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午間引著孩童說笑活生生的宋觀舟,此刻竟失了蹤跡凶多吉少,眾人心中五味雜陳,一時無語。


    再聽得宋觀舟身邊的丫鬟婆子哭得痛不欲生,呼喊著宋觀舟的名號,其狀悲鳴,引得許多女眷男賓竟也跟著落了淚。


    朱寶月抱著宋觀舟的裙裾,哽咽不止,一旁伎子跪在跟前哭道,“琴童無礙,多謝寶月姑娘。”


    “……謝我作甚,要謝四少夫人啊。”


    眾人驚魂未定,秦慶東打起精神來,問了幾個孩子的狀況,大夫上前說道,“二公子休要擔心,除了最小的桓哥兒與琴童嗆水嚴重,這會兒還在歇息,其餘兩位小公子與小娘子,都無大礙。”


    蕭引秀正在斥責跟在淩哥兒和桓哥兒的丫鬟小廝,賢哥兒與淩哥兒躺一處兒,這會兒掙紮著要起來,旁邊守著的秦家夫人以及古氏趕緊攔住,“我的哥兒們,且不能亂動!”


    劉賢看向外頭,“不要責罰下人。”


    秦老太太與梅太太相攜走了進來,“如何不罰,都是些拿著主子性命耍玩的潑皮兒,定要重罰!”


    兩個孩子互相看了一眼,齊齊要起身,眾人阻攔不住,劉賢帶著哽咽聲問,“我四嬸嬸呢?”


    秦老太太頓住,繼而安慰道,“他們已去找了,定然沒事兒。”


    裴育凜低聲哭泣道,“四嬸嬸叮囑不準責罰下人,明明是我們幾個頑皮,失足落水,與他們何幹?”


    秦慶東進來時,就看到兩個孩子據理力爭,他走到跟前問道,“宋觀舟同你們這麽說的?”劉賢看到秦慶東,再忍不住,一把撲了上去哭泣道,“我沒抓住她,四嬸嬸說她沒力氣了,叮囑我們上來莫要打殺下人,說人命貴重。”


    想到宋觀舟落水,裴育凜與劉賢嚎啕大哭起來,“四嬸嬸是不是已經死了?”


    孩童哭聲最為淒切,秦家的小丫頭也吵著讓嬤嬤抱了進來,聽到兩個哥哥說了宋觀舟死了的話,也哭了起來,“四嬸嬸不能死。”


    一時滿屋哭聲,甚是催淚。


    二房梅太太用羅帕抹了抹眼角,出了門子,勸解蕭引秀,“放開吧,孩兒都回來,有什麽比這還重要的。”想到失了性命的宋觀舟,竟然也哭了起來,“老四家的——”


    蕭引秀低頭不語。


    許久之後才道,“她會水,怕不是那麽容易出事兒,二嬸要相信觀舟。”


    梅太太搖頭,“我問了幾個會水的漢子,他們說這脫力了,就凶多吉少……”


    蕭引秀聽聞,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


    “那麽目中無人的女子,定然不會就這麽死了。”


    裴漱玉與梅青玉帶著幾個庶出姑娘小心翼翼過來,聽到這話也點了點頭,“四嫂定然吉人有天相,不會出事的。”


    可惜這些話,安撫不了任何一個在場之人。


    黃執與劉伏苒、裴樺,使了下人送了各家女眷歸家,同時又報了各家遣人來援,裴海得了信兒,失聲問道,“誰不見了?”


    裴樺跟前的隨從回稟,“淩哥兒、桓哥兒並其他家三個孩子從別苑的瀑布上落了水,少夫人跳下去救人,孩子倒是救了回來,少夫人身疲力盡,失了蹤跡。”


    裴海一把抓住隨從,愕然再問,“四少夫人失蹤了?”


    隨從重重點頭,“如今黃家、李家、劉家、秦家都回來報信,點些護衛往山裏去,四少夫人落了水,定然要沿著水流處尋個明白。”


    裴海頭一下子嗡的響了起來。


    “好,我這就去安排。”


    盤點了人,裴海本事不想跟老爺說一聲,可思來想去,還是叩開正賢閣的書房之門,裴漸看他滿臉悲戚,疑慮不解,“大海,怎地?”


    裴海一下跪倒,“老爺,四少夫人落了水,如今下落不明。”


    落水?


    裴漸微愣,“她會水,怎麽會失了蹤跡?”


    裴海把裴樺跟前隨從傳來的話說了一遍,“四公子帶著府上去的人正在尋找,二房大公子隻差了人回來報信,我這會兒點了護衛小廝,備了火把燈油,準備往山裏去。”


    “——孩子們……?”


    “都救回來了。”


    “就觀舟沒了影——”


    裴海壓著嗓子,“說是沒了力氣!”


    裴漸形神四散,忽地跌落椅子,裴海趕緊起身扶住,“老爺,屬下本想瞞著您,可如此動靜,哪裏能瞞得住——”


    又是吃了涼茶,又是順了氣兒,好不容易裴漸緩了過來,才問道:


    “點了人不曾?”


    “已備好。”


    “我與你們同去。”


    裴海馬上拒絕,“老爺,現在天已黑了,過去也是半夜,您——”


    可裴漸眼神淩厲,“這是守安唯一的孩子,我愧對他,如今不去,你往我餘生如何過活,死了又怎麽去見守安夫婦?”裴海隻得作罷,麻利準備妥當,與裴漸前後,騎馬奔去。


    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金拂雲麵上哀戚,恨不得替裴家四少夫人去死的樣兒,讓多位女眷出言勸慰,“這都是孩子淘氣,不知深淺闖了禍,四少夫人女中豪傑自請救命,與你何幹?切莫自責。”


    好端端的桃花宴,卻出了這事兒,金拂雲入京第一次宴請,失了算計。


    待入了閨房,她拭去眼淚,心頭一喜——宋觀舟落了水,老天終是眷顧她,讓裴岸失了娘子!


    愈發壓抑不住的喜悅,讓她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喃喃自語,“拂雲,不枉你一片苦心。”待出了門,又落了淚,鎖紅上前勸慰,她也做悲傷之狀,“再備些火把桐油,翻天覆地也得尋了小嫂子回來。”


    秦慶東帶著一隊人馬,跟著莊戶上的人從河流往山裏尋來。


    他從頭到尾,陰沉著臉。


    兩個時辰尋來,一無所獲,期間秦慶東崴了腳,這會兒歇在小道上,忽聽得遠處傳來馬蹄聲,有人迎了上去,才聽得驚呼,“小的見過國公爺,您慢些,前頭路窄。”


    裴海先下了馬,“你們是哪家的?也在尋我們四少夫人嗎?”


    秦慶東讓護衛扶了他上前見禮,“伯伯——”聲音哽咽,這會兒看到裴漸,他回避的情緒方才奔湧出來,裴漸下了馬,上來朗聲問道,“還是沒有蹤跡?”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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