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澤的修行,總算是真正意義上地步入正軌。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雲開就已經看出了那部貌似生於氣府之中的靈決古經中的一部分,故而言之煉體以練氣,煉氣以煉體。其實這句話不算難理解,因為人之肉身,相對於靈氣而言,就如同湖泊與湖水,所謂煉體以煉氣,就是通過類似於擴展湖泊容量的方式,來增加身體能夠儲存的靈氣數量,有關這一點,僅在雲澤而言,用氣府作比喻就尤為貼切,因為氣府越是打磨,越是寬闊,能夠容納的血氣氣韻數量也就越多,隻不過是靈決古經此般修煉之法,是將氣府換成了肉身,肉身越是強健蠻橫,就越是能夠容納更多的靈氣。


    而所謂的煉氣以煉體,就與之相反,類似於通過填充湖水的方式來強行擴展湖泊容量,說白了,就是以天地靈氣反哺自身,從而達到煉體的效果。


    也正因此,最開始的時候,雲澤還隻氣府境修為,修行也算順風順水,直到後來築成了身前體後陰陽雙命橋,血氣氣韻甚至能夠通過這般修行之法自主運行,也便時時刻刻都在修煉。可靈決古經的內容畢竟不止於此,而那個時候的雲澤,也根本看不懂多少內容,再加上靈決古經的陰陽兩篇修行之法,其實相輔相成,可偏偏悟性明顯是要更強一些的雲開,卻在後來逐漸銷聲匿跡,就像憑空消失一般,甚至隨之停下了本該是他負責的煉氣以煉體的陽篇修行之法...


    修行路上,可容不得半點兒疏忽,若非如此,雲澤也就不會逐漸放棄這部靈決古經,轉而選擇最為蠢笨的法子沿著之前的道路繼續修行。


    頗有些命途多舛的意味。


    好在是如今的雲澤終於大致讀通了其中內容,便將這部很早之前就已被迫放棄的靈決古經重新拾起。


    修行最初,便是此法,因而如今重新拾起之後,倒也省去了重新修行的麻煩。


    不過還是需要費些時間重新淬煉血氣氣韻。


    靈決古經對於修士而言,意義重大,一個是修為境界提升的速度,也便汲取天地靈氣的速度,或者淬煉肉身血氣的速度,與靈決古經本身的品秩息息相關。在此之外,又有一點值得一提,就是不同的靈決古經,還會擁有不同的特性,類似於一群人站在一起,看似同為人族,卻有些人天生靈巧敏捷,有些人天生力大如牛,有些人天生聰慧,悟性極高,也有些人天生俊美,傾國傾城。


    瑤光自古傳承的《破軍星經》,就最是擅長與人纏鬥,氣機運轉綿綿無盡,做不到滴血重生,可哪怕斷胳膊斷腿,也能轉瞬之間恢複無恙。


    天樞聖地自古傳承的《貪狼星經》,最以殺力極大而著稱,擅長一鼓作氣,鋒芒畢露。


    而天璿聖地自古傳承的《巨門星經》,據說古經本身更加近似搏殺真解,簡而言之,便是帶有法天象地的修行之法,最以肉身蠻橫而著稱,尤其法天象地,且不說他人如何,隻說那位天璿老聖主,在傳言之中,就是法身之高令人難以想象的存在,可以掌握日月,手摘星辰,也正因此,那位天璿老聖主才會自稱天上人。


    開陽聖地自古傳承的《武曲星經》,雲澤也有些了解,與天樞聖地的《貪狼星經》相仿,同樣是以殺力極大而著稱,但卻並非鋒芒畢露,而是氣機運轉如同大江大河,水流之勢浩浩蕩蕩,瞬息萬裏的路數,其實簡而言之,就是能打能抗。


    但靈決古經的重要性,又不僅限於此,同時還會牽扯到血氣氣韻的凝練程度、純粹與否,再往上,還會一定程度上涉及境界突破之時的難易程度,這些方麵,對於任何一名修士而言,都是至關重要,疏忽不得。


    所以如今的雲澤,修行重點暫且不在提升修為的方麵,而是在於重新淬煉之前靠著笨法子修煉來的血氣氣韻,從而提升血氣氣韻的凝練程度以及純粹程度,包括已經凝練了九牛一毛程度的元炁,也要進一步淬煉才行。


    弟子房中。


    雲澤正光著身子以混元樁姿勢站在一隻巨大木桶中,同時按照古經之法,重新淬煉血氣氣韻以及體內元炁,就難以避免需要排除一些汙穢之物,也便這個時候的雲澤,體表或多或少會有一些粘稠腥臭之物,其中一些是血氣氣韻以及元炁中的駁雜氣機,還有一些,則是人食五穀雜糧留下的汙濁。


    桶中清水,也已變得渾濁腥臭。


    日落之時,夜色將至,項威這才收劍而歸,進門之後,瞥了一眼正在角落裏重新淬煉自身氣機的雲澤,並未多說,將順便帶回的餐食擱在桌上,就重新出門,準備找個地方暫且吐納片刻,歇上一歇,之後還要繼續練劍。


    補天閣,項威也是要去的,但究竟為了什麽,是補天閣浩如煙海的收藏,或者其他方麵的人或物,就不太好說。


    又過片刻,敲門聲響起。


    聲響落下,雲澤身形微微一提,原本抱圓的雙臂隨之微微一提,而後緩緩壓下,吐出一口修煉之餘積攢的濁氣,這才離開木桶。


    洗淨了身體表麵的汙濁,又換了一身新衣之後,雲澤才去開門。而在這期間,敲門聲也並未再次響起,鍾婉遊對此已經習以為常,敲門之後,就站在門外安靜等待。


    畢竟在這一旬多的時間以來,這位身份地位高高在上的鍾氏麟女,幾乎每天都會找個時間過來一趟,有時候是跟雲澤喝酒聊天,有時候還會帶些味道不錯的吃食,也有時候,就隻是單純過來看一看,看過就走,或者幹脆叫上雲澤一起出門,時間若是還早,就去那萬象庭閑逛,時間若是晚了一些,就去山門附近看星星看月亮。


    這位鍾氏麟女,總能找到各種話題,說不完一樣。


    而其心思,也已經幾乎到了人盡皆知的程度。


    雲澤又豈會不知?


    鍾婉遊人稱遊龍,更早之前,則是被人冠以“翩若驚鴻,婉若遊龍”之說,雖然修行天賦差了一些,但也確是鳳毛麟角之資,隻與常人所說的鳳毛麟角有些出入罷了,不在武力,而在智謀,自然會有需要年輕一輩對其趨之若鶩,而即便拋開這些不談,隻說相貌身段,那也是國色天香之容,弱風扶柳之資,所以追求者眾多,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雲澤同樣沒辦法否認這點。


    但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雲澤對於這位人稱遊龍的鍾氏麟女,都沒有與之結為道侶的想法,所以鍾氏麟女的身份反而成了很大的問題,哪怕想要婉拒,也要考慮到在其身後的鍾氏妖城,言辭更需仔細斟酌,避免結親不成反結仇。


    故而是在數日之前,雲澤就已經做好打算要跟這位鍾氏麟女打開天窗說亮話,卻不想,鍾婉遊竟是隻顧左右而言他,雲澤方才仔細斟酌了言辭,想要將話說明白,就被鍾婉遊給帶偏話題,兩人一路走走停停,幾乎逛遍了中央主峰的山頂,雲澤也沒能找到機會將自己的態度挑明。


    為此,雲澤著實頭疼了好一陣子。


    開門後,有些意外的,除了一如既往站在門前安靜等待的鍾婉遊之外,鹿鳴跟柳瀅竟然也在門前。少女正氣鼓鼓地瞪著那隻狐媚子,一臉蠻橫,小丫頭柳瀅就苦著小臉拉著她,小聲勸說,想讓鹿鳴盡快回去繼續練拳,不要多管這些輪不到她們去管的事情,甚至沒有發現雲澤已經打開了房門。


    鹿鳴確實注意到了,竟然壯著膽子狠狠瞪了雲澤一眼,然後就雙臂環胸,將臉一扭,冷哼一聲。


    柳瀅這才注意到了已經開門的雲澤,立刻收回拉著鹿鳴的手掌乖乖站在一旁,絞著手指,滿臉羞愧。


    “師父,對不起,我沒拉住大師姐...”


    其實這話說的不對,柳瀅不是真的拉不住鹿鳴,畢竟兩人之間修為境界的差距擺在那裏,倘若柳瀅真要壯著膽子拉住鹿鳴,任憑少女怎麽努力,也沒可能掙脫出去,隻是小丫頭相比鹿鳴而言太過乖巧了一些,不敢太過用力,害怕傷到自己這位大師姐罷了。


    雲澤對此心知肚明,微微搖頭。


    “鹿鳴什麽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這件事不能怪你,先回去繼續練拳吧,或者自己去飯堂那邊看看,想吃什麽自己買。”


    柳瀅乖乖應了一聲,又有些不太放心地看向鹿鳴,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卻被鹿鳴狠狠瞪了一眼,小丫頭立刻縮了縮脖子,乖乖離開。


    雲澤看向扭頭不願搭理自己的鹿鳴,有些好笑。


    “膽子大了是不是,敢跟師父擺譜了?”


    鹿鳴又哼一聲。


    雲澤麵露無奈之色,抬腳輕輕在她屁股上踢了一腳,笑罵道:


    “趕緊滾蛋,要麽回去繼續練拳,要麽就找柳瀅帶你去吃飯,師父自己心裏有數,還不用你來教我應該怎麽做。”


    挨了一腳的鹿鳴,雖然雲澤用力不大,但少女仍是捂著屁股氣得一陣磨牙,沒好氣地扭過頭來狠狠瞪了雲澤一眼,然後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指著旁邊作壁上觀的鍾婉遊,大聲道:


    “你心裏有數?你心裏怎麽有數?!這狐媚子一看就不是個好人,天天來找你,一有空就來找你,不是喝酒就是出去閑逛,偏偏你還每次都要陪著她,這也叫心裏有數?!你還記不記得你之前是怎麽跟我說的,一日練,一日功,一日不練十日空!可你呢,在這狐媚子身上浪費多少時間了!書上都在講,上梁不正下梁歪,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那傻娘們兒教過我!你這不光是在害自己,也是在害我,害小師妹!”


    鹿鳴忽然轉過身去,下意識就要破口大罵,隻是忽然想到雲澤還在旁邊看著,聽著,剛到嘴邊的話就全部都給咽了回去,瞪著鍾婉遊一陣磨牙。


    可若不能說她幾句,心裏難受啊。


    鹿鳴氣得發抖,好不容易冷靜了一些,就瞧見這狐媚子竟然衝著自己笑了起來。


    少女神情一滯,頓時怒不可遏。


    “笑,你他娘的笑個屁啊笑!臭不要臉的狐媚子,天天沒事做了是不是?不用修煉的啊?!天天過來,天天過來,真以為自己模樣長得好看就特別了不起?!告訴你,我師父是有喜歡的姑娘的,但不是你,所以你就算是脫光衣裳站在這裏也沒用,識趣的就趕緊消失,以後也別再來找我師父!”


    被人指著鼻子一陣罵的鍾婉遊,非但不惱,反而饒有興致地認真聽著,等到鹿鳴說完了,罵累了,這才開口笑道:


    “倘若奴家不曾看錯,鹿姑娘應該是橫練體魄的純粹武夫?既是純粹武夫,就更應該勝在肉身強橫,怎麽這才喊了沒有幾句話,就將自己累成了這幅模樣?”


    正在大口喘氣的鹿鳴猛一瞪眼,立刻挺直了腰板,強忍著不再氣喘如牛。


    雲澤無奈掩麵,搖了搖頭。


    鍾婉遊麵上笑意更濃一些,繼續說道:


    “鹿姑娘方才所言,奴家確實認真聽了,有些話,說得雖然直白難聽了一些,卻也不曾說錯。雲公子心裏早就已經有了喜歡的姑娘,奴家自是知道的,更何況之前鹿姑娘也與奴家說過,開陽聖地的顧麟女嘛,如今正在奇山昆侖努力修行,奴家還知道,雲公子此番要去補天閣,並非是為其中浩如煙海的收藏,而是為了去見顧麟女。所以鹿姑娘方才所言極是,哪怕奴家真是脫光了衣裳,還自己躺在床上任君采擷,雲公子應該也會視如不見,甚至看都不會看上一眼。”


    說到最後,鍾婉遊眼神幽怨地瞥了雲澤一眼,後者隻當不曾瞧見,閉口不言。


    鹿鳴給氣得不行,指著鍾婉遊的手指微微顫抖。


    “那你...”


    鍾婉遊道:


    “可一個人心裏喜歡另一個人,又有誰能攔得住?別說是你,就是再厲害的人物站在這裏,也無計可施。鹿姑娘能夠說出上梁不正下梁歪這句話來,想必也是讀過一些書的,儒家聖賢曾有言道:‘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動’,卻也不曾言說,非禮勿思。”


    鹿鳴咬牙切齒。


    “但你說了,也看了,聽了,還天天來找我師父,你就是在非禮!”


    鍾婉遊麵露錯愕之色,一時間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小姑娘讀書不多,知禮不多,腦子倒是相當活泛,雖然這話聽起來有些怪怪的,可終歸也是那個意思。


    然後鍾婉遊就又笑了起來。


    “聖賢書有聖賢道理,聖賢道理規範聖賢君子,但奴家可不是什麽聖賢君子,而是一介小女子。既然如此,這些聖賢道理自然也就不能用在奴家身上。”


    她俯下身來,靠近滿麵怒容的鹿鳴,伸手去揉她的腦袋,輕聲笑道:


    “我就是非禮你師父了,你待如何?你又打不過我。”


    鹿鳴一巴掌拍掉了鍾婉遊的手掌,氣得厲害,差點兒哭出來,便用力抹了下眼睛,大聲喊道:


    “你就是饞我師父的身子,你下賤!”


    雲澤眼角猛地一跳,終於還是看不下去,伸手攔在兩人中間。


    卻不想,雲澤剛剛上前,還沒來得及說話,鹿鳴就一腳踹在他的小腿上,轉身就跑,直接回去自己那間弟子房,用力摔門,發出砰的一聲。


    然後房門又被人給用力打開,一臉懵懂的阮瓶兒就被鹿鳴推了出來。


    再之後,鹿鳴用力摔門,就這麽將阮瓶兒關在門外。


    雲澤彎腰拍掉了褲子上的腳印,然後起身看向愣在原地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的阮瓶兒,無奈說道:


    “你先去鴉兒姑娘那邊吧,要不就去青雨棠那裏,至於鹿鳴...”


    雲澤有些頭疼,不知應該如何是好。


    鍾婉遊微微搖頭,壓低了嗓音輕聲道:


    “先讓她自己冷靜冷靜吧,鹿姑娘以前跟人...吵架,應該沒輸過,忽然輸了一次,沒說過我,就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來。但鹿姑娘畢竟年紀還小,記不住仇,也沉不住氣,讓她悶頭睡上一覺就好了,就算氣性大一些,也堅持不了幾天。”


    說著,鍾婉遊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剛剛鹿姑娘踢你那一腳,是在怪你這個做師父的不幫她說話呢。”


    雲澤雙手揣袖,翻了個白眼。


    “你以為她是因為什麽才怪我?”


    鍾婉遊就隻笑而不語。


    至於慘被鹿鳴攆出家門的阮瓶兒,就暫且去了相互之間更加熟悉一些的鴉兒姑娘那裏,並且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可能都要住在那邊。


    雲澤與鍾婉遊兩人,往山門那邊散步而去。


    沉默了許久之後,雲澤方才抬手揉了揉眉心,長長歎了一口氣,然後停下腳步,開口說道:


    “鹿鳴的事情,我得跟你說聲抱歉,那孩子有些不服教化,就算是我,也不一定什麽時候都能管得住她,所以剛才她對你說的那些話,確實重了些,我待她跟你道歉。”


    鍾婉遊隨之止步,微微搖頭。


    “鹿姑娘的性子我是知道的,會有今日之事,也不在意料之外,更何況我也沒有為她生氣。”


    稍稍一頓,鍾婉遊輕聲問道:


    “你不打算趁著這個機會說明白嗎?”


    雲澤一滯,然後麵露苦笑。


    “你都已經知道了,又何必我來多說。”


    鍾婉遊胸脯微微起伏一次,然後轉身繼續走向山門那邊,雲澤隻得跟上。


    良久,兩人已經來到山門下,她才終於開口說道:


    “雲公子的心裏早就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是開陽聖地的顧麟女,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但緣分這種東西,往往就是這麽的妙不可言,隻是因為一件事,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一次擦肩而過...哪怕明知自己沒有太大的可能,也會義無反顧地喜歡上他。但有些人敢於去做,就鬧得人盡皆知,而有些人卻將這份喜歡埋在心裏,隻有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拿出來看上一看,然後眼眶一紅,就覺得人間不值得,”


    鍾婉遊停下腳步,站在其中一根門柱旁邊,手掌輕輕放在門柱上,仰頭望向這片月明星稀的夜空,眼神幽幽。


    “等到天亮,這份喜歡又要重新埋在心底,安慰自己散夥是人間常態,你我又不是什麽例外...然後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可能會在因緣際會之下,就忽然遇見了另一位少年。他很好,真的很好。但不如他。卻也將就。便許以白頭...”


    鍾婉遊唇瓣微顫,然後重新笑了起來。


    “那不是我想要的。”


    雲澤默然不語,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


    鍾婉遊收攏裙角,在階梯上坐了下來,仍是抬頭仰望這片浩瀚夜幕,輕聲說道:


    “其實你不必為此覺得煩惱,也不必因為我的身份,和柏氏妖城,就一直被迫遷就於我。說真的,我不怕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但我很怕你會因此對我感到格外的厭煩,將我看成你的困擾...可我更怕如果我不來找你,你就不會過去找我。然後就會變得像是之前一樣,需要很久很久,才能見上一麵...更何況,以我的修為境界,根本沒有希望進入補天閣,再過半年,已經不到半年了,等你去了補天閣,以後再想見你,還會更久。”


    鍾婉遊忽然有些傷感。


    “時間可以衝淡一切,太久不見,你會不會忘了我?”


    雲澤張了張嘴,有些為難,又有些遲疑,鍾婉遊也不再說話,就隻是望著那片夜幕,靜待回答。


    夜深人靜,月明星稀。


    許久,雲澤方才深深一歎,模棱兩可道:


    “我的記性,還不錯。”


    鍾婉遊的臉頰上,忽然綻放出明媚的笑意。


    “這就夠了。”


    她站起身來,雙手交叉舉過頭頂,用力伸了個懶腰,然後轉身麵對雲澤,一改之前的傷感模樣,活潑起來,查著手指歡快道:


    “最開始的時候啊,是你用三件鬼物靈兵,就從我這裏換了一個人情回去,當時我就覺得你這家夥很精明嘛,會做生意,看得出來我想跟你借那三件鬼物靈兵,用來通過入府考核的最後一關,就主動提起這件事,幹脆將那三件鬼物靈兵直接賣給我。雖然你在當時的目的就隻是為了從我這裏賺取人情,但終歸也是幫了我,隻可惜那塊醒木已經壞掉了,不過另外兩件,其實我一直都有留在身邊,畢竟是我花錢買來的。可現在不一樣了,它們是你第一次給我的東西,雖然是我買來的,但意義不同,所以我已經在想辦法煉化上麵的鬼氣了,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將它們煉成我的本命物。”


    “然後就是我在台上跟人打架的時候,你還在下邊幫我來著,事後想想,你應該是怕我會死在台上,就將好不容易剛剛到手的人情丟了出去,但當時的我,又哪裏還有心思再想這些,就隻覺得你這家夥還挺帥氣的。”


    “再之後,就是去年的這個時候,正月十五那天,咱們一起坐在臨水酒樓的廂房裏麵,你是真的膽大,哪怕麵對三個半的龐然大物相互聯手,也能麵不改色,氣勢十足,真的要比當初你在台下幫我的時候還要帥氣。”


    “還有...”


    已經按下三根手指的鍾婉遊,正要按下第四根手指,忽然話音一頓,然後笑著搖了搖頭,將雙手背在身後十指相扣,向前邁出一步,然後微微揚起臉來看向雲澤。


    不過咫尺之遙。


    她臉頰微紅,眼神是如秋水一般的溫柔,讓雲澤有些不知所措,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鍾婉遊忽然有些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然後抬起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胸膛,臉頰依然紅撲撲的,就連耳垂脖頸也給羞得一片通紅,可仍是抬起下巴,強行裝出一副鎮定的模樣趾高氣昂道:


    “我喜歡你,與你何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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