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中期,群雄並起,逐鹿中原。就在此時,列國之中活躍起一群特殊的人物。他們憑借智慧與口才,奔走於各國之間,運籌帷幄,出謀定計,左右局勢的發展,決定國家的存亡。那麽,這些風雲一時的戰國縱橫家,究竟運用了什麽謀略?他們對戰國時期的國家關係和曆史走向,又產生了哪些影響呢?


    榮華富貴全靠一張嘴


    世外高人鬼穀子的高徒除了孫臏和龐涓,還有另外一對,就是蘇秦和張儀。


    蘇秦和張儀都是口才絕佳的外交家。他們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讓戰國後期的眾多諸侯國今天合縱,明天連橫,亂得不可開交。


    秦國經過商鞅變法,把戰國第一霸主魏國拍得死死的。孝公死後,秦惠文王登基,雖然他立馬就把商鞅給弄死了,但卻保留了商鞅推行的富國強兵的政策。在秦惠文王的領導下,秦國進一步限製貴族,強化君權,獎勵耕戰,對外擴張。


    秦國經常攻打自己東邊的鄰居魏國。在奪得部分河西之地後,秦軍又攻占了魏國河西的要塞,斬首八萬,重創了魏國。魏國為了圍困秦國築起來的長達一千二百裏的西線長城,現在成了秦國的五a級景區。


    公元前330年,秦國軍隊渡過黃河天塹,奪取了黃河以東的“河東三邑”(即現在山西南部的萬榮、曲沃、河津地區)。看著這個西邊的蠻夷,不知道吃了多少大力丸,如此來勢洶洶,不單是魏國,連其他國家都發怵了。


    其實,這時候幫助秦國拿下全部河西之地的,除了一支如狼似虎的軍隊,還有一個“百無一用”的書生——張儀。


    張儀原本也是魏國人,而且不是魏國平民,而是魏國的公族,隻不過血緣關係比較遠罷了。可到了這個時候,所謂的公族已經不值錢了,國家也不分配工作,沒錢、沒保險,所以張儀隻能自己找工作。


    張儀最厲害的就是鼻子底下那張嘴。他的第一份比較體麵的工作,是在楚國國相家裏當門客。


    門客這個職業比較特殊,基本上不用幹什麽具體事務,就跟老板身邊的女秘書一樣,主要是為了裝點門麵。但是,要當門客也不能什麽都不會,最起碼得會溜須拍馬。


    溜須拍馬就是耍嘴皮子,張儀實在是太精通這項業務了,所以引起了其他門客的妒忌,大家就想修理修理他。


    有一天,楚國國相在家裏舉行宴會,請了很多重要的人物,門客們也都出席。喝酒喝到一半的時候,國相突然發現掛在腰間的寶玉丟了,不知道是被偷了,還是被他自己遺失了。


    門客一聽也慌了,趕緊幫忙找。這時候,國相開始懷疑是不是有人趁著人多,下手偷走了。


    門客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目光都聚到了張儀身上。這讓張儀很納悶。一個門客說:“張儀,你就主動認了吧,就你那點偷雞摸狗的愛好,誰還不知道?”


    國相一聽,原來有內賊,也沒有取證和審判,就讓人把張儀按到地上,給了一百皮鞭。門客們看著被打得血肉橫飛的張儀,享受著報複的快感。張儀咬著牙,上完了人生的第一堂課。


    血肉模糊的張儀被人抬到家裏。他老婆一看嚇壞了,又是哭又是罵的,結果奄奄一息的張儀抬起頭,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舌頭還在嗎?”


    張儀挨皮鞭時,之所以咬牙挺著,就是為了保護舌頭,怕咬著舌頭。他老婆把他的嘴掰開一看,瞅了瞅沒出什麽毛病,就點了點頭,說道:“還在。”


    張儀一聽哈哈大笑:“舌頭在就可以了,以後什麽榮華富貴都得靠著它。君子之身能屈能伸,丈夫之誌可大可小,裏麵的乾坤全在這張嘴上!”


    這件事情發生後,張儀也沒法兒在楚國混了,隻好投奔別的國家。


    秦國政壇的明日之星


    張儀去的地方是外來布衣打工者的天堂——秦國。商鞅的變法讓職業官僚可以取代卿大夫世襲家族。隻要你是精英,就可以直接應聘,入朝為官。


    公元前329年,張儀來到秦國。秦惠文王很快就召見了他。兩人一見麵,秦惠文王就問道:“你覺得楚王這個人怎麽樣?是我大秦的對手嗎?”


    張儀答:“楚威王倒是個人才,可惜早就掛了。現在這個楚王,就是個笨蛋,成不了多大氣候。”


    這時候,楚國和魏國正打得不可開交。秦國和這兩個國家都接壤,所以他們一死磕,秦國就有好多事兒可以做。


    秦惠文王接著問:“他們打起來我們應該幫誰?”


    張儀眼珠子一轉,想出了一個很不地道的主意。他對秦惠文王說:“咱們可以先跟魏國站在一條戰線上,將戰事擴大,把魏國拖進去。然後趁魏國在南邊忙於對楚作戰,咱們突然翻臉,從西出。如此一來,魏國肯定不能應付兩麵,河西還剩下的那點兒地,咱們輕輕鬆鬆就能要回來。”


    秦惠文王一聽,覺得能想出這麽不地道主意的人,必定是個人才,就任命張儀為客卿。依照張儀的方法,秦國很快就收回了河西所有的地盤。


    第二年,張儀帶兵越過黃河天塹,攻打魏國在山西的重鎮。成功奪取之後,他又將此地還給了魏國人。


    秦國人和魏國人都不明白張儀這是要幹嗎,隻有秦惠文王知道,張儀這小子不是好人,沒便宜的事兒他肯定不會幹。


    果然,張儀親自跑去見了魏惠王,並對他說:“我國國君心腸好吧,把剛剛攻下來的城池又還給了你們,而且還派了一個公子過來當人質。我們態度如此誠懇,你們魏國是不是該表示表示?”


    魏惠王這時候也實在沒轍——人家敢還給你,就能再打下來一次。為了避免第二次挨揍,魏惠王一咬牙,就把河西之地以北的上郡劃給了秦國。至此,黃河以西的大片土地盡歸秦人所有。


    這件事兒對秦國意義重大。以目前占有的地盤,秦人行事不利時,可以避函穀關自守,憑自北向南流動的黃河以自固。有利時,可以打開函穀關,沿黃河大拐彎後的南岸行軍,直趨韓國、魏國,在中原的領土上進退自如。


    張儀高高興興地拿著地圖回秦國匯報工作。秦惠文王大喜,立刻加封張儀為相邦,這是當時秦國最高的文職官銜,相當於相國。


    張儀經過不到兩年的奮鬥,就坐上了相邦的位置,這簡直是坐著導彈上升的速度。


    張儀一當上相邦,就露出了小人嘴臉,把擔任大良造的公孫衍排擠出了秦國。


    公孫衍無路可去,隻好回到老家魏國。雖然他以前在秦國當大良造時,曾經幾次大敗魏軍,但魏惠王不僅沒有計較,還讓他擔任魏國的大將。


    魏惠王之所以這麽做,一來是因為公孫衍確實是個人才,二來是因為公孫衍非常熟悉秦國的情況,用他是有利無害。


    擠跑了公孫衍後,張儀接著又把秦國的外交部長擠對到楚國去了,也不知道他為啥這麽愛擠對人。


    合縱連橫忙不休


    有一天,張儀為秦惠文王分析天下大事:“現在,魏、齊、楚、越四個諸侯國加上周王,一共有五個王爵。王爵比公爵高一等,所以您也必須稱王,否則就低人家一頭。”秦惠文王覺得張儀說得在理,於是便授意他在國內製造輿論,為自己稱王造勢。


    張儀組織秦國男女老少,齊集在陝西東部韓城的龍門地區,搞了一個慶祝祭祀活動。大聯歡一直持續到深夜,可謂舉國狂歡,甚至附近的戎狄部落都趕來敬獻哈達。


    這時候,秦惠文王閃亮登場。他走到群眾中間,張儀事先安排好的人開始帶頭高喊“稱王、稱王、稱王”。在這種情況下,秦惠文王如果不稱王,似乎就對不起人民群眾的呼聲了。


    公元前325年,張儀把新侵占的山西的部分城池,還給了魏惠王。魏惠王作為回報,在張儀的慫恿下,和韓國領導人一起趕到秦國的都城鹹陽,推尊秦君為王。


    同時,秦惠文王也承認了魏惠王的王號,韓國國君也稱王了,就是韓惠王。原來隻有天子可以稱王,結果現在六個諸侯都稱王了。


    張儀把後起之秀包裝成王爵,結好韓國和魏國的目的,在於啟動連橫運動。秦國與韓、魏聯盟,可以方便秦軍馳騁中原,甚至達到更遠的齊楚。


    張儀的政敵,那個被他排擠到魏國的公孫衍,準備跟張儀對著幹。他心想:“你連橫我就合縱,你能讓大家稱王,這點事兒也難不倒我。”


    於是,這位公孫先生開始聯絡還沒有稱王的諸侯。這時候,稍微有點規模的諸侯國還有三個,分別是趙國、燕國和中山國。


    公孫衍開始奔走於這三國境內,用三寸不爛之舌忽悠人。首先燕國國君禁不住誘惑答應了,這就是燕義王。其次中山國國君也答應稱王,最後趙國不甘寂寞,也加入了。


    這三個新王,加上魏王和韓王,五個王在公孫衍的撮合下找到了一個離大夥兒都近的地方,發起五國相王大會,意圖在於抵製秦國。燕國、中山國、趙國、魏國、韓國的位置從河北到河南,南北縱向排列,所以稱之為合縱。


    五國組成了抗秦合縱,聯合起來自保,並且結好齊、楚兩個大國,更有效地抵抗秦國的侵略。然而,事與願違,齊、楚並不願意給他們做靠山。


    齊威王聽說五國相王以後大怒,他不希望看見這些人聯合在一起,因為這樣不利於齊國的對外擴張。其中,他最惱怒於中山國,因為齊國一直把中山國當作附庸看待。


    齊威王心想:“我齊國是萬乘之國,地方二千裏,帶甲數十萬。中山國不過是千乘之國,一度還被魏國人滅掉,現在勉強複國,怎敢與我齊國齊名!”


    於是齊王下令,不許中山使者進出齊國關隘,並且派人勒令燕、趙兩國發兵攻打中山國。


    這個中山國是狄人建立的國家,不是華夏民族,但此時已經完全漢化了。麵對盛怒的齊國,中山國派出了自己最能說會道的知識分子,跑到齊國把嘴巴都說幹了,才搞定了齊威王。


    但是,東邊剛平息,南邊的楚國又不幹了。楚國和齊國一樣,也不願意看見一幫小弟級的人物聯合在一起對抗大國。


    楚懷王本來希望逐漸衰弱的魏國能附庸於楚國,所以為了施壓,楚懷王派國相——就是那個抽了張儀一百鞭的國相——向北進攻魏國,圍攻魏國南部的要塞,奪取八個小城邑,用武力迫使魏國就範。


    當時趙國國君趙武靈王也參加了五國相王。他剛剛繼位三年,政治經驗還不豐富,看見齊、楚兩國紛紛對五國發狠,就後悔跟著公孫衍稱王起哄了。


    於是,他跟國人講:“咱們沒有當大王的實力,卻頂了個大王的名號,實在是太沒有自知之明了。從今以後,你們還是叫我主君吧。”


    張儀一看公孫衍合縱抗秦之計沒有成功,五國鬆動,齊、楚兩國又不肯讚助,立即把握這個機會,跑到了魏國。他想把魏國從合縱聯盟中拉回到連橫戰線上來,與秦結好。


    張相國卷鋪蓋回國了


    公元前322年,張儀見到了魏惠王。他跟魏惠王曉以利害:“公孫衍不是搞了個五國相王對抗秦國嗎?您也是五國相王中的一個。但是我仔細地研究了一下,你們魏國就像一個空心馬蹄。東邊是齊,西邊是秦,北邊是趙,南邊是楚,處於四戰之地,情況很堪憂啊!”


    這一番話把魏惠王說得心裏“咯噔”一下。張儀又說:“齊國和楚國的態度您也看到了,這兩個大國是不會任公孫衍擺布的。不僅如此,它們還會一直對您虎視眈眈。這樣的局麵,隻有我們秦國可以幫您。我們可以借給您軍隊來對抗齊、楚。不過,我們有一個小小的條件,就是您得讓我張儀當魏國的國相,主持連橫。”


    左思右想後,魏惠王覺得這事兒挺靠譜,用一顆相印換來一個大國的支持,這買賣不虧。就這樣,張儀真的當上了魏國的國相。


    魏惠王這個選擇其實也不錯,因為合縱不僅沒有取得實際的效果,反而讓齊、楚兩個大國生疑,把自己盯得更緊了。


    張儀走馬上任後,還真對得起這份兒工資——魏國的邊境平靜了好長一段時間,政治上也不再受齊、楚、秦三國的氣。魏惠王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連橫結秦的好處。


    齊、楚看見魏國與秦交好,一怒之下就派兵來攻打。張儀派出使者,挫敗了齊、楚攻魏的計劃。隻要張儀待在魏國,魏國的身後就有秦國撐腰,齊、楚兩國確實不敢再來進犯。


    張儀加強與韓、趙、魏三國的聯合,客觀上給魏國帶來了安寧,實則更有利於秦國,保持了秦國的國力。隻要不輕易戰鬥,秦國就可以深化改革,發展經濟,創造和平的外部空間;否則,秦國極有可能把改革初期的成果全耗在與東方三國的混戰中。


    有一天,張儀特別興奮地對魏惠王講:“魏國跟秦國連橫,是一件雙贏的事兒。如果您讓秦國從魏國借道,向東攻打齊國,不僅能給齊國點兒顏色瞧瞧,更能保證魏國的平安。”


    魏惠王聽了張儀的遊說,覺得很有道理,於是下令打開關隘,讓秦國大兵穿越魏國所在的中原,遠征東方齊國。


    齊威王看見秦軍從大老遠跑來打自己,就派出大軍應戰。當時的齊軍統帥匡章到了前線不打仗,光跟秦軍進行友好往來,而且還組織敢死隊員,戴上齊國軍隊的標誌,跟著使團混進秦營臥底。


    匡章的這種做法,遭到了本國人的誤解。齊威王在後方得到報告,說匡章唆使軍事嘩變,紛紛投奔秦營去了。大臣們一聽說有這種事兒,都沉不住氣了,紛紛建議製裁匡章,撤去他的職位,然後治罪。


    但是齊威王力排眾議,給這位將軍撐腰。不久之後,驛站快馬一路送來報捷書信,匡將軍跟他安排好的士兵裏應外合,殺了秦軍一個措手不及。


    秦兵這次大敗弄得張儀很不舒服。因為這次行動是他一手促成的,結果受到了挫折,他感覺很丟麵子。更重要的是,魏惠王開始琢磨了:“看來秦國也並不像傳說中的那麽厲害。既然如此,我們何必要依附於秦國呢?”


    張儀不痛快,公孫衍卻高興了。他心想:“張儀的連橫不行了,該我合縱派出頭了!”


    公孫衍四處尋求國際聲援,拉諸侯給他撐腰,許諾出兵出錢支持他。魏惠王見公孫衍這麽有國際威望,簡直比張儀還厲害,於是決定不再結好秦國,並下令讓張儀辦理退職手續,提拔大將公孫衍接任相國。


    於是,張儀隻好結束了在魏國的工作,交出相印,灰溜溜地回到了秦國。但張儀這個人肯定不會老老實實地待在秦國。不久之後,他就又在諸侯國之間鬧出了大動靜。那麽,這次張儀又幹了些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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