庫魯比抱著小熊晃晃腿，眼睛無神了一瞬，然後若無其事地恢複正常“沒有嗎。嗯嗯，那就是我搞混了吧。”
那瞬間她肯定和係統連線檢索了。蘇沐想，庫魯比時不時就會這樣子，不是說會這樣做，而是會在他麵前表現出來。她繼續說“所以才特地讓周令君來演嘛！那家夥演技很爛，但幾乎本色出演：長得好看，比起【經紀人】這個詞給人的感覺要更年輕，而且又市儈，又半吊子的沒法市儈到底這點最像！他最近有在照顧我。”
“你最近有在欺負他。”蘇沐說。
庫魯比笑得像隻小狐狸。好狡猾，特別快樂。
“然後就和你也有關啦。你看沒看出來？戛納版本，經紀人看到我的廣告後，還會有方鈺站在廣場看我視頻的畫麵哦。從他眼中的倒影拍進去，看他的內心世界。所以才會一個版本的我是熱水壺（說到這裏庫魯比鼓起了臉）一個版本的我是發光多麵體。我喜歡後麵那個，聽起來很有克蘇魯風味。但這兩個人其實都是你。嗯，你的映射。”
“經紀人就是說是你把我帶進娛樂圈的。可能會在意一些世俗上的事情，而且電影裏麵方艾朵做出一些事情的時候隻有他會大驚小怪。所以才挑周令君演啊。（第二次這麽說）他太普通了。”
竟然把微博千萬粉的‘娛樂圈貴公子’叫普通，不過庫魯比自己笑得開心，這對她來說應該不是□□吧。“本色出演，絕對的本色出演，他還悄悄問過導演為什麽電影裏大家都表現得這麽奇怪呢。可惜係統不給我讀心的道具，不然我一定要看看他的心理活動，一定超有趣。”
“你也是會為我大驚小怪的人。”庫魯比說。
蘇沐低下頭。
“我是不是真的很奇怪？”她問。
這是她第一次表露出對此有所自覺。
庫魯比抬頭看了一眼時間，還剩半小時。“如果我們再說下去你會趕不上飛機。”庫魯比說，這就是給他逃跑的借口了，而且蘇沐自己也知道，他去國外拍戲就是為了逃跑，他之前就躲著她了。
蘇沐沒說話。庫魯比也沒露出寂寞的表情，沒讓他留下，就隻是縮著身體抱著小熊，若有所思地看著地板。她腦子裏應該轉著折騰他的招數，或者幹脆覺得蘇沐這人真無聊，普男！一點都不值得庫魯比大小姐投注注意力。他想著這些，沒想扭轉她的評價——是事實，而是很心平氣和地抬頭看了一眼時間，確認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他突然說“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四個人約會，周明輝看到蘇卿語就吐了。”
這是他們一直回避的話題。蘇沐說‘蘇卿語’而不是他的妹妹。庫魯比之前輕巧地繞過了話題，但現在沒再回避，她點了點頭。
“從那之後他就看她一次吐一次，養成了這樣的反射。那天蘇卿語臉色很難看，我覺得如果我不攔住她會在那裏打死他。不過可能她不想衣服被弄髒吧，就什麽都沒做。”
“......”
“其實我可以更早攔的。”蘇沐說，他每句話都好像一次無聲的責備，“前一天晚上我看見兩個人在一輛車上，那天蘇卿語一直沒回來。如果你不在她會做得很過分。”
“你在怪我？”庫魯比聲音非常尖銳。
蘇沐故意不看她。“沒有。”他說沒有。庫魯比依舊低著頭，發絲垂下他看不見她的臉。“隻是沒想到那天他還好好的，起碼沒缺胳膊斷腿吧。第二天和蘇卿語撞見才吐。”
“哈哈。”他算是說了個笑話嗎？‘缺胳膊斷腿’，庫魯比幹巴巴笑了兩聲。
“然後他就一直沒出現了，躲在家裏，蘇卿語也不去找他。因為你要拍新劇了她飛去日本陪你，異地處理公務更累，明明最後也沒客串，不過你就是帶她去了......”蘇沐覺得庫魯比直說‘你不要再做了’就可以了。蘇卿語才能甩他三條街，絕對聽得懂。但庫魯比就是有點笨拙。
甚至到現在他也覺得她在人格上甩周明輝一個宇宙。但她遇見蘇卿語、係統，簡直是命運的惡作劇。
“上個月他深夜開車出去，跑車，速度飆滿，撞到欄杆上被交警帶走了，他們以為他是酒駕或者嗑/藥，就給他安排了檢查，沒想到查出精神問題。現在還在精神病院裏。”蘇沐說。他從那天之後就一直在躲著她。
庫魯比突然抬起頭瞪他，他第一次看她露出這種痛恨神色，如果她手上有刀應該現在就會撲上來捅他。“你懂什麽？”她語氣很尖銳，“什麽‘撞到欄杆上’，那天他本來會碾死一個老人，我讓係統調磁場差點倒流時間才改變的結局。那種人死掉又怎麽樣了？你去問蘇卿語啊。和我在這裏裝！他被弄瘋了他幹嘛不割/腕？自/殺不行嗎？開車在路上跑——罪犯！你是在質問我嗎？”
她一邊說一邊完全坐起來，腳開始踢他的座椅，用了全身的力氣，蘇沐椅子在震，可是她皺著眉，反作用力應該讓她也很痛。蘇沐看著她想說話，剛開口就被扇了一耳光。這是她第一次在現實裏扇人。他頭被打偏，庫魯比指甲劃傷了他嘴角，他剛轉回頭就又被打到另一個方向。
她沒有表情，嘴微張，牙輕輕抵著下唇，他每次都把臉轉回來被她打，一連十幾下，庫魯比總算喘著放下手。手心已經紅了，她放在身側虛握。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太激動，忘了維持磁場了嗎？還是這裏動靜實在太大，已經有人看過來了，但還沒人拍照。就算有人拍照他要做的事也是一樣的。
蘇沐開口，嘴一張就嘶了一口氣，她打得真狠啊。但也絕對是手下留情了，真‘用力’他的頭一下就會飛出去。他說“可以到此為止了嗎？”
庫魯比不可思議的抬頭看他。為什麽到現在了還說這個？她臉上是真的被背叛的神情，然後表情逐漸消失。“你去死。”
“好，我去死。”蘇沐說。他認真的。他什麽凶/器都沒帶但直接去抓庫魯比的手，（基本上，稍微了解她的人都會極力避免觸碰她。她能隔著地球用磁場碾碎另一端的任意存在，被握住就是死）她剛剛打完他還在發紅的手。這人有自/殺誌願嗎？這下是庫魯比本能的蜷了蜷手指避免被碰到，她一動也眯住眼睛，痛。蘇沐就沒再動她了，但眼睛還看著她。非常、非常懇切。
他說我死了你能停下嗎？
庫魯比沒反應了。她沒有把手放他脖子上看看他決心有多堅定，因為她不會殺他，想都沒想過，也不會拿這個嚇唬人。她別開臉，係統什麽都沒說，沒有電子音響起，但她的手一下子白皙如初，被治愈了。可是她身體開始細弱地顫抖，她哭了。
蘇沐想拍拍她的背，但想起來自己沒有立場安慰，手伸出去卻又隻是放在她的椅背上，然後又收回來了。
蘇沐。為了。周明輝罵她！
庫魯比覺得世界都要毀滅了，還不如毀滅呢，她想過世界毀滅的前一天晚上，他會和她在一塊，兩個人麵對麵坐在點了蠟燭的木桌兩邊，數著過去開心的事情，然後再也熬不住的趴著睡倒在桌上。第二天起來時外麵已經徹底寂靜了，（小木屋外全是風雪）她開心地告訴他她真是天使，可以帶他去下個世界，兩人的人生絕對沒有完結。
可現在還沒到世界毀滅前一天，他就已經開始討厭她了，世界還不如毀滅呢！
她感覺到他在看她，庫魯比隻覺得蘇沐是在等她的回答。她手心靠近眼睛，沒按上，操控生物電可以輕鬆止住眼淚，但她內心好像還是有一個大洞，冷風呼呼的往裏麵灌。她說“......到此為止。”她不會再讓蘇卿語去找他麻煩。
感覺上是庫魯比屈服了，不過說出口後她莫名其妙也鬆了口氣，她不是真的想讓周明輝死掉。但......她很快又有受.辱的感覺。蘇沐。為了。周明輝罵她！
她盯著蘇沐看，血紅色的瞳孔縮成一條線，像蛇的眼睛。從那細細的顫動中能看出來她對他臉上的傷口還不滿足，準備再添點，或者現在就準備背棄她剛剛說出口的承諾。周明輝那個賤人（“這種人就叫狐狸精！”）還是趕緊去死比較好。可是她剛思考要怎麽通過他報複蘇沐，想到周明輝要死就又不安了起來。
蘇沐隻是歎氣，他想現在讓臉上的傷好起來，不然效果會不好，可庫魯比大小姐現在是沒可能為他治療了。
他單膝跪下來，視野比庫魯比低，仰視她。
庫魯比在他的注視下表情一點點緩和，他臉上沒有不滿、痛恨、失望的表情，溫柔甚至勝過以前（這裏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臉沒腫起來，他流了血，嘴角和鼻腔都有，但隻是戰損風！無損顏值）她有種自己在家/暴對自己一往情深的男朋友的感覺。身體微微蜷縮起來。蘇沐說“我去過醫院。”庫魯比的刺一瞬間又全豎起來。他說“我和醫生談了很久，看了病曆，他的病感覺好不了了，我也打了招呼，醫院不會把他放出來——歐洲懸崖上的精神病院。他會在那裏度過往後餘生。”
周明輝可能自己也覺得待在醫院裏麵比較好。蘇卿語勢力很大，能報複他，但這不是主要原因。他真正怕的是係統。【就連春日的天空和夏日的花朵，以後在我眼中也一定與毒蛇猛獸無異吧。】他認為蘇卿語最後一次懲罰——那麽過激——是庫魯比的授意。（不過蘇沐看來純粹是她失控了而已，她該去看看心理醫生的）如果出院就要麵對庫魯比，如果清醒就要恐懼，那他還是一直瘋著比較幸福。他的病隻是很嚴重，但醫生絕對沒說‘感覺好不了了’，不過蘇沐是可以確定它絕對好不了的。
“你在劇組沒和父母通過話。”方鈺說。
“嗯......什麽？這是自己家庭幸福的人在嘲諷我？”庫魯比笑著說，她有開玩笑的意思但話語說出來異常冰冷，她自己也發現了（這反映出她確實不能平常心對這句話），連嘴角的笑都收斂了。方鈺以為她要扇自己巴掌。沒想到庫魯比隻是往旁邊看。“對。爸爸沒給我打過電話。我們已經不在同一個世界了嘛。”‘不在同一個世界’，她是穿越者，但也可以理解成她生病/要來娛樂圈，被家裏放棄的意思。
方鈺點點頭，“那你也許可以把係統當成你的父親。”
庫魯比愣了。
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猜係統是父親的替代物，但從來沒人把這話擺在明麵上說。她看怪物一樣看他，而方鈺沒閃躲地回望，他說“如果你沒法接受原來那個爸爸的話。”
“......唔。謝謝，我會考慮的。”庫魯比說。
周令君那個廢物，根本沒法拖延時間，他和來人纏了幾句話就被扯到了一邊。庫魯比和兩個男演員關在會議室裏那麽久，導演急死了，尤其其中一個男演員還是他因為‘庫魯比和一個男演員關在會議室裏那麽久’而派過去叫人的！結果就沒回應了，葫蘆娃救爺爺啊？而說到‘可能發生衝突、但聽不到聲音、裏麵的人也出不來’那就是庫魯比在包廂處刑那次了！蘇沐直接過去，不管周令君，打開門。
他一眼就可以確定會議室內氣氛不對，但沒有人受傷。實際上方鈺隻是循聲朝他看過來，感覺好像被打擾了。
蘇沐神色不變，“你們在聊什麽呢？”
“嗯......”庫魯比很曖昧地笑，沒回答，抱住小熊，又輕輕用小熊的臉撞了一下方鈺。“不，不，沒什麽。不過你真的是個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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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拍完了，庫魯比送蘇沐來機場，他演藝事業有了新發展。過去被庫魯比牽連曝光豪門身份，讓他進入了一些人的視野，（全是高端資源），蘇卿語也希望他出國。
“去國外拍電影啊。”庫魯比說，“好萊塢，在那裏會比較好嗎？”國內明星沒有不向往好萊塢的，但她說得很普通。
“能行吧。”蘇沐神色也淡淡的。“在那裏有人脈。”這也是他答應蘇卿語出國的交換條件之一。很多人覺得是她認為蘇沐留在國內會威脅自己的地位，所以要把他趕出去，不過他想她應該隻是想獨占庫魯比而已。今天庫魯比來送他，蘇卿語也很嫉妒。
“嗯嗯。”庫魯比不知道這個，隻是說“蘇沐的媽媽也在國外。”
“媽媽......別這麽叫。”蘇沐皺眉。太幼稚了。他絕對不會這麽稱呼。但庫魯比的神色中總是帶著天真。兩人挨得很近，幾乎是喁喁細語，坐在機場的一角。
沒有去vip室，據說是“那裏反而更吵。”很多人會擁上來巴結。坐外麵萬一被認出就完蛋，不過庫魯比不想被看見的話就誰都看不見。“不會注意我們的。”似乎是操控了磁場，生物會本能的避開，和平了這麽多天蘇沐都快忘記她是個超能力少女了......不，他在撒謊。
“他們和你說了這個啊。”庫魯比還是告訴了他會議室裏的對話，蘇沐這麽說。他專門問起來，庫魯比還以為他是吃醋了呢。“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和別人的友情突飛猛進——”她說‘進’的時候手臂大大張開，好像是在表示程度之深。看他還是沒反應就down下來了，整個人在椅子上滑下，雙腿往前伸，鞋跟蹭在地上。蘇沐低頭看她。
她說“電影的前麵，方鈺和經紀人。”“你直接讓他本名出演啊。”蘇沐其實很早就想吐槽了。
“嗯。”庫魯比笑，“這個角色設定就是要本名出演的......本來想讓你來的。”那時候就會是‘蘇沐’了。
他不說話，摸她的頭發，不是安撫的那種摸法，而是好像把頭發單獨當客體，一一理順，手指在發絲間穿梭。“但你不願意。”庫魯比說。
“主演是新人演員有點太冒險。”蘇沐說，庫魯比笑。蘇沐今天第一次露出不自然的表情，因為知道自己說謊被看穿了。‘新人演員’，其實現在也沒有好多少，方鈺都過氣多久了。
“經紀人和方鈺結合起來才算一個人......”她好像沒準備追究，自顧自往下說“之前工廠裏方鈺拍到一半經紀人替上來。導演在剪參展戛納的版本，是想說他們其實就是同一個人，場景拉高時方鈺的背影直接變成他的。一開始我在cd店唱歌，方鈺這麽巧就到了，第一次上台的時候也是，剛剛把槍.口塞進經紀人嘴裏，讓他閉嘴，還被撞見了吸/毒，緊接著就是和方鈺的對話，他拿著我的假肢看，我還問他，嗯......”
說到這裏庫魯比害羞了，像在大人麵前提到h的小學生，她又往下蹭了點，“要不要擼。”
蘇沐笑了。她快躺到地上了，他把她拉起來。庫魯比坐回去但坐沒坐相，側靠著椅子扶手看他。
“我感覺...電影裏麵也說了【他根本不在乎我，隻在乎我的歌，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是最適配的一對吧】，我對經紀人不全是討厭，他應該也不全討厭我吧？”
“他就是代表著，呃，世俗的那一麵，要用我去賺錢之類的，過程中我也有好處。我借助他從泥潭中脫離，但又總是不情願。雖然大家都活在世上但沒哪個能對‘屈服於世俗’情願的呢。”
難得見庫魯比說這麽有深度的話。蘇沐卻隻是重複“從泥潭中脫離？”
這句話適合方艾朵，庫魯比則根本不處於任何一種‘需要脫離’的境地，大眾認為她從出生就是人上人上人。“你指什麽？”
她看他一眼。
“我想要別人關注我。誇我。一個人太寂寞了。”庫魯比實話實說。
係統的扮演提醒很久沒響了，她沒覺得不便，也可能正是因為她覺得無所謂所以這功能才會消失。“也許一開始就不是【為了得到獎勵才在別人麵前扮演】。通過激發別人的情感不是手段，而是目的。獎勵才是無所謂的東西。”係統怎麽樣都會把她照顧好的。
“我想要別人看著我。”她說，蘇沐看著她。
“電影最後會有個閃回，把這些點一一捋順。同一個人的兩個人格，不過經紀人自己覺得不是的時候我會配合他。方鈺雖然說是我師弟但沒有【所有人為他尖叫】，那就完全不算個明星！倒是在我訓練時出現過，那時公司人員表現得對他也很熟悉。但那不是該經紀人出現的場合嗎？”
蘇沐說“就是沒想到方艾朵會配合。”她在醫院還把煙按他手上了。
“我還以為她會借機戲耍他一陣。”比如死命欺負方鈺逼他當眾受/辱。他看方艾朵（庫魯比）的眼光還真夠陰暗的！
“不需要借機，我平時就能搞他啊。”庫魯比說了更恐怖的話，“不過沒關係！大眾認為庫魯比小姐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會向世俗妥協，但其實我就是生活在世俗之中的啦，如果沒有係統的錢和暴力我現在哪能這麽爽。我還是認可經紀人的能力的，就是討厭他架子太大。醫院那件事根本不能說明我討厭他，起碼不是完全討厭......啊。周明輝。”
她找到了一個例子，但說完就臉紅了。
這話暴/露了她其實有意識到自己在欺負周明輝。但蘇沐一點都不奇怪，他平常的看庫魯比，而她確定他沒大吃一驚，也逐漸恢複正常。“你早看出來了？”她問。
“嗯。畢竟你不是笨蛋。我也不是。”那麽誇張了還一直裝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蘇卿語水刑上癮了吧，上次四人出來玩，中途她就把周明輝拽出去，進了男廁所，（裏麵的人都被嚇飛了，想直接白天廁所開搞？）把他壓到洗手台前，盆裏裝滿水，抓著他頭發按進去。還在水中一下一下地往前砸盆邊緣。“現在、你能、清醒一點嗎？”
周明輝都抽搐了，蘇卿語體力不好但力氣很大，而且門口就守著兩個保鏢，他要一掙紮他們就直接上來按。她放開他時他跌到地上，蘇沐是看情況不對才跟出來的，這裏不是私人地盤，雖然高端但也是公共場所，他沒想到她這麽敢！那次最後還是他去協調路人刪掉錄像的。他們都走了隻有庫魯比坐在位置上，周明輝跌地上的時候根本沒表情了，蘇沐覺得他有點壞掉了，回去時周明輝也沒太整理身上，騷動沒擴散，但從洗手間回來的客人都在隱隱看他們。
這麽明顯了，結果庫魯比等他們的時候一直玩咖啡上的拉花，回去後也沒發現，還開玩笑問蘇卿語是不是和周明輝關係很好，在說悄悄話。話裏有圈他們cp的意思，就連蘇沐都毛骨悚然。蘇卿語明顯不舒服（不喜歡和周明輝被放在一塊）但還是不掃她興致。兩人笑著說話，周明輝依舊沒表情，他臉上都是濕的。最後是服務員給他遞了毛巾。
之前蘇沐就覺得蘇卿語是不是做太過頭了，她平常隻是瞧不起，根本不會刻意針對周明輝。而且她就不怕被庫魯比追問？還覺得周明輝也是傻的。你去和庫魯比說啊。但那次後就明白了。蘇卿語不是搞不懂情況，她是太能搞懂情況了！幾人之間隱隱僵硬的氣氛，她全洞悉了，庫魯比有點想做但沒有做（她畢竟不是壞人）的事情，她也幫她搞定。周明輝知道告狀是沒用的。他已經不再害怕庫魯比失去天真，發現當初包廂真相了，因為他現在就在償還包廂裏的罪。
蘇沐想到包廂就沒法同情他。他隻是一直、一直搞不懂為什麽蘇卿語喜歡把加害者變成被害者？給他懲罰一次性也就夠了，那次庫魯比殺了他蘇沐都會同情庫魯比，竟然要因為這種人弄髒雙手。但把懲罰延長成一個折磨的過程。他就隻能覺得蘇卿語很......邪惡。
如果複盤，蘇沐覺得周明輝唯一有挽回點的就是周錚那裏。周明輝可能是無能，但又不是鐵廢物，以前能做那麽多惡也是需要智慧的。再怎麽樣，拚命要去攔的話不管是‘周錚把庫魯比叫過去’還是‘周錚引導輿論網/暴庫魯比’都是可以攔的。周明輝隻是一邊說做不到，袖手旁觀，一邊心裏隱隱期待他爸能傷害庫魯比而已。
如果周錚能保持一個好父親的形象，庫魯比態度也會有所軟化。現在情況有點像校園霸/淩：不會造成不可扭轉的傷害、或多或少還是避著人、沒明說他是敵人（基本上都會說‘我們是朋友，隻是讓你去跑跑腿’或者‘你現在做了錯事我要懲罰你’而已）、在老師家長麵前絕對會收斂。
庫魯比不是會在家長麵前繼續毆打他的那麽壞的壞學生（蘇卿語就絕對是了）。但偏偏周錚自己就是個人渣！他住院那次還是庫魯比說‘可他是前輩的爸爸’才放過他的。蘇沐是覺得反正從那天起周明輝就完蛋了......活該。雖然很想這麽說，但他也不是‘周明輝是一個惡人，我就能夠愉快看他被折磨’的類型，沒那麽堅強，過程中他總是想移開視線。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他隻是問，“周明輝其實......是個壞人。”他竟然說‘是個壞人’，電影裏都沒這種台詞了，蘇沐在琢磨壞人就可以被那樣對待嗎？
“我說包廂當場你相信嗎？後麵說係統演員隻不過是......我不想認為這個世界是邪惡的吧。不過好像沒能騙過自己。”
“嗯但還是想和周明輝做朋友，他一直對我很好（這裏她笑了一下）。想起來的時候會報複他一下，一邊又在平時快樂地交往......”蘇沐別過頭去，不想再聽。
他倒沒有覺得‘沒有比女性心理更隨便、愛說謊、聰明、和漂亮的東西了。’這句話出自庫魯比最近喜歡的一本書，《電影般的風格-鏡公彥理想的殺/人方式》，出於兒童心理健康考慮蘇沐也去考察了一下，內容和書名一脈相承！然後他就開始祈禱她千萬別長歪了。但他現在在想其實不是庫魯比被書影響，而是她本身就有這樣的潛質，才會去找相關作品來看的吧。
庫魯比已經自顧自說回電影。“總之是有默契的！經紀人人格切換成方鈺的時候我也會改變態度。我喜歡方鈺，因為他也喜歡我。方鈺代表經紀人內心理想的那部分吧。【奈何一個人隨著年齡增長，夢想便不複輕盈。他開始用雙手掂量生活，更看重果實而非花朵。】嘻嘻，我可是看完了洛夫克拉夫特呢。”
“那是葉芝說的。”蘇沐提醒她。心裏想一定要提醒助理，以後別讓庫魯比在任何一個訪談節目掉書袋。
“啊。是嗎，那可能是我記混了吧。可是我記得《夢尋秘境卡達斯》裏是有的。”庫魯比抱著小熊晃晃腿，眼睛無神了一瞬，然後若無其事地恢複正常“沒有嗎。嗯嗯，那就是我搞混了吧。”
那瞬間她肯定和係統連線檢索了。蘇沐想，庫魯比時不時就會這樣子，不是說會這樣做，而是會在他麵前表現出來。她繼續說“所以才特地讓周令君來演嘛！那家夥演技很爛，但幾乎本色出演：長得好看，比起【經紀人】這個詞給人的感覺要更年輕，而且又市儈，又半吊子的沒法市儈到底這點最像！他最近有在照顧我。”
“你最近有在欺負他。”蘇沐說。
庫魯比笑得像隻小狐狸。好狡猾，特別快樂。
“然後就和你也有關啦。你看沒看出來？戛納版本，經紀人看到我的廣告後，還會有方鈺站在廣場看我視頻的畫麵哦。從他眼中的倒影拍進去，看他的內心世界。所以才會一個版本的我是熱水壺（說到這裏庫魯比鼓起了臉）一個版本的我是發光多麵體。我喜歡後麵那個，聽起來很有克蘇魯風味。但這兩個人其實都是你。嗯，你的映射。”
“經紀人就是說是你把我帶進娛樂圈的。可能會在意一些世俗上的事情，而且電影裏麵方艾朵做出一些事情的時候隻有他會大驚小怪。所以才挑周令君演啊。（第二次這麽說）他太普通了。”
竟然把微博千萬粉的‘娛樂圈貴公子’叫普通，不過庫魯比自己笑得開心，這對她來說應該不是□□吧。“本色出演，絕對的本色出演，他還悄悄問過導演為什麽電影裏大家都表現得這麽奇怪呢。可惜係統不給我讀心的道具，不然我一定要看看他的心理活動，一定超有趣。”
“你也是會為我大驚小怪的人。”庫魯比說。
蘇沐低下頭。
“我是不是真的很奇怪？”她問。
這是她第一次表露出對此有所自覺。
庫魯比抬頭看了一眼時間，還剩半小時。“如果我們再說下去你會趕不上飛機。”庫魯比說，這就是給他逃跑的借口了，而且蘇沐自己也知道，他去國外拍戲就是為了逃跑，他之前就躲著她了。
蘇沐沒說話。庫魯比也沒露出寂寞的表情，沒讓他留下，就隻是縮著身體抱著小熊，若有所思地看著地板。她腦子裏應該轉著折騰他的招數，或者幹脆覺得蘇沐這人真無聊，普男！一點都不值得庫魯比大小姐投注注意力。他想著這些，沒想扭轉她的評價——是事實，而是很心平氣和地抬頭看了一眼時間，確認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他突然說“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四個人約會，周明輝看到蘇卿語就吐了。”
這是他們一直回避的話題。蘇沐說‘蘇卿語’而不是他的妹妹。庫魯比之前輕巧地繞過了話題，但現在沒再回避，她點了點頭。
“從那之後他就看她一次吐一次，養成了這樣的反射。那天蘇卿語臉色很難看，我覺得如果我不攔住她會在那裏打死他。不過可能她不想衣服被弄髒吧，就什麽都沒做。”
“......”
“其實我可以更早攔的。”蘇沐說，他每句話都好像一次無聲的責備，“前一天晚上我看見兩個人在一輛車上，那天蘇卿語一直沒回來。如果你不在她會做得很過分。”
“你在怪我？”庫魯比聲音非常尖銳。
蘇沐故意不看她。“沒有。”他說沒有。庫魯比依舊低著頭，發絲垂下他看不見她的臉。“隻是沒想到那天他還好好的，起碼沒缺胳膊斷腿吧。第二天和蘇卿語撞見才吐。”
“哈哈。”他算是說了個笑話嗎？‘缺胳膊斷腿’，庫魯比幹巴巴笑了兩聲。
“然後他就一直沒出現了，躲在家裏，蘇卿語也不去找他。因為你要拍新劇了她飛去日本陪你，異地處理公務更累，明明最後也沒客串，不過你就是帶她去了......”蘇沐覺得庫魯比直說‘你不要再做了’就可以了。蘇卿語才能甩他三條街，絕對聽得懂。但庫魯比就是有點笨拙。
甚至到現在他也覺得她在人格上甩周明輝一個宇宙。但她遇見蘇卿語、係統，簡直是命運的惡作劇。
“上個月他深夜開車出去，跑車，速度飆滿，撞到欄杆上被交警帶走了，他們以為他是酒駕或者嗑/藥，就給他安排了檢查，沒想到查出精神問題。現在還在精神病院裏。”蘇沐說。他從那天之後就一直在躲著她。
庫魯比突然抬起頭瞪他，他第一次看她露出這種痛恨神色，如果她手上有刀應該現在就會撲上來捅他。“你懂什麽？”她語氣很尖銳，“什麽‘撞到欄杆上’，那天他本來會碾死一個老人，我讓係統調磁場差點倒流時間才改變的結局。那種人死掉又怎麽樣了？你去問蘇卿語啊。和我在這裏裝！他被弄瘋了他幹嘛不割/腕？自/殺不行嗎？開車在路上跑——罪犯！你是在質問我嗎？”
她一邊說一邊完全坐起來，腳開始踢他的座椅，用了全身的力氣，蘇沐椅子在震，可是她皺著眉，反作用力應該讓她也很痛。蘇沐看著她想說話，剛開口就被扇了一耳光。這是她第一次在現實裏扇人。他頭被打偏，庫魯比指甲劃傷了他嘴角，他剛轉回頭就又被打到另一個方向。
她沒有表情，嘴微張，牙輕輕抵著下唇，他每次都把臉轉回來被她打，一連十幾下，庫魯比總算喘著放下手。手心已經紅了，她放在身側虛握。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太激動，忘了維持磁場了嗎？還是這裏動靜實在太大，已經有人看過來了，但還沒人拍照。就算有人拍照他要做的事也是一樣的。
蘇沐開口，嘴一張就嘶了一口氣，她打得真狠啊。但也絕對是手下留情了，真‘用力’他的頭一下就會飛出去。他說“可以到此為止了嗎？”
庫魯比不可思議的抬頭看他。為什麽到現在了還說這個？她臉上是真的被背叛的神情，然後表情逐漸消失。“你去死。”
“好，我去死。”蘇沐說。他認真的。他什麽凶/器都沒帶但直接去抓庫魯比的手，（基本上，稍微了解她的人都會極力避免觸碰她。她能隔著地球用磁場碾碎另一端的任意存在，被握住就是死）她剛剛打完他還在發紅的手。這人有自/殺誌願嗎？這下是庫魯比本能的蜷了蜷手指避免被碰到，她一動也眯住眼睛，痛。蘇沐就沒再動她了，但眼睛還看著她。非常、非常懇切。
他說我死了你能停下嗎？
庫魯比沒反應了。她沒有把手放他脖子上看看他決心有多堅定，因為她不會殺他，想都沒想過，也不會拿這個嚇唬人。她別開臉，係統什麽都沒說，沒有電子音響起，但她的手一下子白皙如初，被治愈了。可是她身體開始細弱地顫抖，她哭了。
蘇沐想拍拍她的背，但想起來自己沒有立場安慰，手伸出去卻又隻是放在她的椅背上，然後又收回來了。
蘇沐。為了。周明輝罵她！
庫魯比覺得世界都要毀滅了，還不如毀滅呢，她想過世界毀滅的前一天晚上，他會和她在一塊，兩個人麵對麵坐在點了蠟燭的木桌兩邊，數著過去開心的事情，然後再也熬不住的趴著睡倒在桌上。第二天起來時外麵已經徹底寂靜了，（小木屋外全是風雪）她開心地告訴他她真是天使，可以帶他去下個世界，兩人的人生絕對沒有完結。
可現在還沒到世界毀滅前一天，他就已經開始討厭她了，世界還不如毀滅呢！
她感覺到他在看她，庫魯比隻覺得蘇沐是在等她的回答。她手心靠近眼睛，沒按上，操控生物電可以輕鬆止住眼淚，但她內心好像還是有一個大洞，冷風呼呼的往裏麵灌。她說“......到此為止。”她不會再讓蘇卿語去找他麻煩。
感覺上是庫魯比屈服了，不過說出口後她莫名其妙也鬆了口氣，她不是真的想讓周明輝死掉。但......她很快又有受.辱的感覺。蘇沐。為了。周明輝罵她！
她盯著蘇沐看，血紅色的瞳孔縮成一條線，像蛇的眼睛。從那細細的顫動中能看出來她對他臉上的傷口還不滿足，準備再添點，或者現在就準備背棄她剛剛說出口的承諾。周明輝那個賤人（“這種人就叫狐狸精！”）還是趕緊去死比較好。可是她剛思考要怎麽通過他報複蘇沐，想到周明輝要死就又不安了起來。
蘇沐隻是歎氣，他想現在讓臉上的傷好起來，不然效果會不好，可庫魯比大小姐現在是沒可能為他治療了。
他單膝跪下來，視野比庫魯比低，仰視她。
庫魯比在他的注視下表情一點點緩和，他臉上沒有不滿、痛恨、失望的表情，溫柔甚至勝過以前（這裏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臉沒腫起來，他流了血，嘴角和鼻腔都有，但隻是戰損風！無損顏值）她有種自己在家/暴對自己一往情深的男朋友的感覺。身體微微蜷縮起來。蘇沐說“我去過醫院。”庫魯比的刺一瞬間又全豎起來。他說“我和醫生談了很久，看了病曆，他的病感覺好不了了，我也打了招呼，醫院不會把他放出來——歐洲懸崖上的精神病院。他會在那裏度過往後餘生。”
周明輝可能自己也覺得待在醫院裏麵比較好。蘇卿語勢力很大，能報複他，但這不是主要原因。他真正怕的是係統。【就連春日的天空和夏日的花朵，以後在我眼中也一定與毒蛇猛獸無異吧。】他認為蘇卿語最後一次懲罰——那麽過激——是庫魯比的授意。（不過蘇沐看來純粹是她失控了而已，她該去看看心理醫生的）如果出院就要麵對庫魯比，如果清醒就要恐懼，那他還是一直瘋著比較幸福。他的病隻是很嚴重，但醫生絕對沒說‘感覺好不了了’，不過蘇沐是可以確定它絕對好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