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岸停下腳步,因二人容貌出眾,身著官服華裙,不由得遠遠駐足觀望。


    “大姑娘,我們先回去吧。”


    鎖紅連忙低聲勸道, 生怕金拂雲一個按捺不住,在裴四公子跟前失了禮數,說漏了嘴。


    金拂雲微微搖頭,依然執著的看著裴岸。


    “我若是與她計較,那豈不是讓你難堪?你我情義,勝過她欺我之恨,隻是……,季章,你那般知書達理,而今卻也因她,少了曾經的風骨。”


    裴岸慢慢回首,“往日風骨?拂雲說的什麽話,我並未因她是我的枕邊娘子,就偏袒了她去。可終究是結發夫妻,她任性不知事,我為人丈夫,又豈能脫身獨立?”


    一席話,聽得金拂雲肝腸寸斷。


    她再忍不住,仰頭追問,“她帶著丫鬟護衛,打到我門上,指著我鼻尖辱罵,你也是親眼看到的!”


    還說不偏袒?


    簡直是替她擔了所有罪責。


    裴岸聞言,表情僵硬,許久之後才看向金拂雲,低聲說道,“青梅園的老鴇子顧三娘子收監當夜,並畏罪自殺,我那娘子,好似沒有說錯這句話。”


    金拂雲心頭大震。


    她忽地連連搖頭,“不!”


    “……我哪裏知道這些,全是你家娘子到我跟前,胡言亂語一番——”


    裴岸知道存在巧合性,可這會兒街子巷口的,已有人注視過來。


    “罷了,且回吧。”


    裴岸欲要離去,可餘成這會兒也有些鎮不住氣。


    他跨步上前,攔在裴岸跟前,“裴大人,那什麽老鴇子的,我們大姑娘待字閨中,一門不出二門不邁,如何知道啊——,這一切不過就是四少夫人情急之下,強硬按到我們郡主府頭上的,可做不得數。”


    “那……餘成,你明明早幾日就入了京,為何騙我與二郎呢?”


    餘成微愣,繼而否認,表情真摯,“屬下不曾騙過您,大人!定然是有什麽誤會!”


    可惜裴岸不欲再做糾纏,一躍上馬,居高臨下看著盈盈欲泣十分委屈的金拂雲,“時光輪轉,興許我們都變成彼此陌生的人。”他頭疼欲裂,心緒不寧,打馬而去。


    剛入門,阿魯就到門口來接。


    “四公子,今兒您竟是回來的晚了些,少夫人擔憂,讓小的去迎你呢。”


    裴岸不語,丟了韁繩給門房,撩袍邁步就過了垂花門,阿魯跟來,“……四公子,您身子可還是未好?”看著麵色不好,神情懨懨。


    站在韶華苑門口時,他卻停了腳步。


    鬱鬱蔥蔥的石榴樹上,已掛著指頭大小的果兒,他立在樹下,徘徊難行。


    幸而這時,閔太太與劉太太遠遠帶著姑娘丫鬟的,好似朝韶華苑走來,裴岸心頭一動,轉身離去。


    阿魯在後,看得不知所以,可也跟上前去,還不等開口就聽裴岸說道,“二郎近日可曾到過府上?”阿魯歪著腦殼想了想,“昨兒午間來過,與少夫人匆忙見麵,說了好似有富商往北邊去了,身邊帶著幾個從樓子裏贖出來的女子。問了相貌年歲,大致能對上,二公子說派了人去追了。”


    如此這樣的信兒,最近幾日都在發生。


    “表公子可曾來過?”


    阿魯搖頭,“臨溪陪在身邊,住在萬花園那條街上,沒日沒夜的尋著,卻還是沒有信兒。”


    裏裏外外,都累趴下,關鍵是還得守口如瓶。


    誰人問來,隻說辦事兒。什麽事兒,公府的事兒。公府什麽事兒?主子們吩咐的事兒。哪個主子?公府的主子啊……


    廢話文學,來自宋觀舟。


    她同裴岸、秦慶東、臨山一幹人等交代時,連裴岸都哭笑不得,“這是誰教予你的話術?”


    “這還用教?”


    一圈交代下來,任誰來問,都這麽答。


    正賢閣裏,臨山晚間陪著老爺下棋時,說了一嘴,裴漸聽之,有些詫異,“守安之女,三分像他,可這七分古靈精怪,不知從何學來。”


    “老爺莫要擔心,總歸不是壞事兒,少夫人有這份心思,是公府幸事。”


    裴漸點頭,這是自然。


    隻是世子夫妻因進宮賀壽之事來請安時,蕭引秀還是忍不住提了一嘴,“父親,四弟妹的韶華苑裏日日外男進出,而今府上還有蕭家兩房人在,好幾個妹妹待字閨中,要不孩兒提醒觀舟幾句,莫要讓妹妹們與外男撞上,甚是尷尬。”


    裴漸眉眼不抬,語氣如常。


    “她生性活絡,臨山、二郎也都不是外人,無礙。”


    蕭引秀一口氣堵在胸口,出了正賢閣並奔擴月齋,同大嫂齊悅娘埋怨起來,“我那幾個妹妹,如花似玉生來嬌貴,真是衝撞了,可真就是出了大事兒。”


    齊悅娘開口溫和,不評是非。


    “待宮裏聖上大壽過了,再同觀舟委婉言之,她很是聰慧,自是明白。”


    “明白?她明白什麽?”


    蕭引秀越說越是生氣,“我娘家幾個妹妹而今都說了,要學她勇敢有男子魄力,看上四弟並主動求親——,好的不沒有,這些丟人的往事倒讓人知了個遍。”


    說到最後,幽幽歎道,“姑母若在,哪裏容得她今日猖狂!”


    提到公府老夫人,齊悅娘麵上淡了下去,也不願意再接話,蕭引秀也知說過了,並拉起齊悅娘的手兒軟聲賠禮,“大嫂,是我的不是,姑母性子急,當日裏也是為難了你不少。”


    “秀兒,母親如今日子安靜祥和,頤養天年,你就莫要再擔心她老人家。”


    蕭引秀低下頭,有幾分無奈,“父親恁地心狠,端午大節,竟是不讓一家人團聚,早些我與世子往正賢閣請安,稟了這事兒,誰料遭來父親嚴詞斥責——”


    加上看不慣宋觀舟而今囂張無度,愈發心口之氣不順。


    齊悅娘親自給她添了熱茶,“不如去請大舅、二舅到父親跟前相商,我與欽哥兒回來也有些時日,到今兒都不曾叩拜母親。”


    “大嫂,罷了。”


    齊悅娘不解,“父親同二位舅舅素來親和,這話竟是也不能提?”


    蕭引秀搖頭,“莫說提了,我到父親跟前才要為姑母求情,父親馬上大發雷霆。大嫂,姑母怕是……,再也出不來小佛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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