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一枚戒指,戒指要比那顆星星還閃亮!


    初秋的陽光晴朗而疏冷。


    落地窗外的薔薇花藤隻剩下綠色的葉片,在午後的風中輕輕晃動。陽光照耀在水晶般的玻璃窗上,折射出耀眼璀璨的光芒,如同最璀璨的星芒。


    夜空中。繁星點點。“越瑄,如果你的求婚還有效的話,”躺回在他的手臂,她指向漫天星空中那最明亮的一顆,“我想要一枚戒指,戒指要比那顆星星還閃亮!”


    “近一周內,謝氏集團的上市股份……”謝浦匯報著集團股份的最新異動,聲音低響在房間內。輪椅中,越瑄望向窗外。身姿坐得筆直,他的雙唇隱約有了淡紅的水潤光澤。凝望著水晶玻璃上那道星芒般燦爛的陽光,他的眼底仿佛也有著微微閃動的光芒。“二少?”


    匯報完畢,謝浦問。


    目光緩緩從那道陽光收回,越瑄思忖片刻,同謝浦交代幾句。謝浦神色一怔,但沒有多說什麽,少頃之後便離開了房間。


    輪椅的扶手上,越瑄的手指蒼白修長,微微收緊,又緩緩鬆開。胸腔中靜若無聲地默歎一聲,他的視線又落在書桌上的那個鏡框。鏡框裏,是輪椅中的他和笑靨如花的她。


    拿起鏡框。


    他用手指碰觸著照片中她漆黑如緞的長發,指尖微涼,正是她烏發的觸感。拍照的那日陽光明媚,花開如瀑的涼亭中,她從他的身後抱住他,雙臂環在他的肩上,溫柔燦爛的笑臉依偎在他的臉畔,一雙黑瞳笑盈盈地望著鏡頭。


    他的唇角彎起。


    今天,應該是潘亭亭試禮服的日子。雖然未曾見過她設計出的禮服,但是,他相信這場與森明美的競爭,取得勝利的應該是她。


    “潘小姐!”


    下午的陽光灑滿路麵,潘亭亭一行人浩浩蕩蕩進入“森”的店中,森明美和廖修、瓊安早已等候多時,急忙起身相迎。寒暄幾句,潘亭亭就開始試穿,她的兩位助理和兩位店員小姐一同陪她進到裝修奢美的試衣間。


    雖然廖修和瓊安都是入行已久的設計師,此刻仍是不免有些緊張。潘亭亭是否會選擇她們的禮服踏上好萊塢勞倫斯頒獎禮的紅地毯,對於初創高級女裝品牌的“森”來講非常重要。並且,這也牽涉到同“mk”之間的競爭,如果潘亭亭沒有選擇“森”,而是選擇了“mk”……


    廖修和瓊安的眼底均有些緊張。


    作為這套禮服主設計師的森明美,視線卻不時地望向櫥窗外,她看一眼腕表。


    已經四點四十。


    焦急地又等了一會兒,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中還是沒有出現那人的身影。拿出手機,她正準備按下號碼—


    試衣間的門開了。


    潘亭亭身穿一襲明黃色的禮服裙走出來,嫋嫋婷婷,如同一道輝煌奪目的光芒,店內眾人禁不住發出一聲聲讚美的驚呼!三座明亮的落地鏡,一正一左一右擺放著,潘亭亭用各種姿態審視鏡中的自己—


    這是一襲猶如古代鳳袍般的禮服裙。


    尊貴的明黃色錦緞。


    領部是改良的旗袍領,矜持地微豎著,凸顯出她修長白嫩的脖頸,胸部卻有低低的開口,半掩半藏地露出她豐滿性感的酥胸。整條禮服裙最大的亮點在刺繡上,從胸口到腰身到臀部,精致生動地滿繡著一條鳳,一條絢麗的鳳,裙角刺繡有如意祥雲的圖案,寓意著這條鳳騰飛九天。


    在刺繡的花紋處,還釘有水鑽和珍珠,令得整條禮服裙閃爍著光芒,奢華異常!


    “大少。”


    正這時,玻璃門被店員小姐拉開,一個英挺的男子身影走進來。森明美急忙望去。那穿著黑色休閑西服,墨色仔褲,唇角似笑非笑,帥到令人微微眩暈的麵容中又透出幾分狂野不羈的男子,正是她等了一下午的越璨。


    “璨,你來了。”


    森明美鬆了口氣。


    “大少!”


    看到越璨的出現,潘亭亭又驚又喜,立時眉眼含春,她興奮地提起裙角,在他麵前轉了一圈,嬌聲如鶯地說:


    “這是明美為我做的禮服裙,漂亮嗎?”


    “我看看,”走到潘亭亭麵前,越璨頗有興趣地打量著她身上的明黃色禮服裙,唇角勾起笑意,凝視她說,“美極了。”


    潘亭亭麵頰一紅。


    竟有些不自然地轉過頭去,含羞揉弄著禮服裙腰部的細摺。


    “因為這是要穿在勞倫斯頒獎禮的紅地毯上,必須要隆重、醒目、美麗,所以這條禮服裙我的創意來自古代的鳳袍。”


    如同沒有看出越璨和潘亭亭之間的微妙,森明美含笑講解:


    “亭亭,你是第一次正式出現在好萊塢,我擔心會有一些媒體對你不太熟悉。如果你穿著一般的禮服裙,即使再美麗,那天明星如雲,也可能會讓人對你過目即忘。鳳凰和刺繡是外國人非常熟悉的中國元素,在他們的心目中神秘又美麗。你穿上這襲鳳袍晚禮裙,所有人都會記住你。而且—”


    森明美微笑著說:


    “—你鳳袍加身,當晚一定可以抱獎而歸!”


    潘亭亭心中歡喜。


    望著鏡中,這襲鳳袍樣式的禮服裙確實襯得她雍容華貴、隆重正式,深開的胸部和貼合的腰臀又讓她嫵媚萬分、性感誘人,再加上寓意吉祥,她左看看右看看,轉身一圈再看看,越看越滿意。


    她原本想去國際大牌定製禮服。


    但是那些聲名顯赫的國際大牌們隻把目光集中在好萊塢的頂尖女星身上,對她不冷不熱,很不上心,拿給她挑選的禮服裙雖然也很漂亮,卻都沒有什麽特色。而這件鳳袍禮服裙,手工繁複,獨特精美,一望即知森明美下了很多心血在裏麵。


    潘亭亭再用眼角偷撩了越璨了一眼,見他欣賞地望住她,目光離不開似的始終係在她的身上,她心中更是喜悅。又同經紀人低語了幾句,聽到經紀人也是認為這條禮服裙很合適,潘亭亭便拿定了主意。


    “好,那我把它帶走了!”


    潘亭亭眉飛色舞地說,喜滋滋地回到試衣間。看到潘亭亭的神情,森明美坐到沙發中,籲出一口氣,覺得自己有些太過緊張。這樣華美的一襲禮服,潘亭亭怎麽可能會不喜歡。那來自野雞大學的葉嬰,又哪裏配自己這麽小心翼翼,如臨大敵。


    “璨,謝謝你,讓你這麽忙還趕過來。”


    趁潘婷婷在試衣間,森明美握住越璨的左手,她眼中含著柔情,感激地說。是她哀求越璨跑這一趟,潘亭亭對越璨的心思盡人皆知,她並不在意這個關鍵時刻讓潘亭亭開心一下。“應該的。”挑了挑眉,越璨抽出被她握住的左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銀質的煙盒。並沒有拿煙出來,他的手指若有所思地摩挲著煙盒殼上烙印的薔薇花痕,眼神晦澀不明。試衣間的門打開,潘亭亭又換上自己的衣裙走出來。


    “我們去慶祝一下吧!”店員小姐們小心翼翼地將那件龍袍禮服裙裝進精致的大紙盒中,森明美高興地提議說,她已經訂好了一家餐廳。“呃……”潘亭亭有些猶豫:“我還要去一趟‘mk’。”森明美的臉色瞬間變了,問:“亭亭,你對這件禮服裙還有哪裏不滿意嗎?”


    “沒有沒有!怎麽可能!”潘亭亭回眸一笑,解釋說,“我隻是去應個卯,看一眼,最多五分鍾就出來了。那家‘mk’能做出什麽好禮服來?隻不過她們也說做好了,我順路拐一趟而已。”畢竟訂金已經交過,總要去看看究竟做成了什麽樣子。


    森明美想一想,頜首說:“那我陪你一起吧,從‘mk’出來咱們正好去吃飯。璨,你也一起去,陪陪我們好不好?”越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走進“mk”。看到烏壓壓的一群人進來,不僅有潘亭亭和她的經紀人、助理們,也有森明美、越璨,連廖修、瓊安也來了,翠西有些呆住,幸好訓練有素的店員小姐們已經麻利地請客人們坐下、倒水,喬治也走過來招呼。


    “我來看禮服。”


    黑色沙發裏,潘亭亭有些不耐煩地說,又看一眼牆壁上的時鍾:


    “快點,我還有事!”


    翠西呆呆地應了聲,快步走到設計室門口,敲了敲門。知道是潘亭亭來了,而且也來了很多其他的人,葉嬰站起身,丟下正在修改的設計圖稿,讓翠西去拿禮服,自己也走了出去。


    沙發中,身穿鵝黃色長裙的潘亭亭照例豔光四射,如同是店內的光源。而再往左一點,黑色沙發中越璨的身影,俊帥到近乎豔麗,又散發著濃烈的男人氣息,竟襯得旁邊的森明美成了隱形人。


    在葉嬰的視線掃過來的時候,越璨勾了勾唇角,用眼神提醒她,別忘記了兩人的約定。


    “禮服做好了?”


    見到葉嬰,潘亭亭不知怎麽,心中立刻平添兩分火氣。她看到葉嬰今天穿著褲裝,潔白柔軟的白色t恤,外穿一件廓型挺立的黑色小西裝,整個人有種男孩子般的英朗帥氣,又襯得明眸皓齒,冰肌玉膚,靈慧逼人。潘亭亭一向自負自己是娛樂圈第一美女,而葉嬰,每次都讓她的氣勢不知不覺弱了下來。


    “嗯。”


    葉嬰淡淡地說,目光隻落在潘亭亭身上,仿佛根本不在意越璨和森明美的出現。


    “拿出來給我看!”


    潘亭亭已經想好了,她一定要羞辱葉嬰,扳回一城!森明美的那套鳳袍晚禮服,她很滿意,決定就穿著它去走紅地毯。而葉嬰,拽得像女王一樣,她交了定金之後,連設計稿都沒給她看過,就直接把禮服做出來,實在目中無人。


    葉嬰下巴一抬。那個方向,翠西正推著一個立模出來。森明美立刻定睛看去。廖修和瓊安也同時望過去。他們還記得葉嬰初到設計部時令人震驚地剪裁出那件暗紅色禮服的情景,維卡女王時裝秀展出的那兩套mk的時裝也十分精彩。這次同mk競爭勞倫斯頒獎禮紅地毯的禮服秀,他們很想知道,葉嬰會拿出什麽樣的設計。


    越璨也若有所思地打量起這件禮服。


    “就是這件?”


    潘亭亭根本不打算試穿葉嬰設計的這件禮服,她會挑剔它、嘲笑它,把從葉嬰這裏丟掉的麵子全都找回來。仰起頭,潘亭亭倨傲地跟隨眾人的視線看過去—


    那是一襲深藍色的禮服裙。


    如同深邃的海洋。


    也如同深邃的夜空。


    有閃爍若星辰般的光芒。


    那深藍色星海般的禮服裙靜靜展現在店內中央,在突如其來的全場靜寂中,森明美死死盯著那襲禮服,唇色有些發白。


    眼睛片刻也無法離開那襲禮服,潘亭亭神情複雜地換了個坐姿,重咳一聲,勉力維持著自己的尊嚴說:“好像還不錯……不過,你沒聽說過我不喜歡深藍色嗎?”葉嬰淡淡一笑,說:“在我看來,這是最適合你的顏色。不過,如果潘小姐不喜歡,那就算了。喬治,送潘小姐。”說著,她示意翠西將深藍色晚禮服收回去,一轉身,自己也準備離開。


    “等一等!”急得從沙發裏站起來,潘亭亭再顧不得許多,連聲喊:“我穿!我穿!咳,不就是試一下嘛……”


    翠西和兩位店員小姐陪著潘亭亭進了試衣間,葉嬰坐進一把黑色皮椅中,神色依舊淡淡的,並不同森明美或是越璨說話。


    森明美終於從那襲禮服的震撼中醒過神來。她握緊雙手,安慰自己,看起來很美的東西,穿起來未必會有很好的效果。“你現在……”森明美麵無表情地問,“和瑄住在一起?”


    “嗯。”葉嬰喝了一口咖啡。“你們住在哪裏?”森明美不客氣地追問。越瑄離開謝宅後,謝華菱的態度從一開始的憤怒變得有些猶豫,她擔心時間一長,念兒心切的謝華菱將會改變態度。望著試衣間的門,葉嬰漫不經心地說:“你可以去問越瑄。”


    被她的態度惹到了,森明美深吸一口氣,佯作無意地說:


    “真抱歉,我不知道亭亭今天也約了到你這裏來,否則就讓她先到‘mk’,再去‘森’了。這樣,說不定她能把你這件禮服裙也買下來,畢竟我們都是謝氏旗下,你能多做成一單生意也是好的。”


    葉嬰淡淡一笑,說:“我也是這麽想,所以讓她先去了‘森’。”被這話堵得噎了一下,森明美惱怒地正準備再說些什麽,試衣間的門一開,先是兩位店員小姐走出來,然後是翠西和潘亭亭。


    下午的陽光如琉璃般耀眼透明。


    店中頃刻間仿佛被施了魔法,凝固住了。如同剛才禮服在立模身上推出來一般,隻是這次的寂靜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了。


    錯愕的。


    所有人都看得呆住。


    那一襲深藍色的禮服裙,襯得潘亭亭的肌膚如冰玉一般潔白。深v領口開得極為大膽,一直開到胸部五公分,裙擺長至腳踝,使潘亭亭顯得更加修長窈窕。


    這是一襲看上去並不複雜的禮服裙。但線條和廓型異常簡潔有力,柔中帶剛。禮服裙上閃爍著星海般的光芒,是由無數顆美麗的藍色水鑽訂成,細看去,是或大或小,一團團的星芒,猶如宇宙中的星圖,神秘而疏冷。在裙擺和袖口處,有極細的絲質滾邊,似乎有著若有若現的吉祥花紋,極是低調,卻又平添了一抹屬於東方的神秘高貴。


    這是無比美麗的一襲禮服裙。


    廖修和瓊安吃驚地看著。


    令兩人震驚的並不是禮服裙的美麗,世間有無數美麗的麵料,無數美麗的剪裁和設計,當兩條都很美的裙子放在麵前,因為欣賞的人口味不同,很難評判出究竟哪條更好。潘亭亭本身又是極出色的美人,幾乎無論穿什麽都好看。


    兩人震驚的是—


    穿上這襲深藍色禮服裙後的潘亭亭,竟不像以往的潘亭亭了!


    在設計禮服之前,廖修、瓊安同森明美反複研究過潘亭亭的氣質和風格。潘亭亭之所以在國內一向被認為是花瓶,是因為她美雖美矣,卻氣質顯得輕浮,濃妝淡抹總相宜,卻總掩不住骨子裏的狐媚風塵氣。


    選擇鳳袍式設計,也正是想用那種隆重和華貴感,壓下潘亭亭氣質中的輕浮。而潘亭亭穿上龍袍禮服裙後的效果,整片的刺繡,雖然多了幾分端莊,卻也添了幾絲呆板。


    這襲深藍色的禮服裙。


    立時令得潘亭亭的氣質沉靜了下來,即使裸露出大片性感白嫩的酥胸,也高貴矜持得令人想看又不敢看。那星海般幽藍的光芒,神秘疏冷,仿佛來自冰雪世界的女王。


    英格麗·褒曼。


    那黑白默片時代的女王。


    冷豔孤獨。


    震驚地望著落地鏡中的那個穿著深藍色禮服裙似冰似玉的美人,潘亭亭忽然想起小時候的自己。那時候,她最崇拜的影星就是英格麗·褒曼,她模仿褒曼的冷淡,模仿褒曼的孤傲。但在娛樂圈,孤傲是寸步難行的,隻有嬌嗔和放得開,才能爭得出位。


    有多久。


    她沒有好好看過鏡中的自己了。


    心神恍惚而過,潘亭亭掩住眼底的思緒,神情複雜地問葉嬰說:“你怎麽知道我穿這個顏色好看?”


    “我是設計師。”葉嬰笑了笑,淡靜地說,“你可以看不出你最美的地方在哪裏,我不可以。”


    然後,葉嬰似乎懶得再多說什麽,朝店內眾人點點頭,徑直回去她的設計室。翠西和喬治留下幫依舊震驚恍惚中的潘亭亭整理配飾和發型化妝。


    從一隻藍色的紙盒裏,翠西拿出一雙深藍色緞麵芭蕾鞋款式的宴會鞋,一隻深藍色緞麵的精致宴會包,幾隻與禮服裙搭配的或細或粗的手鐲。喬治將潘亭亭的頭發梳在腦後,梳成光滑典雅的發髻,細細同潘亭亭隨行的梳化助理講解,屆時應當注意的發型和彩妝重點。


    那邊熱鬧成一片。


    這邊,森明美的雙手死死交握,唇色雪白。


    沙發中,越璨能感覺到自森明美身上散發出的憤然和慌亂。事實上,自潘亭亭從試衣間走出來的那一刻,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潘亭亭的選擇將會毫無懸念。


    越璨的眸色轉暗。


    在這一刻,他明白葉嬰是真的不可能收手了。因為森明美,完全不是她的對手。


    “……”


    看著森明美、越璨和廖修、瓊安他們麵色異樣地離開“mk”,再看著潘亭亭一行人興奮地抱著大包大包的配件配飾離開“mk”,翠西仍舊處於一種震驚的半呆滯狀態,她呆呆地看著店員小姐們收拾東西,心中有些什麽東西被顛覆和打破了。


    “其實森小姐設計的那款鳳袍式的禮服還不錯,刺繡精湛,華美,適合潘亭亭的身材,也有東方特色。”坐在桌麵上,喬治的情緒有些亢奮。剛才潘亭亭在店裏試妝的時候,他也順便欣賞了一下“森”為她準備的禮服。


    “隻是,近幾年但凡參加國外的頒獎禮,女明星們幾乎穿得全是清一色的旗袍肚兜這類有東方特色的禮服,在戛納電影節上還有人穿過龍袍式的禮服,跟這件鳳袍簡直是一對!”哈哈一笑,喬治嘲弄地說,“特色固然是有了,也能讓人記住是來自中國的明星,但除此之外,誰還能記得她們的名字?每個中國的女明星都穿得這麽有‘特色’,反而就沒了‘特色’。


    而且這樣的場合,穿得太不同,就像來自不同星球的人,怎麽融入好萊塢的圈子?”翠西呆呆地聽著。“而葉小姐的這套禮服,隻加了一點點的東方元素進去,隻讓人感覺到了東方的神秘,卻很難看出玄機在什麽地方。有韻味,又不突兀,可以完全融入好萊塢。”喬治欽佩得兩眼放光,“最重要的是,這套禮服不僅僅是漂亮。像潘亭亭那種美人,穿什麽都好看,她自己也清楚。可是,以前不管潘亭亭穿得再多麽好看,都去不掉那股妖媚的味道,才被人嘲笑說沒氣質,沒氣場,難成大器。”


    “……嗯。”


    翠西呆呆地點頭,說:


    “沒錯,葉小姐的禮服,讓潘小姐好像完全換了一個人,冷豔高貴,高不可攀。原來隻是一套衣服,就可以讓人的氣質改變這麽大嗎……”


    “哈哈哈哈,難怪葉小姐那麽拽,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望著葉嬰的設計間,喬治的眼底有了種近乎崇拜的神情,“她果然有可以拽起來的資本。”


    “可是……”翠西茫然地看著喬治,又像自言自語般地說:“這套禮服從我看到設計稿,到我協助葉小姐完成它,是覺得它很美麗,也很華麗,但從款式上來講,並沒有覺得有太過出奇的地方啊。為什麽,潘小姐穿上後,竟然會如此的……”


    說著,她有些惶恐起來,不安地問:“喬治,為什麽會這樣,我竟然會看不出一個設計的精彩之處,我……我……”


    “你以前設計的都是時裝。”喬治咧嘴一笑,晃著腿,吊兒郎當地說:“時裝是生產線上的產品,講求得是有出色的設計感,能夠抓住顧客的眼球。高級定製女裝雖然也講究設計感和新意,但更注重為定製的顧客本人服務,不是為了讓衣服顯得特別,而是為了讓顧客顯得更加美麗。”


    “葉小姐的這襲星空藍禮服裙,是為潘亭亭定做的。所以穿在模特架子上的時候,你看不出太多的火花,隻有當潘亭亭穿上它,你才能看到這種神奇的近乎魔法的化學反應!不過,森小姐肯定是一眼就看出來了,所以禮服一推出來,她的臉色就變了。在設計上,葉小姐看似簡單,細節處的功力卻非常深厚!”


    說得亢奮起來,喬治從桌子上跳下來,抓起一支筆和一張紙,對翠西說:“來,我畫給你看!”


    飛速地,白紙上勾勒出那套星空藍禮服的線稿,喬治興奮地講說著,手中的筆在線稿的肩部、腰部畫圈出來:“看到沒,在這裏、這裏,葉小姐都增加了廓形的力量感,潘亭亭為什麽被人們認為妖媚,就是因為她……”長達半個多小時熱血澎湃的解說結束後,麵對著滿臉被震撼到的翠西,喬治深深感歎一聲,最後的結束語是:“葉小姐是個天才!”


    “叮—”


    江畔公寓的霞光中,兩隻透明的高腳水晶杯碰出悅耳的聲響,一捧白玫瑰綻放得潔白美麗,精心準備的菜肴清淡可口。葉嬰笑盈盈地品著杯中的酒,對輪椅中的越瑄說:


    “唔,好久沒有這樣開心了!”


    上次同維卡女王一同出現在晚宴上,雖然搶走了森明美的風頭,但畢竟有著台上和台下的距離。而這次,能夠如此近地欣賞到森明美驟然雪白的麵容,心情真是很不錯。


    複仇的滋味是如此的甜美。


    當親眼看到仇人的失望和妒恨,就如同種下的果實終於泌出了甘美的汁液,她將會慢慢地品嚐,好好地享受。


    “祝賀你。”


    望著她眼中閃耀的近乎孩子氣的光芒,同她碰杯之後,越瑄將酒杯中的液體緩緩飲盡,雖然那隻是她倒入的溫熱白水。他含笑聽她講述潘亭亭在店裏試穿的經過,盡管在她回來之前,他就已經從謝平那裏得知了試穿的結果,依舊聽得認真而投入。


    很少見她笑得這樣純粹。


    即使她的這種笑容是建立在明美的失意之上,又有什麽關係呢?而且她吃飯吃得都比平日裏香甜很多。


    “頒獎禮是在一周之後,對嗎?”


    “對。”


    “潘亭亭應該確定會穿你設計的禮服,不會再有變化了,是嗎?”越瑄溫和地說。


    “……”葉嬰皺眉,“你的意思是?”


    窗外已亮起盞盞燈光,江麵夜色粼粼,萬家燈火,車海如流。


    “她當然會選擇我的禮服!”用餐巾拭了拭嘴角,葉嬰眼中有篤定的神采。然後,她眯起眼睛,趴到他輪椅的膝邊,細細打量他說:


    “你是不是想提醒我什麽?森明美不會就這樣認輸對嗎?還是你覺得,我的禮服並沒有好到讓潘亭亭可以完全下定決心?”


    “下午的時候,我回了舊宅。”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越瑄的右手覆上了她的手背,摩挲了幾秒,他緩慢地說:“母親希望我回去。”


    在他的掌中,她的手略僵了一下:


    “你什麽時候回去?”


    “明天。”


    “哦。”她垂下黑幽幽的睫毛。


    “如果你明天來不及,我們就後天回去。”


    “……”


    睫毛猛地揚起,她驚愕地盯住他,問:


    “我和你一起回去?”


    “你願意嗎?”越瑄回視著她。


    “他們同意……”


    “是的。”


    微微怔仲,葉嬰的心緒轉了幾轉。不久之前,謝老太爺剛剛在壽宴上親口宣布越瑄與森明美的婚事,而她曾經入獄的身份被暴露在了謝家的麵前,謝華菱盛怒之下將她趕出去。


    在她以為,越瑄能夠舍棄謝家,同她一起離開,就已經是異常艱難的事情。卻這麽快。越瑄就可以使得謝家接受她,帶她重回謝宅。無論越瑄用了什麽方法,她忽然意識到,她似乎一直都低估了越瑄的能力。


    “如果我不想回去呢?”輕輕趴在他的膝上,她幽幽歎了口氣,目光望著窗外夜色中的車水馬龍,“在這裏隻有你和我兩個人,多麽清淨。”


    越瑄低下頭。


    黑發有烏緞般的光澤,她像小貓一樣慵懶而幽怨,潔白的麵容輕輕蹭著他的腿部,透過來溫熱的溫度。他的手指忍不住撫觸上她的麵頰,思忖著說:


    “如果你真的不想回去……”“啊,沒有,我隻是想再多待幾天,”她笑著捉住他的手指,有些撒嬌地說,“我們大後天再回去,好不好?”


    任由她玩弄自己的手指,越瑄溫柔地望著她,忽然耳畔有些微紅,低語說:“你想要的是比星星閃亮的戒指嗎?”她錯愕了一下。目光複雜地飛掠過他的麵容,她笑著眨眨眼睛,回答道:“如果你找得到的話。”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幾天後當森明美親眼看到葉嬰同越瑄一起出現在謝宅餐廳的時候,她的心髒還是如同被人用力擰了一下。


    華美奢麗的宮廷式紫色窗簾。蠟燭狀白色水晶吊燈。長長的餐桌。就像正式得到認可的女朋友一樣,葉嬰坐在越瑄的旁邊,溫柔細致地照顧他用餐,兩人之間不時有眼神的交匯,有脈脈的低語。而謝老太爺和謝華菱都在神色自然地用餐,仿佛暴雨那夜的事情從未發生過。


    “再過幾天就是勞倫斯頒獎禮了,”銀勺優雅地舀起奶白色的魚湯,森明美用完這一口,視線投向葉嬰,含笑接著說,“璨和我打算到好萊塢現場為潘亭亭捧場,你們要去嗎?”


    聽到森明美語氣裏的輕鬆和自在,葉嬰打量了她一眼。“禮服做好了?”開口的卻是謝華菱。“是的,伯母。”森明美微笑。“那就好好休息一下,”謝老太爺笑容和藹地說,讓傭人額外多盛了一碗燕窩給森明美,“好孩子,這陣子累瘦了不少,一定要補回來。”“潘亭亭選了你的禮服?”謝華菱神情複雜地問。“勞倫斯頒獎禮會有現場直播,到時大家都可以看到。”


    森明美笑著沒有回答,神態中卻一副篤定,又側首望向身旁的越璨說,“等頒獎禮結束後,璨和我準備在好萊塢舉辦一個慶祝酒會,借此正式打響我們高級定製女裝的品牌。”


    魚湯又鮮又濃。


    目光淡淡地從森明美身上收回,葉嬰繼續品嚐著魚湯的鮮美,隻不過兩天的時間,森明美又是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態。看來越瑄提醒她,潘亭亭的事情可能會有變數的時候,是言有所指。


    “怎麽,葉小姐不讚同慶祝酒會這個想法嗎?”眉梢微挑,森明美投視向始終神情淡定平靜的葉嬰。


    “這是個好主意,”用餐巾輕拭唇角,葉嬰微微一笑,“無論潘亭亭選擇了‘森’還是‘mk’,都是謝氏的品牌,慶祝總是不會落空的。”


    看著對麵葉嬰那優雅淡靜的姿態,森明美心中一陣憋悶。明明自己才是出身名門的大小姐,葉嬰隻不過是野雞大學畢業的監獄女,卻每每儀態高雅,有種說不出的氣質,仿佛兩人的身份倒轉過來。


    她非常厭惡這種感覺。


    很久以前,小時候也有過一個如此讓她厭惡的人。那人如同天生高高在上的公主,在那人的身旁,其他所有人都會變得像塵埃一樣渺小而透明。所以,當她親手將那人從雲端拽落,再狠狠踩上去的時候,心中的滿足也是難以言喻的。


    “既然如此,我和阿嬰也會去到頒獎禮現場。”寧靜的聲音在餐廳內響起,輪椅中的越瑄輕輕握住葉嬰的左手。


    “可是你的身體!”


    謝華菱大驚,立刻表示反對。


    “已經好多了,”越瑄安撫母親說,“一直悶在屋裏,正想出去散心。”他的聲音淡且寧靜,有著令人信服的力量。


    餐桌的對麵,越璨喝著杯中的紅酒,仿佛渾不在意眾人之間的話語往來。紅寶石般的酒液有幽幽的香氣,他眯起眼睛細細品著,唇角有漫不經心的笑意,目光落在越瑄與葉嬰交握的雙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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