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述不由得頭皮發麻,人麵蜈蚣的足上帶著倒勾,剮蹭著自己的皮肉,帶出一條條血痕。


    慘白的人臉確實恐怖,但令陳述更加感到不妙的是,這隻人麵蜈蚣,整個軍營之中隻有一人會擁有。


    那便是早就看不對眼的秦巫,陳述來了軍營之中六年,也不曉得這個男人的名字,馬保尊稱他為秦巫,陳述也一同跟著叫了。


    他有些惴惴不安,巫師手段神秘莫測,秦巫多半已經透過蠱蟲看見了自己凝練小鬼的場景。


    若是他把這事告訴馬保,在這個節骨眼上,隻會讓人以為他是一名潛伏多年的探子,到時候自己定然性命難保。


    深深地吸了口氣,陳述的脖頸上沁出汗珠,但他還是強撐著,沉著聲音開了口。


    “你想要什麽?”


    想想自己有的籌碼,恐怕也難以讓秦巫動心,來換取自己的一條命。


    人臉蜈蚣那慘白的臉上露出戲謔的笑容,眼睛眯著:“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什麽人,究竟想幹什麽?”


    “告訴我想要的,來換你的命,軍隊如何我都無所謂。”


    陳述苦笑了一聲,看來秦巫是想岔了,自己真的隻是個尋常人,也沒有什麽想幹的,都說人死如燈滅,陳述隻是想活的久一些罷了。


    這種說辭秦巫又怎麽可能會信呢,蜈蚣在他的身子上遊走,漸漸地附到了脖頸上。


    陳述見識過這隻人麵蜈蚣的厲害,隨軍多年,大小戰役也見過不少,這蜈蚣能迎風變百丈,吞金食鐵,在戰場上屢建奇功。


    而現在,自己的小命就被這隻蜈蚣死死地把住,隻需要秦巫一個念頭自己便死於非命。


    似乎是感受到了陳述的危機,體內剛剛凝練出人影的黑氣開始躍動了起來,一股饑餓感充斥著陳述的身體,從微小到強烈。


    陳述有些疑惑,但眼下這般場麵容不得他再細想,猶豫了片刻,他開了口,妄圖和秦巫再周旋一二。


    “你······”


    話剛剛出口,異變突生,陳述隻感覺到了一股寒氣從囊室中脫離而出,這股寒氣迅捷凶猛,跟著陳述吐字的氣息而出,烏黑邪晦,凝成一個小小的人影,似乎在咯咯尖笑,一把抓住了陳述脖頸上的人麵蜈蚣。


    蜈蚣的爪鉤連著陳述的皮肉,黑影毫不留情,連帶著陳述脖間的一大塊皮肉一起扯了下來,鮮血直流。


    “這是!”陳述吃痛,卻全然顧不上傷口,趕忙內視自身,果不其然,這道黑色虛影就是自己未凝實的小鬼,不知為何,逃出了鎮邪符籙的封鎖,死死地攥著那人麵蜈蚣。


    “陳述!你想做什麽!你真以為你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人麵蜈蚣慘白的臉上露出怒容,他好像沒有料到陳述竟敢反抗,掙紮著在黑影的手中蠕動,陳述不免心中慌亂,趕忙低喝。


    “快放手!”


    可這黑影完全不聽使喚,陳述恐懼蜈蚣迎風便長的本事,可過了許久,那人麵蜈蚣也隻是麵色憤怒的低吼。


    “若是現在鬆手,我還可以留你一條小命。”


    但陳述好像發現了什麽。


    他······好像使不出神通了?


    眨巴了一下眼,陳述不由得驚喜了起來,立場一瞬間調換,他當然知道這隻蜈蚣對於秦巫來說是寶貝,現在自己完全可以挾之來威脅秦巫。


    眉毛微挑,這次輪到他的表情戲謔了,但不等他得意太久,那道小小的黑影再一次發出咯咯的怪笑,好像嬰兒高興地叫聲,提起蜈蚣就要往嘴中送去。


    陳述臉色大變,若是真的吃了下去,那自己與秦巫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麵了,抬手怒喝,可黑影根本不聽他的使喚。


    冥冥之中,陳述好像聽到了吞咽的聲音,然後黑氣猛漲,讓人膽戰心驚的煞氣澎湧而出,黑影小鬼跳著笑著順著陳述的嘴巴回到囊室,煞氣不斷凝實,最後匯作一個青色的焦頭嬰兒模樣。


    他的頭是漆黑的,好像被燒焦的皮肉。


    也是在化作嬰兒的那一刻,秦巫的怒吼聲在軍營中響起,陳述心中慌亂,他知道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把自己拿下,已經來不及去準備出逃所用了。


    與自己心中的計劃不知偏了多少,但陳述不可能坐以待斃,盡管軍營外不準備凶險異常,但自己再呆在這裏就真是小命難保。


    想到那些被變作畜生野狗的俘虜叛徒,陳述就心中發麻,咬一咬牙,心下發狠,幹了!


    青色的嬰兒在沉睡,與自己得到的記憶中醜陋的小鬼模樣全然不同,但小鬼搬運術卻依然可以使用。


    機會隻有現在了。


    從胸口掏出記載著《小鬼搬運術》的紙張,用油燈點燃,甩在地上化作飛灰,陳述忍著疼痛用絲絹包住脖間的傷口,取了幾點鮮血匯在手中。


    囊室中的嬰兒聞見鮮血的味道,醒了過來,咯咯地笑著,黑氣從五竅散出,最後匯作嬰孩,舔舐著陳述掌心的鮮血。


    趁著嬰孩吸血的功夫,陳述趕忙手並做法指,口中呼送五行遁甲之術,凶煞鬼氣從嬰孩身上冒出,匯聚到陳述的腳下,化土為水。


    帳外已經有急促的步伐聲音,金鐵交擊聲,陳述不再猶豫,墜入了土中,嬰孩催動著鬼氣,將前路黃土化為水氣,帶著陳述遠遁而去。


    帳子被掀起,風吹滅了油燈,秦巫率著士兵闖進了營帳,他的麵色慘白,眼角流著鮮血,看著空無一人的營帳,他怒氣攻心,一口鮮血噴出。


    “陳述!陳述!你是運氣好罷了!”


    化作血霧,秦巫甩出幾個紙人,那紙人沾染了血霧,在秦巫咒語的催動下動了起來。


    鮮紅的紙人在營帳裏搜尋了許久,然後繞過士兵與秦巫,行走在漫漫的夜色中,往東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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