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


    啟明大長老其實也是苦口婆心。


    這世上很多事其實都並非如同想象中的那般平坦美好,便如雲澤而今這般的境況,倘若換做一些小說家的筆下,就大抵得是打了小的,出來老的,再打了老的,出來更老的,終歸是會給人留下足夠的時間用以緩慢成長,直至最終實在難以掌控了,方才終於追悔莫及,被人殺了個幹幹淨淨底兒朝天。


    可這一次,倘若沒有徐老道豁出性命,再加上雲溫章的及時出現,以及席秋陽與烏瑤夫人的後續趕到,隻怕雲澤就真會徹底丟了全部的身家性命。


    隻是有些事,雲澤自己還不知道罷了。


    就像那位真名高玊的高老先生,究竟死得如何壯烈,就像那位真名公山忌的佝僂老人,究竟死得如何淒慘...


    此一番,其實還是因為種種原因,雲澤才終於能夠活下來,而其本身在其中起到的作用,除卻掏出那三張符籙幻化出青鬼雪女,掃平了那火氏老嫗花費許多靈株寶藥方才培育出來的,天地玄黃八百死士之外,就幾乎沒再做過任何事,反而是高老先生的灰飛煙滅,公山忌的不留分毫,以及整座嵇陽數千人的憑空消失,都是因為雲澤就平白無故慘遭牽連,方才落到了如今的下場。


    說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說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可這些人的死,實在是無妄之災。


    也正因此,啟明大正老方才會有此言,就是想要勸告雲澤,理應藏器於身,待時而動。


    畢竟無論瑤光聖地,或是南城皇朝,以及此番當了出頭鳥的火氏妖城,都絕非雲澤如今實力可以抵抗,而其若是依然不肯暫避風忙,也就隻會牽連到更多人遭受那無妄之災。


    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


    古之聖賢所言,大多都是很有道理的。


    但雲澤又是否能夠聽得明白,聽得進去,就還得另說。


    啟明大長老不再多言,帶著雲澤一路返回那座高山,而早已震退了火氏老嫗的那位洞明聖主老秀才,也依然站在懸崖邊緣,已經等候許久。


    啟明大長老丟下雲澤,拱手見禮。


    “聖主,人到了。”


    老秀才轉回身來,有些無奈。


    作為同輩人物,再加上此間又無外人存在,啟明大長老與老秀才之間其實大可不必如此。一方麵兩人最為本質上的關係其實乃是師兄弟,而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啟明大長老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等同於離開了洞明聖地,隻是因為跟腳在此,方才會在聖地之中掛有閑職,便如何稱呼,是否見禮,都無妨大雅。隻是因為啟明大長老走了儒家君子的路數,飽讀聖賢書之餘,也就多多少少有些迂腐不化,方才會在明裏暗裏如此循規蹈矩,就哪怕老秀才已經說過許多次,也依然改不了啟明大長老的這個習慣。


    隻是次數多了,也就懶得再去糾結了。


    老秀才目光落在雲澤身上,眼眸渾濁,隱有精光,上下打量之時,雲澤也在打量眼前這位一身窮酸氣的老秀才。


    上一次見麵時,可以說是隻有匆匆一瞥,雖然老秀才是給雲澤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但終歸還是看得並不仔細。而如今再見,就算明知老秀才乃是一方大聖,雲澤也仍是因為當初留下的印象,就實在難以生出什麽敬畏之心。便此番再看,確實是要比上一次匆匆一瞥所見,更多了一些窮酸氣,甚至就連衣袖袍角,都打著補丁。


    好歹也是一方大聖,聖地之主,卻是穿著一身補丁,一旦落入外人眼中,就難免會被評價一句——實在窮酸。


    但老秀才卻顯然不以為意,麵帶微笑,手捋胡須,搖頭笑道:


    “初生牛犢不怕虎,說的,大概就是你這個牛犢子了,哪怕直麵老朽,也敢不言不語不見禮的年輕人,你還是老朽見過的第一個。”


    啟明大長老已經滿身冷汗。


    可雲澤卻是皺起眉頭,對於老秀才這番說辭有些不太喜歡,並且絲毫不曾加以掩飾。一方麵是因為對於老秀才的印象早就已經根深蒂固,而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大聖修為的強者,雲澤也並非不曾見過,深知無論自己如何做派,但凡惹了一位大聖修為的強者不開心,就必然會落到一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但主要還是因為得知了老秀才與徐老道之間的關係,方才能夠有恃無恐。


    便懶得開口接過話茬兒。


    也似是知曉雲澤心中想法,老秀才笑著搖了搖頭,不以為意,略作沉吟之後,便就直接開門見山道:


    “看在徐師兄的麵子上,老朽可以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先去我洞明聖地做客,稍後幾日,等到我洞明聖地對外納新之事結束之後,就讓啟明師兄帶你一起返回北臨城南域學院,繼續在學院跟著楊丘夕修行學習。但有些話,老朽需要說在前麵,無論楊丘夕也好,烏瑤也罷,還是徐師兄,都不過是聖人修為而已,可那火氏卻是有著大聖修為,也便是說,就算你將他們三人捆在一起,也絕無可能是那火氏的對手。並且此番之事,雖然老朽並不知曉火氏究竟為何如此,但火氏妖城卻也已經損失慘重,便依著火氏的性情,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般地步,就必然不會善罷甘休。當然,北城南域乃是薑家統轄的地界,再加上楊丘夕與小薑王之間雖然有些矛盾,但交情還在,就足夠在危急之時,請得動老薑王為你出麵,但是否能夠來得及,就還得另說。”


    聞言之後,雲澤一愣,旋即皺眉深思,而老秀才也並不急於將話說完,便任憑雲澤低頭去想。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老秀才已經算是仁至義盡,至於雲澤又要如何考慮,就絕非老秀才能夠掌握。


    便直至許久之後,雲澤方才抿了抿嘴巴,皺眉問道:


    “第二個選擇是什麽。”


    “第二個選擇,是拜入我洞明聖地門下。”


    老秀才麵上笑意收斂,神情也變得格外嚴肅。


    “看在徐師兄的麵子上,老朽可以破例收你為徒,並且可以傾囊相授,對外也可宣稱乃是洞明聖地出身,甚至你若有著足夠的本事,還可出手爭奪洞明麟子的身份地位。”


    老秀才話音當即一頓。


    雲澤稍稍一愣,滿臉狐疑。


    “沒啦?”


    “沒了。”


    老秀才輕輕搖頭。


    “畢竟但凡入我洞明者,無有不同,皆與瑤光有不共戴天之仇。具體緣由如何,想來啟明師兄也已經與你說過,老朽,便不再贅述,而也唯此,便是入我洞明者需要承擔的責任。隻是此事與你而言,有或沒有,說與不說,其實並無任何區別。”


    聞言之後,雲澤當即沉默下來。


    老秀才所言確實屬實,他與瑤光聖地,與南城皇朝,本就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甚至無論雲澤是否有意如此,瑤光聖地與南城皇朝,都是一心想要斬草除根,以絕後患的。也便是說,雲澤與這兩者之間,幾乎沒有任何和解的可能,而今若要再入洞明聖地,其所需要肩負的責任,其實也就與之本身需要做的,根本沒有絲毫不同。


    甚至可以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隻是這般幾乎等同於天上掉餡餅的事兒,就讓雲澤多多少少有些拿捏不清。


    許是看出了雲澤的疑慮所在,老秀才與啟明大長老默然對視一眼,便在略作思忖,忽然補充道:


    “倘若定要說出什麽不妥之處,便是身為老朽的弟子,其實相當艱難,畢竟老朽之所以迄今為止也並未收下任何一位弟子在身邊,就是因為老朽所修之法,對於天賦悟性,以及心性心境,都是要求極高,倘若稍有不妥,便會事倍功半,甚至不得其法,不入其門。但老朽也並非是說一定要弟子完全繼承老朽的衣缽,畢竟老朽既然被人稱為秀才,自然是有老朽自己獨到的法門與見解。至於老朽如今所修道法自然一事,卻是強求不來,甚至就連老夫,也是閉關百年都並無寸進,直至二十年前,方才於一朝之間得以頓悟,時至暮年,垂垂老矣之時,終於大器晚成,將之領悟通透,一步踏入大聖境界。”


    老秀才深深一歎。


    “不瞞你說,外人言之老朽這道法自然,已經圓滿如意,可以窺竊天道,演化天下萬法,便無論何種道法呈現於老朽麵前,隻需一眼看過,當時便可施展出來,不僅具備其形之象,並且具備其意之深。卻在老朽看來,這道法自然一途,其實仍是有著諸多瑕疵存在,實在是難以補足。而若你當真想要緊隨老朽之後,修習這道法自然,便最多最多,老朽也就隻能將你引領至聖人境界,卻你若要再想繼續走下去,便唯有自己摸索,而老朽,則無能為力。”


    老秀才苦笑一聲。


    “畢竟,老朽的潛力底蘊,已經徹底枯竭了,此生都無望能夠...再有寸進。”


    山頂有罡風吹拂。


    老秀才好似隻在一瞬之間,就忽然變得更加蒼老了許多。


    啟明大長老忽然扭過頭去,眼眶微紅。


    道法自然,其實本質就是窺竊天道,化為己用,乃是天下修行道路萬萬千中的賊之道,本就凶險極甚,再加上老秀才當年又是強行突破,便就等同是在這賊之道的路上另辟蹊徑,強行走出了一條匪寇之道。然而賊之道,是為正途,卻匪寇之道,是為邪路,也正因此,老秀才在強行突破之後,就難免會被大道厭棄反噬,從而丟失了原有的潛力底蘊,並且因此留下了相當沉重的暗傷。盡管此事知之者甚少,但啟明大長老卻很清楚,其實老秀才所剩壽元已經無多,並且每逢月圓之夜,都會因為大道所傷,就被迫需要經曆一番抽筋剔骨之痛、燃血換髓之苦。


    就在前不久,正月十五月圓夜,啟明大長老還曾陪著老秀才對月飲酒,整整一夜。盡管當時的老秀才表現得十分輕鬆自若,至少在老秀才自己看來是這樣的,但其實啟明大長老眼中所見,當時的老秀才卻是已經疼得滿身冷汗,臉龐扭曲,甚至就連酒杯都不能拿穩,一杯酒從伸手端起到送入口中,也就隻能剩下很少的一點,而其餘的酒水,則是因為需要人手劇烈疼痛,手臂顫抖,就全都灑了出去。


    能讓一位大聖強者也疼到這般地步的痛苦,究竟已經沉重到了怎樣的地步,啟明大長老根本不敢去想。


    而雲澤則是神情愕然,有些意外於老秀才口中所言,竟是隻能將他引領至聖人境界,而非大聖。可其中原有如何,對於老秀才身負大道暗傷之事一無所知的雲澤,自然也就不可能知曉。隻是意外之後,雲澤便下意識皺眉觀望,盡管眼前所見的老秀才,依然還是那般模樣,卻又不知為何,竟會讓他在心中生出眼前之人其實已經是為風中殘燭的淒涼感受,甚至是牽動自己的心湖也跟著蕩起片片漣漪,莫名便就覺得有些難過。


    直至許久之後,老秀才一身淒涼方才終於被這山頂的罡風吹散,盡管在雲澤看來並沒有任何變化,可那種莫名之間的難過感受,卻是同樣消散一空。


    老秀才重新恢複笑臉,笑吟吟望著雲澤。


    “兩個選擇,其中利弊,老朽如今可是已經全部與你說清楚了,但究竟是要作何選擇,還得你自己才能決定。”


    聞言之後,雲澤立刻麵露遲疑之色。


    其實下意識的,雲澤是想要在洞明聖地做客一段時間之後,就直接跟著啟明大長老返回學院的,畢竟相較於隻是初識的老秀才,席秋陽、徐老道,以及烏瑤夫人,就顯然是要更值得相信。並且雲澤如今所修之法,所走之路,其實也並未按照其氣府之中那篇不知來曆的靈決古經所言,而是根據席秋陽閉關多年之後研究出來的學問,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而在之後的十二橋境,以及靈台境,就同樣需要席秋陽的解惑與幫助。至於那篇不知來曆的靈決古經,其真正起到的作用,其實也就隻在最初的時候,幫助雲澤開辟了氣府,僅此而已。


    畢竟那篇靈決古經記載的內容,實在是晦澀難懂,甚至就連修行之法,也就隻有雲開當初看過之後,總結出來的練體以練氣,練氣以練體而已,但其中具體深意,就無論雲澤也好,雲開也罷,都至今也沒能領會,就練體依然是練體,練氣依然是練氣。


    也便是說,如今的雲澤之所以能夠順利修行,主要還是歸功於席秋陽研究出來的學問罷了,而那篇靈決古經,則是形同不存。


    而這也就同樣意味著,一旦雲澤日後到了需要突破瓶頸,煉精化炁時,倘若還是沒能讀懂這篇靈決古經,就需要另外尋找一部靈決古經用以替代才能行。


    畢竟席秋陽的學問雲澤也曾看過,就隻是研究到靈台境罷了。


    天下人都在走的修行路,並非沒有絲毫可取之處,而席秋陽正在做的,也就隻是將那天下人都在走的修行路上的不足之處,進行補足而已。


    但也正是因為雲澤很有可能會在之後需要另尋一部靈決古經的緣故,方才會如此遲疑。畢竟一位修士究竟能夠走到哪一步,一方麵是取決於自身的天賦與悟性,而另一方麵,則是取決於靈決古經之中記載的修行之法,所能提供的修行速度與其道理所能達到的境界。也正因此,靈決古經的強弱與否,對於這一整個天底下的任何一位修士而言,都是重中之重。


    若非如此,洞明聖地也就不會在其丟失《左輔星經》之後,就立刻變得一蹶不振。


    但老秀才的道法自然,卻顯然會是一部極強的靈決古經。


    也就隻比人皇妖帝所修古經,稍差些許而已,已經足夠珍稀。甚至這所謂的道法自然,一旦流傳出去,就必然會引起天下不知多少人的爭相搶奪,以至於很有可能會因此掀起一片腥風血雨,並最終導致天下大亂。


    可有兩全之法?


    雲澤一陣愁眉不展,取舍難定。


    啟明大長老忽然開口道:


    “三長老的修行學問,老夫也曾看過,乃是補足了天下人如今都在走的修行路上的不足之處,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當然不能輕易舍棄。若你是為此事踟躕難定,老夫,倒是可代你走上一遭,讓三長老將他的修行學問盡數書寫下來。倘若三長老願意如此,自然最好不過,可若三長老不願,其實也能理解,畢竟此法極其重要,一旦流傳出去,就必然會引起天下大亂。屆時,也就隻能...”


    啟明大長老話音一頓,看向一旁的老秀才。


    後者對此知之不詳,卻在聞得啟明大長老所言之後,也就同樣能夠理解一些,便在略作思忖之後,輕輕點頭,轉而看向雲澤開口道:


    “可以你去,或者他來。隻是出於穩妥起見,還是他來更好一些。但若楊丘夕信不過老朽,認為老朽會在他來之後,出手搶奪那所謂的修行學問,就讓啟明師兄帶你前去學院,也並無不可。”


    聞言之後,雲澤深深看了老秀才一眼,開口笑道:


    “盡管我與師父相識至今也還不足一年時間,但隻憑我對師父的了解,他也還不至於這般敝帚自珍。更何況師父的學問,也並非什麽人都能用得上,尤其師父的學問是在命橋境的時候與天下所修之法大有不同,而一旦築成了命橋,就哪怕自廢修為,自斬道行,也用不了師父的學問。”


    老秀才微微挑起眉頭,有些意外,轉而看向啟明大長老。


    後者無奈一笑,輕輕點頭。


    雲澤一口一個師父,叫得順暢自然,其實也是為了試探老秀才,是否對此懷有成見,但這點兒小心思自然也是瞞不過兩人。畢竟有句話說的雖然難聽,卻也是實實在在——老而不死,是為賊。


    老秀才懶得與雲澤計較這些,搖頭失笑道:


    “如此說來,你是已經有了選擇?”


    眼見於此,雲澤略作沉默,隨後麵色嚴肅開口道。


    “若我拜你為師,你當真願意傾囊相授?”


    老秀才聞言一滯,旋即失笑道:


    “你是以為老朽會擔心教會了徒弟餓死師父?師父師父,師者,父也。老朽即為人師,自然也就不會敝帚自珍,更何況你既拜入老朽門下,倘若當真有能耐學去老朽的所有本事,那也是老朽最希望能夠見到的,畢竟我洞明聖地是因為之前的一些事,就導致底蘊與大道偏頗有所不足,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而若你能在這種時候站出來,老朽自然是樂見其成,便是在日後,將這洞明聖主的位置傳給你,都斷然無妨!”


    雲澤聞言,立刻眯起雙眼。


    “你就不怕我有才無德,擔不起那聖主之位?”


    老秀才麵帶微笑,反問道:


    “無德又如何?有德又如何?如今這個世道,可還有人願意與你講那所謂的德行道理?”


    老秀才自問自答,繼續言道:


    “或許有,不,是肯定有,畢竟無論到了何種境地,這世上,都斷然不會缺少有德之人。但瑤光聖地可願與你講那所謂的德行道理?南城皇朝可願與你講那所謂的德行道理?還是火氏妖城,願意與你講那所謂的德行道理?老朽曾經聽啟明師兄與老朽說過,你也勉強算的上是半個讀書人,但讀書這件事,其實是為了能與有德之人講道理,而並非是與無德之人講道理。”


    老秀才抖了抖袖管,露出一隻拳頭,笑嗬嗬道:


    “與無德之人講道理,還是得靠這個才能行!”


    雲澤看了看老秀才伸出的拳頭,又看了看老秀才,原本停留在其腦海中的印象,忽然就變了一副模樣,不再是個隻會忍氣吞聲好脾氣的窮酸秀才,而是一個不僅會與別人講道理,更會一言不合就與人打架動手的老匹夫,與雲澤早先時候對於那些前輩高人的印象相比,實在是大相徑庭。


    並且不倫不類。


    便在許久之後,雲澤就忽的咧嘴一笑。


    “你洞明聖地的拜師禮,可有什麽規矩?若有,最好提前說清,否則弟子一旦觸犯了你洞明聖地的規矩,可莫要責怪弟子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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