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陰沉,幹裂的黃土突兀的鼓起,然後被掀開,露出一隻肮髒的手臂。


    隨後是頭部,身體,他的身子滿是浮腫,渾身上下全是土屑,整個人顯得髒亂不堪,此人便是在地下行進了約莫一個時辰的陳述。


    他喘著粗氣,反複的往軍營的方向張望,似乎在確認這什麽,然後鬆了口氣,跌跌撞撞的跑向不遠處的一株枯樹下,在荒蕪的原野上這株枯樹尤其顯眼,但陳述看見他卻無比安心。


    隻見他摸索著樹幹,然後找準一個位置,奮力刨開幹硬的黃土,一個土黃色的包裹顯露了出來,陳述心中一喜。


    這是那探子在潛入軍營前所埋藏的包裹,陳述透過記憶知曉了它的位置,打開包裹,裏麵排列著三章黃紙符籙,一柄短劍和兩隻哨箭。


    哨箭被陳述隨手丟棄在一旁,他所要的就是那兩張黃紙符籙,上麵的圖案很熟悉,就是陳述吞下肚的鎮邪符,這些符的品質比起陳述自己畫的不知好了多少,小巫施展《小鬼搬運術》隻能靠符籙之力催動。


    而為了凝聚小鬼,陳述已經把囊室中的符籙之力耗費了大半,沒有多猶豫,陳述有些狼吞虎咽的把三張符紙塞進嘴裏。


    隨手抓了一把幹硬的泥土扔進嘴中,讓符紙增加些許實感,更容易入腹,陳述隻覺得一股熱流慢慢的順著食道流進體內,最後匯到了鬼嬰居住的囊室中,三道全新的符印烙在了肉上。


    陳述有些痛苦的捂住肚子,他的小腹隆起,然後再慢慢的幹癟。


    苦澀的笑了笑,陳述並沒有再度站起身,走向更遠的地方,反倒是倚在枯樹邊上,開始閉目養神了起來。


    他的逃亡之旅並未結束,倒不如說,從現在才真正開始。


    “我在軍營呆了這麽多年,也從未見過秦巫施展紙人秘術,若非在記憶中看到,我恐怕還在傻乎乎的得意著。”


    陳述自嘲了一聲,秦巫沒有他想的那麽簡單,潛入軍營的探子並不是一個簡單角色,但他錯估了坐鎮軍營的巫師的實力,也沒料到洞察天地的紙人在他進入軍營的時刻就看著他。


    但有了前車之鑒,陳述也不會傻樂嗬了,與其浪費體力逃跑,最後力竭被循跡的紙人發覺,倒不如坐在枯樹下歇息,養精蓄銳,以逸待勞。


    “沒了人麵蜈蚣,秦巫就廢了七分,若是沒帶百人以上的小隊,我也並非沒有勝機。”


    陳述說自己有幾分勝機不是沒有道理的,他獲得了那探子的記憶,也相當於有了數年施展《小鬼搬運術》的經驗。


    任何一門巫術都不容小覷,哪怕是小巫的巫術,《小鬼搬運術》中摻雜著奇門遁甲之術與五行之理,妙處無窮,又可招出小鬼助陣,或是遠遁千裏。


    更何況,在一名熟練掌握術法的奇人異士麵前,尋常人除非到了一定程度,那麽是沒有多大的意義的。


    短劍被陳述插在了腰間,他微微盤算,似乎已經有了退敵之法。


    荒原上晚煙繚繞,匯成了霧靄,朦朧的月光穿不過夜色,但有橘黃色的光芒刺破了薄霧,陳述睜開眼睛,一張小巧的紙人在他麵前躍動著,傳遞出欣喜的情緒。


    連綿成線的橘色火把從夜色中顯現,微弱的火光下,有人在撒著白色的紙人,高聲嗚呼著,而陳述心心念念的秦巫真跟在那撒紙人的士兵之後,四張單薄的紙人抬著雪白的紙轎。


    寂靜的夜晚傳來詭異的鈴鐺聲響。


    “有夠囂張的,不過你也囂張不了多久了。”


    陳述眼神中透露出凶狠,他已經打定主意,就算是拚掉半條命,也要把秦巫留下,永絕後患,在軍營中自己沒有這個自信,但若是在野外,一身實力被廢的七八的秦巫,剛吞了三張符籙,搬運五行的自己勝算很大!


    更何況,一個記了仇的巫師,很危險。


    摸了摸自己脖頸上的傷口,忍痛撕開了剛剛結起的血痂,囊室中沉睡的鬼嬰猛然蘇醒,帶著一身尖嘯,從五竅中化作黑氣而出,化作嬰孩模樣,咯咯直笑,開始貪婪地舔舐著鮮血。


    “果然,哪怕是多了幾張符籙也鎮不住這邪門的鬼嬰,但也真好,省去了我溝通的功夫。”


    血腥氣在荒野上蔓延了開來,鈴鐺聲戛然而止,漫天飛揚的紙人好像按了暫停鍵了一半,人品夜風如何催動,也不動分毫,秦巫高喝聲響起。


    “虛虛靈靈,剪紙成兵,三魂歸左,七魄歸右,速速起身,遵我律令!攻!”


    漫天紙人瞬間變得豔紅,迎風暴漲,四五尺高的巨人站在原野上,揮動著紙兵撕裂大地,看著這般詭異妖邪的景象,陳述手摸上了身後的枯樹。


    “木氣生火!火來!”


    一點火光炸起,點燃一樹梧桐,陳述站在樹下,這枯樹上燃起了熊熊火焰,匯作花瓣隨風飄揚,在陳述心神的控製下,橘黃色的花瓣撒向了數十人的士兵。


    哀嚎聲響起,凡是沾染了這火焰花瓣的都是在一瞬間烈焰上身,浩浩蕩蕩詭異非常的隊伍在頃刻間土崩瓦解,在夜色中四散逃竄,就連赤紅的,強大非常的紙人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時間,半個夜空都是亮的。


    但秦巫見此光景,也隻不過是冷哼一聲,抬轎紙人被熱風吹拂,它們放下了紙轎,在熱浪扭曲的光線中逐漸變得巨大,四個單薄的身影攏在一起,匯成了一個巨大的屏障。


    把幸存的士兵保護住,那火海灼燒著,卻不能傷到分毫,陳述心中一沉,可臉上沒有半點流露。


    和先前被火海吞沒的那紙人不同,這些抬轎紙人被秦巫用巫力所保護,凡火不能傷,陳述這凡樹綻火花的術法也是記憶中繼承的,消耗不小,但收效甚微。


    已是一整道符印黯淡無光,僅餘兩道半。


    花瓣逐漸凋零,枯樹化作木炭漸漸崩塌,畢竟隻是老樹,享受了片刻的光華便再也支持不住,揚起了灰塵,紙人屏障漸漸放下,露出臉色蒼白的秦巫。


    人麵蜈蚣被鬼嬰吞食對他的傷害實在太大,一個晚上的時間根本無法緩解,就連看向陳述的目光都帶著深切的恨意。


    “陳述!你若是現在投降,我還可以讓你死的痛快些。”


    秦巫冷笑了起來,走下紙轎,踢碎已經化作焦屍的士兵屍體:“人麵蜈蚣需輔以百人開膛破肚,取心頭血與百人怨氣煉成,你一介小巫,縱有天大本事,也不過凡俗,能以一命抵百命,不知賺了多少。”


    “現在投降,說不準我心情好,也會把你煉作蠱屍,日後在戰場上也能漲我巫家威風。”


    若是秦巫現在站在陳述麵前,他估計自己會往這個陰晦的巫師臉上吐口口水解氣,但尚且還有三十多位士兵擋在秦巫麵前,這讓人頗為頭疼。


    沒有多廢話,陳述按在地上,心如止水,鬼嬰抬起頭,與陳述望向了同一個方向,然後咯咯一笑,跳下了肩膀,遁入了地中。


    “土氣化水!沼!”


    那些人心惶惶的士兵隻覺得腳下一滯,然後身體感覺到深陷了下去,隻有還在洋洋得意地秦巫及時發覺了不對,但也沒有去管那些在沼澤中掙紮求生的凡人,在他看來,這些人死後的怨氣,倒是會成為一處不錯的養蠱場。


    巫力包裹在腳上,讓他能行走於沼澤,坐回紙轎上,紙輕入鴻毛,也不知施了什麽法術,讓秦巫也不墜入沼澤。


    他手指敲打著紙轎,似乎在盤算著,如果他是陳述,這樣的機會下,會做些什麽,秦巫的嘴角輕輕勾起。


    “那當然是,乘勝追擊。”


    無聲的黑影在秦巫身後躍起,陳述麵色陰沉,手持短劍,鬼嬰搬運著他,轉瞬間便來到了秦巫的身後,趁著他麻痹大意的功夫。


    一擊必殺!


    也是直到這時,這個黑袍巫師再也忍不住笑意,放肆的大笑了起來,身下的紙轎解體,化作兩隻巨大單薄的紙人,繪著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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