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半月之期,已經隻有兩天。


    古界小洞天最中間的那座大山,已經近在咫尺。當然隻是看起來近在咫尺,望山跑死馬,所以其實距離真正抵達山門所在,還有著相當不短的一段距離。


    在一座大湖的一旁,雲澤方才下水洗過一次澡,換了一身新衣裳。早先臨下山離開東海的時候,雪姬為他準備了不少新衣,隻是一路走來,並不平靜,衣裳不是法袍,也便破的破,壞的壞,時至今日,就已經不剩多少。


    雲澤沒有什麽太大的講究,衣能蔽體即可,隻是先前的那身舊衣滿布汙穢血跡,時日一久,便難免腥臭刺鼻,實在是難以忍受,如今見了這座大湖,時間又尚且還算充足,雲澤自然想要逗留片刻,清洗一番。


    反而鍾婉遊一路走來,閑情逸致一般,往往能夠通過一些十分細微的痕跡“料敵先機”,雖然多走了一些冤枉路,卻也自從那日竹林相見之後,便一路坦途,雲澤也方才知曉,為何兩人相見之時,這位隻是靠著靈株寶藥強行堆起一身修為的鍾氏麟女,竟會纖塵不染,衣淨如雪。


    細致,謹慎,以及對於諸多異獸習性的了如指掌,讓人歎為觀止,顯然是在進入這座古界小洞天之前就已做過不少功課。


    有備則無患。


    但其這般行事之法,也確實不像一位妖城麟女原本該有的模樣。


    該是天底下的獨一個。


    雲澤換洗過後,返回林中的時候,那位不像麟女的麟女,正屈膝坐在一塊巨大岩石上,手中捧著一隻六孔陶塤悠然吹奏,音色樸拙抱素,悠揚悠揚,獨為地籟。


    是個雲澤從沒聽過的曲調。


    其神若何?


    月射寒江。


    隻是一曲未罷,便戛然而止,鍾婉遊收了陶塤,回望雲澤,宛然一笑,頷首示意。


    屆笑春桃兮,雲堆翠髻,唇綻櫻顆兮,榴齒含香。


    雲澤眯了眯眼睛,習慣性雙手揣袖,忽然覺得眼前這女人,雖然隻是偶然間不經意的一個眼神,卻是比起先天美人骨的趙飛璿,也已經不差許多,都是格外的撩人心弦。


    難怪都說紅顏禍水。


    緊隨其後,鍾婉遊眼神微微一凝,不留痕跡掃過雲澤雙手揣袖的動作。一路走來,對於雲澤的這個習慣,鍾婉遊當然已經見怪不怪,就好像尋常走在路上的時候,凡人雙手總要有點兒事做,或是垂在身體兩側前搖後擺,或是雙手交疊背在身後,都是怎麽習慣舒服怎麽來,就像鍾婉遊自己,早便已經習慣了那些繁文縟節,也便總是雙手疊放於腹部前方,所以總是顯得溫文有禮,知規知矩,而一個人的氣質體現,也往往都在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細節之處。


    雲澤習慣雙手揣袖,跟誰學的不知道,但肯定稍顯老氣。


    卻揣袖與揣袖之間,相互之間其實也有一定的區別。


    尋常放鬆之時,與各種原因造成的緊張之時,以及心思活絡正在考慮問題的時候,雲澤習慣性雙手揣袖的深度,以及雙臂置於身前的具體高度,都會或多或少有著些許不同。


    所以自當雲澤做出這個動作的同時,鍾婉遊就已經知曉,他在警惕自己。


    但具體緣由為何,鍾婉遊卻是猜不出來。


    而雲澤卻又忽然放鬆下來,雙臂微微下沉些許,雙手也就隨之略微抽出些許。


    “鍾姑娘心情不錯?方才那隻陶塤,還是第一次見你拿出來。”


    眼見耳聞於此,鍾婉遊恬淡一笑。


    “奴家不過閑來無事罷了,平日裏在家的時候,也會拿出來吹奏一番,自娛自樂,當然學藝不精,卻不曾想,今日竟被雲公子看了笑話。”


    雲澤輕輕搖頭。


    “鍾姑娘這般曲藝,當然還要說是學藝不精,那天底下也就沒有學藝精湛的了。”


    言至此間,雲澤便不再繼續客套下去,繼續問道:


    “鍾姑娘是否還要沐浴更衣?”


    鍾婉遊微笑搖頭,一路走來,始終都是不同於雲澤的平安順遂,沒有過任何一場打打殺殺,至今也是衣淨如雪,自是不必浪費時間。


    兩人一道而行。


    遠處那座“山門”所在的大山,總是看著已經近在咫尺,卻走出這片茂林之後,又走一日,方才終於來到山腳下。出乎意料的,隔了老遠就已經見到遠處山腳下人頭攢簇,像是四麵八方終於趕來這邊的學員,全部都匯聚在此處,可又為何不肯登山,離得太遠,看不明白,湊近了才終於知曉,原來是有攔路虎存在。


    學府老生,早已等候多時。


    雲澤與鍾婉遊趕來時,恰好趕上山路前的那座高台上有著兩人正在捉對廝殺,其中一人正是手持鎮獄的項威,披頭散發,衣衫殘破,滿身血汙,遍體腥臭,顯然是這一路走來並不太平。至於另外一人,卻是雲澤從未見過的麵孔,命橋境武夫,體魄壯碩,膚色暗紅,隻以一雙肉拳便可硬撼大劍鎮獄,體魄之蠻橫,端的嚇人,舉手投足之間,往往能夠帶起一陣滾燙熱浪席卷而出,也便高台周遭十丈之內,無人能近。


    當然不是無法靠近,隻是不願在此浪費體力罷了。


    雲澤帶著鍾婉遊來到山腳一側的更高處,能夠一覽無餘,凝神看了片刻,原本緊蹙的眉關,也就立刻放鬆下來。


    學府老生年紀稍長,修為境界自然更高,倘若要說須得先行勝過他們,才能算是過了這最後一關,隻怕台下眾人,十有八九都要被剔除在外,但雲澤方才已經問過,也就自然知曉,近日到此的學員,各自挑選一位學府老生一同上台之後,隻需在其手中撐過一盞茶時間沒有落下高台,即可算是過了這關,不算太難,卻也並不容易。


    但項威畢竟不是十之八九,而是十之一二。


    莫說需要堅持一盞茶的時間便算過關,就是需要將那老生斬於馬下才能過關,對於項威而言,同樣不算什麽太大的難事。


    心中有數之後,雲澤也就不再理會高台上的具體戰況,隨之望向那些老生背後直通天雲的山路,早先就已瞧見上麵有人,如今再去細看,原來青雨棠、鍾乞遊、鴉兒姑娘、南山君幾人,已經全部通過了最後一關,卻也並未直接離開,顯然是在等待遲遲未到的雲澤,如今相見,便各自微笑點頭,就算打過了招呼。


    鬆口氣倒是不至於,畢竟還有一整日時間,並且台下僅剩的這些人,也已經為數不多,哪怕一個挨著一個輪過去,將雲澤排在最後,時間也依然相當富裕。


    卻唯獨鍾乞遊目光始終望向鍾婉遊,有些愁眉不展。


    善文不善武,隻是靠著無數靈株寶藥方才勉強堆成如今修為的鍾婉遊,甚至從來不曾真正與人動武,手段本領具體如何,自然也就不言而喻。原本以為這場學府考核,就隻需要跋山涉水,從邊緣走到中間即可,卻不想,竟是偏偏多出了這麽一群攔路虎,跋山涉水對於鍾婉遊而言當然不在話下,一路走來,始終保持衣淨如雪,就已經算是所有學員中的獨一個,可這最後一關的攔路虎,卻對鍾婉遊而言,真真是難如登天。


    所以鍾婉遊沒有理會山路上方幹著急的鍾乞遊,隻是目光凝重望向高台上的一戰,秀眉緊蹙不展。


    手持大劍鎮獄的項威,對上橫練體魄的武夫老生,遊刃有餘,甚至未出全力的情況下就已經穩穩占據了上風,大劍揮斬,虎虎生風,沒有什麽太多的花架子,與那武夫老生一般,都是大開大合的路子,也便每一次出手都是硬碰硬。


    學府老生的體魄強韌可怕,隻以肉拳,硬撼大劍鎮獄,砰砰作響,熱浪翻湧激蕩,席卷開來,呼嚎有聲。但其體魄強韌堅固,項威一身氣力卻是更加蠻橫,陡然一劍氣壯山河,便將那位學府老生砸得踉蹌後退,隨即緊跟而上,再一劍斬過一道烏光扇麵,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湖中,掀起驚濤駭浪的同時,水麵下方,更是暗流洶湧。學府老生雖是於倉促之間揮拳猛砸,卻也依然無法力敵,被這一劍砸得手腕折斷,徑直倒飛出去,任憑高台寬闊,也依然無奈落下地麵。


    尚且不足半盞茶時間。


    高台背麵,一眾老生神情各異,有人神情寡淡,昏昏欲睡;有人百無聊賴,目光審視高台另一邊的諸多學員,滿臉不屑,但更多人還是麵露凝重之色,顯然已經察覺到項威擊敗這位學府老生,最多也就隻是動用七八分實力,距離全力施為,仍舊有著不短的距離。卻也有人自恃戰力極高,便唇角含笑,眼神火熱,目光逼視著高台上煢煢孑立的項威,戰意高昂。


    倘若不是學府已經立下規矩,此間攔路,一為優中擇優,剔除那些隻靠運氣才能走到最後的學員,二為敲打這些新生學員的心性心境,卻不可將其完全打垮,那些天性好戰的極個別人,恐怕此間就已再度上台,繼續攔路。


    項威收劍入鞘,獨自立於高台之上,轉身望向高台側麵的雲澤,頷首示意。


    不少人隨之注意到了雲澤的存在,包括那些老生在內,議論紛紛。


    而項威卻是已經轉身走向那條崎嶇山路,獨自穿行於一眾老生之間,對於身旁極個別人的約戰之言,置若罔聞,很快便就來到青雨棠幾人身旁,解下背後的大劍鎮獄,橫陳膝上,而後便就盤腿坐下,閉目養神。


    雲澤並不在意周遭那些看向自己的目光,隻轉而望向身旁那位愁眉不展的鍾氏麟女。


    “沒把握?”


    後者聞言一滯,旋即苦笑點頭。


    “北中學府安排了這場捉對廝殺,目的何在,其實已經不言而喻,想必雲公子也已經有所猜測,也就根本沒有什麽另辟蹊徑的可能。而奴家又非什麽修煉奇才,能有今日這般修為境界,也是完全依靠靈株寶藥才能堆砌而成,家兄又是格外護短,所以自從修行以來,奴家便從未有過與人大打出手的經曆...”


    鍾婉遊抿了抿唇瓣,目光望向那些已經蠢蠢欲動正待下一場的學府老生,無奈一歎。


    “自家事,當然還是自己最清楚,說得直白難聽一些,奴家就是個銀樣蠟槍頭的藥罐子,雖然不是手無縛雞之力,卻也沒差太多。卻不曾想,往年都是跋山涉水,無論運氣好壞與否,隻需走到山門即可,而今年卻偏偏多了這麽一群想要敲打咱們的攔路虎。僅憑奴家這些微末道行,如何還能不被敲打,又如何才能過去這一關?”


    雲澤咂舌一聲,目光望向躍上高台上的那人,胸膛深深起伏一次,揣袖雙手隨之抬起落下。


    “說實話,我也想不到什麽好辦法。”


    鍾婉遊眼神淒淒,愁眉不展深思苦想了許久,仍是無奈不已,而後抬頭望向還在山路上等她的鍾乞遊,緩緩搖頭。


    後者見狀,當即咬牙切齒,一身氣機也便不受控製激蕩起來,洶湧勃發,掀起一陣澎湃風暴,漫卷而出,將下方剛剛起身有意做那攔路虎的一位老生吹得身形一晃,險些就要因為一時不查,失足摔落下去,好不容易穩住身形,立刻扭頭怒目圓睜,這才瞧見竟是方才那個不足十回合就將學府老生踹下擂台的高大漢子,當即脖頸一縮,偃旗息鼓。


    他與被那高大漢子一腳踹下擂台的老生,半斤八兩,伯仲之間。


    可台上那位新生學員卻是雙眼一亮,立刻義正言辭選中了此人。


    這位老生當即一愣,忽然瞧見台上那個新生學員洋洋得意的表情,立刻臉色一沉,縱身一躍而起,落在高台的一瞬間,一身雄渾氣機立刻洶湧而出,雙臂一展,雙手十指展開,啪的一聲握在一起,左右手各自豎起兩根手指並攏於口鼻之前,隻短短瞬間,這位老生腳下便就立刻浮現一道格外繁複的靈紋陣法,未曾以精血輔助,卻也依然穩穩成型,隨之卷起一陣大霧翻卷而出,立刻將那神色大變的新生學員連同整座高台都給包裹在內。


    許是動了震怒,方才不足半盞茶時間,高台上濃鬱白霧之中,就立刻傳來一聲慘嚎,而那新生學員,也隨之倒飛而出,狠狠砸在高台下方的地麵上,胸膛上有著一處明顯的凹陷,外傷已經如此,內傷也就更為嚴重,止不住地口中溢血,哪怕如何努力,也已經爬不起來。


    大霧隱去,那老生神情冷硬,看也不看那新生學員一眼,隻大袖一拂,便轉身離去。


    台下眾人,為之噤若寒蟬。


    有個還算心善的,知曉方才這位新生學員倘若還要繼續在此逗留下去,就算能夠保住性命,之後也要落下暗疾,對於修行有著極大阻礙,便上前幾步,來到那人身前,低聲詢問,得到這人十分勉強的點頭允許之後,這才伸手一把捏碎了那塊界字牌,將其送回北中學府。


    隨後一躍上得高台來。


    十二橋境練氣士。


    老生之中,立刻站起幾位有意想要下場出手的練氣士,任憑此人隨意挑選。


    這場捉對廝殺的規矩並非很多,隻有三個,一是不能車輪戰、鑽空子,二是武夫對武夫,練氣士對練氣士,第三則是早便已經知曉的,倘若沒有堅持一盞茶時間,一旦跌出高台,也或認輸求饒,無論新生學員也或學府老生,都會提前結束一場捉對廝殺,卻也勝負有別。


    雲澤心中有數,並不著急,扭頭看向高台背麵的那些學府老生。


    其中一道灼灼目光,始終望向這邊,是位身著青色勁裝的女子,也正是那日初至此間之時,負責引路的學府老生。


    兩人視線交錯,那勁裝女子,當即揚起眉頭,麵露挑釁之色。


    雲澤不予理會,收回目光,望向高台上的這場捉對廝殺。


    不過就是當初登山之時,因為需要護送懷有俊下山,耽擱了一些時間而已,卻不想,竟會因此就這女人被記恨在心。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卻想來也是,眼前這般最大目的還是在於敲打新生的捉對廝殺,隻在今年方才終於搬上台麵,而往年卻從不曾有過,也便是說,除卻高台下方的這些新生學員之外,高台背麵的那些學府老生,其實全都未曾有過這般經曆,又各個都是天之驕子,就理所應當難免心氣極高。


    但雲澤卻也瞧得清楚,這些學府老生,全部加起來也才隻有幾十人罷了。


    真正的天之驕子,人中龍鳳,哪有時間來做這些事?


    還不是因為實力手段比上不足,就在往日裏總被別人打壓,憋屈壞了,卻又因為年長些許,比下有餘,這才願意浪費時間來做這種欺壓晚輩的醜事,一時之間春風得意,便難免驕狂。


    但不得不說,一歲之差,確實差距極大。


    當然這之間需要牽扯到的東西很多,與天賦底蘊、勤奮與否、機緣造化、靈決古經的品秩高低全都息息相關,並且還與修行本身有關,畢竟境界越高,突破越難,修為境界的增長速度也就越慢。可即便如此,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也依然還是修行時間的長短起到決定性作用,這與修士本身所處的層級有關,而這所謂的層級,也同樣需要牽扯到天賦底蘊、勤奮與否之類的諸多方麵,因而同一層級之中,也或相差不多的兩個層級之間,往往還是修行時間越長的,修為境界就越高一些,並且雙方越是年幼,兩者之間的差距也就越大。


    盡管這所謂的差距也會隨著時間推移,哪怕換做除去年齡有別之外便完全相同的兩人,也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不斷抹平這之間的極大差距,但在如今,卻還遠遠不到差距抹平的時候。


    所以那些老生的春風得意,以及驕狂成性,在很多方麵而言,都是理所應當。


    但這其中最為重要的,還是兩人在各種方麵所處的層級是否相近。倘若這所謂的層級本身便有極大差距,那麽是否年長一些,修行時間是否更長一些,也就隨之變得無關緊要。


    高台上忽然傳來一聲振聾發聵的巨大轟鳴。


    風暴漫湧,席卷而出,那位新生學員隨之連連倒退,最終堪堪止步在高台邊緣,隻差半步就要跌落下去,但最終還是牢牢站穩,卻也忽然身形一晃,便半跪在地,滿身冷汗,臉色慘白,口中嘔血不止。可一盞茶時間畢竟已過,那還欲出手的學府老生有所察覺,隻得聳了聳肩膀,收斂了一身靈光湧動,昂頭挺胸施施然返回之前的位置,休養生息,以待之後再戰。


    可那新生學員卻是忽然兩眼一翻,直接昏死在那高台上。


    台下眾人靜若寒蟬,原本是該再有一人上台去,卻眼見方才這位重傷昏死的新生學員還在高台上,顯然是那學府老生下了重手,便遲遲無人再敢上前。


    眼見於此,眾多老生之中,忽然有人開口道:


    “這人已經算是通過了,還剩最後四十六個名額。”


    一邊說著,這人一邊抬頭看了眼天色。


    “時間已經所剩不多,最好抓緊時間。”


    聞言如此,台下眾人立刻一驚,有人當即便要舉步上前,卻又忽然瞥見高台邊緣的那位新生學員,稍作掙紮,最終還是重重踏下,趕在其他人之前,躍上高台。


    雲澤盤腿坐在高台一側,時候還早,並不著急上台,隻是瞧見台上這人的修為境界,感受其一身氣機之後,就立刻搖了搖頭,隨後忽然抬起一隻手揣入懷中,將早先得到的三樣鬼物靈兵拿了出來,遞到一旁還在低頭皺眉沉思不語的鍾婉遊麵前。


    “你是走的練氣士的路數吧?一百枚靈光玉錢,借你一用。”


    而後忽又扭過頭來補充道:


    “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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