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單依安看著一身黑衣短發、身材高挑的黎初遙說,“你真無趣,女人啊,要穿裙子才漂亮。”


    黎初遙抿著嘴唇,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單依安今天心情似乎很好,一臉笑容地走在前麵,轉頭說:“下次給你買一件。”


    黎初遙麵無表情地一口拒絕道:“不用了。”


    單依安聳肩,像是沒聽見一般,買下了絲巾丟給黎初遙交代道:“到了北京快遞回來給她。”


    “是。”黎初遙接過絲巾,仔細地放在隨身的挎包裏。


    兩人在貴賓室等飛機的時候,黎初遙想了想,出差半個月還是應該和黎初晨交代一下,電話那頭嘟嘟了好幾聲,卻沒人接聽。她掛了電話,莫名有點兒氣悶,甚至還有一丁點兒失望,其實冷戰了這麽多天,她有些想聽聽他的聲音……


    旅途很短,隻有不到三個半小時,黎初遙上了飛機,想了想還是給黎初晨發了一條短信:我去出差了,大概半個月,勿念。然後就開始閉目養神,身邊的單依安似乎有著用不完的精力,飛機飛平穩後,便開了平板電腦,看著裏麵的資料,不時有漂亮的空姐過來溫柔殷切地詢問他是否需要飲料、食物、靠枕的時候,他都一一微笑著拒絕了。


    但是當空姐問到要不要毯子的時候,單依安卻點了點頭說:“要一條吧。”


    然後過了一會兒,黎初遙忽然感覺到有什麽輕輕地蓋在了她的身上,薄薄的,一點兒也不重。其實飛機上空調開得很足,她並不覺得冷,可是蓋上了毯子之後,卻覺得意外的暖和。


    黎初遙沒睜眼,心想其實單依安這個人真的挺奇怪的,雖然大多數時候非常惹人厭。但有時候,也挺不錯的。比如,他會在出差的時候,偶爾給她帶一些小禮物。雖然大都是給他妹妹買東西的時候,買多了店裏送的贈品,他不願意讓妹妹用贈品,便每次都便宜了她。


    可就算是贈品,也是打著名牌logo的贈品啊,她放到網上的二手市場賣總能賣個千把塊錢回來。


    好吧,她絕不承認自己會被這樣的小恩小惠打動。


    黎初遙微微翻了翻身,換了個姿勢,繼續睡覺,飛機上睡得並不舒服,她迷迷糊糊地一直睡到著陸。


    也沒勞煩單依安叫她,飛機一落地她就睜開眼睛了,轉頭看著神清氣爽的單依安問:“單總,今晚的會議還開嗎?這都快十一點了。”


    “怎麽,你累了?”單依安問。


    “不是,我是怕你累了。”黎初遙否認道。


    “我?我可不累。”單依安笑得一臉優雅,“我每天隻要睡四個小時就足夠了。”


    黎初遙默默咬了咬牙,心想虧自己剛才還覺得他這個人還不錯呢,結果馬上就開始展現惡魔體質了,完全無視別人的需求啊。你睡四個小時就夠了,我還要睡八個小時呢。


    她真的非常非常討厭跟著單依安出來出差啊,每次都是高體力高強度的折磨啊。


    黎初遙跟著單依安在北京分公司開高層會,原來去年年底分公司的工程經理克扣了工程隊的工資和年終獎金,私下裝了腰包。今年過完年之後,那批工人全不來了,而且這兩年來本來就用工荒,公司一個拖欠,被人傳了出去,那些包工頭也不願意接公司的活兒。所以過完年以來工地上的人特別少,還不時地被人挖腳,導致現在工程進展非常緩慢,眼見著交付期就要到了,分公司高層見兜不住了,才告訴單依安。


    單依安的臉色也很難看,會議室裏的氣氛非常緊張,單依安已經把分公司老總和城建部經理罵得頭都抬不起來了,然後一起商議了怎麽解決這個事。分公司的高層們說,實在沒辦法隻能去別的城建公司借人來做,承包給別人。會議一直開到了淩晨一點多,黎初遙整個人都困得不行了,可是又礙於形象,硬睜著眼睛,一點兒也沒表現出來。隻是她本來氣質就清冷,麵無表情的樣子更讓人覺得這個女人特別嚴肅冷漠。


    回到酒店,黎初遙連澡都沒洗,就疲憊地躺在床上了。她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發現自己下飛機後直接開會去了,到現在也沒開機。


    她一邊想家裏人應該都睡了,就不打電話了吧,一邊又想看看黎初晨有沒有回電話給她。


    就這樣想著,手也按上了開機鍵,沒一會兒手機亮了,清脆的開機音樂回響在寂靜的房間裏,她等了一會兒,手機沒有短信提醒,也沒有未接來電提醒。黎初遙垂下雙眸,特別失落,她還以為黎初晨最少會打兩三個電話找她呢。


    看來,自己在他心裏也沒這麽重要啊。


    人哪,真是奇怪的動物,天天綁在一起的時候,她覺得那孩子每天纏著自己,渴望著得到自己的感情,煩人得要死,可是這剛分開一會兒,他沒有找她,她又覺得無比失落。


    黎初遙有些氣惱地翻了翻通訊錄,找到了黎初晨的號碼,猶豫了一下,有些賭氣地想:你不找我,我也不找你,看誰憋得住。


    黎初遙這樣想著,用力地按下了關機鍵,然後翻了個身洗澡睡覺去了。


    (四)尋找


    清晨。黎初遙七點準時被鬧鍾吵醒,因為今天不用準時去公司打卡,便沒有起身,又在床上賴了一會兒才爬起來,去衛生間洗漱,清醒了一下。穿著酒店的浴衣用電吹風對著鏡子吹著頭發,她看著鏡子裏的女人,一頭齊耳的短發,濕漉漉地蓋在刀削一般的臉頰兩側,立體的五官,像石頭一樣硬邦邦的眼神,全身上下找不出一點兒女人該有的柔和溫婉。


    真不知道這樣的她,到底有什麽值得別人喜歡的。她閉上眼睛,低下頭,將頭發用力翻了翻,加快了吹幹的速度,沒一會兒,半長不短的頭發已經被吹得半幹。


    她放下電吹風,回到室內換好幹淨的職業西裝,然後從床頭拿起手機,一邊往門口走一邊開機,手機沒幾秒就打開了,在她將手按在房門把手上的時候,手機發出一連串的短信聲,她微微揚起嘴角,淡漠的臉上露出一絲小小的得意。


    她站在門口打開手機短信,居然連著幾條都是垃圾廣告,一條是北京市歡迎您的到來。一條是10086發的,還有幾條是售樓垃圾廣告。


    黎初遙一眼掃過去,默默地咬牙,用力地將短信箱裏的所有短信都清空了!


    她將手機緊緊地攥在手裏,猛地拉開門,卻沒想到,一道黑影忽然撲了進來,直接將她推得往裏倒退了好幾步,她差點兒尖叫出聲,並因為承受不住那黑影的重量跌倒,還好那人拽了她一把,將她的身子穩住。可還沒等她抬起頭來,看清來人,就聽見那人用腳猛地將門踢得關上。


    “你……”黎初遙剛要開口責問他,就感覺身子被人猛地往旁邊一甩,撞到了牆上,那人迅速欺身過來,雙手用力地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緊緊地按在了牆上!


    黎初遙感覺到他的力量,大得讓她在撞到牆上的時候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她心裏驚慌無比,可從小就不服輸的性格,讓她猛地抬起頭,瞪大眼睛,狠狠地看著壓著她的人!


    可沒想到,當她看到那人的時候驚訝得好一會兒沒能發出聲音,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一下眼睛,看著他問:“初晨?”


    眼前的男人和平時那溫和如玉的初晨很不一樣,他整個人都糟糕透了,平時柔順服帖的頭發糾結在一起,雜亂無章地翹著。那雙像是能溢出清泉一般的漂亮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和黑暗,那漂亮得讓人心暖又驚豔的笑容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讓她覺得有些可怕的憤怒與狂躁。


    “你……你怎麽了?”黎初遙漸漸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麽在這裏?”


    黎初晨一句話也不說,就那樣一動不動地死死盯著她,眼神瘋狂而又偏執。他緊緊按在她肩膀上的雙手似乎又用力了一些,她能明顯地感覺到他的力量,和那微微顫抖的幅度。


    “初晨?”黎初遙微微掙紮了一下,卻又被他用更大的力氣按住了!他一動也不許她動,就像盯上了獵物的豺狼,絕不允許自己的獵物跑掉一般!


    這樣的初晨讓她有些陌生,甚至有些害怕了,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他,在黎初遙的印象裏,他一直是一個特別溫柔、內斂,甚至有些羞澀的少年。他不會用這樣銳利的眼神盯著她,不會這樣一言不發地用可怕的氣場考驗她,更不會用絕對的力量壓製著她!


    這究竟是誰?真的是初晨嗎?


    “你到底怎麽了?”黎初遙忍不住了,皺著眉頭驚慌地掙紮了起來,“你先放開我。”


    她剛剛掙開一些,又被他壓了回去,剛逃脫一些又被他拉了回去!他似乎對她的掙紮不聞不問,整個人冰冷偏執得像是一個陌生人。


    黎初遙抬頭盯著黎初晨,發現他真的很不對勁,眼神黑暗空洞,麵容憔悴蒼白。她放棄掙紮,忍著肩膀上被他用力按住的疼痛,小心翼翼地伸手,輕輕撫上他的胸口,輕聲地問:“你怎麽了?你別這樣,有什麽事,我們慢慢說好嗎?”


    黎初晨不是一個情緒外露的人,更不擅長表達自己的想法,他總是習慣性地壓抑著自己,渴望的也好,討厭的也好,他從來不會跟人說出來。他就是這樣,看似很溫和,其實在心裏築起了高高的圍牆,那圍牆裏,隻有一個在他小時候,不小心走進來的人。


    自進來後,就和他的心被緊緊圈在一起生長了,連著經脈、血液,再也放不出去了。


    黎初遙溫柔的聲音、輕柔的撫摸,似乎讓他從緊繃的情緒裏拔出來一點兒,他的眼神微微一閃,緊緊地咬著嘴唇,布滿血絲的雙眼看著黎初遙,像是一個被母親拋棄的孩子一般,用特別委屈的聲音說:“你又想丟下我對不對?”


    “什麽?”黎初遙有些不解。


    “爸爸都跟我說了,說是他讓你走的,讓你和我分開,讓你不許再聯絡我!讓你丟下我!離開我!你答應了對不對?你連一絲猶豫都沒有,收拾包袱走得那麽快!你又想丟下我對不對?”黎初晨激動地低吼著問。


    黎初晨的眼裏滿是被刺傷的疼痛,他緊緊皺起的眉頭暴露了他有多在乎。他已經把自己能給的一切都給她了,卻還是一點兒回應都沒有感覺到,真的不喜歡我嗎?黎初晨心裏湧上一股酸澀,他不知道還能怎麽辦,他甚至像個乞丐一樣,可憐兮兮地開口問道:“黎初遙,這麽多年了,你還是沒有一絲絲喜歡我嗎?還是把我當成你的弟弟,可憐我、敷衍我,對嗎?”黎初晨有些憤怒了。


    黎初遙看著這樣的初晨,心痛得連忙想解釋,可嘴笨的她又不知道從哪一句說好:“不是的……”


    “夠了!”黎初晨打斷她,忽然一掃剛才的頹廢,特別蠻橫地低下頭道,“我告訴你,就算你對我沒有感情!你也別想甩開我!我不會讓你再拋棄我的!黎初遙你別想跑,你跑到哪裏我就追到哪裏!我這輩子就算綁著你!捆著你!也要和你在一起!”黎初晨特別霸道地低下頭,用額頭使勁兒地頂著黎初遙的額頭,深邃的雙眸緊緊望進她的眼睛,一臉嚴肅認真,甚至帶著些凶狠的表情,和平日的他那麽截然不同。


    可是就是這樣的黎初晨,讓黎初遙心裏忍不住甜得想要笑出來。她抿了抿嘴唇,卻壓不住從心底泛出來的蜜意。她一直知道自己對於這個人來說,是很重要的存在,是不可代替的存在。可是每次他這樣讓她深深體會到的時候,還是能震撼得她靈魂都在顫抖。


    她忽然抬手,圈住黎初晨的脖子,往下用力一拉,抬頭輕輕地在他幹燥的嘴唇上啄了一口,有些調皮地眨眼說:“哦,知道了。”


    黎初晨愣住了,他沒想到黎初遙會是這樣的反應,他以為她會激烈反抗,或者對他冷言冷語,或者會苦口婆心地勸他,可就是沒想到,她會這麽輕鬆地親親他,然後滿臉笑意地和他說:知道了。


    “你……”黎初晨緊繃的身體微微放鬆了一點兒,鉗製黎初遙的力道也鬆開了一些。


    黎初遙伸手,摸了摸他的麵頰說:“我沒有跑啊,我隻是跟老板出趟差而已。”


    “真的?”黎初晨有點兒不相信。


    黎初遙皺著眉頭說:“當然是真的,我不是給你發短信了嗎?”


    “短信?我沒收到。”黎初晨放開黎初遙,掏出口袋裏的手機翻看著。


    黎初遙也盯著他的手機看了一會兒,發現確實沒自己的短信,抓了抓臉頰說:“可能是急著登機,沒發出去吧。可是你也沒打電話找我啊。”


    黎初晨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神色疲憊地說:“我以為你走了,查到你的手機信號在北京,就開車過來找你了。”


    昨天晚上他回到家裏,看到黎初遙的衣櫃幾乎空了,然後父親又和他說:“初遙終於想明白了,你們兩個早點兒分開比較好。”


    這一句話直接把他嚇住了,原來父親早就知道他們的事,而且還找黎初遙談過一次,怪不得黎初遙過年的時候忽然又縮回原地了!難道她又要丟下他再走一次嗎?


    黎初晨當時就慌了,瘋了一樣跑出家,回到公司用電腦查了很久以前植入在黎初遙手機中的定位軟件,是的……其實他總是怕黎初遙丟下他,所以,他總是給她買最新款的手機,然後偷偷在手機裏植入定位軟件。


    他知道自己卑鄙、變態,可是沒辦法,他真的離不開她啊。


    從定位軟件上知道黎初遙的地址後,黎初晨不敢打草驚蛇,借了朋友的車,連夜開到北京,就為了在她今早退房前堵到她。


    “你開車來的?你是不是瘋了,從家裏開車到北京高速上最少也要走十個小時啊!”黎初遙心疼急了,連忙拉著黎初晨往房間裏麵走,把他按在床上坐下,“你的腿吃得消嗎?有沒有感覺不舒服?”


    “還好,沒事。”黎初晨身子一沾到柔軟的床,才知道自己有多累,整個人都僵直又酸疼,特別是腰腿的位置,酸痛的感覺更加明顯,可是明明這麽疼、這麽累,但看到黎初遙那擔心的樣子就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而且,知道她並沒有想要拋下自己,心裏的害怕與擔憂都不見了,身體輕得似乎連一絲疲憊都感覺不到了。


    “你這家夥,腦子真是壞了,大晚上進京高速上多少貨車啊!要是出了危險怎麽辦?”黎初遙說著說著都有些害怕起來。


    黎初晨見她擔心得眼睛都紅了,心裏開心了起來,疲憊的臉上又恢複了往日溫和的笑容。他抬手用力抱住了黎初遙,用輕柔而又堅定的聲音回答:“我沒想這些問題,我隻要一想到如果我慢一點兒,可能就找不到你了,就會忍不住開得再快點兒,再快點兒,直到把油門踩到底。”


    “你瘋了!下次不許這樣了,出事了怎麽辦!”黎初遙急了,語氣還是很凶,可聲音裏的焦急和關心一點兒也藏不住。


    “隻要你不要這樣忽然消失不見了,我就不會這樣滿世界瘋狂找你。”黎初晨用力地深吸一口氣,聞著黎初遙身上熟悉的味道,安心地閉上眼睛。


    “傻瓜。”黎初遙忍不住回抱他,輕聲道,“我以前不是說過嗎?再也不會拋下你走了。”


    “你說過嗎?”黎初晨聲音很輕,很疲憊。


    “當然啦。”黎初遙用力點頭,“六年前你住院的時候。”


    “是嗎?我居然記不得了……”黎初晨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太累了,就這樣坐著,雙手緊緊抱著黎初遙的腰,耳朵貼在她的肚子上,呼吸平緩地睡著了。


    黎初遙見他安靜了,也不再說話,默默地站了一會兒,等他睡熟了,才將他的雙手拿開,輕輕把他放倒在床上躺好,然後彎下身,為他脫了鞋襪。看著他穿著厚厚的棉服怕他睡得不舒服,便上前幫他把外套也脫了,脫到衣袖的時候,發現他手腕上有一根紅繩編織的手環,手環上有一塊小小的金色的塑料片護身符。護身符已經很舊了,那是很多寺廟裏隨處可見的東西,價值低廉到掉在地上也沒人撿,他卻像寶貝一樣掛在手腕上。


    隻因為這是她送的……


    黎初遙特別心酸地笑了一下,心裏又甜蜜又難過。她在黑暗中,輕輕地抬手,溫柔地撫上黎初晨的臉頰,細細地描繪著他臉上的輪廓,忍不住歎息道:“傻瓜,很久以前我不就說過嗎?我再也不會丟下你的。”


    (五)回憶


    六年前。黎初晨做手術的那天,醫生已經提前跟家人說了,手術的成功率很低,讓家人做好黎初晨會癱瘓的準備。


    黎爸黎媽雖然心裏都清楚,可依然圍在黎初晨病床前安慰他,黎媽滿眼淚水,心疼地握住他的手說:“晨晨別害怕啊,等下進手術室不要緊張啊,一會兒就好了,打了麻藥就不會覺得疼了。”


    黎初晨回握住母親的手,感覺到她的手在微微地顫抖著,他望著母親笑了笑,在這種時候還反過來安慰她說:“沒事的,隻是一個小手術而已嘛。”


    “對對,就是個小手術。”黎媽連連點頭,跟著黎初晨說。


    黎爸一向少言,隻是站在病床旁邊鼓勵地說了聲加油。黎初晨點點頭,依然笑著。


    黎媽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說:“哎,初遙,趕快把昨天下午求的護身符拿出來給晨晨戴上,快快。”


    “哦。”一直安靜地站在一邊的黎初遙走上前去,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疊成三角形的黃色護身符,上麵係著一根細細的紅繩子。她彎下腰拉起黎初晨的手,把護身符上的紅繩子纏繞在他的手腕上。黎初晨緊緊地盯著她的動作,她的手指有些冰涼,輕輕地握在他的動脈上,他能感覺到自己血液隔著皮膚從她的指腹中流過。她低垂著眉眼,平日裏看著淡漠又冷情的臉頰上,居然有著一絲溫柔,緊緊抿起的嘴角透露著她現在緊張的心情。明明她手裏的紅繩隻是一圈一圈地纏在他的手腕上,他卻覺得,似乎全身都被這紅繩張開的網給纏住了,黎初晨就這樣緊緊地看著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黎初遙把繩子係好,輕輕地將他的手翻過來,用手指輕輕地掰開他的手指,將護身符放在黎初晨的手心,抬眼望向他:“好了。一會兒害怕的話就緊緊抓著它。”


    黎初晨抬了抬眉,握住手裏的護身符,拿到眼前看了看,是很普通的黃紙,裏麵隱約透著紅色的筆跡,應該是符文類的文字。


    黎媽在他邊上說著:“這是我昨天特地讓你姐姐去道觀裏求的平安符,可靈了,你戴著,可以消災解難的。”


    黎初晨有些驚訝地望著黎初遙問:“你去求的?”


    他記得黎初遙一向是個無神論者啊,甚至記得,她親弟弟去世的那一年,她咬牙切齒地和他說過,她憎恨所有神靈,不管是上帝還是佛祖,因為她跪在他們麵前苦苦哀求了很久,卻沒有一個神靈肯憐憫自己,賜一個奇跡給她。


    他記得當時隻有十七歲的她,一臉憤恨地告訴他: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拜佛,更不會再求神!


    現在她卻為了他……


    黎初遙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別扭地別過頭嘀咕道:“是媽媽非叫我去的。”


    “胡說什麽呢?什麽叫我非叫你去的,你這麽說就不靈了!”黎媽急得在黎初遙身上拍了一下,嗬斥道,“明明是你誠心誠意求來的!快說,是你誠心誠意求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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