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遙見媽媽生氣了,妥協道:“好啦,是我誠心誠意求來的。”


    黎初晨忍不住抿著嘴角笑了一下,靜靜地瞅著她。黎初遙別過臉不看他。


    黎媽見黎初遙妥協,滿意地笑了,繼續拉著黎初晨的手說:“這廟裏的護身符特別靈,隔壁家老趙,胃癌啊,做了那麽多次手術,每次都去廟裏求護身符,全都順順利利的,現在全都好了……”


    黎媽說到這裏,看見黎初晨隻是呆呆地望著黎初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連忙拉了拉他的手告誡道:“晨晨你可千萬不要不信啊,你們年輕人就是不相信神靈。”


    黎初晨回過神來,抓緊手裏的護身符,深深地看了眼黎初遙,轉頭望向母親,笑靨如花地說:“別人給我求的我不信,但是姐姐幫我求的,我就信。”


    黎初遙回過臉來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為什麽,看著他那樣滿足又漂亮的笑顏,竟然有一瞬間忘記了呼吸……


    黎初晨將握著護身符的手放在胸前,抬眼望著病床邊圍著的家人,母親不停地偷偷擦著眼淚,卻一直很努力地笑著安慰他,父親雖然沒說什麽話,可他的眼神裏都是關心和疼愛,還有她,那個自己最愛的人,她沒有回避他的眼神,任由他肆無忌憚、滿腔愛意地看著她。


    黎初晨笑了,忽然覺得活著真好啊,他已經得到他最想要的東西了……


    就算手術不成功,餘生都要在輪椅上度過,他也不會覺得難過。


    因為他感受到了,這個家,這些親人,他們是真的愛他,真的需要他。


    而他,也終於找到了,活著的理由……


    黎初晨到了手術的時間,護士準時把他推進了手術室。黎爸黎媽焦急地在手術室外麵等著。黎初遙等了一會兒,實在受不了這種等待的感覺,讓她有些慌張,甚至有些不好的感覺。她用力地握了下手指,借口出去買點兒東西,走到醫院大樓外的石椅上坐了下來。她微微往後一仰,整個人靠在石椅上,抬頭看著天空。今天的天氣好得過分,天藍風清,雲朵白白,石椅後麵的一排梧桐樹,光禿禿的掛著幾片枯黃的葉子,脆弱得好像無風就能掉落一樣。


    黎初遙伸出手,擋在自己眼前,輕輕閉上已經好幾天沒合過的眼睛。她的腦子現在空蕩蕩的,什麽也不敢想,隻要一去想手術結果,她就心慌得不行。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這樣強迫自己發呆一直到手術結束。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她一定要表現得冷靜而強大,她一定要讓他相信,不管結果怎麽樣,她一定會照顧他一輩子,她真的很怕,再次看見黎初晨那樣決絕地放棄生命。


    風吹雲流動,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不管是在外麵等待的人,還是在手術室裏的人,都在煎熬著。


    手術室裏的初晨,因為傷口在腰胯部,所以隻打了半身的麻醉,他能清楚地聽到醫生用手術刀切開他皮膚的聲音,聽到手術剪哢哢的聲音,聽到醫生和護士偶爾的交談聲,以及很多他分辨不出來的聲音。他就像一塊砧板上的肉,任由醫生切切縫縫,雖然感覺不到痛,卻依然全身冰冷。他忍不住緊緊地握住了手裏的護身符,那是初遙親手給他係上的,他試圖從這小小的護身符上吸取一些她餘留下來的溫度,似乎這樣,就能消除一些他心裏的緊張和恐懼。所謂度秒如年,形容現在的他一點兒也不過分。


    六個小時後,手術終於結束了,當手術燈熄滅的那一刻,黎初遙第一個站起來,大步跨到手術室的門口,黎爸黎媽也先後跟了過來。德國醫生走出來,用英語對黎初遙說:“手術很成功,被切斷的腰部神經已經接回去了。”


    黎初遙聽到這句,心裏的大石終於落下,無法呼吸順暢的係統似乎終於恢複供養。她忍不住大口喘了幾口氣,有些激動地上前,用顫抖的雙手握住醫生的手,眼睛似乎都有些濕潤了,她不停地感謝著醫生:“謝謝醫生,謝謝您!”


    德國醫生爽快地笑了笑:“不用謝我,他站不站得起來,還得看他自己後期的努力,後麵的複健過程才是最重要的,誰也幫不了他。”


    “我知道,我知道,但還是要謝謝你。”黎初遙激動得連英語發音都不太標準了。黎爸黎媽也上前去,不停地對醫生說著謝謝,直到護士推著黎初晨出來,才把他們隔開。


    一行人連忙圍上去,幫著護士把黎初晨推回病房,讓他側躺在床上後,黎初遙望著麵露疲色的父母說:“爸媽,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我在這裏照顧就行了。”


    黎媽舍不得地看了眼黎初晨,點了點頭:“那我先回去給他燉點兒湯,煮點兒鴨血,晚上叫你爸送過來,給他補補。”


    “嗯。”黎初遙點頭。


    黎爸黎媽三步一回頭地走了,黎初遙將他們送到門口,然後目送著他們走下樓梯,才退回病房,關上房門。這個病房是單依安特地幫她弄到的單人vip病房,條件比原來住的三人間好多了,裏麵有獨立的衛生間和小茶水間。病床放在窗戶旁邊,陽光透過窗戶曬在白色的床鋪上,那上麵的漂亮少年,已然安靜睡去,柔柔的劉海兒乖順地伏在額前,長長的睫毛像兩把扇子一樣蓋住眼簾,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近乎透明,漂亮得讓人想伸手觸摸,卻又害怕那隻是一幅海市蜃樓一般的美景。


    他睡著的時候,真像一個幹淨又聖潔的天使。


    不管看到幾次這樣的景象,黎初遙心裏都會這般感歎。黎初遙走過去,微微彎下腰來,伸手輕輕推了推黎初晨:“初晨,初晨,現在還不能睡啊。”


    剛剛出手術室的時候,醫生說了他的麻藥藥效還沒過,三小時之內不能熟睡。黎初晨的眼睛緊緊閉著,似乎沒聽見她的聲音,她又稍微用了點兒勁拉了拉黎初晨的手,黎初晨才微微皺起眉頭,眼睛睜開一條縫嘀咕道:“姐,我好困。”


    “我知道,可是現在還不能睡啊。”黎初遙坐到病床邊的板凳上,雙手握著黎初晨的手說,“過一會兒再睡好不好?我們聊會兒天。”


    黎初晨又微微睜開一些眼睛,眼神迷離地望著黎初遙,似乎用盡全身力氣地嗯了一聲,然後又重重地閉上眼睛。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眼皮就像有千金重一般,完全抬不起來,腦子也迷迷糊糊的,可是黎初遙的聲音依然能清晰地傳進他的耳朵。還有她手心的溫度,他終於可以清晰感覺到溫度了。他的身體冰冷得完全沒有知覺,眼前也什麽都看不見,隻有手裏的溫度,可以將他牽向有光的地方,他微微在她的手掌中動了動手指,她似乎察覺到他給的暗號,更加用力地握緊了他的手。


    “好,我知道你累了,睜不開眼睛,也不想說話,那我說給你聽好不好?”黎初遙微微低下頭,將臉放在黎初晨的手上,溫柔地望著黎初晨說,“你要是聽到,就稍微動動手指就好了。”


    黎初晨的手指微微抽動了一下,黎初遙笑了笑,望著深深閉著眼睛的人說:“其實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但是我知道,不管是抱歉也好,感謝也好,都是你不想聽到的,對不對?”


    手指又微微動了動,原本冰冷的手掌,已經被她的雙手和臉頰捂得溫暖起來。病房裏安安靜靜的,連呼吸聲都好像隻有她一個一樣。窗外的陽光到了下午已經不那麽刺眼,帶著一絲晚霞的紅色,染得遠處建築物上的玻璃閃著五色的光彩。醫院那特有的消毒水味,依然縈繞在鼻間。


    黎初遙垂下眼簾,沈默了一會兒,低頭輕聲說:“醫生說,後期的複健工作會很艱難很艱難,我真的很想陪著你一起走過難關。我想扶著你慢慢坐起來,我想看著你慢慢站起來,鼓勵你一步一步往前走,我想在你跌倒的時候抱住你,親吻你,想給你勇氣,給你愛,想幫你驅逐疼痛和絕望……初晨,我想陪著你重新站起來。”


    “可是……”黎初遙眼眶微微紅了起來,心沉沉地痛著,“可是初晨,對不起,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


    一直被麻藥的藥力折磨得閉著眼睛的黎初晨,忽然用力地睜開眼睛,緊緊地望著她,眼裏夾雜著憤怒和傷心,還有激烈的焦急。他用力地反握住黎初遙的手,用乏力的聲音,特別傷心地問:“你要去哪兒?別走……”


    黎初遙也特別難過,可是她也沒辦法,她和單依安的交易她不能不去完成。


    “對不起,我答應了單依安去幫他做些事情,不會太久的,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在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答應我,就算一個人,也好好地複健,好好地站起來,好不好?


    “如果疼的話,你就想想我。你就想啊,這個卑鄙的家夥說不定不回來了,如果我不站起來,我怎麽去找她呢?如果想放棄的時候,就想想我,你就想,黎初遙這個渾蛋,就這麽把我甩在這裏,我一定要站起來去找她報仇……你就這麽想,就這麽想,好不好?”


    黎初晨搖搖頭,他知道自己沒辦法阻止她離開了,不管是單依安,還是黎初遙,現在的他既抗衡不了,也保護不了。可是即使這樣,他還是不願意……


    黎初晨漂亮的眼睛裏,微微閃著淚光,他仰起頭,望著天花板,用低沉好聽的聲音說:“我不願意這麽想,如果你不回來,我會去找你,但是不會去報仇。如果你把我甩在這裏,不管要跨過多少障礙,我都要去追上你。所以我會去找你,我會站起來,一定隻是因為,我想你了,想跨越千山萬水,去見見你。”


    “對不起。”黎初遙愧疚不已,忍不住痛哭地將臉埋在手心裏,“又丟下你一個人,真的對不起。”


    “你會回來嗎?”黎初晨輕聲問。


    “會,我當然會回來。”


    “那我們約定吧。”黎初晨伸出手,微微彎起手指,望著黎初遙說,“等你回來的那一天,我一定已經好好地站在你麵前。”


    這一刻,黎初晨認認真真地看著她,他想就這樣把她牢牢地記在腦海裏,記在心裏,在今後的每一個沒有她的日子,都能想起她,想起今天,想起這個約定。


    黎初晨多想再說一句:等再回來的時候,就別再走了。


    可是他沒有說,他不敢逼她做出太多承諾,他怕她嫌煩,怕她會有壓力。


    沒關係,這樣就好了,隻要知道她還會回來,隻要她還會回來,他願意等,多久都願意……


    黎初晨的眼皮越來越重,不管他怎麽努力,眼前的人也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慢慢地世界變得一片黑暗,隻聽見她在耳邊,一聲聲喚著他的名字,初晨,初晨……


    三個小時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似乎很漫長,卻又好像彈指一揮而已。夜幕已經降臨,病房裏黑暗一片,黎初遙沒有開燈,她一直坐在黑暗裏,看著病床上的人。直到剛剛她才不再打擾他的美夢,讓他深深睡去,黑暗裏他的樣子已經看不清楚,可她依然,清楚地記得他睡著時的表情,微微皺著的眉頭看起來那麽憂傷。


    她抬起手,在黑暗裏撫上他的眉宇,輕輕地揉了揉,初晨,別難過,等我回來,再也不會離開你。我答應你,這是我給你的約定……


    第九章:初晨,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一)雅望


    北京的空氣似乎沒有電視裏報道的那樣差,空氣裏並沒有被形容得非常可怕的霧霾,天空藍得就像一塊美麗的雲景圖,在繁華熱鬧的城市中,一輛黑色的奔馳商務車從希爾頓酒店駛出,沒開十分鍾就被堵在車海中,一步都不得動彈。


    半個小時後,坐在車裏的單依安有點兒不耐煩了:“這還要堵多久?”


    司機實話實說道:“這就不知道了,有的時候堵一個小時,有的時候三四個小時,這條路一到這個點就堵,您要是早出門半小時,可能就過去了。”


    單依安聽了這話默默地瞥了一眼黎初遙,黎初遙默不作聲地低著頭,她似乎感覺到單依安在看自己,抬起頭,有些抱歉地說:“對不起,單總,是我遲到了。”


    “你遲到我倒是挺稀奇的,你居然也會遲到。”單依安定定地盯著她問。自己這個秘書,別的不說,自律性是非常強的,給他工作了四年從來沒有遲到過,可是今天她不止遲到了,而且當他去敲她房門,她開門的時候還雙眼通紅,似乎剛剛哭過的樣子。不止如此,她還用身子擋在打開的門縫前,生怕他看見裏麵有什麽秘密。


    單依安對別人的私生活一點兒也不感興趣,對於黎初遙的卻有些好奇,這個總是把自己包裹在嚴絲合縫的黑色衣服裏,性格冰冷,像機器人一樣甚少出錯的無趣女人到底能有什麽私生活。


    “抱歉。下次不會了。”黎初遙沒有多做解釋,隻是打開手中的平板電腦,將話題帶到了工作上,“單總,今天我們去找德林城建公司借人,能借到嗎?”


    “德林的林總也是一個無利不起早的家夥,才不會輕易借人給你。”單依安單手托著下巴道,“估計我們會被狠狠敲一筆。”


    黎初遙點頭:“那肯定的。”


    這年頭哪裏還有活雷鋒會免費幫你,全是乘火打劫的。


    “中午吃飯的餐廳訂好了嗎?”單依安問。


    “訂好了。林總喜歡吃辣,我已經叫餐廳把菜做得辣一點兒了。”黎初遙訂餐之前已經向分公司的經理打聽過林總的口味了,知道他喜歡吃辣,便訂了川菜館。


    “姓林的那家夥,何止喜歡吃辣,還很能喝酒,每次見麵都給我灌得夠嗆。”單依安摸著胃部,皺著眉頭心有餘悸地說。


    “我給你帶了解酒藥,等會兒先吃兩顆。”黎初遙自知道有飯局,所以早早就給單依安備好了解酒藥。


    單依安搖頭:“這種藥吃了沒用,喝完酒一樣難受,回來想吐還吐不出來,更惡心。”


    “沒事。”黎初遙說,“我已經讓分公司的程總安排了兩個公關部的姑娘來,到時候讓她們給你擋。”


    “嗯。”單依安靠在軟軟的車座裏,滿意地點點頭。他出差最喜歡帶著黎初遙,因為她什麽事都能給他安排得妥妥當當,連一絲細節都會考慮得很全麵,從來不需要他費一點點神。


    單依安轉頭望了眼黎初遙,她依然低著頭,看著平板電腦上的工程資料,側臉雖然算不上漂亮,卻很清俊,不愛笑,看著很冷酷,卻又意外的細致體貼,身上也沒有很多女人愛塗的香水味,和她坐在一個車廂裏不會覺得討厭,反而覺得,挺舒服的。


    到達德林建築公司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半了,德林的林總在辦公室等著單依安。林總五十多歲,保養得很好,一點兒也不像這個年紀的很多男人,任由自己發福成一顆球。


    “單總,我聽說你今天要來啊,把所有事都推掉了,專門等著你呢。”林總一副熱情的樣子使勁兒握了握單依安的手。


    “林總,您太客氣了。”單依安也一臉笑容,像是見了親兄弟一般,“您看我昨天才來的,也沒準備什麽禮物,帶了點兒家鄉小玩意兒給您,您可得笑納啊。”


    黎初遙上前,將包裝精美的禮物送了上去,一看就價值不菲。


    “哎呀,太客氣太客氣,人來就行了,帶什麽禮物啊。”林總這樣說著,輕輕推拒了一會兒收下了。


    三人在辦公室裏麵坐下,單依安說明了來意,林總先是一副自己家工地上也很缺人,實在借不出來的樣子。單依安知道他有一個園林工程這個星期就竣工了,工人可以直接拉去他們工地。


    兩人拉扯了半天,單依安開出了不少好條件,林總終於痛快答應了:“好!你單總要人還不是一句話嘛,你什麽時候要?”


    “當然越快越好,最好明天就能開工。”單依安著急地說。


    “你等等啊,我馬上給你安排。”林總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小舒,你過來一下。”


    沒一會兒,開著的辦公室外響起禮貌的敲門聲,黎初遙轉頭看去,門口站著一個長相非常文秀幹淨的女子,她素雅地站著,海藻般的長發簡單地在腦後紮成一束。


    “小舒,過來過來。”林總見她來了,連忙招手讓她進去,“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單總,這是我們公司的工程設計師舒雅望,後天竣工的園林工程就是她在做,你們要人,得讓舒工給你們安排。小舒,你配合一下單總的工作。”


    “好的。”舒雅望微微點頭。


    “舒工,這次要麻煩你了。”單依安特別有禮貌地和舒雅望握了一個手。


    “哪裏哪裏,單總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就直接和我說。”舒雅望笑了笑,特別和善地回複。


    “林總,這事我太感謝您了,中午一起吃個便飯吧。”單依安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說,“我地方都訂好了,舒工也一起來。”


    “好,今天中午跟你不醉不歸。”林總見有酒喝,心情更好了起來。


    四人分兩輛車開往餐廳,早就訂好的包廂裏,可口精致的菜已經上齊了。分公司公關部的兩個姑娘長得也特別標致,勸酒擋酒的功力也非常了得,林總喝得很盡興。


    黎初遙在餐桌上和舒雅望聊了兩句,發現舒雅望居然也是她們那座城市的人,舒雅望見遇到了老鄉,高興得眼睛都亮了,兩人聊了聊,發現居然還是一個高中的,不過黎初遙比舒雅望大兩屆。


    黎初遙和她聊了一會兒,便挺喜歡她的了,因為她和黎初晨有同一種魔力,就是笑起來,特別好看、溫暖,讓人恍恍惚惚的,給人一種能將周圍點亮的錯覺。


    黎初遙第一眼見舒雅望的時候並不覺得有多好看,可是等吃完飯之後,卻覺得她長得挺漂亮的,相處起來也非常舒服。


    一頓飯從中午十二點半吃到了下午三點多才結束。


    林總暈暈乎乎地被兩個公關姑娘扶出餐廳,塞進車裏,一頓拉扯告別之後終於走了。單依安雖然沒喝多少,但是架不住他酒力淺,白皙的臉頰通紅,戴著眼鏡的雙眼裏像是能滴出水來。


    黎初遙拿起手機給自己公司司機打電話,單依安暈暈乎乎地四處望著,腳步有些不穩。舒雅望小心地在邊上護著,生怕他衝到馬路上去。


    “呃,那個人,好眼熟啊……”單依安歪著頭,望著餐廳門口站著的一個男子。


    黎初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餐廳大門口的右側安靜地站著一個高瘦的青年,戴著鴨舌帽,看上去很年輕,麵容精致到從他身邊路過的人都無法忽視他,頻頻回頭看他,在茫茫人海中似乎都有一道光將他照亮一樣。


    “是誰來著!”單依安喝多了酒,聲音有點兒大,“我怎麽記不起來了?我一定見過他……”


    單依安歪著步子想迎上去,那個男子似乎聽見了單依安的聲音,又似乎沒聽見,他墨黑的眼神隻盯著一處,舉步走了過來,從迎著他過去的單依安身邊擦身而過,連餘光都沒施舍給他,隻是望著眼前的舒雅望輕聲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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