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被查出來六皇子中毒與她有關……哪怕隻是分毫關聯,他們全家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他人不聰明,但很清楚的意識到了這一點。


    但此時無計可施。


    因為他聽到建文帝沉沉開口:“此案交由刑部主理。”


    “臣領旨。”閔尚書出列接案。


    閔尚書辦案嚴謹,哪怕隻是蛛絲馬跡,也定要查個清楚明白,這是朝野皆知的事。


    他心頭頓時涼透了。


    第675章 禍兮福之所倚啊


    孝純縣主蛇蠍心腸,意欲毒殺未婚夫君!


    當日早朝之後,此事便迅速傳了出去,被說道得繪聲繪色,大抵這裏頭還有幾位親眼見過的朝臣渲染,竟連韓文彥的語氣與態度都學了個七七八八。


    其實孝純縣主本不會這樣引人關注,但實在是她先前種種和善有禮行為引起了命婦們和貴女們好感,又有她救了幾條人命再後,大家對她向來客氣三分。


    後來又出了慶華大長公主拒絕試藥一事,牽扯上了六皇子,故而在先前建文帝為她賜婚之時,便叫眾人更關注了幾分,也以為這就是她這輩子的最後造化了,還有不少人真心實意為她惋惜過一番。


    誰也沒想到在不久之後,孝純縣主會給京城這樣大的一份驚喜。


    因不滿婚事而毒殺未婚夫。


    這在以夫為尊,名聲大過天的時代,是極其駭人聽聞的一件事。


    ——或許在某些高門大宅裏的陰私手段麵前,孝純縣主這一手隻能算尚可,但放到明麵上來就完全不是這麽回事了。


    麵上誰不裝得人似的?


    也不難猜出孝純縣主的用意——她不願下嫁,又礙於聖口賜婚無法抗旨不尊,使些旁門左道攪黃這樁婚事也不算毫無理由,就是手段太過激和惡毒罷了。


    韓文彥所中之毒其實並不致命,但謠言這東西,越傳越離譜是必然。


    且韓文彥更是春闈在即,她憑空下毒,相當於斷了人家前程,用意實在不能說有多少善心在。


    也怨不得韓文彥如此憤怒,直接敲登聞鼓告禦狀。


    趙瑾是在早朝後才知道此事的,彼時她正與送如意糕糕回來的玉華公主閑聊。


    “父皇政事繁忙,卻還記得誰的姻緣未至,親自下旨賜婚,未想有的人卻不願領情,平白糟蹋父皇心意。”玉華公主嘖嘖感歎,意有所指。


    趙瑾放下手中茶杯,含笑開口:“糟踐旁人心意,便莫要怪旁人惱怒了。”


    這樣明晃晃打建文帝臉的舉動,想也知道他不會有多高興。


    更何況他已經被這祖孫倆觸怒過不止一回了,還回回都是將他的臉麵往地上踩。


    玉華公主語氣中含著些微同情:“韓文彥可真是個倒黴蛋。”


    趙瑾搖了搖頭:“未必。”


    隻要此人正派,六皇子便不會不給他機會,因禍得福也未可知。


    單看他自己心術正不正了。


    玉華公主想通各種關竅,倒是鬆了眉眼,順勢說起了旁的:“說來因著此事,連那日參與宮宴的秋闈舉子們都收到了影響,也不知他們春闈還能不能發揮如常。”


    趙瑾想起先前因著韓文彥被賜婚孝純縣主,而被不少人羨慕嫉妒的事——慶華大長公主沒實權,但爵位與輩分在那擺著,有幾個出身不夠的,難免要羨慕韓文彥好命,因此生出的事也不少。


    而因為現在這個驚天反轉,想也知道那群人做不到心無旁騖的讀書溫習,準備春闈,後頭的事必定隻多不少。


    “定力與敏銳也是春闈一大難坎,他們若做不到,讓位與旁人是必然。”趙瑾平靜開口。


    “也是。”玉華公主點點頭,又笑了,“不過裴公子想來是穩之又穩的,這些事不見他摻和,火也燒不到他身上。”


    “可不是?我與他伯父可整日裏盼著他高中狀元,光耀門楣呢!”趙瑾玩笑道。


    “以裴公子之才,拿個狀元不在話下。”玉華公主語氣肯定,“說來他三年前也是被父親過世所累,不然如今的他早該入朝,更會前程坦蕩。”


    她是少數知曉裴二叔過世內情的人,所以說起話來就不太客氣。


    “若他在三年前下場,結果未必能好過現在。”趙瑾並不肯定。


    畢竟三年前的寇丞、裴承允和盧恒,甚至那位才華絲毫不遜色於盧恒,隻因出身世家就被建文帝端水排去二甲首位的葉氏公子,哪個又是簡單的?拚個平分秋色就不錯了,獨占鼇頭更是別想。


    說句誇張點的話,裴承玨若卷入三年前的“神仙打架”裏,未必能有如今的風頭,也未必有如今得利更大。


    “這倒是。”玉華公主挑眉笑了笑,“禍兮福之所倚啊。”


    “正是這個理兒。”趙瑾也笑道,“無論人事總有兩麵性,適當避開一些風頭,未嚐不是驅禍迎福。”


    聞言,玉華公主眼神一動,含笑點頭:“姨母說的是。”


    雖然先前六皇子遇刺一案查清了,但建文帝與皇後間的氣氛卻依舊微妙,像是在維持某種平衡一樣,她看著父母如此相處,心下的確是急躁了些。


    可正如趙瑾之言,她該放平心態,換個角度去看待才是。


    想罷,她語氣輕鬆許多,又繞回了原先的話題:“也不知閔尚書何時可查明真相,大夥兒都等著呢!”


    “刑部一向辦案迅速,有閔尚書親力親為,想來離真相不遠了。”


    “姑祖母……自求多福吧。”玉華公主聲音輕快。


    趙瑾見遠處玩夠了的如意糕糕正往回走,便對她道:“快晌午了,不如用個膳再回?”


    “那是自然,羨兒和表嫂還沒見到,自要與她們聚聚再回。”


    裴羨與周念慈今日相約去了留安街,中午才回。


    趙瑾眼含揶揄:“我還以為你要急著回去陪下衙的駙馬用午膳呢。”


    “在哪用午膳都一樣。”玉華公主不甚在意道,“他下了衙,自己會來平陽侯府的,可要勞姨母多備些午膳了。”


    “當然少不了他的。”趙瑾笑看了玉華公主一眼。


    從年紀到出身差距都極大的這對,當初並沒有多少人看好,未想好婚後竟也是最自在融洽感情又好的一對。


    當初一甲三名,寇丞與裴承允出頭又出頭,唯有盧恒最為低調,連名字都甚少被人提起,這卻也是個悶聲不響幹大事的。


    第676章 為了嫁給你就下死手先毒死你


    午膳時分,盧恒果然來了平陽侯府。


    趙瑾提前叫膳房備好酒菜,由裴西嶺和裴承允在前院陪他用了頓午膳。


    膳後,與裴羨和周念慈聊夠的玉華公主這才意猶未盡地與駙馬相攜回府。


    趙瑾原想著孝純縣主這個案子就算不會查的太久,也絕不會有多快,未想閔尚書效率高得嚇人,僅兩日就查清了韓文彥受害始末。


    結果與後者所述別無二差。


    也正如孝純縣主父親所顧慮的那樣,刑部當真敏銳地再孝純縣主這裏察覺到了當初六皇子中毒一案的蛛絲馬跡,隨後便毫不猶豫的廢大力氣往下深查去了。


    孝純縣主本人則已經被關入了刑部大牢候審。


    刑部並未對外道明孝純縣主與六皇子中毒一案有關,故而現在落在外頭眾人眼裏,便是孝純縣主下毒案雖證據確鑿,但因未被判刑,尚有轉圜餘地。


    慶華大長公主便是其中之一。


    她脫簪待罪,跪在乾清宮外求建文帝網開一麵,又遣孝純縣主雙親攜重禮上韓家賠罪,希望韓家能鬆個口。


    到底韓文彥身體無損,在她看來便是還有機會。


    但無論是建文帝還是韓家,都沒有想搭理他們一家的意思。


    “我兒沒被毒傷毒沒那是我兒福大命大,哪來的臉麵為你那喪良心的閨女賠罪求情?!怎得還要我們謝過她手下留情,沒用劇毒要了我兒的命麽?!以為拉下麵子給點好處就萬事大吉了?呸!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韓府大門口,韓文彥的母親麵帶冷笑,痛恨而厭惡的眼神語氣直直落在被掃地出門的蔣家人身上,還附帶潑了一盆冰水,在這數九寒天裏淋得蔣家人身心透涼。


    剛視察完鋪子的趙瑾坐著馬車經過,掀起簾子時正看見這一幕。


    來的隻有孝純縣主的父母兄長,其餘蔣家人皆不見人影,據聞最近正急著鬧分家,要與她撇清關係,包括從前被孝純縣主多有照拂的堂妹蔣令妤。


    當初洋洋得意說自己姐姐要嫁入六皇子府時,她可不是這般涼薄態度。


    以孝純縣主勾結圖爾暗害六皇子的作為而言,她並不值得同情,但趙瑾想起她曾眼神堅定地說要延續家族榮光,庇護族人,心裏到底感慨。


    不是說庇護族人不對,但她顯然被血脈蒙住雙眼,沒看清羽翼下是人是鬼。


    而正在此時,形容狼狽的蔣母看到她的馬車,頓時眼睛一亮,三步並作兩步就奔來行駛的馬車旁,抓著馬車沿一邊快步走一邊帶著一絲希冀開口:“夫人!夫人可否幫孝純說句公道話?那韓家小子壓根兒沒事,孝純長了教訓,日後定然謹言慎行好好做人,求夫人在皇後娘娘跟前替她說說話可好?”


    趙瑾果斷搖頭:“我近日事忙,不會進宮。”


    蔣母不甘道:“我婆母曾與侯府老夫人感情甚篤,更曾照拂你裴家姑娘許多,隻是叫你說說情而已,並不會連累你裴家半分,你便當真不念這些情分麽?”


    “大長公主曾照拂我裴家姑娘,但我平陽侯府也以重禮相謝,合作交易的事兒,怎得在你口中便成了恩惠?”趙瑾道,“老夫人性情方正,若知舊友曾縱容孫女胡作非為,罔顧人命,隻怕早就斷了來往,又何來情分?”


    明白她的態度,蔣母眼中光芒暗了一瞬,看向趙瑾時眼神不善,隨即像是想起什麽,她忽地朝馬車裏喊道:“福安郡主?福安郡主可在裏頭?你與孝純情同姐妹,便要眼睜睜看著她被治罪嚴懲,後半輩子毀於一旦麽?!”


    “我女兒沒有敢狠心毒殺未婚夫的姐妹。”趙瑾沉聲說了最後一句,隨即便吩咐馬夫快些趕路。


    蔣母再追不上,隻能徒勞看著馬車越走越遠。


    “算了……”蔣父走到她身邊,沉沉歎息,眼中帶著灰敗。


    妻子不知女兒究竟為何不被判刑,他想自己大抵是清楚的。


    雖然拗不過母親妻子來了韓府求情,但他心裏明白——這可能不是一個韓府鬆口就能擺平的事了。


    時至如今,他竟不知該何去何從,連該做些什麽都不知道,隻能徒勞地跟著她們一趟趟無功而返。


    他甚至不敢告訴母親自己的猜測,因為以後者的性情,一旦得知內情,隻怕要糾纏六皇子不放。


    可現在的他們誰都得罪不起了,越糾纏隻會越適得其反。


    他毫無動作的舉動是對的——管住了慶華大長公主不作妖,在閔尚書查清內情後,孝純縣主一力將所有罪責都扛了下來。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慶華大長公主與其他除蔣父外的蔣家人都不知她曾謀劃此事,甚至蔣父都是事後才猜到一二的。


    閔尚書查清後便再未瞞著,直接於翌日早朝上出列參奏,羅列出孝純縣主是如何勾結圖爾守舊派,又是如何謀劃著算計六皇子、嫁禍皇後挑起紛爭的種種證據。


    而細究她做這一切的根源,竟隻是為了賣六皇子一個救命之恩,好順理成章做六皇子妃。


    了解過後的百官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麽。


    連早就知道內情的二皇子都不由得對六皇子投去了一個微妙而同情的眼神。


    為了嫁給你就下死手先毒死你什麽的……他活這麽久也就見了孝純縣主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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