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陪睡的人形抱枕就突然曠工,再來個這玩意兒。


    朝徊渡聲線輕緩而低沉,“去床上躺好,閉上眼睛。”


    他太冷靜,檀灼鬧不起來,狐疑眯起桃花眸:“什麽意思?”


    麵對麵的時候就看不懂,更何況是隔著屏幕,更猜不透朝徊渡的心思。


    下一刻。


    朝徊渡雲淡風輕:“沒看出來嗎,我在哄你睡覺。”


    檀灼卷翹的眼睫輕顫了下,傲嬌道:“你別以為說這種話,我就會輕易原諒你。”


    “告訴你,這事兒沒完!”看似氣勢洶洶,實則底氣不足。


    說著,她看了眼時間,剛好11點,該睡覺了,明天還要去工作室。


    人不在身邊,隔著手機哄她睡覺,尚算能忍。


    檀灼小聲嘟囔著:“我很難哄的。”


    身體卻很誠實地拿著手機爬回床上,剛才坐在沙發上保持儀態好累,用枕頭支撐著手機,檀灼放鬆地閉上眼睛:“開始吧。”


    朝徊渡住的是總統套房,五髒俱全,此時他拿著手機走進開了燈的書房,暗色木紋書桌上擺放著灑金的薄絹紙和筆墨。


    檀灼貼著手背,準備聆聽睡前故事,那邊傳來細微的動靜讓人很有安全感,偌大的室內仿佛不再是她一個人。


    呼吸間也是床上與襯衣上未消散的白檀香,仿佛他依舊陪在身邊。


    還真有點困了。


    沒幾分鍾。


    耳邊傳來朝徊渡用他那磁性好聽的嗓音念經聲音——


    念經?


    念經!!!


    誰教他哄老婆睡覺是念經?!


    檀灼努力睜開迷蒙的眼睛,剛準備發脾氣,映入眼簾便是屏幕中的男人,正端坐於桌前,一邊默讀經文,一邊提筆書寫,神色沉靜,薄唇微啟時吐出的文字無悲無喜,清清淡淡,如神佛憐憫凡塵,可渡一切罪厄。


    仿佛任何打擾都是一種犯罪。


    所以她遲疑了。


    除了朝徊渡如水一樣清冽的聲線,還有落筆時沙沙的聲響,極有節奏,原本就昏昏欲睡的檀灼,竟真的慢慢陷入了深度睡眠。


    纖細手臂不自覺地摟抱住旁邊的枕頭,將臉埋在上麵,呼吸逐漸均勻。


    朝徊渡寫完一卷後,將幹了的經文收好。


    外公罰了他十遍,還有九遍,初一之前要寫完,免得下個月又匆忙趕‘作業’。


    這才抬睫看向手機屏幕,視線忽而一頓。


    少女懷裏抱著他的枕頭,臉頰貼上去,睡顏安靜,即便睡著了,指尖也攥著枕邊一角,仿佛極度需要它,生怕消失。


    朝徊渡向來無波無瀾的眼眸,微微掀起波瀾,看似瞬間消散,沒了蹤跡,實在刻下一道深深的印記。


    翌日檀灼醒來時,懷裏緊緊抱著個東西,還有點懵,呼吸間是枕頭上殘留的白檀香,氣味很淡了,幾乎被荔枝玫瑰霸道的侵占。


    一條纖細的小腿壓在枕頭上,手腳並用霸在懷裏。


    想到什麽似的,檀灼趕緊鬆開細腿。


    手心一推,把那個枕頭推得遠遠的,免得想起它的主人。


    由於她夾的太用力,枕頭都變形了,好久都沒複原。


    檀灼趕緊又伸手去拍了拍,拍蓬鬆。


    值得慶幸的是,她這次是在床上醒來的。


    很顯然,昨晚睡前滿腦子經文,根本沒空去想那些窺視的眼睛,理所當然的沒有夢遊。


    怎麽說呢……


    朝徊渡這經文哄睡,奇葩是奇葩了點,但有效。


    檀灼起床時瞥了眼床頭上的甜白瓷花瓶,昨天還鮮豔漂亮的花一點沒精神。


    她想起朝徊渡寶貝這花的樣子,看在昨晚沒夢遊的份上,略略沉吟幾秒,最後出門之前很好心給花澆了點水。


    ‘億’點點。


    隨手拍了張,發給朝徊渡邀功。


    大小姐駕到:【你哄我睡覺,我給你的花澆水,扯平了,我還在生氣!】


    一碼歸一碼,檀灼分得很清楚。


    zhd:【我的花,隻能我來澆水。】


    用早餐時,看到朝徊渡的回複,檀灼差點沒氣得把他拉黑,但想起晚上可能還需要他哄睡,隻能深吸一口氣,心平氣和地關了手機。


    眼不見心不煩。


    等戒掉這個人形香薰抱枕,遲早要他好看。


    自從昨天去了趟‘梅簡’,檀灼恢複了日常上班。


    隻不過因為錢之延那一出,導致她接不到什麽鑒定單子,甚至之前鑒定的一些客戶,有幾個又重新返回來,要梅溪汀重新鑒定。


    總之殘卷資料整理完了,檀灼很閑。


    要不是師兄說他有主意了,檀灼都想早退回家。


    工作間。


    檀灼手心無聊地托腮,撐在桌上,望著窗外那棵早就落完花的梨花樹,想著什麽時候隔壁再種一株四季都能開花的樹就好了,免得梨花絢爛的開了一季後,剩下的日子風景寡而無味,失去了繁花飄散的生機勃勃。


    剛準備搜索一下有什麽花樹四季常開。


    手機還沒拿出來呢,梅溪汀便帶著一個陌生人敲門。


    “師妹,這位是博物館的鑒定師江老師。”


    “徐老師,這就是我師妹檀灼,她不但熟知曆史,還會一些的古籍修複。”


    梅溪汀這是謙虛的說法,畢竟檀灼的古籍修複是師承檀老爺子,那位年輕時候,曾被國家博物館邀請當文物修複師,可惜老爺子誌不在此,對於古董文物隻是愛好罷了。


    檀灼與梅溪汀交換了一個眼神,瞬間明白,這應該就是師兄說的‘法子’,隻是暫時不知道賣什麽關子。


    最近江城有施工團隊挖出一座北宋時期的古墓,裏麵珍藏了許多古籍古畫,甚至從中還發現了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山水畫,藏品眾多,而且極難保存,單單是靠博物館的專家團隊工作量太大了,所以博物館從合作過的鑒定師、修複師挑選合適人選組成一個小分隊,進行大量鑒定與修複。


    當然,人選要求非常嚴格,不可能讓一些虛有其名的混進來,所以會進行簡單但又嚴苛的考核,要求非常非常高。


    原本梅溪汀是沒有想過這茬兒的,但是昨晚恰好他看江城新聞,又去找人了解了一下,沒想到還真缺人。而且已經開始進行篩選,隻不過因為檀灼鑒定殘卷那個事兒在圈子裏還挺出名,博物館那邊負責的人直接沒通知‘梅簡’。


    梅溪汀今天一早,便致電館長,解釋了殘卷之事。


    館長最近也忙得很,像是這些圈子裏的閑話,根本沒傳到他耳朵裏,選鑒定師、修複師是下麵負責人的事兒,他不可能全部親力親為。


    不過事關朝徊渡的太太,館長百忙之中,還是抽空了解了一下事情起因經過。


    確定並非檀灼技藝問題,便派了江老師來見麵談。


    江老師是知道檀灼這個事情,所以才沒第一時間邀請‘梅簡’的鑒定師。


    梅溪汀拿出經文原本,簡單解釋他們這邊因殘卷缺損嚴重,看似是清代梵文,但難以斷代,到處尋找資料作為考據依據,沒想到客戶等不及,取消了合作。


    但因檀灼本人對梵文很感興趣,所以即便取消合作,依舊沒有放棄尋找更重要的考據資料。


    機緣巧合之下,竟尋到了古籍原本,判斷出那是唐代臨摹的《楞伽經》梵文版。


    梅溪汀句句不提錢之延,但每句話都內涵錢之延鑒定錯誤。


    他想過了,這件事跟網友跟公眾解釋其實沒用,畢竟對方粉絲多,有些根本不在乎真假,就無腦護你能怎麽樣。


    屆時秀才遇見兵,根本拉扯不清楚。


    倒不如直接釜底抽薪,先讓圈子裏最有公信力的博物館方信任他們。


    如果檀灼這次能參與進去這種大型的考古活動,之前那些謠言不攻自破,屆時一傳十十傳百,若有人提到殘卷,他們再順勢拿出證據。


    “江老師,你好。”


    檀灼不卑不亢地伸手,“我是檀灼。”


    “你好。”


    看到麵前女孩雖然年輕,眼神卻幹淨清明,並不像是最近圈子裏傳得那樣,恐怕如梅溪汀所言,確實是有誤會。


    隨即江老師簡單說明了一下參與考核的事情,“考核內容很難,你們要做好準備。”


    隨機從博物館藏庫內找出一樣尚未麵世的文物,讓鑒定師在一小時內憑借經驗進行斷代與真假鑒定。


    沒有資料佐證,純靠第一反應與知識儲備。


    全程隨機,誰也不知道自己選中哪樣文物。


    不過這對於檀灼而言,應該是最輕鬆的,幼時和爺爺玩的遊戲,就跟這個考核內容差不多。


    爺爺隨機從祖傳古董裏麵選一樣,讓檀灼猜朝代。


    當天上午,他們便跟著江老師一塊回了博物館,參與考核並且順利通過,成為博物館特聘文物鑒定師。


    暫時的。


    梅溪汀:“可惜,沒遇到錢之延,不然真想看看他的表情。”


    檀灼坐在車裏,懶洋洋地嗤笑了聲,“他考核也過了。”


    “總會見到。”


    就他那個愛出風頭的樣子,搞不好還會在考古現場搞什麽現場直播。


    她意味深長,“現場見麵,不是更有意思。”


    梅溪汀讚同,忽而想到什麽,話鋒一轉,“對了,考古的事,你不提前和朝總說一聲?”


    “有什麽好說的,反正都在本地,跟上班一樣。”檀灼理所當然地沒當回事。


    最近江城新聞天天報道挖掘出古墓的最新消息,梅溪汀想,希望朝總在新聞上看到自家老婆變成‘挖土工’不要太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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