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亮缺了一角。


    “那美少女跆拳道大賽你就不能繼續參加了啊,好可惜……”


    房間裏,一邊晃著腿坐在床邊吃雞米花,一邊看著百草收拾去日本比賽的行裝,曉螢雖然很激動百草終於能出國打國際比賽了,但還是覺得有點小小的遺憾。


    “現在你風頭這麽強勁,打開電視、翻開報紙全是關於你的報道,這麽一走,會不會大家就忘了你啊。”


    “……”


    百草將洗幹淨的道服放進行李包裏。


    前幾天她一直接到美少女跆拳道大賽節目組的電話,反複勸她不要退出,承諾可以加倍提高獎金和出場費,無論她提出什麽要求都答應。直到前天節目組才接受她的離開,宣布了接替她的人選。


    “獎金也蠻可惜的,”嚼著雞米花,曉螢偏頭問,“對了,到現在那個節目一共給了你多少錢了呢?”


    百草搖搖頭,說:


    “都在若白師兄那裏,我不清楚。”


    “哦,讓我算算,”眨巴眨巴眼睛,曉螢心算了半天,興奮地喊,“可能大約會有六萬多塊錢呢!”


    “……”


    聽到可能會有這麽多錢,百草抬起頭,愣愣地看著曉螢說:“會有這麽多嗎?”


    “是啊!”曉螢眉飛色舞地說,“說不定還要扣稅什麽的,但大致六萬塊差不多啦!”


    百草很開心。


    她輕快地拉上行李包的拉鏈。太好了,那麽出國的經費就有了,難怪若白師兄並沒有太擔心費用這一塊兒呢。


    “把化妝品放進去啦!”


    放下手中的雞米花,曉螢衝過去,急忙地拿起桌上那個碩大的透明化妝包,對著儼然好像已經收拾完畢的百草說:


    “不是跟你說了嘛,化妝品是一定要帶的!現在你可是美少女啊!而且你打敗了加藤和深恭,肯定會有日本媒體關注你的,如果他們來拍你,你一定要美美的才行啊!”


    看著那個裝滿了各種粉底、睫毛膏、唇彩的化妝包,百草為難地說:“可是,化了妝會不舒服的。”


    “怎麽會!”曉螢不滿地說,“這都是我和梅玲買的最好的化妝品,粉底很薄,不會糊,也不會不透氣,睫毛也都不會花,不都已經試驗過很多次了嗎?”


    “我……不會化妝……”


    “來,我教你,坐到椅子這裏!”


    “其實,”心虛地低下頭,百草盯著自己的腳尖說,“是若白師兄不讓帶這些去。”真的很不習慣把那些東西塗在臉上。


    “……”


    張大嘴巴,曉螢沮喪地皺著臉,沒有注意到百草那一臉心虛的表情,哀怨地說:“為什麽若白師兄連這些都要管啊,管得也太寬了吧……”可是,讓她去跟若白師兄理論,她還是沒這個膽量的。


    “……好吧,那就算了。”


    傷感地放下那包化妝品,曉螢傷感地望著麵前的百草,這三年多來,每日白天一起上學訓練,晚上一起寫作業睡覺,還從來沒有分開過呢。


    “百草,你這一去,要去多久啊?”


    “若白師兄說,這三場國際比賽時間正好連在一起,所以中間就不再回國了。會先去日本打國際邀請賽,然後是英國的國際大獎賽,最後是美國的國際冠軍賽,加起來可能會有將近兩個月的時間。”


    “這麽久……”


    心中一酸,曉螢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她抱住百草,說:“你走的那天不是周末,我沒辦法去送你了,你別怪我。”


    百草急忙搖頭。


    “不會的。”


    “我會想你的,”在百草的肩頭哀怨地蹭著,曉螢可憐巴巴地說著,“怎麽辦,我已經開始想你了,兩個月見不到你,我可怎麽活啊,我會思念成疾的吧。”


    “……不會的。”


    百草心底也開始酸澀,她輕輕拍了拍曉螢的後背,低聲說:


    “我也會想你的。”


    “嗚……”聽到呆頭鵝百草如此感性的回應,曉螢再也忍不住,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來,她緊緊抱住百草,抽泣著說,“怎麽辦,我好像愛上你了啊,百草,我不舍得你走,不舍得跟你分開,你帶我一起去吧,我給你當啦啦隊好不好?”


    “……好。”百草鄭重點頭,“我去跟若白師兄說一下。”說著,就往門口走。


    “哎呀!”


    曉螢哭笑不得地拉住她:


    “跟你開玩笑,你就當真嗎?你也太好騙了啦!我跟你說,出國去打比賽,除了若白師兄跟你說的話,別人跟你說話你都小心點,別那麽容易就被人騙了!唉,看你這個樣子,我真是不放心啊,沒有我,你可怎麽辦啊……”


    夜晚。


    就在曉螢對著百草哀怨傷感的時候,若白並不在鬆柏道館,而是在方氏集團廷皓的辦公室中。


    大廈的二十六層,落地窗外明月當空


    “讚助百草出國比賽?”


    聽完請求,廷皓沉吟著。不是他不肯答應,而是昨天婷宜特意來找過他。


    …………


    ……


    “哥,你一定要答應我!”


    神情有些憔悴,婷宜抓住他的手,眼底幽亮,直直地盯著他說:


    “你說我不光明磊落也好,說我心理扭曲也好,這次,我一丁點的機會都不可以給百草!美少女跆拳道大賽那裏,她已經退出了,節目組物色好了新的人選,她回不去了!如果出國打比賽的事情再泡湯,她就什麽也撈不著了!”


    “哥,如果百草或者若白,”咬了咬牙,婷宜說,“哪怕是初原哥哥來找你,讓你讚助她出國比賽,你都不要答應!”


    “沒有錢,我看她怎麽出國、怎麽住酒店、怎麽打比賽!”眸中閃出冷光,婷宜幽幽地說,“哥,我知道你喜歡百草,但是如果你這時候心軟,她就真的會和初原哥哥在一起了。”


    ……


    …………


    “對。”身姿如雪山上的青鬆,若白淡淡地說,“我希望貴集團能夠像讚助訓練中心其他隊員那樣,讚助百草出國比賽。”方氏集團是訓練中心的獨家讚助機構,這段時間,他按照正常的程序去申請比賽讚助,卻都被方氏集團以各種理由拒絕或拖延。


    直到今晚。


    他才見到昨天才剛剛回國的廷皓。


    “百草不是在韓國得到了一筆獎金嗎?”手指以某種節奏敲擊著辦公桌的桌麵,廷皓向後一仰,笑著說,“而且她參加美少女跆拳道大賽,應該也贏得了不少獎金。”雖然在美國停留了兩個多月,但是國內發生的事情他還是清楚的。


    “那些獎金,是她讀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若白靜聲說,“不可以動。”


    目光一凝,廷皓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半晌,又笑得漫不經心般,問:“為什麽她不自己來找我?”


    “我是隊裏的助教,這件事應該由我來同貴集團接觸。”若白淡靜地回答說,“這次出國比賽,我們會遵循同貴集團之間的讚助協議,如果百草在比賽中獲得冠軍,她接受采訪時會有貴集團的標識在鏡頭中……”


    “若白,”打斷他,廷皓歎了口氣,“你一定要用這種疏遠的語氣同我說話嗎?”


    若白沉默了一下:


    “這次出國參賽,對百草非常重要。”


    “是,我知道。”站起身,廷皓走到落地窗前,望著大廈下那川流不息的車海,“隻不過,婷宜是我的妹妹……”


    “我不懂。”


    若白皺眉說。


    “婷宜是我的妹妹,”夜色映在廷皓的臉龐,他勾起嘴唇,似笑非笑地說,“百草在比賽中表現得越出色,就越對婷宜構成威脅。我雖然很欣賞百草,但婷宜畢竟是我的妹妹。而且,婷宜剛剛跟初原分手,很難再承受其他的打擊。”


    “你真的這樣想?”


    神色未動,若白凝視他。


    “是啊,”廷皓笑著低下頭,“讓你失望了吧。”


    “不。”


    足足審視了他有一分鍾的時間,若白靜然搖頭:


    “你在騙我。即使百草是一個與你素不相識的隊員,你也不會奪走她參賽的機會。即使讚助她參賽,會給婷宜製造出強大的對手,你也不會選擇扼殺她。”


    “哦?”廷皓挑眉,“這麽信任我?”


    “我一直想戰勝你,所以我了解你。”若白淡淡地說,“如果跆拳道在你的心中,是可以被這些事情所幹擾的,你早已不是我想打敗的方廷皓。對於跆拳道,你有你的驕傲,你也不會看著婷宜,失去她的驕傲。”


    廷皓愣了片刻,然後啞然失笑:


    “好吧,你贏了。讚助比賽的部分,今天下午我已經轉給了沈檸教練,估計她還未來得及告訴你。不過這筆讚助不是以方氏集團的名義,希望你能對此保密。”跆拳道的競爭,應該是公正的競爭,對手愈強,才能促使自身更加強大,他希望婷宜能夠在對抗中成長。


    對廷皓行禮致謝,若白的神情還是淡淡的,廷皓好笑地看著他,忽然問:“為什麽你永遠是同樣的表情?”


    若白望向他。


    “你剛才真的沒有擔心,我會因為婷宜,拒絕讚助百草去打比賽?”廷皓玩味地研究他。


    “沒有。”


    “為什麽?”廷皓更好奇了。


    “你不會。”


    “哈哈,”看著麵容無波的若白,廷皓忍不住說,“有時候覺得,也許真的你跟百草才是絕配,同樣是這樣一根筋地篤信。”


    若白神色微僵。


    “那麽,你會讓她知道嗎?”看著他,廷皓試探般地說,“你對她的感情,就真的不想讓她知道嗎?”


    “她什麽都不需要知道。”若白眼神微冷,“我是她的師兄,也是她的助理教練,她隻需要知道這些就足夠。”


    “果然是你會說的話。”廷皓含笑說,“可惜我不如你,雖然比賽讚助的事情需要保密,但我畢竟還是讚助方,希望同被讚助的對象有所交流。”


    “……”


    若白神色一凜,正待拒絕。


    “你每晚都會加訓百草對嗎?”從落地窗前回身,廷皓爽然而笑,“明晚你們訓練的時候,希望給我一個參觀的機會。”


    “她不喜歡你。”


    皺眉,若白淡淡說。


    胸口如同被打了一拳,廷皓勉強維持住唇角的弧度,蠻不在意般地說:“誰說的?百草那傻丫頭見到我,每次都很開心。”


    “你懂我的意思。”若白淡聲回答。


    “嗬嗬,”廷皓摸摸鼻子,笑了兩聲,“反正你也不打算讓她知道你的心意,又何苦阻止我呢?就算是初原,大不了也是公平競爭。”


    “希望你不要打擾她。”


    夜色照進偌大的辦公室,若白的身影挺秀清瘦,他凝視著廷皓,說:“正如你所言,她是一根筋的人,已經將心思放在初原身上,就不會再有任何動搖。現在她既要比賽,又要準備高考,精力有限。”


    若白離開之後。


    良久,廷皓苦笑著搖搖頭,感慨著若白這席話太有殺傷力了,讓他真有些無法招架。


    三天後的機場。


    因為其他的隊員們還要上課,沒有人前來送機。從座椅中站起身,百草背著行李包,從若白手中接過登機牌,兩人正準備去安檢,一抬頭,卻見到初原竟正從五號機場門大步趕過來!


    “初原師兄……”


    雖然初原的笑容依舊溫文和煦,但能看出因為趕來得匆忙,他的額角有微微透明的汗珠。百草呆住,她知道他今天上午要在醫院值班的,昨晚已經同他告別過了。


    “有些東西忘記給你了。”


    初原笑著將一個小醫藥盒遞給她,揉揉她的腦袋,說:


    “這是一些常用藥,針對的病症和用法都寫在裏麵。這次出國的時間很長,比賽也安排得很緊,要注意照顧好身體。不過,我希望這些藥你們全都用不著。”


    “嗯。”


    百草臉紅著將小藥盒收下,裝進行李包裏。


    陽光從機場的透明頂棚灑照下來,充沛而明亮。望著她臉紅如害羞小鹿的模樣,初原心底恍若有“翁”的一聲,微微晃神起來。明明昨晚已經叮囑了她很多,可是今天在醫院卻那樣地想再看看她,哪怕就是再看她一眼。


    “咳。”


    皺眉,若白低聲一咳。


    百草頓時驚醒,臉頰帶著未消的紅暈,慌亂地看向麵前神情似乎也有些窘然的初原,說:


    “謝謝初原師兄。”


    藏好心底那股溢出般的溫熱,初原望著她一笑,卻對若白說:“若白,我把她交給你了。”


    若白沉默半秒,答:


    “是。”


    初原再叮囑一句:


    “要照顧好她。”


    “是。”


    若白神色不動。


    聽著兩人的對話,百草的臉更紅了,有點不敢抬頭。雖然若白師兄知道她和初原師兄之間的關係,但是這樣的說話方式,讓她很想有個地縫能夠鑽進去。


    “也照顧好你自己,若白。”


    目光落在她發間那枚紅晶晶的草莓發夾上,初原心中默歎,忍不住又叮囑那異常削瘦卻挺拔如鬆的若白。


    聽出初原似乎言外有意,百草一怔,急忙抬頭問:


    “若白師兄是……”


    “初原,你今天很羅嗦。”若白淡淡地說,接過百草手中的行李包,“走吧,該安檢了。”


    寬闊的機場大廳。


    站在往來的乘客們之中,目送著若白和百草的身影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在安檢口,初原心底竟恍然閃過一抹不安,說不清是為什麽。他久久地站在原地,直到有些乘客經過他身邊時開始行注目禮。


    “這麽沉,裏麵裝了什麽?”


    過了安檢,兩人向42號登機口走去,若白感覺手中的行李包有異常的重量。


    “很沉是嗎?”


    百草急忙想將行李包接過去,卻被若白擋開了,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


    “我放了很多書進去。”


    “書?”


    “嗯,”百草點頭,“我把所有的教材都放進去了,不比賽的時候,隨時都可以複習。”


    若白一怔,握緊那隻行李包。


    “不……不好嗎?”


    沒聽到他的回應,百草仰頭看他,不安起來。若白沉默地走在她的身旁,片刻之後,才出聲說:


    “謝謝你,百草。”


    “啊?”


    “那麽,未來的這幾場比賽,一定要打好。”


    同她並肩走向登機口,若白望向透明玻璃牆外的停機坪,一架大大的飛機正停在明亮的陽光中等待起飛。


    “是!”


    同望向那架等待起飛的飛機,百草用力回答!


    ******


    飛機緩緩降落在日本。


    若白訂的旅館並不大,但是很幹淨,也很安靜,距離國際邀請賽的賽場隻有兩站公交的距離。將百草安頓好,若白叮囑她先休息一下,就自己先去了大賽的組委會,辦理相關的手續。


    百草先放置好行李。


    又習慣性地先用毛巾將兩人屋內的榻榻米都反複擦了幾遍,她喘了口氣,盤膝坐在榻榻米的中央,打量整個房間。


    類似一間套房。


    若白和她的房間被一扇木框的紙門隔開,紙門拉上就是各自獨立的空間,拉開又可以彼此說話。想到晚上睡覺時,若白師兄就會睡在這扇紙門的另一側,百草的心跳忽然有些紊亂。


    拚命搖頭。


    搖掉那種莫名紛亂的胡思亂想,她幹脆站起身,赤著腳在榻榻米上練了幾遍腿法,直到渾身大汗淋漓,忘卻一切雜念。


    “明天是開幕式和第一天的比賽,你的比賽是在後天。”


    在一家日本小食店,若白點了兩碗烏冬麵,一邊看著她埋頭吃麵,一邊拿出一張比賽時間表和參賽人員的資料,說:


    “這是你的對手名單,有些曾經跟你交過手。”


    “啊。”


    趕快咽下口中的麵,百草接過他手中的資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加藤銀百合”,怔了怔,因為按照這個分組名單,她竟是在第一輪就會碰上加藤。


    不過,她並不怕加藤。


    她想起在美少女跆拳道大賽時跟加藤交手的情況……


    “不要輕敵。”


    看到她的神色,若白皺眉說。


    “娛樂節目中的交手,和真正的比賽是不同的。而且,這次是加藤主場,所有的日本觀眾都會希望加藤獲勝,希望你落敗。”


    “……是。”


    愣了愣,百草羞愧地低下頭,視線再次落在分組名單上,卻又看到一個異常熟悉的名字,錯愕得張大嘴巴:


    “金敏珠?”


    名單上赫然有“金敏珠”的名字,她有點懷疑自己看錯了,在印象裏,金敏珠的年齡好像還不夠參加正式比賽。


    “對,有金敏珠。”


    麵前的烏冬麵還沒有動過,若白默默將覆在麵上的幾塊肉類夾至她的碗中,說:“從組委會的參賽資料上看,金敏珠的生日剛過,剛剛滿足參賽的條件,是這次國際邀請賽中年齡最小的參賽選手。”


    “你多吃點!”


    看到那幾片若白夾過來的肉,百草心中一急,頓時將金敏珠忘得幹幹淨淨,又將肉片夾回去給他,說:


    “你還什麽都沒有吃。”


    “我不餓,沒有胃口,”若白固執地將肉片又夾給她,“這幾天你要比賽,多吃一些。”


    “為什麽會沒有胃口?”


    百草擔心地問,飛機上的飛機餐他吃得就很少,還會不時地咳嗽。


    “前些日子吃得多了。”若白淡淡說。


    “你從來沒有吃得多過!”


    百草更加急了,這些日子除了在學校,她基本都是跟他一起吃飯的,隻見他越吃越少,從未見他多吃過哪怕一點。


    “若白師兄,你是不是生病了?”


    焦急擔憂之下,百草忍不住隔著桌子伸出手探向若白的額頭,若白下意識地想要閃開,然而看到她眼底滿滿的擔心,終究還是任她的手覆上了自己的額頭。


    若白額頭的溫度比正常體溫略高一些。


    但還沒有到發燒的程度。


    百草略鬆了口氣,然後怔怔地望著若白說:


    “那,是不喜歡吃烏冬麵,所以沒有胃口嗎?你想吃什麽,我去買!”


    說著,她的眼睛亮起來!


    “這次出國,初原師兄專門借給我一些美金帶出來!若白師兄,你想吃什麽就告訴我!我有錢的!你看——”


    興高采烈地掏出一遝麵值二十的美金,百草兩眼渴盼地望著若白,期待著他能告訴她,他想要吃些什麽食物。


    “烏冬麵就很好。”


    低下頭,若白挑起幾根烏冬麵放入口中,慢慢吃完,才望向她如釋重負的雙眼,說:


    “隻是不想吃那些肉和海鮮,可以請你幫我吃掉嗎?”


    “你是真的‘不喜歡’吃嗎?”


    將信將疑,百草小心翼翼地問。已經有無數次,若白師兄借口他不喜歡,不喜歡吃甜,不喜歡吃肉,不喜歡喝飲料,把那些好吃的東西都讓給她。


    “對。”


    看著她終於猶豫著將那幾片肉吃下,若白的眼底閃過一抹淡淡的欣然。


    ******


    國內。


    當從網絡上查到東京跆拳道國際邀請賽的選手名單,網咖中的曉螢狂喜無比,她激動地一把拽過旁邊正在打瞌睡的亦楓,逼他趴到電腦屏幕前看那個名單,手指顫抖地指著說:


    “看!快看!哈哈哈!我還以為國際大賽的選手們會有多厲害呢,結果,還是老對手,加藤銀百合和金敏珠!”


    “哈哈哈!”


    曉螢喜得不能自勝,簡直已經看到了那閃閃發光的冠軍獎杯被百草抱入懷中!


    “加藤,百草的手下敗將!金敏珠那就更不用說了,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哈哈哈,她們兩個參賽,是不是就是為了成全百草的國際冠軍之路啊!哈哈哈——”


    網咖裏所有的人都側目看過來,亦楓用力敲了曉螢一個爆栗,瞪著得意忘形的她說:


    “閉嘴!”


    曉螢疼得齜牙咧嘴,捂頭嗚嗚哀叫:


    “哼,你是嫉妒是吧,嫉妒百草馬上就要奪得國際冠軍了,可你連


    國際比賽都沒有參加過!”


    “你參加過!”


    亦楓作勢欲再敲,曉螢立刻很識時務地諂笑。等他又開始打哈欠,她才繼續掩不住高興地說:


    “哎呀,你是不是其實也覺得,百草肯定會拿到冠軍啊!”


    “希望吧。”


    亦楓趴到桌麵上開始睡覺。剛吃完午飯,正是應該好好睡個午覺的時間,卻被曉螢硬拉出來到這間網咖。


    “你為什麽這麽不興奮啊,”曉螢撅起嘴巴,“難道你覺得,百草未必能贏?”


    “嗯。”


    亦楓懶懶地閉著眼睛說。


    “為什麽?!為什麽啊!”曉螢急了。


    “比賽是在日本舉行。”


    “在日本舉行怎麽了?難道百草坐幾個小時的飛機,就會體力下降?還是說百草會緊張?切,我才不相信呢!”


    “等百草和加藤比賽的時候,每當加藤進攻,得到的都是加油喝彩,每當百草進攻,得到的都是靜默甚至噓聲。這種氛圍,不知道百草能不能適應。”


    “啊——”


    曉螢呆住,半晌,眼眶濕濕地說:


    “就說我應該陪百草去才對,我可以為百草加油的,哪怕現場有再多人,我的加油聲她一定可以聽到。”


    亦楓看了她一眼,岔開這個話題說:


    “還有加藤,看這個分組名單,第一輪加藤就會碰上百草。雖然百草戰勝過一次加藤,但那畢竟是商業比賽,加藤究竟用了多少實力還未可知。”


    “哼,長別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曉螢不服氣地說,“那場比賽,


    百草把加藤打得稀裏嘩啦,無論加藤還藏著多少實力,都不是百草的對手。”


    “如果百草像你一樣,存了輕敵的心,那是必敗無疑。”


    “呸呸呸!烏鴉嘴!”


    曉螢撲上去擰亦楓,逼他一定要把這句話收回去。兩人鬧了半天之後,曉螢才命令亦楓把話繼續說完。


    “還有金敏珠……”


    聽到“金敏珠”三個字,曉螢立刻眼冒金光,截住亦楓的話頭說:“哈哈,對,金敏珠!我從來沒有這麽喜歡過金敏珠,她是為了成全百草才參賽的吧!百草跟誰比賽都未必能百分百地勝,但是跟金敏珠交手,那是必勝無疑!跟金敏珠交手那麽多次,百草太了解金敏珠了啦!金敏珠眼神一動,百草就能知道她是想幹什麽!”


    “對金敏珠來說,也是如此。”亦楓又打個哈欠,“金敏珠對百草,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百草神情一動,金敏珠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哈,那怎麽能一樣,金敏珠是個笨蛋。”曉螢大笑說。


    “…………”


    無語地瞥了眼曉螢,亦楓搖搖頭,懶得跟她說話了。


    “唉。”


    過了一會兒,曉螢慢慢收去了臉上的笑意,愁眉苦臉地說:


    “你說的也沒錯啦,金敏珠那壞丫頭,每次跟百草交手時的進步都很驚人,又對百草那麽了解……”


    “還有加藤……”


    曉螢的臉皺巴巴的。


    “加藤占了天時地利人和,百草又是第一次出國比賽,一點經驗都沒有,萬一敗給加藤,第一輪就被淘汰了。如果百草真的被淘汰了,婷


    宜不知道會多開心呢,唉。還有,百草這個級別的參賽名單裏,很多名字以前都沒接觸過,都是常年打成人賽的選手……”


    “亦楓,你說,百草能拿到冠軍吧。”說著說著,曉螢又悲觀起來,像隻可憐兮兮的小貓,眼巴巴地瞅著亦楓,“是能拿到冠軍的吧。”


    “希望吧。”


    亦楓歎一口氣,他希望百草能拿到冠軍,希望若白的心血沒有白費。


    “嗯!我們要為百草祈禱!”堅定地說,曉螢雙手合十,虔誠地念念叨叨,“神啊,請保佑百草,一定一定要保佑百草拿到冠軍!最好還是能大出風頭地拿到冠軍,讓世人震驚,讓所有人都知道百草是最強大的、最威風的、最……”


    ******


    日本。


    體育館的頂棚有無數燈光。


    照射得整個場館內如同輝煌明亮的舞台。


    正在進行的國際跆拳道邀請賽的開幕式上,代表參賽選手致辭的是加藤銀百合。站在堆滿鮮花的致辭台上,加藤銀百合穿著雪白的道服,清純美麗,聲音輕柔堅定。


    無數閃光燈對著加藤銀百合閃成一片星海。


    站在會場眾多的參賽選手中間,百草默默望著遠處台上的加藤銀百合。也是昨天她才知道,加藤銀百合在日本就像婷宜在中國,都是明星般地存在。加藤銀百合出身於日本的政界名流,卻選擇成為跆拳道選


    手,出道以來戰績很出色,還參演過日本的偶像劇,是日本的國民偶像。


    雖然在美少女跆拳道大賽中,加藤銀百合最終落敗,但是回國後,加藤銀百合又重新振作,拿下了幾個國內賽的冠軍,被日本媒體譽為具有堅忍不拔的競賽精神。


    昨晚,例常訓練結束後,她和若白師兄在旅館旁邊散步。街道兩旁的書報亭外擺放著各種報紙,上麵幾乎都有大版麵來報道即將開始的跆拳道國際邀請賽,其中加藤銀百合的照片總是在最醒目的位置。


    明顯可以看出,在各級別的比賽中,加藤銀百合的出現是最受關注的。因為加藤,百草吃驚地發現自己的名字赫然也在新聞報道中。


    報紙上有一篇新聞稿,是加藤銀百合接受采訪,談到在美少女跆拳道大賽中落敗的那一場比賽。加藤銀百合說那場比賽她狀態不好,也輕敵了,這次聽說曾經戰勝她的那位中國選手也來參賽,她將會好好備戰,不辜負大家對她的期望。


    冠軍會是屬於你的嗎?新聞稿中,日本記者這樣問加藤銀百合。照片裏的加藤銀百合笑容輕柔,回答說,我會全力以赴。


    台上的加藤銀百合致辭完畢。


    又過了幾個環節。


    開幕式結束了,第一天的比賽正式開始。


    體育館頂棚的燈光明亮璀璨,坐在組委會特別準備的選手觀賽席位中,坐在若白身旁,百草聚精會神看著賽場中正在進行的預賽。她發現,跟青少年級別的比賽不同,參加比賽的選手們顯得更加沉穩,經驗也更加豐富,基本都是采用防守反擊的戰術。


    忽然,賽場邊一陣喧嘩,觀眾席也騷動起來。


    百草望過去。


    原來是加藤銀百合出現在賽場旁,十幾家日本媒體的記者們包圍住她,對她采訪和拍照,觀眾席上的日本觀眾們也紛紛熱情地舉著手機對她拍照。因為離得遠,記者們同加藤銀百合之間說的是什麽,並聽不清楚,隻能從人群的間隙上看到閃光燈下加藤銀百合那清麗和順的笑容。


    然後賽場的另一側。


    又是一陣喧嘩。


    百草也望過去,卻發現竟是金敏珠出現了。


    剛才的開幕式上,金敏珠一直沒有現身,卻直到現在才出現。被兩三家韓國的媒體記者包圍著,跟在黧黑少年閔勝浩的身後,金敏珠依舊一副鼻尖朝天,囂張得不可一世的模樣。


    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百草忍不住笑了笑,內心深處,她也很高興能夠有跟金敏珠再次交手的機會。


    “喀、喀……”


    一陣低低的咳嗽,若白的臉色有些蒼白。百草心中一驚,立刻抬頭看向他,若白皺眉,冷淡地說:


    “專心看比賽。”


    “……是。”


    察覺到自己的分神,百草羞愧地把目光重新投向賽場。


    接下來的一場預賽,有日本的選手出場。當那位日本選手一出現,滿場的日本觀眾響起熱烈的歡呼,如同一波波沸騰的海浪,氣勢令百草有些怔住。


    “這樣的比賽氣氛可以習慣嗎?”


    望著賽場中央開始比賽的那位日本選手,若白淡淡說。


    “……嗯。”


    被賽場一邊倒的歡呼和加油聲壓迫著,泰國選手仿佛有些底氣不


    足,漸漸被日本選手掌握了節奏,日本選手厲喝一聲,一腳直踢中泰國選手的胸口。在滿場驚濤駭浪般的歡呼聲中,百草咬了咬嘴唇,回答說:


    “我會習慣的。”


    “明天你跟加藤的比賽,日本觀眾們的情緒將會更加激動,”若白麵無表情地說,“你必須有心理準備。”


    “是。”


    百草凝神答道。


    “戚——百——草!”


    選手席的過道旁,一個驕傲不屑的熟悉聲音響起,那身影就囂張地站立在百草的坐席旁,百草簡直不用去看,就知道那肯定是——


    金敏珠。


    “啪——”


    手中的戒尺重重敲在金敏珠的後腦勺上,閔勝浩板著麵孔,用韓語教訓金敏珠說:


    “重說一次!”


    金敏珠委屈地看看閔勝浩,又憤怒地看向百草,一張臉憋得又青又紅,半晌,才當著觀戰的所有選手的麵,勉勉強強地對百草行了個鞠躬禮,不情不願地說:


    “……百草前輩,好!”


    “你好。”


    百草也立刻從座位中站起身,對金敏珠回禮。隻是幾個月不見,金敏珠的身材躥高了很多,也更加結實,難怪可以和她參加同級別的比賽了。


    “哼!”翹高鼻尖,看也不看百草,金敏珠望著體育館的頂棚,倨傲


    地說,“百草前輩,我是為了你,才參加、這個比賽!你、不許敗!必須打進、決賽!然後、在決賽裏、讓我打敗你!”


    百草啞然。


    沉默了一秒鍾,百草說:


    “如果你沒能打進決賽呢?”


    “什麽?!什麽,你說?!”怒火頓時狂燃,金敏珠像一隻暴怒的小豹子般向她衝過去,“你居然、敢說我!打不進、決賽!戚百草,你這個……”


    “啪——”


    戒尺又一次重重敲在金敏珠的腦殼上,然後閔勝浩反手一抓,像拎小雞一樣,提起金敏珠的後衣領,將她拽回來,先沉怒地瞪了她一眼,才滿臉愧意地對若白和百草說:


    “失禮了,回去我會好好管教她。”


    望著走在過道中的閔勝浩和在他手掌中委屈掙紮的金敏珠,百草悄悄微笑,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她居然也喜歡逗金敏珠了。


    “保持這樣放鬆的狀態。”


    唇角的笑意一閃而過,若白淡淡地說:


    “相信明天的比賽一定可以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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