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著這株草藥的品相,至少生長了幾十年,正到了采藥的時期。


    浮生草世間難見,第一次親眼目睹,鍾立辰眼睛一刻不離稀罕地瞧來看去,難能有些失態。


    “浮生草長於深山野潭,通常所處的地勢險峻無比非常難尋。我以前四處行醫進山采藥時也曾特地找過,還讓人采草藥時仔細留意,卻都一無所獲。”


    “這味藥尤為重要,卻不是必不可少。”他最後對蔣遼道,“昨日那樣說完我是真沒想到你們還會去找,還短短時間就找了回來。”


    蔣遼昨日特地詢問浮生草,鍾立辰看他是想進山去找,還特地勸阻說起自己讓人尋了多年都無疾而返。


    院裏風吹不止,高樹上偶爾飄落幾片翠青的樹葉,廉長林站在蔣遼旁邊,望著外麵的景物同時留心聽鍾立辰的介紹。


    浮生草不是必不可少。


    聽到這他心下一怔。


    蔣遼以前進山打獵肯定見過深潭,昨日才突然要進山去尋。


    但浮生草並不是非用不可。


    何況昨日回到家時就比平日晚,天色又陰沉欲雨,蔣遼卻還執意要進深山。


    他身手再了得又不是有三頭六臂,暴雨激雷獨自在山裏摸黑趕路,稍有不慎後果就不堪設想。


    廉長林緊閉著嘴,視線隨著外麵飄晃的落葉垂至地麵,心緒難平。


    鍾立辰後麵的話一出,蔣遼就覺有些不太妙,他轉頭看廉長林。


    餘光注意到他的動作,廉長林分散的眸光凝聚,隨後轉頭將目光投向他。


    咋一看去,廉長林的神色和平時無異,細看還是能看出心緒有過起伏。


    現在眼底的情緒也讓人難以窺明。


    避免他多想,蔣遼覺得還是有必要說點什麽。


    畢竟經曆過末世,不管多險峻的深山野林,就是衝風冒雨黑燈瞎火的,要進去對他來說都不在話下。


    後者卻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眸色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轉開臉,漠然不動望出窗外。


    不言而喻就是讓他別多此一舉。


    如此不給麵子,蔣遼暗暗嘖了聲,隻好作罷。


    不想聽就不聽吧。


    “浮生草要連用三日,我再給你開一方藥,熬藥時折斷一株洗幹淨放進去熬製即可。”


    終於記起還要給廉長林施針,鍾立辰不得不將目光從浮生草上挪開。


    “浮生草離開生長地存活不了幾日,剩下的兩株你們賣給我,我出最高的價錢。”


    “往後是不需要再服用這味藥?”蔣遼問道。


    “不用。這藥起疏通之效隻在前期服用就行,你弟弟的情況不比常人才隻能用生藥配合熬製。”


    鍾立辰道:“餘下的兩株他用不到我才要買回來,等曬幹後可以做多種藥方的藥引。”


    “既然如此我們留著也沒用,鍾大夫拿去就是。”


    這些藥在鍾立辰手裏才能用到根本上,蔣遼說完頓了頃刻,轉頭眼神詢問廉長林的意見。


    廉長林回看了他一眼,隨後衝鍾立辰略點了點頭,也是這個意思。


    “這藥少見可謂價值連城,你們確定不再考慮一下,就這樣白送給我?”鍾立辰提醒道。


    “日後我們少不了要來麻煩鍾大夫,說起來倒不算白送出去。”蔣遼笑道。


    有了浮生草這味藥,以前很多配不了的藥方都可以配出來,鍾立辰也不客氣推托。


    “決明,拿瓷器過來。”他喊來坐在一旁搗藥的小徒弟。


    最後分出兩株浮生草,放到盛滿水的瓷器裏。


    決明現今十一歲,已經熟讀鍾立辰讓他看的各類醫書,知道該怎麽處理浮生草。


    剛要端下去,鍾立辰讓直接送到藥房,等忙完後他自己過去處理。


    目送徒弟小心端著瓷器出去,鍾立辰要帶廉長林去施針才察覺到,他和蔣遼之間無聲的氛圍有種難以言說的怪異。


    蔣遼神色有點兒難辦地盯著廉長林看。


    廉長林卻一臉平靜行若無事,就等自己忙完過去施針。


    進來時還好好的,一眨眼就變了樣,鍾立辰著實看不明白,想著自己要不要先出去時餘楓回來了。


    不知又在外麵碰上什麽有趣的事,搖著玉扇興致難消,一路腳步帶風走進來。


    “你們今日過來這麽早,還沒用午飯吧,那正好,中午就留在這裏吃。”


    餘楓提前留客,然後神神秘秘對蔣遼道:“昨日下棋一直輸給你,今日我們比點別的。”


    現在剛到午時,等廉長林施完針差不多就是他們平日用午飯的時間。


    他說完不待兩人回答,就吩咐起身旁的管事,讓後廚多準備些飯菜。


    管事領了差事退下去安排。


    餘楓信心滿滿要找回場子,鍾立辰不知道他又淘了什麽回來,對此不感興趣就不留下湊熱鬧,示意廉長林隨他過去施針。


    今日收攤的早,施針結束再吃個飯花不了多少時間,蔣遼是沒什麽所謂。


    不知道廉長林怎麽想的他剛要詢問,廉長林卻抬步就走,視若無睹的隻給他留個後背。


    目送他走出去,身影轉過拐角消失在視野前,仍舊一副暫時拒絕溝通的模樣,蔣遼不由得暗暗歎了歎氣。


    餘楓看出來些不對,等鍾立辰和廉長林都出去後,他煞有其事折起扇子。


    “你弟弟脾氣挺好的,這突然待搭不理的,你幹什麽了把人惹成這樣?”


    “這是什麽話。”蔣遼聽的好笑。


    “肺腑之言,這不很顯而易見,主要還是你們表現的太明顯,讓人想不看出來都難。”餘楓自信不疑。


    蔣遼聽完笑了笑,不置可否。


    廉長林哪兒是衝的他,而是在跟自己過不去。


    當初原主的死和他無關,他都能自責起來,蔣遼現在仔細一想,昨天突然進山是有點冒進。


    這事說不清楚更不好跟旁人多說,蔣遼隨口帶過。


    餘楓看了看他,了然一般過來人的語氣道:“多大點事,年輕人嘛,氣性來的快去的也快,再不濟等會兒你多說幾句好話就行。”


    他坐到方桌旁,從袖口拿出今日在外麵買回來的新鮮玩意兒。


    “知道這什麽嗎?”


    餘楓故意吊人胃口,可惜卻沒被人買賬。


    “最近新出的紙牌,你在哪家賭坊買的?”


    蔣遼看了眼過去,坐到他對麵抽出一張牌看後麵。


    “鄭行。他家的紙牌最先出來,做的是不差。”


    鄭武的賭坊生意上去後,別的賭坊都跟風仿了紙牌出來,現在鎮上的賭坊都上了紙牌。


    “你連這都知道?”


    不怪餘楓驚訝,這紙牌前段時間才麵世,並且隻在賭坊裏賣,蔣遼怎麽看都不像會去賭坊賭錢的人。


    蔣遼笑笑沒說話,看他想怎麽打牌。


    餘楓今日去見幾個朋友,忙完了事聽到他們談論起才知道紙牌,蔣遼怕也是道聽得來。


    他上午和朋友打過幾輪牌掌握了些訣竅,勢在必得拿出全部紙牌打算一雪昨日之恥。


    半個時辰後,廉長林施針結束走去房間,決明抱著裝了銀針的器具跟著一道出門。


    “決明,你師傅怎麽沒過來?”


    兩人路過大廳門口時,沒見到鍾立辰,餘楓叫停他。


    “師傅在藥房,我放完東西正要過去。”


    決明剛才守在房間時心思都在浮生草上,生怕去晚了他師傅都處理完了,話沒說完拖著聲就跑了。


    鍾立辰愛藥如命,餘楓見午飯還沒好本想叫他一起打牌,聞言隻好打消念頭。


    廉長林對打牌不感興趣,餘楓邀請他一起,盛情難卻便走進大廳,坐到蔣遼旁邊。


    蔣遼轉頭看去,他神色平靜回看過來。


    不得不說,這自我消化的能力還是很強的。


    剛才見他們有點矛盾,廉長林過來了餘楓正欲勸和幾句,洗了牌抬頭見兩人的氣氛已經不複剛才。


    他盯著對視的兩人看了又看,心裏嘖嘖有聲,真是奇了怪了。


    餘楓和蔣遼打牌還能有來有回的各贏一兩局,沒想到廉長林手氣竟那麽好,過來後他和蔣遼就隻剩洗牌的份。


    不過贏的雖少,這紙牌玩起來確實不賴,府城的那邊再有趣的玩意兒都比不上。


    餘楓以前每次過來待的時間都不長,覺得這次可以久待些時日,遊山玩水什麽的都往後挪挪。


    在他注意不到的地方,廉長林攤開手裏的牌後,頗是無語地看了蔣遼一眼。


    -


    方氏正要給鋪裏送飯,見女兒回來了,問道:“怎麽樣,他什麽時候過來?”


    “不知道!”蔣方珠進屋後氣衝衝扔下竹籃坐到旁邊。


    竹籃立不穩虛晃了晃傾倒到桌邊,裏麵用油紙包裹的幾包糕點全滾出來掉到地上。


    “哎呦這是怎麽了?誰欺負你了娘給你出氣去,這些糕點可不能摔壞了,等會就得用呢!”


    這家糕點貴的要死,方氏忙放下食盒,匆匆走過去撿起來。


    “還能有誰,就那個蔣遼!我讓他回來他不僅不回,還說跟咱們家早就沒了關係,讓我以後見到他別叫他。”


    要不是家裏有事誰稀罕過去,她巴不得他離他們家遠遠的。


    “他敢這樣跟你說話,你沒說是你爹讓他回來的。”


    方氏拆開油紙查看,還好隻磕到了點邊角並不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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