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翾當然明白秦煥的意思, 但她的眼珠子轉了轉道:“我不要那個。”


    “你想如何?”秦煥問。


    謝翾自然不可能隻讓秦煥給自己做一件事,她要整個司獄司都為她所用。


    奈何周圍人太多, 她也不好如此直接說出來, 便想著靠過去小聲與秦煥說。


    於是謝翾站了起來, 鳳洵一眼就看出她的目的,伸手在她腰上一橫,又將她按了回去。


    “阿翾有什麽想對秦指揮使說的, 我代為轉達便是。”鳳洵微笑著說道。


    謝翾眨了眨眼, 想著反正這“景尋”在自己這裏也有秘密, 她告訴他也無妨。


    於是她對鳳洵碎碎念道:“你對他說,我要他。”


    鳳洵:“???”你在說什麽?!!你有我還不夠嗎?


    周圍的侍從眼見著一貫溫和的鳳洵在謝翾的耳語之下眉尾肉眼可見地跳了跳, 似乎被謝翾的話氣到了。


    鳳洵抓著謝翾的臉頰扳了回去, 語氣生硬道:“好。”


    他身負一定修為,眼下已施展了傳音法術, 用隻有他與秦煥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禹國公主要司獄司幫她做事。”


    鳳洵是了解謝翾的,幫她傳話的時候還能幫她翻譯一下她的意思。


    “癡心妄想。”秦煥道。


    他又看了謝翾一眼,內心閃過一絲猶豫,看謝翾第一眼他就知道不管他用什麽酷刑都無法從她口中撬出任何信息。


    隻有完成她的條件,她才願意告訴他想知道的信息,這是唯一的交換條件。


    “明日司獄司再說。”秦煥拂袖起身,驚退一眾侍從,往屋外走去。


    謝翾盯著他的背影,挑了挑眉,在冥界時她分明是親自給秦牧行刑的人,但現在她卻能麵不改色去利用秦牧與秦煥心中唯一柔軟的感情。


    那本該是個帶進墳墓裏的秘密,卻被謝翾的審判之力洞察。


    秦牧當然不是看秦煥可憐才將他從廢橋下帶回,那時候他就已經存著用活人練手的心思了,秦煥是他的第一個目標,隻是他那時候還良心未泯,將秦煥帶回去之後沒忍心下手,幹脆就順勢收他為徒弟,待若親生孩子,像秦牧這樣的劊子手一輩子都沒有娶妻的可能,秦煥就是他唯一的孩子。


    在秦煥這位魔鬼的心中,也隻掛念著自己這位像父親一樣的師父,沒有人知道堂堂司獄司指揮使尊敬如父的師父竟然就是京城裏臭名昭著的劊子手。


    周圍侍從已退下,鳳洵抓住了謝翾的手往裏間走去,謝翾也沒反抗,就這麽軟著力道讓他牽,她不討厭他,自然不會抗拒他的靠近。


    “阿翾。”鳳洵盯著謝翾,一字一頓喚她。


    “嗯?”謝翾對他眨了眨眼,她對鳳洵現在複雜的情緒沒有太敏銳的感知,她隻是知道鳳洵看起來似乎並不怎麽開心,但不知他為何不悅。


    在謝翾微微的愣神間,鳳洵深沉的氣息已壓了過來,謝翾恍惚間回過神來,原來麵前的這個男子確實是個強大的人類。


    他平時的氣息太溫和,像無處不在的水流,從不會刻意彰顯自己的強大。


    但眼下他似是含著薄怒,一低頭便謝翾壓在了裏間的門上。


    “怎麽啦?”謝翾還是什麽也不懂,隻是懵懂問道。


    按照通俗話本子裏的劇情,這個時候吃醋的鳳洵就要低頭狠狠地吻住謝翾的嘴唇,將她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事實上鳳洵也是在心裏如此演練的。


    但是他的目光觸及了謝翾無知且好奇的眼神,她即便是這樣也顯得可愛。


    她還什麽也不知道呢!鳳洵如此想。


    所以在他的唇靠過來的時候,隻是在謝翾的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隻是吻她一下,氣就消了,鳳洵輕柔的氣息拂過她的唇瓣:“沒什麽事。”


    “咦,這個時候你不應該氣得狠狠地吻我嗎?親得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親得我找不到北,親得我眼睛裏隻能看見你。”謝翾沒遇到想象中的畫麵,好奇問道。


    鳳洵捏住了她的下巴,他被謝翾戳破小心思,耳尖微微紅了起來,隻能將謝翾的視線往其他地方引。


    “從哪裏知道的歪理邪說?”鳳洵問。


    “小池看的話本子上是這麽寫。”謝翾對信息的捕捉能力很強,很快她就念出了小池看的話本子原文,“他緊緊抓住了她的手,強大的氣息覆壓而下,一個深吻落了下來,將她要說的話全部堵了回去,她被他按著,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鳳洵:“!!!”


    他盯著謝翾的眼睛,把她的嘴巴捂住了。


    “他把她吻得找不著——唔……找不著北了,似乎她眼裏從此以後就隻能容得下他一個人……”謝翾還是堅持念完,她對這個情節很是好奇。


    “這是喜歡嗎?”謝翾問。


    喜歡自然是摻雜著自私的,想要她隻看得見他,想要她也隻喜歡他,想要……隻有他們兩人而已。


    “是。”鳳洵看著她點頭,他自然是……很喜歡她的。


    “那你為什麽不那樣做?”謝翾的兩手環繞在他的頸後,追根問底,“小尋,你怎麽和話本子上寫的不一樣?”


    鳳洵耐心教她:“人與人表達情緒的方式自然是不一樣的。”


    “你就隻親我一下,是不是代表你的喜歡沒有話本上男主角對女主角的多……唔——”這一回謝翾說不出來話了,因為鳳洵為了表達自己是更喜歡她的,如她所所願,很用力地吻了她。


    謝翾感覺自己喘不過氣,她所有的呼吸都染上了鳳洵的氣息,像是某種灼燙的烈火,她想,他是很奇怪的一個人,分明身懷如此熱烈的力量,但他的氣質卻溫柔如水。


    火與水兩種極端的屬性在他身上糅合成一種奇妙的力量,令人忍不住想要追逐。


    真可惜,他若不是皇族中人就好了,謝翾的手指在鳳洵的脊背上點了點,如此想道。


    “以後……莫要如此。”鳳洵的吻纏綿到謝翾的耳邊,他低聲說道。


    “什麽?”謝翾問。


    “你與那司獄司的秦指揮使……”鳳洵當然知道謝翾從來沒往這方麵想過,她對他是這樣,對那秦煥也是這樣。


    她也不太會表達,什麽叫“她要他”?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句話有多曖昧,她隻是用最簡單的語句來表達自己的目的。


    ——謝翾的所有心思,鳳洵都知曉,可他就是鬼使神差般的感覺有什麽東西悶在了自己心頭。


    “嗯?他如何?”謝翾疑惑,“我隻是問他今日在審問的犯人是誰,是不是從太子府私牢裏跑出來的。”


    “你燒的私牢,你不知道跑了誰嗎?”謝翾問。


    鳳洵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抬手便將一本冊子拍在了謝翾手上:“私牢裏所有犯人都有記錄,我救人之前已經現將卷宗拿起來了。”


    “這等事,不問我,去問他?”鳳洵俯身,盯著謝翾的眼睛問。


    “他掌管的是司獄司呀……”謝翾也沒推辭,直接將卷宗收好。


    在她眼裏,鳳洵與秦煥是不一樣的,主要是作用上的不一樣,有些事鳳洵不會做,但秦煥可以。


    她還是決定哄他,便說道:“明日從司獄司回來,我去你府上可好?”


    謝翾的言下之意是她可以去他那裏陪陪他,但這個信息從她口中說出來就仿佛變了味,倒像是——她要來鳳洵府上與他同床共枕似的。


    鳳洵盯著她看了許久,竟然答應了:“好,我明日去接你。”


    謝翾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麽,她走到一旁攤開了鳳洵給她的卷宗,太子府私牢內最重要的一位犯人就藏在這卷宗的末頁。


    鳳洵已看了卷宗的最後一頁,他能猜出謝翾今日去司獄司看到了哪位犯人。


    “果然是從私牢裏逃出來的,真可惜,還沒跑多遠就被太子用‘刺殺禹國公主未遂’的罪名再次追捕,將案件移交給司獄司,讓那邊把人給抓回去了。”謝翾指著最後一頁上犯人的有關信息說道。


    “他是朝廷的護國法師,已是化氣九階的強者,已在太子的私牢裏被關押五六年了,不知為何淪落至此。”鳳洵沉聲道。


    護國法師是皇族與上界神明溝通的橋梁,在朝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這樣的大人物竟被囚於不見天日的私牢裏無人關心,當真詭異。


    “明日去看看。”謝翾起身道。


    次日,她如約來到司獄司,今日小池說還是不敢進司獄司,守在了外邊。


    謝翾在司獄司部下的引導下往黑牢走去,心血來潮又往司獄司大門外看去,並未看到小池身影。


    她一早就知道小池被派到她身邊的目的,這幾日發生了這麽多事,小池也該將自己的行蹤往上匯報了。


    謝翾隻看了一眼,便徑直走進了黑牢裏。


    待見到秦煥時,對方開口便冷冷說了句:“禹國公主第一次入京,對我這黑牢倒是很熟悉。”


    第42章 四十二刀


    謝翾為什麽對黑牢這麽熟悉, 當然是因為她曾經是這裏的犯人,她雖然對痛苦的記憶印象極淡,但對這種具象化的信息記性極佳。


    就算她墮入九幽地獄,她也會記得這個曾經囚禁她的監牢。


    麵對秦煥的問題, 謝翾微微一笑:“這不是秦指揮使應該知道的事。”


    “關於我們之間的交易, 秦指揮使想得如何了?”謝翾在黑牢裏血跡斑斑的刑具前坐了下來。


    秦煥死死盯著謝翾,冰冷的神色似乎要將她千刀萬剮, 但謝翾承受過淩遲更可怕的刑罰, 所以他這眼神並不能讓她感到懼怕。


    “鑰匙。”謝翾朝秦煥伸出手, “哪個監牢裏的是死囚?”


    秦煥知道謝翾要做些什麽,她要證明自己真的與秦牧的靈魂見過麵, 他隨意取出了一把鑰匙,這黑牢之中有一半都是真正的死囚。


    謝翾將那枚冰冷的死牢鑰匙接了過來, 刹那間,她的之間與秦煥的手指相觸, 兩人的身體溫度都極涼, 謝翾秀氣的細眉微微挑起, 她忽然意識到並不是所有的男子身上都有像鳳洵那樣的溫度,比如她麵前的這位秦指揮使,他的指尖就涼得像死人。


    想起鳳洵時, 因為疑惑, 她的鼻子也皺了皺, 顯出些小姑娘的嬌俏情態,秦煥注視著謝翾麵上一閃而過的羞赧情態, 藏在袖子下的手指勾了勾, 這樣看來,倒像是謝翾因為靠近他而感到害羞了。


    謝翾不知道秦煥在想些什麽, 就像她不知道鳳洵對她的喜歡究竟是什麽一樣,她徑直打開了死牢的門。


    清脆的開鎖聲將牢房裏的死囚驚醒,那躺倒在地上的死囚已經沒力氣再站起來,謝翾走上前去,單手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


    此時,審判之力流竄過這死囚的靈魂,他在京城裏售賣高價藥材,將許多等著救命的患者拒之門外,為了防止那些患者找到藥材的來源,他派出一隊鏢師秘密護送藥材入京,一發現有窺視的可疑人士就暗中殺死,後來因朝廷政鬥,庇護這藥商的高官被彈劾,藥商這才被抓到了死牢裏。


    謝翾的眼眸微微眯起,秦煥手持卷宗對謝翾說道:“禹國公主這力氣可不像貴族小姐。”


    藥商賺得盆滿缽滿,吃得是腦滿腸肥,即便在死牢裏被折磨了一段時日,他這體重也不是一位弱女子能單手拎起來的。


    謝翾將藥商拖到牢房外,又輕聲笑了:“我是禹國王室中人,有修煉過應當不奇怪吧。”


    她此言不假,在人間能修煉的人大多都集中在貴族世家,就算偶然有像秦煥這樣有修煉天賦的平民也是萬中無一,若有人知曉秦煥身世,往上追溯幾代,多少都有些貴族血統。


    謝翾覺得奇怪,因為可供修煉的靈氣分明流淌在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為何偏偏是血脈決定了修煉的天賦?


    將藥商綁在刑架上後,謝翾在這昏暗的牢房裏感覺自己回到了還在冥界的時候,那時候她手下掌管的是十八層地獄,是六道輪回的一部分。


    收回審判之力,她緩緩閉眼又猛地睜開,此時此刻秦煥盯著謝翾,一絲震驚在眼底閃過,因為他眼前的謝翾此時已染上了些許神性,她公平卻不慈悲,隻是機械冷硬地維持著世間的規則。


    謝翾朝秦煥伸手:“刀。”


    她冰冷的聲音比秦煥還更可怕,被綁在刑架上的藥商不斷掙紮,他想要逃離這裏,因為接下來他將接受比死亡更可怕的刑罰。


    秦煥竟然乖乖聽了謝翾的話,他知道謝翾用多少大小的刀最趁手,於是一柄不過手掌長的小小刀刃落入了謝翾手裏,與謝翾在冥界時候行刑的那把刀差不多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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