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崖縫真的很窄,尤其在懸崖底下往上看,簡直就是一條細線,此刻,那隻小金雕看到突然出現在它麵前的塔斯哈,開始“喳喳”的叫起來。


    他隻能探進去半個身子,所以他努力伸長脖子往崖縫裏看,他看到了那隻羽毛都沒有長全的小雕,此刻,它正哆哆嗦嗦的站在那裏驚恐的看著他。


    正應了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句話,他沒有領教過金雕的厲害,即便是不會飛的小金雕,啄人一下也會鮮血淋漓的。


    他探著身子把手伸進去抓那隻金雕,小金雕看見一個從來沒見過的生物到了身邊,它驚恐且本能的用彎刀一樣的喙一下啄在塔斯哈的胳膊上。


    塔斯哈疼的猛地把胳膊縮回來,他的另一隻手正緊緊抓著藤條,無法擼起袖子看看是否流血。


    這一切被盤旋著的金雕夫妻盡收眼底,它們在空中一聲聲長嘯著,似乎是提醒小金雕這是有人在救它。


    塔斯哈忍著疼痛,再次把手伸進去,他一下抓住小金雕的一個翅膀,輕輕拽了一下,小金雕開始叫起來,塔斯哈又摸到了它的腿,他擔心扯斷小金雕的翅膀,所以,他不敢用蠻力,他試探著岩縫裏的空間,從小金雕的叫聲中估摸著往外拽。


    這期間,小金雕一邊叫,一邊啄塔斯哈的手。


    但塔斯哈不能再放手,他擔心一旦放手,小金雕縮回岩縫最裏麵,他就更夠不到它了。


    當小金雕終於露了出來,他喘了口氣,抓著它的腿向後一扔,小金雕穩穩地落在背簍裏。


    他鬆了口氣,知道小金雕不會爬出來,因為他看見小金雕的翅膀羽毛還不豐滿。


    他開始慢慢向下退,剛才金雕拋在鬆樹上的繩子就在身後,他本來覺得用不到繩子保護,但是他還是想學一下抖繩子這個技巧。於是,他取過繩子,一頭拴在腰裏,退了幾步後,把鐵鉤掛在身邊的藤條上,拽了拽很穩,他繼續向下走了兩步,他開始抖繩子,抖了十幾下終於把繩子上的鐵鉤抖了下來,他興奮的把鉤子掛在旁邊的野藤叉上,繼續向下,繼續抖繩子......


    他學著爺爺和阿布教給的方法抓緊岩石上密密麻麻的野藤蔓,身下的腳踩穩一步再鬆手,繼續探踩第二部,下到最底下一截了,他抖動一下繩子,但是繩子怎樣也抖動不下來。


    這個高度,即便是他直接跳下去都不會摔死,但是,他不能在最後一節懸崖了再把繩子丟掉,他重新開始往上攀爬。


    達哈蘇看出了孫子的意圖,他向他喊著,繼續向下,不要再管繩子了。


    塔斯哈聽到了爺爺的話,而此時,他已經把繩子摘下來了,他開始手腳並用往下退。當塔斯哈的雙腳踩到地麵的一瞬間,達哈蘇過去一把摟住孫子的頭淚水長流。


    他太激動了,他親眼看到他們家族的另一隻雄鷹正在成長,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後代使這位耿直的獵人激動的單膝跪地,他雙手伸向天空,用厚重的蒙古語感謝長生天對他的厚愛。


    田下也過來激動的抱住塔斯哈,他激動地語無倫次,表達著他的擔心。


    達哈蘇見塔斯哈的手在流血,他走到一邊,找到一些像白羊毛一樣的野草花絮,點燃後的灰燼按在塔斯哈的手背上,他心疼的看著孫子直搖頭,塔斯哈看著爺爺隻是笑。


    達哈蘇解下塔斯哈身後的竹簍說:“ 看,它還是一隻幼鳥,翅膀都沒有長出,說明並不是練習飛翔的時候摔下來的......”


    “啊---那是什麽?它要幹什麽?”沒等達哈蘇把話說完,田下指著天空驚叫起來。


    大家猛地抬頭,隻見金雕夫妻正在向他們俯衝下來,其中一隻金雕抓著一條又粗又長的死蛇。


    他們詫異之際,一條像塔斯哈手臂粗的大蛇“啪嘰”一下落在他們麵前。


    塔斯哈嚇得後退好幾步,達哈蘇也嚇得向後一跳,田下村夫直接坐在地上連滾帶爬跑出去很遠。


    大蛇掉下來的同時,金雕夫妻也落在了他們麵前。


    達哈蘇定了定神,他一下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他不慌不忙的把小鷹從背簍裏拿出來放到地上,他邊做這些邊說:“這是條死蛇,估計這條蟒蛇爬到金雕家把小雕嚇得掉下懸崖的,這下我就明白為什麽沒長翅膀的小雕會掉下來了。”


    他看著金雕夫婦說:“長生天保佑,小雕回來了,把它帶回去吧,我們也該回家了。”


    說完,他把放在地上的木桶和樸刀放進背簍,把繩子纏在腰裏,對塔斯哈說:“這條死蛇是答謝我們的,你接受嗎?”


    塔斯哈看見金雕夫妻還沒有飛走的意思,他壯了壯膽拔出靴刀走到死蛇跟前,鋒利的靴刀利索的割開蟒蛇的肚子,一顆黑亮的蛇膽包裹著薄薄的一層膽膜掉了出來,塔斯哈匕首輕輕一割,膽管和蛇身分離了,他學著爺爺以前的樣子,在膽管處打了個結。


    做完這些,他看著爺爺,似乎在問爺爺他做的對不對?得到達哈蘇的首肯後,他站起來把蛇膽交給爺爺準備回家。


    三個人走遠了,金雕夫婦看著地上的大蛇,它們不時的轉頭看著他們的背影,覺得也許老獵人家不喜歡這樣的禮物。它們沒有在地上吃東西的習慣,夫妻倆一個抓著開膛破肚的蟒蛇,一個抓著被蟒蛇嚇得掉下懸崖的小雕向懸崖頂飛去......


    從此,老獵人家門口隔些日子便會出現一隻死兔子或者死老鼠,最大的是一隻半死不活的山羊,而令他們沒想到的是,在以後的日子裏,金雕還會在關鍵時刻力所能及幫助他們......


    這天晚上,院子裏的母狗果日汪汪的叫個不停。達哈蘇點上馬燈出門觀看,隻見果日衝著遠處狂吠不止,達哈蘇沒看見昆侖。


    “昆侖!”


    “昆侖!”他叫了幾聲,沒有回應。


    窯洞裏的田下也醒了,但是他不敢起來。他穿好衣服坐在炕上聽著外麵的動靜。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他也不敢出去,他不敢保證昆侖會不會在黑暗中撕下他的大腿肉然後一仰脖子吞進肚裏,他不敢冒這個險。


    但是怎麽聽不見昆侖的聲音呢?盡管他不想聽見它令人膽寒的狼嚎,但是,沒聽見它的叫聲反而更感到心裏惶惶的。


    “嗷嗚----”


    過了一會兒,終於聽見一聲似狼非狗式的叫聲。接著聽見杜鵑的聲音:“果日!你也出來迎接我們啦?”


    田下明白了,是他們回來了,昆侖那畜生很遠就能嗅到主人的氣息,它悄無聲息的迎接他們去了,這條來無蹤去無影的黑狼隻要想到它就能起一身雞皮疙瘩。


    他衝著外麵問道:“巴圖魯,是你們嗎?”


    “是的田下,我們回來了,你先休息,明早再說話吧。”


    田下說“好的,辛苦了。”說完他合衣躺了下來,他估摸著天快亮了,等天亮了再說話。他把被子搭在身上,躺著躺著又睡著了。


    這邊屋裏,巴圖魯把毛巾遞給杜鵑後坐在炕上,他看著達哈蘇說:“現在外麵亂的很,張大帥也炸死了,聽說整個大清有好幾個皇帝,各是各的地盤。宣統皇帝在前幾年就離開皇宮了,有的說到了天津,有的說到了日本,還有的說皇帝其實早就死了,說什麽的都有。”


    達哈蘇盯著門口的屋頂一言不發,巴圖魯問他:“爹,怎麽辦?”


    半天,達哈蘇長歎一聲:“清朝也沒啦!要改朝換代嘍!”他滿臉布滿悲蒼。


    他無奈的說:“不孝子孫啊!把祖宗打下的江山斷送了……”塔思哈趴在被窩裏茫然的看著這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達哈蘇意味深長的看著兒子,說了一句隻有他們父子倆才能聽懂內中含義的話:“清朝沒了,那些東西該交給誰?”


    巴圖魯看了一眼一無所知的妻子低下頭不說話了。


    “爹……”杜鵑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達哈蘇說:“到這時候了,想說什麽就說吧,雖說滿蒙一家,畢竟我們蒙古族是外族,清朝皇帝說到底不是我們的祖先。”他酸楚的說。


    巴圖魯說:“我們走的時候您交代過不能讓除了攝政王之外的人看見那本子……現在整個大清亂哄哄的,皇上說不清是死是活,但是聽說攝政王去了天津,還聽說他們都死了,也不知道哪些話是真的,我們找不到攝政王,回來路過家裏,我讓塔斯哈的舅舅看了一下……”


    “他怎麽說?”沒等巴圖魯把話說完,達哈蘇猛地盯著巴圖魯問道。


    清朝滅亡的消息就像晴天辟靂打懵了這個骨子裏充滿驕傲的老頭,他痛恨這些敗家的皇親國戚,同時他心中滋生了一種怨恨,他不知道什麽人奪取了大清江山,雖然他是蒙古人,但祖上是和滿族人一起打天下過來的,祖上在清朝也是舉足輕重的。由此他聯想到田下村夫和這個本子以及本子裏的圖畫,他甚至認為是日本人再次侵略而且奪了大清江山。


    小倭寇屢屢進犯,一次比一次野蠻,這些事祖輩們不止一次的提起,他的曾祖父給他講過清朝人和日本人的海戰。“車軲轆高的小日本人像野獸一樣怪叫著揮舞著長長的刀,被砍掉一隻胳膊渾身上下變成血人還要用剩下的另一條胳膊殺人,一旦被幾個清軍圍住,逃生無望的情況下,用刀一下子刺進自己的肚子裏……”達哈蘇經常想起祖父的這些話。


    巴圖魯說:“我大舅哥說這些日本字他也不認識,但是這個本子上記錄的好像是咱們這裏所有礦藏的具體位置,記錄的相當詳細,甚至有多少儲量都算計好了,說這個本子相當珍貴,他囑咐我們千萬不能讓田下帶回日本去。”


    達哈蘇慢慢的長歎一口氣說:“明白了!”


    此刻他鐵定的認為是倭寇成功奪取了大清的天下,仇恨就像一團火焰在他胸中燃燒,想到田下此來的目的,他心裏拿定了主意。


    救了他性命是人之常情,但是這個本子絕對不能帶回去。


    他一字一句地說:“大清朝亡了,可是大清的山河還在,大清的子孫還在,達哈蘇還在,巴圖魯還在……”


    “還有塔思哈!”小塔思哈坐在炕上接著喊了一聲。


    “對!還有我們英勇無畏的塔思哈,隻要我們都在,這個本子就到不了日本。”達哈蘇堅毅的目光看著塔思哈。


    杜鵑問達哈蘇:“爹,大清沒有了,那我們屬於哪裏人?”


    達哈蘇和巴圖魯四目相對一時不知道怎樣回答。


    “中國人!”塔斯哈在炕上說了一句。


    大家都轉頭看他,他說:“田下伯伯說滿洲屬於清朝,清朝隻是中國的一個朝代,不論朝代怎樣換,中國永遠是中國。”


    達哈蘇對杜鵑說:“你兒子說得對!不論朝代怎樣變換,我們都是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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