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今後再不見麵也沒關係,你過得好就行。前提是你過得好。如果你過得不如意,程章明,我的離開就顯得毫無意義。


    如果真是那樣,說什麽我也會回到你身邊。


    湯琰幾乎沒怎麽掙紮,就決定遵從內心,留下來看著他。


    其實光線很微弱,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但能感覺到他平穩的呼吸也是好事。


    這樣比較踏實。


    握著他的手,心裏會有種安定的感覺。就像飛了許久的鳥終於找回巢穴,驚喜地發現自己的窩完好無損,並沒有被疾風刮跑。


    “程章明。”


    眼前的人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俯身親在他眼皮上,溫潤的觸感令人流連忘返,胸腔也漲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食指


    第39節 含進嘴裏,牙尖印上去,留下一片曖昧的水漬。


    ……


    安眠藥的威力這麽強嗎。程章明竟然還是沒醒。


    雙手撐在身側,湯琰嘴唇上移,落在那兩片削薄的唇上。


    今晚程章明的嘴唇是溫熱的,很飽滿,帶著牙膏和漱口水的混合氣息,讓他想起那次在廚房的事……


    一般情況下程章明都表現得很冷淡,但偶爾會露出另外一麵。那時往往就不戴眼鏡了,那雙眼睛很近很近地凝視他,依然不怎麽開口,但會叫他的名字,也會強迫他叫“程章明”,叫很多次。


    “你是我的。”湯琰抿唇,“不想把你讓給任何人。”


    嗓音很低很低,連自己都差點聽不清,就算程章明醒著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一天也不行。”


    吸氣,靠近。


    手指滑過那兩片唇的唇峰,他扶著下巴更進一步。大拇指抵在齒間,柔軟的舌頭順勢探進去,嚐到了久違的味道。


    安靜的臥室裏響起輕微水聲。


    程章明閉著眼,口腔下意識打開,吞咽了一下。湯琰呼吸立刻就亂了,隨即意識到自己是做賊心虛,程章明根本沒醒,隻是喉結會無意識地滑動,性感得讓人頭皮發麻。


    兩人的手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變成十指緊扣,掌心扣在一起,脈搏貼著脈搏。


    這算是慣性嗎?


    因為在一起太久,所以輕易就能認出彼此的身體,進而向對方敞開懷抱。


    看來這七年也不是白過的,起碼在這方麵很契合......


    這樣無聲的進犯令湯琰全身發漲,心想,要是程章明醒過來,肯定會立馬把自己推開,然後用最冷漠尖銳的話來諷刺自己。多虧有安眠藥,這樣自己才能討得這麽一點甜頭。


    程章明你先別醒。


    後來湯琰也不知道怎麽睡著的。


    再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主臥床上,身邊空無一人。


    時間已經快九點了,難怪程章明不在,應該去了研究所。


    也幸好他不在。


    想起昨晚大膽的舉動,鎮定如湯琰也禁不住有些臉熱,簡單洗漱過後便逃離了作案現場。


    接下來幾天他們完全沒有聯係,似乎無形中存在某種默契。


    不過湯琰不這麽想,他以為程章明是在躲著自己,所以發去的微信才石沉大海。


    又過了一段時間,接到白帆的電話。


    “哥,有個特別不錯的朋友想介紹給你,你也空窗兩個月了,該找新的了吧。”


    “我的事你少摻和。”


    “這哪是摻和,明明是替你操心嘛,你說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再說我姨父那邊就沒給你點壓力?我媽都快催死我了。”


    “我自有打算。”湯琰淡聲,“管好你自己的事。”


    “哥。”白帆頓了下,試探性地問,“程章明辭職了,你知道嗎。”


    湯琰心髒猛地停了一拍。


    第一反應是不可能,但隨即想起那天在他家聽到的那通電話。


    “我聽雯姐說的,貌似提得很突然,連她跟吳重都嚇一跳。”


    掛了電話打給程章明,提示音說對方不在服務區。轉而打給吳重,吳重的語氣隱隱有些怨念:“是辭了,上周的事。重要工作都交接了,剩一些端午節後再說。”


    “他人呢?”


    “我哪知道。他把這幾年攢的年假一口氣全請了,說是要出去走走……還說是兄弟,就這麽當兄弟的,以為把鳳凰項目收尾我們就不怪他了,沒這個道理,等他回來我非揍他一頓不可。”


    “別聽他亂說。”那邊忽然變成隋雯沉穩的聲音,“程章明最近身體不舒服,可能想休息一段時間,這也正常。”


    “喂湯琰你在聽嗎。”


    “在。”停滯了好幾秒,湯琰才握緊手機,“我還有事,先掛了。謝謝你們告訴我。”


    一路開車到原來的家,他衝進電梯上樓。


    “程章明!”


    摁指紋進去,發現人不在。


    而且家裏空了很多。


    之前沒全部帶走的那些東西,包括書架上跟新聞有關的書,還有……那個模型,通通都不見了。湯琰呼吸一滯,忽然間意識到,程章明清空了自己在這裏全部的痕跡。


    這是一刀兩斷的意思?


    脫力地坐回沙發,他恍惚了很久,才低頭啞聲罵了一句:“程章明你他媽王八蛋。”


    憑什麽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消失,憑什麽把我的東西全扔了?難道就連通知一聲的時間都沒有,就這麽急著把我甩開。


    “王八蛋……”


    忽然被絕望鋪天蓋地砸下來,湯琰的眼淚奪眶而出,眼前模糊一片。


    與此同時,載著程章明的汽車剛剛到站。


    小城市地方比較緊湊,拉客的車在外麵趴活,熱情的招呼聲不絕於耳。他坐上一輛:“勞駕去廣潤北村。”


    “聽口音是本地人?”


    “嗯。”


    “不年不節的,怎麽現在回來了。”


    “回來看看。”


    賣房的時候他做好了不再回來的打算。當時心裏萬念俱灰,一心隻想遠離這裏。可去的城市也沒得選擇,能想到的隻有臨江,有湯琰的地方。


    奶奶走後,隻有湯琰還跟他有關,所以才會孤注一擲回去找湯琰。


    現在回過頭想,也許是錯的。


    找房屋中介租下一間短租房,程章明就此安頓下來。他幾乎沒帶什麽行李,就幾件衣服、筆記本電腦和一些日用品。不過房子裏有廚具,自己做飯生活不成問題。


    工作這麽多年,其實不止一次想過要休息,但一直沒下決心。一方麵是科研項目不比其他,不能隨時停下來,另一方麵要承擔一半的房貸和生活費,實際情況也不允許他坐吃山空。


    休息的想法他也沒跟湯琰商量過。在他心目中,湯琰是那種追求生活品質的人,不會願意陪他過簡樸的生活——當然,湯琰能力出眾,家底殷實,想過怎樣的生活都不成問題,那不是他程章明可以左右的事。


    就這樣開始了閑散的日子。


    每天睜眼就出去跑步,回來路上買早餐,到住處還是熱的。上午看書,下午打單機遊戲,餓到傍晚再做點吃的,晚上開始拚模型,晚上心比較靜。


    不需要回郵件,不用關心實驗進度,不需要做匯報、寫總結,生活回歸到一張白紙。雖然還是會失眠,但他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必須吃藥,失眠就隨它去,整晚不睡也無所謂。


    還是每天抽煙,站在陽台靜靜地打發時間,看著淡白色的煙霧被風吹走,感覺肺裏空得很,什麽也沒有裝。


    幾乎不想起湯琰,偶爾,很少。


    但每次想起都會出神很久。


    雨天打傘出門買煙,莫名其妙想起他。第一次見到他,高冷得很,也瞧不上借給他的那把傘,也許是因為那傘太不起眼。


    沒幾天,廣播裏卻傳出他的嗓音。


    竟然有人為了還傘“通緝”傘的主人。


    不知道怎麽會被他盯上,還準確地打聽到名字跟宿舍,帶著傘直接找上門。


    “程章明?”


    “你在啊,這麽走運。”


    二十幾歲的年紀,被人堵門隻會覺得是尋仇吧。但他舉止都太自然,自然得好像從沒被誰拒絕過,無論是誰都會順著他的意思走。


    “還你。”


    當時自己臉上表情想必精彩極了,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尷尬地坐在那裏忘了起身。


    “不用還我,送你的。”幹脆繃著臉說。


    “是嗎?好的,那我笑納了。不過無功不受祿,下午你有沒有時間?請你喝點東西。”


    哪來的社交恐怖分子。


    “沒時間,我還要去實驗室。”


    “不著急啊,我等你,或者明天。”


    “明天也沒時間。”


    程章明轉身翻書,他卻不以為意,遞來一隻最新款的手機,“那隻好交換電話號碼了,改天我再請你。”


    “……”簡直不敢相信有這種人。輸進號碼,硬邦邦地還他,他即刻打過來,說:“存一下我的名字,我叫湯琰,三點水那個湯,王字旁一個炎。”


    溫度很高的名字。


    自此成為自己生命中最柔軟溫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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