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林在工地給他們慢慢講著兩把槍的來曆,勘探總部,宮本也沉浸在回憶中……


    看見淺野掉下去了,宮本沒命的向前跑,邊跑邊回頭看,摔倒幾次都不記得了,直到他再也跑不動了,他一下倒在一棵大樹下大口喘氣,他覺得淺野死了,自己也活不過今天晚上,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四周黑咕隆咚,茂密的森林裏安靜的像是在地獄,一點聲音也沒有,除了自己的喘息聲就是心跳聲。


    他又冷又餓又緊張,眼下最大的感覺是恐懼。他覺得他的周圍都隱藏著一個鬼怪,像餓狼一樣的鬼怪正在黑暗處死死盯著他,隨時會猛地撲向自己。


    他後悔不該打死淺野,他隻要再努力拉淺野一把就可以,但是驚恐之下他選擇了犧牲淺野的性命,他覺得隻要狼有了淺野下口,就不會再爬上去追他。


    事實證明他當時的想法是對的,狼果然沒有繼續追他,他才一口氣跑這麽遠。可是當這無邊的黑暗包圍自己時,孤獨、恐懼使他後悔起來。


    他太累了,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走路,而且,也不知道往哪裏走?他幹脆靠著大樹不走了。如果走與不走等待他的都是死亡,他寧願選擇坐下來等待。


    他迷迷糊糊好像睡著了,一股寒風襲來,他打個冷顫清醒了一下。這時他依稀看到遠處閃了一下橘黃色的光,就像孩子們玩火時在不經意間飄到遠處的一個孤獨煙花一樣瞬間消失了。


    他精神起來,眼神極力向黑暗的最深處望去,遠處一點點火光的確存在。他努力甩甩腦袋,極力證明自己不是幻覺。


    他眼睛一眨也不敢眨,死死盯著那微弱的一點點光亮。


    那一點點光就像一個忽隱忽現的小紅點,或者更像鬼魂的眼睛。他嗓子裏發出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恐懼聲,連滾帶爬向後跑去,跑著跑著,他腿一軟再次跌趴在雪地上。


    動物的眼睛有這樣火紅的嗎?他的腦子飛快搜索著記憶中所有紅眼睛的動物。沒有,即便兔子的眼睛會發紅光也是有光對射的情況下吧?現在四周一片漆黑,唯一有點發白的就是地上的積雪,但積雪散發出微弱的白光也被大麵積黑暗壓下去了。


    不是動物,唯一能解釋的就是火。想到這裏,他激動起來。


    他不敢叫喊,擔心把狼或者豹子招來。他趴在雪地上,像條蜥蜴一樣慢慢向前爬行,每爬行一截距離都會停下來仔細聽周圍的動靜。如果感覺一絲危險,他會迅速掏出那把手槍,隻要手槍在手,就可以增加一份膽量。


    這樣爬行是不是有點慢呢?他站了起來,沒走幾步,一個帶著尖刺的樹枝直接撞到臉上然後向下劃去,他疼的倒吸一口涼氣,盡管厚厚的棉帽把耳朵和大部分臉都包裹起來了,但冬天的樹枝就像鋒利的匕首,盡管包的嚴實,還是把鼻梁劃破了,他顧不了這些,抬起胳膊擋在眼前,眼睛盯著前麵的紅點一步也不敢停歇。


    森林裏有許多橫七豎八的樹枝不時地把他絆倒,他爬起來第一個動作就是尋找那個光亮,他的衣服被樹枝劃得破破爛爛,右胳膊的棉花已經都沒有了,隻剩一個破袖子還套在胳膊上,但這些都不是主要的,他最擔心那個微小的光亮突然消失。


    盡管他用胳膊擋在額頭上方以抵擋突然撞到臉上的樹枝,但臉上還是被伸出來的樹枝劃得血肉模糊。他此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一個念頭向前走……


    在鐵路工地,狗剩和長林架著大鍋,把一鍋滾燙的黑瀝青倒進大坑,重新放好鍋後繼續加熱瀝青塊。


    “後來呢?”喜來問,長林接著給他倆講......


    黑記和長林他們幾個輪流背著淺野,走到一塊稍稍空曠一點的地方,黑記說實在走不動了,於是他們開始圍著火堆吃東西,黑記看了看淺野走過來坐下說:“還沒死。”


    王世飛說:“走出林子到了大路上,如果有人就把他放下,我們總不能把他背回家吧?”


    大家誰也沒說話,這時淺野突然哼哼起來。黑記趕緊過去,淺野慢慢睜眼睛,他看到火堆,看到幾個陌生的男人,他明白了,自己得救了。


    黑記過去拿起火邊的酒壺給淺野灌了一口,淺野喝了一口咳嗽了幾聲。


    “命真大!你是幹什麽的?”黑記問他。


    淺野輕輕的搖頭,一群人看著他這情景也蒙了。王世飛說:“是個啞巴?還是聾子?”


    黑記又問:“能聽到我說話嗎?”他指著自己的耳朵。


    淺野點點頭。


    黑記又指著自己的嘴巴說:“你不會說話?”


    淺野搖搖頭。


    大家看明白了,救了個啞巴。


    黑記說:“先救活他再說吧。”說完他伸手向他們要了點兒窩頭和水喂淺野。淺野正要張口吃,這時他額頭的傷口劇烈疼起來,他“啊!的叫出了聲。”


    黑記扒拉開他的頭發看了看說:“喲!這傷口鬧了半天很厲害,剛才一直以為他會死,也就沒在乎他的傷口,原來這麽大口子,都到頭發裏了,這得包紮一下。”說完他看了一下淺野的衣服。


    他的衣服下擺有一條撕破的口子,裏麵露出了棉花。黑記“刺啦!”一下把那條破布幹脆撕下來,把裏麵的棉花拽出來一把放到火上點著了,他用樹枝挑著棉花燒成灰燼,把灰拿起來一下按在淺野的傷口上,用那條破布把他的頭纏起來。


    王世飛看著淺野,把手槍拿過來說:“這把槍是你的?”


    淺野看著槍點點頭。


    “你上山幹什麽?哪來這麽好的玩意兒?”王世飛問。


    淺野假裝聽不懂,他不能說自己是日本人,他們這一路經常得到獵人的救濟,獵人們經常用疑問的口氣問他們怎麽會走進深山?盡管他們一直解釋是替朝廷搞測繪迷路了,但是有的獵人對他們的身份起了疑心,於是他們規定以後幹脆不要解釋,即便讓人誤會是啞巴也不要解釋了,因為他們解釋不清,於是他隻能搖搖頭。黑記說:“他是啞巴,你問也是白問。”


    黑記把窩頭遞給淺野,淺野正要吃……


    “啊------救命……救命……”一聲呼喊突然從黑暗處傳了過來。


    所有人都緊張的站了起來,王世飛把獵槍扔給黑記,打開手槍保險對準那個方向。他們聽不清那聲音喊的是什麽,但他們確信是人的聲音。


    他們循著聲音望去,隻見一個滿臉是血渾身破破爛爛的人連滾帶爬向這邊趔趄過來。


    大家聽不懂這是什麽話,但是淺野能聽懂,他不光能聽懂,還能聽出來這是誰的聲音。他瞪大了眼睛,極度的憤怒與恐懼一起襲上心頭,一陣眩暈他暈了過去。


    看見已經坐起來的淺野突然向後倒去,黑記過去看了一下,知道他隻是暈過去了也就沒再管他,他們一起看向爬過來的宮本。


    宮本終於看到了人類,他激動地大叫著:“救救我,救救我。”他終於爬到了火堆前。


    “日本人!”王世飛雖然不認識日本字,但是他在省城賽罕塔拉見過日本人,聽過日本人說話。


    “你是日本人?”他問宮本,宮本使勁點點頭。他們這些專家,除了田下漢語說得好,其他的人都隻能聽懂最簡單的對話。


    黑記他們不約而同看向了火堆旁又暈死過去的淺野,估計他也是日本人。


    王世飛指著躺在雪地的淺野問宮本:“他也是日本人?”


    宮本這才抬頭看見另一邊的淺野,他吃驚的瞪大眼睛看著淺野,他居然沒死?他猜測王世飛問他淺野是不是日本人,他機械的點點頭。


    “你會說中國話嗎?”王世飛問他。


    宮本茫然的搖搖頭,他心裏清楚,此刻即便會說中國話也不敢說,他一旦開口,就要解釋許多無法解釋的事。


    王世飛歎口氣說:“這叫什麽事?探礦卻探出兩個日本人來。”說完搖搖頭。


    宮本盯著一動不動的淺野,不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剛才在森林裏孤獨一人時後悔打死了淺野。現在危險似乎過去了,他卻又希望躺在那裏的淺野是具屍體。


    淺野如果活著,自己想致他於死地的事情就會暴露,回到日本自己將會受到軍部嚴厲的懲罰,但眼下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用祈求的眼神看著眼前這幾個人,他不知道自己會受到怎樣的對待,如果淺野活著,會不會把傷口怎麽來的這件事告訴這些人?這些人會怎樣對他?


    但,不論他們怎樣對他,他是一步也不會離開他們了,哪怕他們毒打自己一頓也絕不離開。他甚至想,寧願被他們打死也好過被狼咬死。


    “怎麽辦?老大?”王長林問。


    “操!這叫什麽事?”王世飛煩躁的看著已經爬到火堆旁正嘿嘿向他們諂笑的宮本。


    “搜他的身。”王世飛說。


    黑記蹲下身子在宮本身上果然摸出一把槍,他高興的跳起來。這下輪到王長林眼熱了,他趕緊繼續搜查,除了掏出一個指南針和幾顆子彈什麽也沒有了。


    看見長林手裏的子彈,黑記一把奪了過去說:“槍都沒有,你要這個沒用。”


    長林說:“你倒是分給老大幾顆子彈呀,不能一個人獨吞吧?”


    黑記嗬嗬笑著看王世飛,王世飛說:“全給我,手裏有了這個,趕明兒集中弟兄們到馬老財家摟一把去!”


    黑記不甘心的把子彈遞了過去說:“哥,我看你剛才都會打保險了,這玩意兒誰教你的呀?”


    王世飛看著手裏的一大把子彈,心情非常好,他笑著說:“這鐵盒子和獵槍都一樣的原理,必須有保險,你搗鼓一下就熟練了,今天真他媽太走運了,那個是什麽?”他看見長林正在搗鼓手裏的一個小物件。


    長林說:“圓圓的,不知道什麽玩意兒,他也不會說中國話,否則可以問一下。”


    王世飛想了一下,看了看淺野和宮本,他指著淺野對宮本說:“你背著他。”然後他說:“帶回去再說吧,最起碼得了人家兩把槍呢!這禮物可夠分量,搜出來的東西如果覺得有用咱就留下,沒用走的時候還給他們。”


    他們點了兩個鬆枝火把,把篝火熄滅後上路了,宮本背著昏迷的淺野深一腳淺一腳跟在後麵……


    走在後麵的長林也舉著一個火把,他的後麵就是背著淺野的宮本,走著走著,聽到後麵“嗵!”的一聲。


    雪很厚,前麵的人沒聽見,但是長林聽見了,他轉頭看見淺野被宮本壓在身下了。


    宮本看見長林站住了,喘著粗氣說背不動了,可是他說多少也等於白說,長林根本聽不懂。於是在長林的幫助下,宮本繼續背著淺野往前走。


    淺野感覺有人在死死掐著自己的脖子,但是他卻無力掙紮,他甚至抬起胳膊的力氣都沒有,就這樣任憑這雙手掐向自己。


    昏迷中的人雖然視覺已經沒有,因為閉著眼睛,但聽覺很靈敏,他迷迷糊糊聽見有人說話,接著聽到宮本說“很累,背不動了”這樣的對話,他意識到剛才那雙手是宮本的,他又想弄死自己。


    還好,宮本再次把自己背起來,淺野迷迷糊糊任憑他背著自己往前走。


    長林發現好幾次宮本故意把淺野的頭往樹樁上撞,但每次宮本都比劃著說背不動了才會導致身體東倒西歪,不管他怎樣比劃,長林不為所動催他繼續走路。看見宮本累的癱坐在雪地大口喘氣,一般人都會主動替他背一會兒。但是黑記一夥本來就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平時靠打家劫舍生活的人沒有乘人之危殺了他們已經是看在兩把手槍的份上了,所以,宮本指望長林替他背一下淺野的願望注定落空。


    第二天中午快出森林了,他們原地休息時。王世飛說是去解手,不一會兒聽見“砰!”的一聲槍響。大家都緊張起來。一路上黑記沒幹別的,就玩這把寶貝手槍了,所以聽到槍聲,他麻利的打開保險和長林一起向槍聲方向跑去。沒跑幾步王世飛扛著一個半大山羊走了過來,他興高采烈的說這次進山到底走了什麽狗屎運?得了兩把槍還打到一隻山羊。大家都很高興,把山羊開膛破肚架火烤了起來。王世飛拿著一塊山羊肉遞給宮本,雖然羊肉又淡又膻,宮本卻狼吞虎咽吃的挺香。


    黑記知道宮本聽不懂中國話,所以他也不避諱他,說:“那個其實早醒了,一直在裝死,不知道什麽意思。”說完他掏出宮本身上搜出來的手槍高興的琢磨起來。


    突然他盯著手槍臉色大變,他給王世飛使了個眼色,王世飛看出來兄弟有事,他們走到一邊,黑記把手槍遞過去說:“你看看手槍上有什麽?”


    王世飛接過手槍隻看了一眼馬上說:“血!”


    這血跡太明顯了,根本不需要仔細辨認,昨天用手槍砸了淺野後,宮本直接裝進口袋裏,隻顧逃命了,哪有時間擦拭血跡,再說淺野都被狼吃了,即便有血跡又能怎樣呢?


    命運就是如此捉弄人,淺野沒死,自己手槍也被救淺野的人搜走了。


    王世飛恍然大悟的咬著牙點點頭說:“怪不得後來這個一爬過來前麵那個馬上暈過去了,這就是一凶殺案呀!第二個把第一個打暈後推下溝底,以為他絕死無疑了,這才放心的血都懶得擦了,誰曾想受害者正好砸咱們麵前了,咱晚上的篝火也讓凶手找到了咱們,就這麽回事!”


    黑記點點頭說:“這事情泛著邪乎!日本人大部分都在賽罕塔拉那樣的大城市做買賣,他們來這裏幹什麽?他為什麽要打死這個人?用槍直接給他一槍不就完了嗎?還用鐵疙瘩往死裏砸,真弄不明白!”


    “一會兒過去,假裝什麽也不知道,先回家再說,讓長林注意點後麵那個,出了林子還有河呢,別讓他把人扔在冰碴上摔死。”說完他倆若無其事的走了過去。


    上路後,黑記拽了長林一把,把剛才的事情說了,長林說:“怪不得呢,好幾次他背著人都往樹上撞,日本人真他媽夠陰的。”


    “別讓他看出來,先回家。”黑記囑咐著他,於是他倆緊走幾步趕了上去。


    果不其然,就在長林一不注意的情況下,宮本一下把淺野扔在凍得鐵一樣的冰麵上,走在前麵的長林根本沒聽見,多虧黑記向後看了看,正好看見他把淺野扔了。


    “你幹什麽?”黑記叫了一聲,王世飛和長林才轉身看到宮本又想害淺野


    宮本看見黑記用手槍指著他,他連凍帶嚇渾身哆嗦著說:“我背不動了,我快凍死了。”


    長林過去把淺野架起來,王世飛過去一拳把宮本打倒在冰麵上說:“老子最不喜歡耍陰招的人,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想弄死他,有老子在你就別想耍花招。”


    “讓他背著,繼續走!”他說。


    清醒過來的淺野聽明白也看明白眼前發生的事了,他心裏充滿悲哀。千辛萬苦來到中國偷偷測繪,一路上幫助他們的是中國人,想要害死他的卻是朝夕相處的同胞隊友。宮本為了逃命害他死過一次,現在還在想盡辦法害死他。


    他必須自保,於是他慢慢睜開眼睛看著狼狽不堪爬起來的宮本。宮本驚恐的看著他,凍得上下牙劇烈碰撞著:“淺...淺...淺......”


    淺野沒有理他,在長林的攙扶下慢慢向前走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狼性的較量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傲雪冷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傲雪冷梅並收藏狼性的較量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