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短矮胖身材的公山複,在離開十方樓之後,還真就領著雲澤去了不夜城最大的青樓,甫一進門就開始大聲嚷嚷,叫來了曾經也是花魁豔名響當當的老鴇,一邊大落落地伸手揩油,一邊豪擲千金,抓了一大把金錢一個接一個塞在風韻猶存的老鴇領口裏,當作打賞,嘴裏不忘說著要讓凝香館裏最富豔名的花魁過來,好生伺候他剛剛認識的兄弟。


    越門城上上下下,誰不認得這位公山少爺?


    四大氏族所有少爺小姐裏最囂張、最跋扈、最奢靡、最不講道理的那一個,雖然不學無術,隻好玩鷹鬥犬,卻偏偏修為不弱,同等境界之中根本沒有對手,甚至境界比他還高的,也未必能夠打得過。但這並不是說這位公山少爺當真如何厲害,而是城南公山家家底實在殷實,便仗著自家老爹與家裏的本事,以及公山家門下的萬劍閣,不管出門還是不出門,身上攜帶的靈兵法寶往往層出不窮,偶爾與人起了矛盾,大打出手,本事不大的也就不多說了,若是遇見一些手段本事厲害的,就經常需要損壞好幾件靈兵法寶才能“妥善”解決,也從來不會覺得心疼。


    所以公山複在越門城另外有著兩個沒有什麽褒義的諢號,一個是多寶先生,另一個是散財童子。


    再加上公山複乃是城南公山家這一代族主的老來得子,就著實將他寵上了天,不然這鼎鼎大名的公山少爺,命橋境練氣士,怎麽吃得這幅肥頭大耳的模樣?此間三月本該是還在學院裏修行學習的日子,又怎麽會還在越門城胡作非為?


    所以誰也不太願意輕易觸其黴頭。


    更何況散財童子也並非浪得虛名,隻此間一枚又一枚金燦燦的硬疙瘩塞在懷裏,每一枚都是足斤足兩,就已經讓那老鴇喜笑顏開,便盡快收起之後,就叫來了不遠處的一位姑娘,讓其代為傳話。


    那位早來一步,已經落座正待花魁美人入懷的花酒客,也在得知是公山少爺點名道姓要搶身旁美人的時候,沒有太多猶豫,就立刻認慫,與前來說話的姑娘好商好量,沒有收回之前已經拿出去的金錢萬兩,轉而一口氣點了六位價格便宜一些的“衣著窘迫”的美人,繼續躲在廂房裏吃花酒,吃胭脂。


    然而凝香館裏的花魁還沒來時,膽大包天跟著一起跑來吃花酒的趙大娘,就已經一團扇拍在了公山少爺的肥碩胸膛上。


    “花魁花魁,就知道花魁,生得俊俏好看很了不起嗎?這裏的女人都是什麽樣你也不是不知道,哪有幾個幹淨的?還好意思口口聲聲喊人家兄弟,這種貨色也就隻有你才愛玩。”


    趙大娘嘴上不留情麵,讓那身段姿色都在其下的老鴇好一陣尷尬,卻又著實不敢動怒。


    趙大娘年紀不小,這是事實,但越門城人都管這位趙家本姓的美婦人叫做趙大娘,甚至連同趙家本家人也大多如此,就是因為這位趙大娘,乃是趙家族主的同胞親姐,家中排行老大,方才落了這麽一個趙大娘的稱呼。最開始的時候,趙大娘當然覺得有些不喜歡,可叫的人多了,時間久了,也就慢慢習慣了,尤其如今年紀越來越大,再被如同公山複這樣的小輩叫做大娘,也就覺得理所應當了,隻是偶爾遇見同輩中人,甚至年紀輩分更大一些的,也管她叫做趙大娘,就難免抱怨兩句,言說自己這一輩子都在趙家產業上操勞,連個男人都不曾找過,還是身段頂好的黃花閨女來著,小輩叫一聲大娘也就算了,怎的那些老家夥還要管她叫大娘。


    但這些話也就隻是隨口而來的自怨自艾罷了,並且每次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趙家族主,趙大娘的同胞親弟,就一定在場,若是逃得不夠及時,就難免要被趙大娘從手裏訛走不少好東西。


    所以之前還在十方樓的時候,那羊須老人就曾言說,趙大娘一門心思全在生意上,反而修為境界並非很高,也是實話。


    隻是這所謂的修為境界並非很高,也隻是相較於趙大娘的同輩中人而言罷了,若非如此,趙大娘如今年紀不小,還為趙家極為龐大的產業各種操勞,常常一連數日水米不進,夜不能寐,又怎麽還能保持這般美豔的模樣。


    也正因為這些原因,這凝香館的老鴇雖然也是修士,並且也曾豔名滿越門,入幕之賓數不勝數,卻仍是不敢得罪趙大娘。


    更何況旁邊還有一位從來不與別人講道理的公山少爺,便哪怕趙大娘當麵數落她們凝香館裏的女人不幹淨,也隻能選擇忍氣吞聲,當作聽不見罷了。


    包括凝香館中其他那些在此尋歡作樂的花酒客,也同樣如此。


    便趁早扭頭,不要多看,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該喝酒喝酒,該聊天聊天,有些膽子極大的,或是花叢老手,隻在大堂裏就已經與身邊女子摟摟抱抱,這裏抓一下,那邊摸一把,再聽著台上淸倌兒憐人嗓音細膩的唱曲兒吃一吃胭脂,很快便重新恢複了原本的吵吵鬧鬧。


    趙大娘也沒有繼續嘮叨多說,而是回身將那早先時候跟在雲澤身後的妙齡少女叫到近前,柔聲問道:


    “初夏,你僅憑自己心意來講,可否願意伺候雲公子一回?若是不願,那就罷了,大娘不會將你如何,若是願意,待回去之後,大娘自然不會虧待了你。”


    那方才二八之年的妙齡少女,本就因為從沒來過這種地方,瞧見了大堂裏許多不堪入目的光景,羞得小臉通紅,不敢再看,聞言之後就更加不堪,下巴都快抵到微微隆起的胸脯上,一邊用兩手手指纏著衣角,一邊偷偷摸摸看向站在身旁的雲澤,許久才聲若蠅蚊開口道:


    “大娘,這,不太好吧...”


    卻被大堂裏的吵鬧聲壓了下去,聽不清楚。


    至少雲澤與公山複都沒有聽到。


    趙大娘修為境界不是真的低,耳目聰慧,其實已經聽到了名為初夏的少女口中說的是什麽,再加上那副含羞帶怯的模樣,雖然並非人婦,卻也見多識廣的趙大娘就當然看得出來,這位初夏姑娘,隻是臉皮有些薄罷了,所以才會沒有明確拒絕,卻也沒有直接答應。


    小妮子這般欲拒還迎的曖昧本事,還是與生俱來的?


    趙大娘笑逐顏開。


    之前答應了公山複一起來吃花酒的時候,為何臨出門前,要將這位初夏姑娘一起帶出來?還不是瞧見這姑娘自從殷少野離開十方樓之後,就一直跟在還想繼續瞧一瞧那些珍奇異寶的雲澤身後寸步不離,就連說話的時候都是格外的輕聲細語,根本就是一個乖巧小媳婦的模樣,顯然是少女懷春,小小年紀就已經春、心萌動了,這才將她也一並帶了出來。


    趙大娘當然認得雲澤這張臉,隻是最初聽聞雲澤乃雲溫書之子,並且還與瑤光、皇朝、火氏這些龐然大物為敵,便斷定了他區區趙家,沒本事在裏麵摻和一腳,就不曾在意,方才印象不深,便沒能第一時間將他認出來。可如今認出來之後,又發現雲澤已經成了洞明弟子,趙大娘這個一輩子都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的,心思就立刻活絡了起來,想要跟著摻和一腳,賭一把小的,若是雲澤真有本事跟他爹一樣,日後一旦厲害了,借著初夏這條線,趙家多多少少也能跟著得到不少好處,可若是個不幸的,沒本事的,這初夏姑娘也不過就是十方樓裏的一個侍女而已,就算與趙家有所牽扯,也著實牽扯不多。


    心思單純的初夏姑娘,可想不到這些。


    雲澤與懷裏摟著凝香館老鴇不肯撒手的公山複,始終不曾插嘴說話,也是存了心的看熱鬧而已,當然這兩人一個是真的看熱鬧,另一個則是習慣性一邊暗中計較,一邊順勢而為。


    趙大娘伸手拉住初夏姑娘緊纏衣角的小手,一副親密的樣子再次問道:


    “願意還是不願意,你自己大膽說就是了,不用擔心別的,大娘是個怎樣的人,你打小就在十方樓長大,還能不知道?若是不願意,便先回去繼續幹活,若是願意,一會兒就要陪雲公子喝酒,這般扭扭捏捏的,雲公子又怎麽會喜歡!”


    說到最後,趙大娘還湊到初夏姑娘的耳邊,微微加重了語氣。


    再之後,又說了些別的,隻可惜是束音成線的手段,雲澤與公山複站得不遠,卻也未能聽到。


    而在趙大娘說完之後,這位初夏姑娘,小臉就已經紅得快要滴出血來,就差腦袋頂上冒煙了。扭捏許久,偷偷摸摸看了雲澤一眼又一眼,臉皮極薄的初夏姑娘,這才終於微微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眼見於此,趙大娘便立刻牽著初夏姑娘的手轉向雲澤,又往前推了推她的胳膊,這姑娘抬頭又看雲澤一眼,正對上目光,當場身子一僵,連忙抱緊了身邊趙大娘的手臂,小臉也埋在其身後,讓趙大娘好一陣安撫勸說,這才終於鼓起勇氣,低著頭,紅著臉,來到雲澤身邊,伸手挽住了雲澤的一條手臂。


    “雲,雲公子...”


    雲澤啞然失笑,能夠感覺到初夏姑娘挽著自己手臂的手,不僅格外僵硬,並且還在微微顫抖,便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抬頭看向滿臉笑意的趙家本姓美婦人,開口笑道:


    “都說是來喝花酒了,趙大娘要不要也找位姑娘作陪?”


    公山複眯成縫隙的眼睛立刻睜大,精光炯炯。


    “趙大娘...”


    “去你的!”


    趙大娘翻了個白眼,又一團扇打在公山複的肥碩胸膛上,而後眼神幽怨看向雲澤。


    “大娘雖然年紀不小,還是個未出閣的,卻也正兒八經的女子,今兒個跟你二人來吃花酒,可都是看在雲公子的麵子上,方才這般厚著臉皮跟了過來,又怎麽敢找姑娘作陪,傳出去豈不是惹人笑話?公山少爺這廝也就罷了,渾人一個,怎麽雲公子也要取笑妾身。”


    說著,趙大娘忽然眼波一轉,桃花眼端的嫵媚動人。


    “若是雲公子不嫌棄,妾身倒是更加願意與初夏一起陪雲公子吃酒呢。”


    雲澤一滯,隻得苦笑搖頭,甘拜下風。


    公山複這廝確實渾人一個,當即咧嘴笑道:


    “雲兄弟果然還是更加喜歡青澀的果子,可這青澀的,又哪裏能有熟透了的有滋味兒,懂得熨帖人心?且不說吃酒時如何如何,便隻是到了床上...”


    公山複口中嘖嘖有聲,忽然一巴掌拍在懷中老鴇的屁股上,而後湊近了嘿嘿笑問道:


    “這是什麽意思?”


    那風韻猶存的老鴇癡癡一笑,就要開口,忽然瞥見趙大娘別有深意的眼神轉了過來,當即嚇得身子一抖,遲疑片刻後,這才轉而湊近公山複細細耳語了一番。


    公山複當即放聲大笑,伸手在那老鴇胸脯上用力抓了一把,順便塞了幾個靈光玉錢在裏麵。


    “乖鴇兒,你先在這裏待著,等你家頭牌過來了,記得跟她說一聲,讓她今兒個收斂點兒,過片刻再找幾個淸倌兒憐人,將彈琴唱曲兒最好的那些全都找來,就說是少爺我要的,誰敢不從,就等著腦袋落地吧!”


    說完,公山複便放開了懷中老鴇,道一聲“走著”,便率先邁步出去,一看就是常客,輕車熟路徑上三樓,去了最大的廂房。


    房中擺有一張千年黃花梨的八仙桌,桌子當中,有著一盞灑金古銅香爐,常年熏陶之下,哪怕未曾燃香,也有清香嫋嫋,彌漫整個廂房,細嗅之下,雲澤稍稍一愣,發現這香爐中彌漫而出的香意,竟是對於血氣氣韻的修行有著一定的裨益,雖然不大,卻也聊勝於無。


    怕是價值不菲。


    要在這裏住一夜,更會價格昂貴。


    幾人左右落座,不多時,便有打扮精致的姑娘上菜上酒,順便點燃了灑金古銅香爐中的熏香,雲澤眼力不差,看得出來那香粉乃是幾種香料混合而成,色澤區分雖然不太明顯,而其中一種,更是與他早先在十方樓見過的明心沉香木一般無二,忍不住嘖嘖輕歎一聲,好奇問了具體的價錢,才知這裏的姑娘和廂房,哪怕隻是最尋常的,過一夜的價格也要百金起步,淸倌兒憐人的價格便宜些,畢竟隻是唱曲兒罷了,但最貴的也得小幾百金。而若換做這裏的花魁,與這間廂房,全部加起來,過一夜就要兩枚靈光玉錢,這還不會包括吃食酒水在內,若要全部算上,都是最高檔的,那靈光玉錢就還要再加一枚。


    尋常凡夫俗子的尋樂之處,都常常被人叫做銷金窟,這山上修士的,就更加流金淌銀,果然不是隨便說說。


    雲澤這邊方才歎罷,廂房房門便再次被人推開,最先走進來的,當然是公山複口中昵稱的鴇兒,換了身嶄新的窘迫衣裳,手裏還不忘端了一碟煮熟剁碎的肉泥,進門之後,先將肉泥擱在靠窗的一張案幾上,而後方才挨著公山複款款落座,煙視媚行,一舉一動都是風姿綽約。


    公山複肩上的鵟鳥,長唳一聲,雙翅連連撲展。


    “去吧去吧。”


    公山複無奈,伸手摸了摸那隻熊俊鵟鳥,任其身形一縱,在寬闊的廂房之中飛了一圈,最終落在那張案幾上,收翅叨食。


    其他隨同而來淸倌兒憐人,也已經到了高約一尺的台上,琵琶琴箏竹簫玉笛,一應俱全,先是唱了一些清淡素雅的曲子,都是詩詞之類,之後便是《青狐媚》,《樂鴛鴦》,《春波漾》之類的葷曲兒,也是公山複最大的喜好,哪怕這些淸倌兒憐人尋常不會與人唱這些,卻到了公山複這裏,哪怕不願唱,也得先行考慮一番自己那顆項上頭顱,是否能夠經得住這位多寶先生,散財童子的打殺,再說要不要唱的事。


    席間推杯換盞,談天說地,除了最開始的時候說的還是一些正經話,大多都是雲澤與公山複一問一答,順帶著多說一些能夠牽扯到的事兒,趙大娘偶爾也會插嘴兩句,一邊吃著這些價值不菲,對於修行也有一定裨益的吃食,一邊頻頻舉杯。


    菜是好菜,酒是好酒,公山複也是個敞亮坦誠的,不是不會藏藏掖掖,說話間七拐八繞,而是不願,也是懶得,與之相交相談,便也算是格外輕鬆,反而趙大娘,看似同樣坦誠,卻往往話裏話外暗藏玄機,還不到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別有目的,但也沒差許多。


    做生意的,大多如此。


    雲澤也是同類中人,便也算應付得妥當。


    到後來,淸倌兒憐人換了葷曲兒,這凝香館的老鴇便就跟著遭了秧,也是這位來自城南公山家的大少爺偏愛這一口,身為老鴇的美婦,本不該再接客,卻又捱不住公山複是個不講道理的,便隻能任其施為,將早年間的本事全都施展出來,想要盡快將公山複灌醉。


    卻到末了,還是靈光玉錢的本事大,隻額外多給了兩枚,那身為老鴇的美婦人,便先將自己灌了個七葷八素,酒意正濃時,更是直接坐在了公山複懷裏,羅裳半解,任憑施為。也恰好淸倌兒憐人們唱了一首《十八、摸》,便更加火上澆油,也讓那位初夏姑娘看得一陣麵紅耳赤,隻能低著頭捏緊了衣角,看不到,也聽不到,以至於便連趙大娘暗中的頻頻示意要給雲澤敬酒,都一並忽略過去。


    也便還沒吃飽喝足,公山複實在按捺不住,又拿了兩枚靈光玉錢塞在老鴇懷裏,而後告罪一聲,席間就直接少了兩人。


    隻是公山複酒量不差,還沒醉得不分四六,也沒忘記趙大娘有意要將初夏送到這位雲兄弟懷裏,便幹脆懷抱美嬌娘,起身去了隔壁廂房的臥房,而將往日裏睡得最習慣的這間臥房讓了出來,想要成人之美,也好日後再去十方樓,可以借機討價還價。


    雲澤沒有理會,隻是公山複走後,便忍不住一陣嘖嘖驚歎。


    方才不到一個時辰,這位公山少爺,就已經花出了等同於自己身上僅剩錢財近兩倍的錢。


    也虧得城南公山家是個家大業大的,門下又有萬劍閣這樣名譽一方的極大產業,才能經得起這般揮霍,倘若換了別處別家,隻有家財萬貫,怕是過不多久便要家財散盡,淪為街頭乞丐。


    趙大娘揮了揮手,讓那凝香館的花魁女子帶著其他的淸倌兒憐人退下,一群風塵女子見慣了這些,知道今日這位趙家大娘有事要與身邊人說,當然不敢拒絕,也不會拒絕,規規矩矩作揖之後,就各自收拾了琵琶琴箏竹簫玉笛,退出房間,臨走時不忘將房門關好,以免會被廊中無意走過的外人聽去。


    連帶著羞得麵紅耳赤的初夏姑娘,都被趙大娘趕去了這間廂房後麵的臥房。


    雲澤默不作聲,安靜吃菜,任憑趙大娘隨意指使這些人,末了不忘再飲一杯酒。


    這凝香館的女兒釀,口味獨特,入喉之後,會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奇妙芬芳倒湧上來,能夠使人血氣躁動,對於練體修士而言,有著相當不錯的裨益。但這種香味,雲澤卻是格外熟悉,與那瑤光欲仙子身上的性香十分相仿,也便這所謂的女兒釀,其實並不僅僅隻是對於練體修士修煉血氣有著一定的裨益,並且對於男子自身的體魄有著一定的幫助。


    尤其雲澤如今的酒量絕不算差,甚至可以說是極好,卻一壺酒下肚之後,也已經有了些許醉意,莫名覺得有些躁動,想來也是與這女兒釀有關。


    也難怪公山複願意經常來此,並且豪擲千金。


    隻怕他那散財童子的名號,也是從這裏最開始傳出去的。


    趙大娘舉杯對飲,酒量尚可,卻也已經麵頰酡紅,一雙桃花眼更加水汪汪,勾魂奪魄。此間已經再無他人,這位趙家本姓的美婦人,也就不再繼續遮遮掩掩,擱下酒杯便開門見山道:


    “雲公子今日仗義出手,救了初夏一條命,妾身自是感激不盡,但那今日前來十方樓橫生事端的殷少野,卻是城北殷家的二公子,也是殷家族主最小的兒子,殷家族主手掌大權多年,自然多經風雨,練就城府極深,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與雲公子撕破臉皮,但殷家族主的夫人,卻生性陰狠,睚眥必報,並且對於殷少野極為寵溺。說得實在一些,那殷少野的身後有著殷家族主夫人的支持,就難免性情狠毒,囂張跋扈,便是縱觀整座越門城,也就隻有殷少野的兄長姐姐,以及更加囂張跋扈的公山少爺才能穩壓他一頭,可如今卻被方才至此的雲公子一腳踹成了重傷,這件事,或許殷家族主會因雲公子洞明弟子的身份願意吃個悶虧,但殷少野與殷家族主的夫人...”


    趙大娘唇角含笑,話至此間便不再繼續說下去,伸手拎起酒壺為雲澤倒酒,轉而開口道:


    “先前席間閑聊之時,雲公子說自己一路走來,花費眾多,身上已經並無太多銀兩,便隻能選擇了街頭的一家便宜客棧暫且落腳。若是其他一些背後有人的客棧尚且還好,店家店麵大,背後有人支持,便往往極重聲譽,不會輕易放任哪位客人在自家地盤上遭遇意外,可那樣一家生意慘淡的客棧,一旦遇見什麽事,就連自保都難,又如何能夠照顧到客人?那城北殷家的府邸之中,可有兩位入聖,三位大能,並且其中一位入聖與其中一位大能,還是與殷夫人關係密切,常有來往的。”


    趙大娘最後一句,別有深意。


    雲澤彎曲手指,輕扣桌麵,隨後舉杯一飲而盡。


    趙大娘媚然一笑。


    “雲公子好酒量!”


    說著,便幹脆來到初夏姑娘之前坐的位置上,並且距離雲澤更緊一些,軟香馥鬱的婦人嬌軀貼得極近,肩碰著肩,腿挨著腿,倘若雲澤當真想要溫香軟玉在懷,這位久經商場的趙大娘又完全可以來得及躲讓退開,乃是席間酒場上的慣用手段。


    就好像之前還在十方樓的時候一樣,趙大娘與公山複摟摟抱抱,極為親昵,卻又點到為止,當然看起來雖然像是兩人心中各自有數一般,因為各自身份的關係便不會輕易越界,實際上卻是全在趙大娘的掌握之中。那最好美婦人與他人之妻的公山複,若有機會,又怎麽可能輕易放過這樣一位無論樣貌還是身段,都堪得極品的美人?


    雲澤不動聲色,雖然已經喝出些許醉意,卻也依然頭腦清醒,便幹脆借勢而為,不留痕跡便將手掌搭在了趙大娘不輸妙齡少女的纖細腰肢上,醉眼問道:


    “既是這般,那趙大娘倒是說一說,小子該如何是好?”


    趙大娘細腰扭了扭,沒能擺脫,便也不再掙紮,隻一雙桃花眼格外嬌媚地白了雲澤一眼,隨後便端酒遞到他嘴邊,膩聲言道:


    “雲公子是為初夏仗義出手,又是事急從權,方才傷了殷少野,惹下這般禍事,妾身自是斷然不能冷眼旁觀的。但話又說了回來,他城北殷家早先還是一位入聖,與我趙家等同,誰也不會懼怕於誰,可如今的殷家卻是又有一人踏足聖道,便是那與殷夫人來往極為密切的二人之一,便僅在修士強者的底蘊方麵,我趙家就弱他殷家不止一籌,加之狼子野心,覬覦我趙家家業已久,便我趙家上上下下,都需要事事小心謹慎,不能輕忽大意。”


    趙大娘喂了雲澤一杯酒後,仍是不停,繼續倒酒。


    “妾身不過一介女流之輩,無法為趙家做主,而若強行要將雲公子帶入趙家尋求庇護,就必然要另外生出許多意外,便隻能退而求其次,將雲公子暫且安排在我趙家門下的客棧,以客人的身份入住客棧,以求一時安寧。倘若如此還是不可,就隻能由妾身去與公山少爺說一說,他公山家同有兩位入聖坐鎮,是不怕殷家針對的,若是能將雲公子安排在公山府中,妾身也可徹底安心。”


    雲澤眉頭一皺,眼神擔憂。


    “那公山少爺,可是個喜好美婦人與他人之妻的,你去與他說,豈不是要羊入虎口?”


    趙大娘眼簾一低,眼波楚楚,好似泫然欲泣一般。


    “雲公子放心便是,妾身又豈是那般容易便能被那公山複得手的。”


    這話說來,雲澤眉頭不留痕跡微微一挑,心裏當然相信,卻也要裝作不信才行。


    便隻能越發的愁眉不展,好似有著滿腔怨怒一般,隻能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最後重重砸在桌麵上,發出砰的一聲。


    趙大娘身軀適時一顫,好似是被嚇到一般,身子一軟,便就靠入雲澤懷中。好一個美婦人,抬首醉望,眼波迷離,溫香軟玉,滿月入懷,真個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隻一瞬,趙大娘便猛地起身,臉頰本就酒後酡紅,如今再看,分明已經紅到了耳珠,許久才終於消退下去,轉回身來,已經仿若無事發生,再斟酒,再舉杯,故技重施,遞向唇邊。


    雲澤眸光晶亮,作勢盯著趙大娘如狼似虎,伸手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目光始終不離分毫,也任憑趙大娘俏臉微紅,一連遞了數杯酒,終於醉態更甚先前。


    酒壯慫人膽,何況英雄膽?


    趙大娘一直唇角含笑,一邊膩聲說話,不過一些虛與委蛇的誇獎罷了,什麽雲公子好酒量,什麽雲公子好爽利,也或其他一些迂回勸酒之言,一邊不斷斟酒遞酒,到最後一杯酒入腹,雲澤忽然丟開酒杯,一把按住了還要繼續遞酒的趙大娘持杯之手,隨後咧嘴一笑,便陡然撲上前去,在趙大娘欲拒還迎的一聲驚呼之中,將其攔腰抱起,起身之後搖搖晃晃,走路都不穩當,卻也依然順利推開房門,進了臥房。


    與早先就已經離開的公山複不同,喝了更多酒的雲澤,好像酒量一般,已經不分四六,忘了那位初夏姑娘還在房中。


    也便一進門,就忽然踉蹌一步,險些就將懷中美婦人直接摔出去,所幸最後還是穩住了腳步,沒看見旁邊驚得目瞪口呆的初夏姑娘一般,方才走到床前,便將那趙家本姓的美婦人摔在床上,而後身形搖晃兩次,就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


    再片刻,便鼾聲大作。


    橫臥床上的趙大娘,施施然起身,整理衣裙,瞥一眼躺在地上已經醉死過去的雲澤,輕聲叫了兩句雲公子,沒見到雲澤有任何反應,便立刻唇角一勾。


    “年輕人果然酒量欠佳,若是換成公山複那整日玩鷹鬥犬,流連花叢的,今兒個這些酒,隻怕還不夠他一人喝到盡興。”


    趙大娘輕輕一歎,目光轉向一旁的初夏姑娘,將她叫了過來。


    “雲公子喝得不少,你且好生伺候著,也莫要忘記為其沐浴更衣,待得一切做完,便盡早回去十方樓接著做事。隻可惜雲公子酒量欠佳,醉成這般模樣,哪怕喝了這些女兒釀也已經做不來什麽了,若非如此...”


    趙大娘媚笑一聲,忽然作怪伸手抓了把初夏姑娘的胸脯。


    “就該有你受的了。”


    初夏姑娘滿臉窘迫,雙臂下意識護在胸前,低著頭不敢言語。


    趙大娘也沒有繼續逗弄這未經人事的姑娘,再次吩咐過後,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雲澤,便施施然動身離開,途徑隔壁廂房時,還曾聽到那凝香館的老鴇正在與公山複說著葷話,饒是趙大娘聽到這些,也忍不住臉上一紅,啐了一聲,之後便匆匆走過,不敢逗留。


    良家女子,又怎麽比得了這些久經風塵的。


    約莫半個時辰後,廂房房門再次被人推開,初夏姑娘小臉紅紅,出來之後將房門重新關上,轉身匆匆離開。


    倒是房間裏的雲澤,在廂房房門緊閉之後,就忽然躺在床上大大的伸了個懶腰,而後便起身擰了擰脖頸,轉了轉腰杆,活動一番。倒也不是方才沐浴的時候如何旖旎,隻是這從未伺候過人的初夏姑娘,動作實在生疏,又是個臉皮極薄的,將他搬來搬去時,不敢睜眼,就難免磕磕碰碰,若非是怕驚動了這位初夏姑娘,再被趙大娘知曉,雲澤就幾乎忍不住自己動手,不要這姑娘繼續伺候了。


    一邊穿衣,雲澤一邊來到窗台,沒敢太過放肆,畢竟隔不了多遠便是十方樓所在的路口,就隻躲在窗台裏麵,斜眼看向街道上匆匆走遠的初夏姑娘。


    先前還以為趙大娘帶了初夏姑娘一起,是想下注一場不算太大的小賭,到頭來,竟是變成了空手套白狼。


    城北殷家,兩位入聖,三位大能,盡管那位與殷夫人來往密切的入聖,方才踏足聖道不久,但入聖與大能之間,終歸還是有著雲泥之別,也便底蘊實力已經遠比趙家要強。前者狼子野心,胃口極大,而後者又是行商起家,家底之豐厚,已經不是家財萬貫、鍾鳴鼎食可以形容,也難怪會被殷家盯上。


    倒是城南公山家,雖是同樣有著兩位入聖坐鎮,在殷家那位入聖突破之前,雄踞一方,位居四大氏族之首,卻從來都是安分守己,不曾貪圖其他三家。


    但想來也是考慮到一旦出手,其他三家生怕唇亡齒寒,就會立刻聯手,不好對付。若非如此,公山家又如何能夠這般安分?


    然而如今殷家盛起,隻怕接下來的局麵就要時時有變。


    最大的可能還是三足鼎立。


    一為城南公山家,一為城北殷家,一為城東趙家與城西劉家聯手,但前提是城西劉家那些人能夠聰明一些,看得透一旦趙家滅亡,接下來就必然輪到劉家。


    能夠名列一流之中,也該沒有太傻的。


    所以趙大娘並不著急,甚至還有多餘的心思,將主意打到雲澤身上。


    但在越門城最終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麵之前,又該死掉多少人?


    雲澤著實不想置身其中。


    一流勢力的爭鬥,漩渦不必聖地世家,卻也極大,而雲澤如今也不過十二橋境五六重天罷了,一旦跳入其中,也不過螻蟻一隻,隨隨便便就會被絞殺成灰。有關這一點,雲澤自我認知相當清楚,並且深知如他這般的修為境界與實力,最多最多,也就隻能在二流勢力的爭鬥之間勉強渾水摸魚罷了,若是稍有不慎,還會命喪其中。


    雲澤輕輕一歎,穿戴整齊之後,倒也並未急於離開,還要等隔壁廂房裏的公山複暢快了才行。


    閑來無事,便在臥房空處修煉起混元樁功,待到整整一個時辰之後,方才終於傳來敲門聲。


    “雲兄弟,雲兄弟?”


    公山複嗓音不大,也似是生怕打擾了房裏的好事一般。


    雲澤啞然,將氣息沉澱下來,方才推開臥房房門,正瞧見公山複已經推開廂房房門,正鬼鬼祟祟伸進來一個腦袋,見到雲澤之後,當即咧嘴一笑,大落落直起腰板推門而入。還在窗前案幾上的鵟鳥,立刻展翅撲騰兩下,騰空飛了一圈之後,便直接落在公山複的肩膀上,一雙利爪猶如鋼鉗一般,鋒利無比,看得雲澤一陣心驚肉跳。


    也是這才發現,這圓胖五短身材的公山複,身上竟是穿著一件必然價值不菲的法袍,也難怪有膽任憑這熊俊非凡的鵟鳥如此落下,倘若沒有這件法袍,哪怕換了雲澤,又或肉身軀殼更為堅韌的穆紅妝,隻怕也要被那鵟鳥的利爪抓出幾個血洞才行。


    公山複伸手摸了摸鵟鳥,又鬼鬼祟祟伸長了本就極短的脖子看向臥房,沒能瞧見趙大娘,也沒瞧見初夏姑娘,當即有些失望地咂舌兩聲,讓雲澤一陣好笑。


    凝香館的老鴇,跟著出現在廂房門外,隨同雲澤公山複兩人一起下樓。


    出門時,心情大好的公山複不忘又掏出一枚靈光玉錢,塞在了老鴇懷裏,看得雲澤眼角一跳。


    這散財童子,果真名不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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