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妹妹。”牟氏忽地上前一步握住溫氏的手,她眼中情緒複雜,溫氏看得出她是不希望自己將後麵的話說出口的。


    溫氏卻忽地跪倒在地,身後崔氏和柳含章也隨她一起跪下。


    “阿姊,妹妹就求你這一回,求你,求大將軍,救救我家阿寧吧!”溫氏說完,還是沒忍住啜泣起來。


    “阿寧向來機靈,表麵瞧著有些不循規蹈矩,可她其實很守規矩。她是個重情義的,心裏裝著我們這些家人,絕不會去幹這等掉腦袋的事!若是能查明真相,我們自是不怕的。可若有人存心要害她,有人想結案,便是我們力所不能及了!”


    “妹妹,這話可不能亂說!”牟氏急得低聲嗬斥,又有些心疼她,“我知曉你心急,可……可我們徐家也確實不好出麵呐。”


    忽地,身後崔氏重重磕頭,一下、兩下、三下……


    一邊磕一邊說道:“阿寧一心報國,想要做個為國為民的好官,她不會自毀前程,更不會殺人!求徐大將軍看在兩家情分上,幫幫阿寧吧!求您了!”


    她磕得極重,悶響聲聽得人膽戰心驚,讓人絲毫不懷疑她會磕死在這裏。


    牟氏也被嚇得不輕,趕緊使眼色叫一旁的婢子遏製了她,她跟著有些焦躁起來:“你們這般……叫我如何是好?”


    說完這話,牟氏不由看向坐在主位上一直沒有吭聲的徐大將軍。


    徐盡歡忽地起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父親說道:“阿耶,你救救阿寧吧!咱們徐家在聖人麵前還有幾分薄麵,就幫幫柳家吧!”


    牟氏急了:“你這孩子!”


    “辦法不是沒有。”徐大將軍這時總算開口,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看向他,“隻是不是由我出麵,而是你們自己去做。”


    溫氏眼前一亮,她立即道:“求大將軍指條明路。”


    第159章 拿定主意


    “你們若真信柳二娘子是被冤枉的,豁得出去的話,便去京兆府前擊鼓鳴冤,鬧得天下皆知。”徐大將軍看著他們說得慢條斯理,“京兆府尹為人耿直,若有冤情他定會撞南牆一般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不過……”


    徐大將軍頓了下,才又道:“若是將他牽扯進來,又一直尋不到有利的證據為柳二娘子洗脫嫌疑,致使案子停滯不前,必定惹怒聖顏。”


    溫氏與崔氏很快就明白過來。


    此事是刑部主辦,皇帝並未讓京兆府插手,想來定是有二手準備。若是他們這時將京兆府牽扯進來,此事便會變得複雜,想要糊弄結案難度倍增。


    若是最後找不到真凶,又沒有有利證據證明與柳桑寧無關,那他們柳家便是徹底得罪了皇帝。且不說全家的性命能不能保,至少柳青行的官隻怕是做不成了。


    徐大將軍靜靜看著溫氏等人,片刻後,溫氏衝著徐大將軍一揖,她道:“多謝大將軍指路,若能為女洗清冤屈,不日定帶阿寧上門親自道謝。”


    說完這些,溫氏便領著崔氏與柳含章離了徐府。


    徐盡歡看著離去的背影,眼中露出焦急之色,他思量後轉身對父母道:“孩兒突然想起來有些公務還未辦妥,先出去一趟。”


    說完也不等父母點頭,轉身就跑了。


    “自樂!”牟氏高聲喊了聲,可徐盡歡已經不見了蹤影,她氣得一擰帕子,扭頭對徐大將軍道,“你瞧這孩子!”


    徐大將軍卻露出滿意之色:“是我徐家的兒郎。”


    另一頭,鴻臚寺大牢中,柳桑寧與王硯辭身邊已無他人,整個大牢中,隻有他們二人。


    柳桑寧看著王硯辭,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王硯辭看得一頭霧水,卻聽柳桑寧道:“那日我隻飲了一杯果酒,卻覺得頭暈燥熱,像是喝多了一般。那時我便察覺不對,於是假裝又喝了好幾杯,撐了兩刻鍾才起身借醉意離開。”


    “我雖不清楚究竟是何人在我酒中動了手腳,但也不能不想些對策。我出大殿時正是上菜之時,我故意離大殿門口遠了幾步撞了一位宮女,讓她的湯潑在了我身上,還記下了她的名字與所屬之處。”


    “之後呢?”王硯辭不由上前一步。


    柳桑寧回答:“之後我的確是往使臣下榻的宮苑而去,可我並未入宮苑,而是去了宮苑旁的小院兒,那裏是使臣們的小廚房,後頭是小廚房宮人的住處。我在那兒認識了一個朋友,名叫阿圓,是個小宮女。她獨自住在柴房收拾出來的屋子裏,我便去她那兒蹭了一晚,弄髒的衣裳,也在她那兒換下來的。”


    說到這裏,柳桑寧狡黠一笑:“那日小廚房的人幾乎都歇了假,沒什麽人在,我進出之時無人瞧見。”


    聽完柳桑寧的話,王硯辭一顆懸著心稍稍往下落了些。


    “你早有準備?”王硯辭問。


    柳桑寧搖頭:“並非如此。我不是早有準備應對這檔子事,我隻是怕宮宴之上有什麽避不開的人情世故,總會多喝上幾杯。萬一喝多了身邊還是得有個人照看一二比較穩妥。”


    加上她要出宮阿圓頗為不舍,是以她想著陪陪阿圓也是不錯的。沒想到陰差陽錯,倒是能讓自己躲過一劫。


    “若那阿圓與你交好,她的話不一定能全然洗脫你的嫌疑。”王硯辭道,“你就算去了她那兒,也不能證明你在三位使者死去時沒有去過。”


    “我知曉。”柳桑寧點頭,“若隻有她一人自然是不行。但那日,還有兩位宮女沒有離開。我讓阿圓找其中一位借了幾顆烏梅子熬製酒後解渴的茶湯,又讓她找了另一位膽小怕事的,前來屋中幫她替我淨身。”


    王硯辭挑眉。


    柳桑寧道:“先前在馬車上已經聽你說了,那三位使臣的死亡時間在戌時三刻到五刻,行凶者力氣不夠大。所以殺人時間便長些,故而刑部推斷乃是女子作案。而我這段時間裏,正在阿圓的屋子裏,喝了茶湯,又有人幫我淨身,前前後後忙了大半個時辰,根本沒時間作案。”


    見王硯辭略顯驚訝,柳桑寧繼續道:“如此一來,便能有宮女證明阿圓的確是借過烏梅子煮茶湯,又有宮女證明我的確在阿圓屋子裏。我交代過阿圓,若無我授意,不可將此事說出去。而那位幫她一起替我淨身的宮女,阿圓說向來是個懦弱的性子,今日若聽聞我成了殺人凶手,隻怕是一丁點都不敢提曾經伺候過我。”


    王硯辭不由替她鼓掌:“你有人證亦有物證,此事便可解了。”


    停了下,他道:“我這就帶你進宮見聖人,洗清你的冤屈。”


    “不急。”柳桑寧阻攔,“冤屈是要洗清的,但還不能放在明麵上。如今咱們既然有了當年之案的線索,又有了嫌犯,有些事我在暗處更好。我待在此處,反倒能降低幕後之人的警惕。隻是真相也確實不能拖太久,否則我之後想洗脫也難了。”


    柳桑寧想了想:“你替我準備紙墨,我將事情的經過寫於信上,你尋個機會,替我遞給聖人。聖人若是見了信,問過阿圓,便能知道我說的是真的。”


    見王硯辭擰眉,眼瞧著是不同意堅持要帶她立馬去皇宮的樣子,她立即轉移話題:“眼下除了叫人盯著葉相,還有一事也迫在眉睫,需得你去排兵布陣才是。”


    “何事?”


    “那位替東家出麵與越氏交易的羅刹人,他極有可能也是與婆娑國四皇子交易私鹽之人。使臣團還未走,他應該還在長安。”柳桑寧麵色嚴肅,“我總覺得,若是找了他,或許許多事都能迎刃而解。”


    “那我便先送你的手書,然後去追查他的下落。”王硯辭道。


    柳桑寧卻搖頭:“不行,我覺得最好立即去查,叫人也盯著新濟國使臣團的人。他們馬上就要離開長安,沒準會有什麽舉動。我的信不急於這一時,你明日或是後日再來拿也可。”


    “可……”


    “我去送信!”


    一道聲音倏然從王硯辭身後響起。


    第160章 加入


    兩人都是一驚。


    今日鴻臚寺的人都在休沐,怎麽還會有人在此?


    從大牢的陰影中走出來一個人,柳桑寧不由瞪大了眼睛:“自樂兄?你怎麽來了?”


    徐盡歡三兩步走到他們麵前,表情嚴肅,看著兩人毫不避諱。


    他開口道:“我聽到了你們的話,阿寧,你的信我替你送去給聖人。王大人,你自去做你要做的事。”


    王硯辭眉頭一擰:“徐大人,你知不知道你是要幫我們做什麽?你聽到了多少?”


    “我聽到的不算多,”徐盡歡頓了下,“阿寧述說真相時我剛好進來,聽到了你們後半段的話罷了。”


    那也聽到的算多的了。柳桑寧在心裏嘀咕了一句,說道:“你並不清楚我們究竟要做什麽,就這般貿然出來要替我送信,你可想過你可能會置身險地?”


    徐盡歡沉默了一下,隨後道:“你與王大人,都是心中有大義之人。你們若想做什麽驚天動地挑釁律法之事,那定是受了天大的不公。你們想要討公道,我便幫你們討公道。”


    柳桑寧心道,自樂兄恐怕聽到的不隻是後半段吧?


    王硯辭沉聲道:“你太冒失了。若我們要做的事生死一線,若我們不信任你,你這般暴露自己,就是死路一條。”


    “你們不會。”徐盡歡說得斬釘截鐵,“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阿寧。阿寧願意冒大不韙的風險幫你,定是早已權衡過利弊,而她認為值得去冒險,值得去做。既如此,我作為朋友,從旁幫幫忙又有何不可?”


    他目光堅定地往前走了一步:“我乃徐家嫡子,且向來與世無爭,不冒頭的。有些事你們不方便出麵,我卻可以。”


    徐盡歡說完這話,背在身後的右手卻緊緊攥成了拳頭,手心裏都已經出了汗。他有些忐忑,不知他是否能被二人接納,不知能否真的能作為朋友幫到他們。


    過了一會兒,才聽到王硯辭輕歎了口氣:“你若攪進這攤渾水裏,或許就不能輕易脫身了,你可真想好了?”


    “想好了。”徐盡歡重重點頭,“放心吧,我絕不後悔。”


    王硯辭與柳桑寧對視一眼,最後柳桑寧衝他頷首,王硯辭終於也鬆了口:“既如此,那便一起吧。若是事情不順利,我會盡全力保全你們。”


    話音剛落,柳桑寧忽地伸出一隻手。


    “這是作甚?”王硯辭一愣。


    柳桑寧衝兩人一笑:“既如此,咱們便算是結盟了。既是結盟,那不得擊掌為約?”


    王硯辭有些哭笑不得,卻還是配合地也伸出手,徐盡歡也伸出手準備等著排隊擊掌。


    不料,柳桑寧卻是突然拿起王硯辭的手,放到了徐盡歡的手背上,而自己的手又放到了王硯辭的手背上。


    她說道:“今日我們便為一體,共同查出所有事情的真相。”


    說著她看向王硯辭:“謹行,你快去做你該做的事情。”然後又看向徐盡歡,“自樂兄,你留下來,我將信寫完後交給你。順便,再跟你說一個有關於二十二年前的故事。”


    ……


    另一頭,皇宮內。


    柳青行跪地顫抖,抖著手伸向自己的官帽。在他麵前,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


    他手抖得厲害,卻還是觸碰到自己的官帽,堅定地將官帽摘下。


    他匍匐在地,擲地有聲:“陛下,老臣願以烏紗帽作保,臣之女絕不會幹出此等喪心病狂傷天害理之事!隻求陛下給臣的女兒一條生路,查明此案真相!若她有罪,臣願一同受罰!”


    第161章 鳴冤


    柳青行伏身頭點地,皇帝盛威之下,他心跟著顫抖,身子卻是一動不動穩得很。


    聽到皇帝的話,他高聲道:“臣惶恐!臣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絕不敢脅迫陛下。臣為官二十餘載,一向對朝廷對陛下都是忠心耿耿,用心辦差,臣絕不敢生出旁的心思。”


    他一字一句,雖聲線發抖卻說得十分誠懇,皇帝怒容消散幾分,倒也能靜下來聽他往下繼續說。


    “臣向來隻埋頭在崇文館內兢兢業業辦差,旁的事臣從不摻和。今日臣求到陛下跟前,實屬不知還能有何法子救臣女一命。臣唯二女,長女出嫁多年,不必臣過多操心。唯有這次女,向來想法異於旁的小娘子,令臣頭疼。臣不喜,時常教訓她。”


    皇帝沒想到柳桑寧與父親柳青行的關係竟是這般,還時常被父親教訓,他倒是聽的得了趣兒,麵上雖依舊板著臉,可卻沒有打斷。


    柳青行額頭抵著冰涼的地磚,不知道皇帝此刻的表情,也不知道皇帝此刻在想什麽。但見皇帝沒有出聲打斷也沒有嗬斥,於是壯著膽子繼續往下說。


    他繼續道:“桑寧雖然性子頑皮些,在家中也會挨罰。可從小到大她卻都沒有做過真正逾矩觸律之事。她的心中自有一杆稱,明白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雖膽大妄為,卻並不是魯莽無腦之人。”


    “自她進了鴻臚寺,成了像胥,臣便對她耳提麵命,讓她恪守本分。在鴻臚寺中,她也用心辦差,從不會怠政。此間她表現如何,想來鴻臚寺卿王大人最為清楚。她運氣也好,得過陛下的賞識,長此以往,她隻需本本分分做好分內之事,好好替陛下辦差,將來自有前途,又何必在這個節骨眼去自毀前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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