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暴烈的盛夏,朝徊渡神色沉冷如料峭寒冬,他抬手將少女打橫抱起,語調寡淡地命令:“全砸了。”


    第40章


    天邊火焰般的雲彩燒灼而來,一路蔓延至這幽深古舊的巷子內,現場所有人都如同凝固的照片。


    隨著男人淡而清晰的話音落下,畫麵終於掀起波瀾。


    身著統一黑色西裝的保鏢們麵無表情地上前‘請’那些記者們交出拍攝設備,強勢的壓迫感,仿佛戰場上見過血腥,讓他們根本不敢反抗,甚至一聲不敢吭,那個茶館老板見事不對想要逃跑,也被保鏢堵住,讓他親眼見證。


    梅溪汀第一次見到朝徊渡,沒想到是在這樣的場景下。


    他也察覺到了檀灼的不對勁,見她依賴信任地埋進那個矜貴冷漠的男人懷裏,便未上前,隻是遠遠看著。


    前台小姐姐湊過來:“那是檀老師的老公?”


    梅溪汀:“嗯。”


    “我記得檀老師不是說她老公長得很刺激。”


    她有點近視,且隔著玻璃門,又離巷子有點距離,簇擁在外麵的人又多,前台小姐姐隻看到一位個子極高,氣場十足的男人將他們檀老師公主抱起來,內心嗷嗷叫的同時,沒看清人長什麽樣子。


    但是!


    眯著眼睛隱約能看到對方長相絕對不是之前腦補的‘刺激’模樣。


    下一秒。


    他們看到巷子裏一個個價值不菲的話筒、攝像機等設備,被抽出內存卡後劈裏啪啦砸在青石板上,毫不留情。


    黑色機器碎片四濺。


    如同一場現場版的暴力美學。


    見到這幅場景,梅溪汀反而笑了:“不刺激嗎?”


    前台小姐姐:“啊這……確實,挺刺激。”


    就是有點嚇人。


    車廂內。


    檀灼身子還在輕顫,蜷縮在朝徊渡懷裏。


    後背被剮蹭出來的血絲,在她又薄又嫩的雪白肌膚顯得有些觸目驚心,上麵還有細碎的牆渣,朝徊渡第一時間給她處理幹淨,又消毒上了藥。


    向來嬌氣又愛美的少女,仿佛毫無知覺。


    扣上醫藥箱,朝徊渡扶著檀灼愈發不盈一握的腰肢,能清晰感受到她明顯的骨骼,比一個半月前還要瘦,清雋眉心輕折起,難怪方才抱她時,感覺輕了許多。


    察覺到朝徊渡的動作,檀灼以為他要放下自己,雙臂連忙緊緊抱著男人的修長脖頸,臉貼在上麵,低喃著:“好多眼睛。”


    “不要鬆開我。”


    隱約聽到少女帶著顫音的呢喃,朝徊渡降下車窗,掌心握住檀灼的光滑纖薄的肩膀,示意她看向外麵,偏冷的音質低柔幾分,“眼睛消失了,別怕。”


    大概是男人覆在她肩頭的掌心太溫暖,亦是被極具安全感的白檀香環繞包裹著,少女眼睫慢慢抬起,看向外麵。


    那些從四麵八方圍堵她的鏡頭,此時全部裂成黑色碎片,重重砸在青石板上,如一雙雙窺視的眼睛被打破,再也無法重組,最後消弭於空氣中。


    然而檀灼腦海中廢棄美術館內的眼睛,似紮根於記憶。


    她以為這段時間逐漸模糊的記憶,以後隨著時間會完全消失,然而今日這一出,檀灼才恍然發現,關於那棟廢棄的美術館,她從未忘記,牆壁上塗鴉的每一雙眼睛,躲藏在集裝箱與玻璃展櫃的狹窄縫隙內都躲不掉的眼睛,呼吸間汽油味,清晰如昨日。


    愣愣地看了足足有半分鍾,檀灼重新將臉埋回朝徊渡脖頸,指尖用力攥著他的襯衣領口,大抵是清醒幾分。


    甕聲甕氣道:“把塑料垃圾打掃幹淨,保護環境,也別影響工作室正常運轉。”


    這個時候,還沒忘記保護環境。


    “好。”


    朝徊渡淡淡看了眼站在車窗外的崔秘書。


    崔秘書立刻應道:“您放心!會處理幹淨。”


    這個處理幹淨,自然不單單指打掃衛生。


    關上車窗。


    朝徊渡平靜道:“開車。”


    司機:“是!”


    檀灼這段時間太累,又經曆一遭無妄之災,還沒到家便蜷縮在朝徊渡懷裏睡著了,隻是睡得很不安穩。


    男人倚靠在座椅上,指尖慢條斯理地摩挲著她依舊蒼白的臉蛋,在泛紅的眼尾停頓許久,最後落在少女擰起的眉心,像是再次被噩夢纏住。


    車廂內開了空調,朝徊渡將他的西裝外套將檀灼嚴絲合縫地包裹起來。


    這下徹底被白檀香完整的包裹著,少女緊繃的睡顏漸漸鬆弛。


    巷子內。


    那些本來想道歉的記者們,躊躇著不敢上前又有保鏢擋得嚴實,隻能眼睜睜看著那輛連號的黑色賓利駛出巷子。


    這廂,崔秘書記下所有人的公司或者工作室,並微笑道:“屆時朝氏集團會有專人聯係諸位賠償問題。”


    他們連連擺手:“不、不用賠了。”


    “是我們過分冒失,不知檀小姐與朝總的關係,才引發了這個誤會。”


    崔秘書麵色不變:“我們朝總的太太向來低調。”


    朝總太太?!


    起初他們隻以為是情人之類的,萬萬沒想到,人家居然是正牌太太。


    完了完了,這次真的完了。


    一群先是絕望,下意識看向罪魁禍首的茶館老板,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們以為隻是個沒背景的漂亮女鑒定師,得了通風報信後,想著檀灼熱度極高,能靠這個熱點在網上博一博流量,誰知踢到了整個江城最大的鐵板。


    茶館老板也懵了。


    他隻是想撈點錢而言,最近茶館生意很差,快要倒閉了,又依稀聽錢之延與他提及過,檀灼手裏修複完整的古籍原本麵世,他手裏的殘卷毫無價值。


    他是打算找檀灼談錢的,誰知,對方根本不見他,這才出此下策。


    即便沒見過朝徊渡,此時看那些記者的表情,也大概能猜到身份肯定不一般。


    尤其是這些保鏢……


    普通人怎麽用得起這樣級別的保鏢!


    見他們都怕了,可惜晚了。


    崔秘書微笑:“抱歉,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


    隨即讓保鏢們快速處理好現場,離開了此地。


    根本不怕他們將檀灼的身份說出去。


    且不說微博有沈肆白那邊全程監控


    便是這些人也不敢在網上亂說,如今已經得罪了這樣的大人物,除非他們不想活了,才罪上加罪。


    崔秘書想起朝總來接太太,看到太太被一群人團團圍住時的神情。


    到現在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太可怕了。


    這些人若是輕饒,朝總輕饒不了他。


    不過罪魁禍首除了茶館老板外,應該還有別人。


    崔秘書略一沉吟,並未隨車離開,而是進了‘梅簡’工作室。


    檀灼一路睡得極沉,抵達泰合邸後,朝徊渡給她洗了個澡,都沒有醒來。


    直到上藥時,感受到了後背傳來的刺疼。


    檀灼下意識咬唇,纖細的小手亂動,想要去摸自己的後背,“疼……”


    朝徊渡輕鬆握住她的皓腕,繼續給雪白肌膚上那斑斑傷痕上藥,“上藥就不疼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檀灼艱難地掀開眼睫,表情懵懂。


    這才發現,自己趴在男人膝蓋上,而對方正神色自若地給她的後背上藥。


    昏黃壁燈將他們此時的影子,投射到了牆壁上。


    窗簾沒關緊,依稀可見外麵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


    檀灼看著房間內的擺設,有些恍惚:終於回家了。


    不知何時,她已經把泰合邸當成了家。


    而後背火燒火燎的刺疼,逐漸消散,變成一陣清涼,呼吸間除了白檀香外,還有淺淡的藥香。重點是,她此時不著寸縷,腰以下最起碼還蓋了薄被,腰以上,什麽都沒有。


    在安全的地方,又沒了窺視感與四麵八方的眼睛,稍稍緩過來的檀灼,羞恥心也跟著一並複蘇,伸手想去夠堆在腰間的薄被。


    朝徊渡按住了她亂動的肩膀,“折騰什麽?”


    大概剛醒來的緣故,檀灼尾音有點微弱的軟,從唇間溢出兩個字:“遮羞。”


    “害羞什麽。”


    “你哪個地方我沒看過。”


    朝徊渡輕描淡寫的話語傳來,讓檀灼指尖一頓——


    古董巷子裏他突然如天神降臨出現,又親自給她塗藥,她是很感動沒錯,但是並不代表,他可以理直氣壯地狗裏狗氣。


    “我跟你又不一樣,我有羞恥心。”檀灼小聲咕噥了句。


    話剛落下,忽而後背傳來一陣很輕微的風。


    原本上了涼颼颼的藥物,伴隨著一陣微風,更舒服了。


    她差點沒忍住低吟出聲,意識到朝徊渡在幹什麽,白玉似的小耳朵微微泛紅,不自覺地瑟縮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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