虯龍大殿古柏森森,從底下一列台階一直通到殿中,每一層都有人按等級肅然而立。


    神力天魔端木雄踞於其上。身材魁偉,豹頭環目,神態威武,不可一世。離他最近的位置前麵,站著石敢當和另一個青衣人,皆垂手侍立。


    莫易帶著雲無雙走進來,行禮道:“啟稟教主,雲姑娘已經來了。”


    端木雄點了點頭道:“賜坐。”


    莫易退到青衣人下首侍立,雲無雙卻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問道:“敢問教主,雲某入穀,教主打算如何用我?”


    端木雄微微一怔,笑道:“好,不愧是雲仲武的女公子,有你父親的豪氣。你暫時安心在此住下,不必擔心其他的問題。”


    雲無雙站起來,施了一禮道:“教主美意,我多謝了,告辭。”


    端木雄沉聲道:“你為何要走?”


    雲無雙冷笑道:“我要問教主的是,我留下來,怎樣用我。我並不是走投無路,為求托庇而來,我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和天魔教的實力,才連闖十關,來到這兒。江湖中人說天魔教如何厲害,今日看來,也不過如此,我覺得很失望,因為我的目標不能在這兒實現,我來錯了,所以,我要走了,還請教主見諒。”


    莫易聽了大急,忙不停地使眼色,打手勢意欲阻止她再說下去,雲無雙視而不見,仍侃侃而談。


    端木雄怒笑道:“好一個大膽的小女子,你闖地獄門驚動全穀之從在此等你。你來了卻是輕描淡寫地說一句失望就要走,你當我們天魔教是什麽地方,由得了你愛來就來,愛走就走嗎?”


    端木雄這一怒,眾人連呼吸都迸住了,雲無雙卻毫不動容,隻道:“教主既然這樣聽不見別人的話,那我還有何話可說,隻是可惜呀可惜,可歎呀可歎!”


    端木雄問:“你可惜什麽?可歎什麽?”


    雲無雙道:“我可惜以教主的雄才大略,收羅天下好手,卻讓九大門派在江湖上作威作福,讓天下人視天魔教為無物,連穀中弟子,也不能堂堂正正地行走江湖,還要以別的身份遮掩。我可歎諾大一個天魔教,竟沒有一個人才,能夠將天魔教發揚光大,立威武林,平白辜負了教主創辦天魔穀,天魔教,立下地獄門的一片苦心。”


    端木雄道:“看來,你對本穀倒是下了一番功夫去了解。”


    雲無雙微微一笑:“我了解的,不隻是這些,如果教主不介意我太放肆了,可否願意一聽?”


    端木雄哼了一聲道:“難得有一個穀外之人,能夠對老夫作出一番評價,老夫倒很願意一聽。”


    雲無雙知道,她要征服眼前的這個大魔頭,就一定要采用非用尋常的話題:“我知道,教主誌在獨霸江湖已有多年。三十年前,您成為天魔教教主之後,收羅天下亡命,要與九大門派一爭天下。隻可惜,十五年前,在盤石穀一戰,您敗於東海顧先生之手,還被迫發下毒誓,退隱此地,多年的苦心經營被九大門派所毀,一生心血化為流水……”


    端木雄聽到雲無雙當眾數說他的敗績,臉色已變為鐵青,眾人忙低下了頭,不敢看他。莫易連冷汗都下來了,在天魔穀,誰敢對至尊無上的教主這樣說話。


    雲無雙繼續道:“教主雖有東山再起之心,但以無雙看來,仍是困難重重。首先,九大門派的勢力根深蒂固,不易對付;其次,盤石穀一戰,人手大折,要想建立原來的規模,還是差得太遠了,老一輩的人老的老,死的死,剩下的也不多了,年輕一輩,功力不足,威望曆練都不夠,想要重新建立一支大軍,又不知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財力,而這一切,在十五年前就已經消耗殆盡;而且,知已知彼,百戰不殆,教主雖在各門派之中也派人潛伏,但是一個古老的門派,普通人是很難打入核心的,所以,作用也不是很大。最重要的是天魔穀中沒有一個真正可以統帥群豪、逐鹿中原的人,除了您自己以外,沒人可以分擔。最後一點是,顧先生雖然遠在海外,多年無蹤,但是誰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出現。到時候,您又如何同時對付他與九大門派呢?”


    端木雄點頭道:“想不到你不但武功高強,而且很有頭腦。你縱橫天下,分析透徹,我天魔穀中,果然無此人才,那麽以你之見,老夫豈非毫無希望了嗎?”


    雲無雙知道這番話有些打動了端木雄,老狐狸開始試她的底了。她笑道:“這卻未必。”


    “這麽說,天魔教複起,是難是易?”


    “也難也易。”雲無雙道:“有我則易,無我則難。”


    “好大的口氣,你憑什麽這麽說,須知雲海山莊早成了一片廢墟了。”


    “我堂堂雲海山莊豈是浪得虛名的。雲海山莊雖然燒了,可根子還在,雲家的武功,財富,在江湖上的潛勢力還在,最重要的是,還有我在。三年前,我不過是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不解世事的小姑娘,可是現在……”她抬起自己的手,那手纖細潔白如玉,可是卻能殺人。她滿意地一笑:“教主應該能從我過地獄門的能力看得出來。三年造就出一個雲無雙來,再過三年亦能造出更大的奇跡。以我雲海山莊之財力,可以補天魔穀之用;雲海山莊在江湖上耳目,也比你們更深,因為先父本來就是白道之首;何況以我之武功、智慧、能力等,自信還在天魔穀其他人之上。當今天下,九大門派占盡天時地利,我們隻有取人和了。我可不是來求人的,沒有天魔教,我一樣可以報仇,隻是我等不及。須知你我同仇敵愾,合則兩利。”


    端木雄點頭道:“若是你我合力,第一步當如何做?”


    雲無雙道:“首先不外乎‘利害’二字。誘之以利:每個人都有價錢,隻是高低不同而已。同樣,每個人都有弱點,隻要抓住其弱點,不難收為已用。這些方法不僅可以用於黑道,也可以用於白道的名門正派。如果我們與他們之間有什麽舊怨,也可以暫時放下,以大業為重;其次,挑動九大門派之間與其他門派的內鬥,我們就可以漁翁得利;同時,我們也要招攬第子,廣開教門,再訓練一批生力軍。本教年輕弟子太少,大多是老一代之人,必然會後手不接……”


    端木雄道:“這話倒也有理,隻是這樣做來,我們要多久才能達到目的?”


    雲無鎮定自若:“若由我來做,快則兩三年,慢則五年,我們就可掃清九大門派,一統天下。”


    青龍堂主孫浩不禁道:“好大的口氣,你以為你是誰?”


    雲無雙不屑地說:“別忘記,我在和教主說話,你沒資格插嘴。”


    孫浩當眾受辱,不禁大怒:“豈有此理,我殺了你……”已將長劍抽了出來。


    莫易忙攔住他:“師兄,教主麵前,你怎可如此放肆?”


    孫浩可沒把他放在眼裏,橫目道:“你也敢攔我行事,走開!”


    莫易怒道:“我縱攔不得你,難道你就無視教主在此?”


    端木雄喝道:“吵什麽,真是沒規矩,兩個都給我退下。”孫浩一肚子火不敢發作。悻悻地退下。


    端木雄對雲無雙道:“雲姑娘,你說快則兩三年,慢則五年內拿下中原,你憑什麽這樣有把握。雖然你剛才所說的話也有些道理,但終究不過是紙上談兵而已。”


    雲無雙道:“是不是紙上談兵,做出來,教主就知道了。”


    端木雄點頭道:“既如此,你就做出來讓我瞧瞧!”


    雲無雙微微冷笑道:“教主這個樣子,就想號令天下嗎?”


    端木雄一怔,剛剛從失魂林中放出來的長老神機子忙道:“教主既然想讓雲姑娘留下,自然要有所表示了。”


    端木雄點頭道:“原來是為這個,那本座就封你為本教護法,主持其事。”


    莫易早在旁替雲無雙捏了把冷汗,見此情景,忙道:“雲無雙,你還不快快謝過教主大恩。”


    雲無雙屹然不動,道:“不敢當,護法一職,是追隨教主,衛教護穀,怎敢主持事關全教興亡,問鼎天下之使命。事關重大,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令難行,令既難行,何談成什麽大事?成大業者,言出法隨,令重如山。我看在座各位,資曆,輩份,地位都在我之上,還請教主另請高明吧!”說罷就要向外行去。


    “慢著,”端木雄喝道,見雲無雙止步,他接著道:“若是旁人可用,老夫也不會等到今日,把你的條件開出來!”


    雲無雙微微一笑:“既要做非常之事,就要有非常之權。教主要我做關係天下之事,自然要全權於我。”


    端木雄嘿嘿冷笑一聲,拍了拍自己的座椅道:“這麽說,你莫非是要我這個位置。你敢坐嗎?”雲無雙笑道:“隻要教主敢讓無雙坐,無雙就敢坐。教主仍是在我之上,為太上教主,教眾的偶像,效忠的中心。”


    一石激起千層浪,殿中眾人頓時嘩然。尤其是孫浩,早已未來教主自居,此刻更是勃然大怒:“好狂妄的女人,難道我還不及你?”


    雲無雙連正眼也不看他:“有本事,你也去闖過了地獄門,才有資格開這個口。”


    孫浩不禁語塞,忙回頭道:“教主,這個女人出言狂妄,弟子看她野心勃勃,想要不利於教主,不利於本穀,請教主下令殺了她。”一使眼色,他在教中勢力原就大,頓時就有許多人哄然道:“對,教主,這個女人真是犯上,教主決不能答應她。”


    端木雄微笑道:“你要坐這個位置,可瞧見了大家的意見了?”


    雲無雙無視眾人之色,傲然道:“全憑教主。”


    端木雄道:“憑我,憑我什麽?”


    雲無雙話語如冰:“天魔教若不是以教主為首,別人的意見當然很重要。若是教主是一言九鼎,那麽,任何人服不服都必須遵從,所謂意見,根本就是多餘的。”說到最後多餘二字時,聲音更是冷硬如鐵,眾人也被她的話驚得靜了下來,不敢再發一言。


    端木雄也為這話所震撼,良久方道:“胸有韜略,目無餘子,果是我輩中人。”凝看了她許久,方道:“你初到本教,有此誠心,亦是可嘉。今日你連破十關,想必也累了,你暫去休息,我讓莫易帶你去熟悉一下教內情況。三日之後,再具體商議詳細的事項,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雲無雙知道,此事重大,今日也必無結果,就告辭而出。


    莫易陪她走出虯龍殿,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道:“無雙,我今天真讓你嚇得夠嗆,你怎麽敢這樣對我師父說話?”


    雲無雙淡然道:“你怕我會連累你?”


    莫易氣道:“你怎麽這麽說?枉我為你做了這麽多,你還是不信任我。我若是怕你連累我,我還會帶你進來嗎?你過地獄門,我為你提心吊膽,恨不得以身相代;你出言不遜,我為你得罪師兄;我是怕你得罪我師父,這教中誰敢象你這樣對他老人家說話,我怕他會一怒之下殺了你。我這麽對你,到頭來卻是好心當成了驢肝肺,你、你好無情無意!”


    雲無雙板著俏臉道:“我就是無情無意,我就是好心當成了驢肝肺。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你也不是現在才知道呀?”


    莫易雖然很想就此放下不理她了,怎奈這雙腳卻是不舍得邁出去。想著當日初見麵時的無比驚豔,想著她在畫舫上的風姿婉約,想著她破地獄門的英風颯爽,想著她剛才在虯龍殿中指點天下的智慧瀟灑,便是她現在板著臉兒,也遠勝過世間的俗脂庸粉,那任是無情也動人。象這樣天仙似的人兒,若是就這麽放棄了,莫易呀莫易,你還算得什麽天下風流倜儻第一的“百花公子”呢?想到這兒,腳也縮回來了,氣也沒有了,陪笑道:“又是我錯了成不成?好好好,我不說了,算我是白操心了。”


    雲無雙的臉也放下來了:“你放心,你師父是不會殺我的,他是一教之主,算盤打得響。我還有我的利用價值,他會容忍三分的。否則,你以為為他今天是改吃素齋了?”


    莫易搖頭道:“我當然不會那麽天真,師父對任何好,都是有條件的。但是你剛才說的話,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他們不是好惹的,你要小心。”


    雲無雙嫣然一笑:“看來你倒是真的關心我了。你放心,越不好惹,我越容易立威。”


    眼見她笑顏如花,莫易心神為之一醉,歎道:“你笑起來真美,你為什麽不多笑笑呢?為什麽總是冷冰冰地帶著殺氣,平白辜負了你如花容顏。”


    雲無雙的臉頓時沉了下來:“莫易,我不喜歡聽到這種話。”她麵如寒冰,逼視著對方道:“你最好記住,從今以後,永遠也莫要在我麵前說這種無聊的話。”


    莫易被她的喜怒無常嚇了一跳,待要說些什麽,竟一時說不出話來。雲無雙卻已經恢複了臉色,道:“我們走吧!”


    兩人方離開虯龍殿,殿中便如燒開了的油鍋,鼎沸起來了。


    孫浩首先道:“雲無雙野心太大,教主,我們決不能留下她,而且,最好還是除了她,以免後患。”


    端木雄轉向白虎堂主石敢當:“你們的意見呢?”


    石敢當道:“屬下愚昧,猜不透教主的用意,隻是屬下有一個預感,教中從此將再無寧日了。”


    護法獨臂刀瞿傑道:“大夥兒在這穀中憋了這許多年,誰不是一肚子的悶氣,若是能回到中原,管他是雲無雙還是什麽人,都比窩在這兒強。”這人話雖粗,但卻都是在座天魔教眾人的心事。這話一出,便有許多人都有讚同之意。


    孫浩忙對朱雀堂主苗思詩道:“苗堂主,你也說句話呀!”他知道苗思詩喜歡莫易已久,醋海興波,決不會站在雲無雙的一邊。


    苗思詩的反應倒不是最激烈的,她早知莫易生性風流,真要吃醋,隻怕是無窮無盡,卻也是管他不了。她想了想道:“教主,隻是這雲無雙的要求也太過份了,難道還能真的要讓她做本教教主,那置教主您於何地?”


    長老諸豐道:“不妨,教中大權,都在教主之手,她縱然厲害,也飛不出教主的手掌心,聽她之意,一心隻在報複九大門派,倒示未必有多大野心。”


    神機子道:“雖然如此,事關重大,教主不可不慎。”


    眾人七嘴八舌,意見不一,卻有一人道:“你們都不要吵了,教主智慧,勝我輩千倍萬倍。我們縱然議論千年,也及不上他老人家早有成算,一言定鼎。我們當恭敬垂聽,何必多言呢!”


    眾人皆看此人。這人一身錦衣,五官端正,麵常帶笑,正是端雄所寵信的總管盛尹,外號錦衣狐。眾人見是他說話,皆不語了。錦衣狐為人笑裏藏刀,善於逢迎,雖隻是一個小小的總管,卻是天魔穀中人人都不敢得罪的角色。因為他常年在端木雄身邊,深得端木雄的信任,常常可在言語之間,讓別人倒黴。奇怪的是,端木雄卻對這樣的人還十分信任,反用他來做自己耳目,刺探教內之人是否對自己忠心。要是盛尹想對付什麽人,那麽這個人就倒黴了。


    眾人雖心中不齒他一昧拍馬,卻還要順他的口風忙道:“教主的見解,自然是勝過屬下等的愚見了。”


    端木雄道:“剛才大家所說的都各有道理。本教是該重振雄風的時候了,雲無雙也確是一個人才。我打算放手讓她去做,權在我手,她變不出我的手心。她若成功,成功是屬於我們的,到時候,我自然會收拾她;她若失敗,不必我們動手,外麵那些自命正派的人也不會放過她的。黃毛丫頭,給她一個虛銜,就能讓她為我們賣命了。此事對我們有百利而無一害。何樂而不為呢?自然,我也不會讓她太容易就能發號施令。”


    一番話說完,眾人皆拜服教主果然大智大慧,雄才偉略,非常人所能及。


    入夜後,雲無雙忽聽到一陣奇怪的簌簌之聲,雖然聲音極低微,卻瞞不過雲無雙的耳朵。不一會兒,這簌簌聲越來越響,雲無雙早已坐起,點亮燈燭,四周一照,饒是她武功再高,也不禁汗毛直豎。


    燈光照處,隻見從窗紙破了一個個洞,無數條青蛇從紙洞中蜿蜒而入,再照處,門縫底下,房簷上,也都有無數小蛇遊出,絡繹不絕,也不知有多少條。


    雲無雙在黃山也碰到過蛇蟲之類,不過最多也隻不過是十來條,卻從未見過這般成百上千條的蛇兒一齊湧上來。也幸虧她曾遇過蛇,又懂得醫道,忙取出一包雄黃粉,在自己四周劃了一個五尺大的圈子,隻堪堪灑完,雄黃粉便已沒有了,而已經有幾條蛇兒遊到粉圈附近,便紛紛停住,不能再動。而後麵的仍然不斷地湧上來,互相擠作一團。


    隨著一陣細細的竹哨聲,房中的青蛇越來越多,雲無雙聞得毒蛇的腥氣也越來越重,不禁胸口發悶,忙又服下一顆藥丸。心中暗暗思量:人還好對付,可是這幾千條蛇可怎麽辦?遇上這種事,尚是她平生第一次。


    房中的蛇越來越多,一些蛇兒被後麵的蛇擠上來,遇上雄黃圈子,頓時暈倒。可是後麵的蛇卻前仆後繼地湧上來,不一會兒,將雄黃粉圈衝得淩亂,就有幾條青蛇越過粉圈,向雲無雙身邊遊來。


    雲無雙中指連彈,將這幾條青蛇射死。她在方才就已經查過自己身上,尚有一包赤磷粉。雖不及雄黃,但也可再抵得一小會兒。她再揚手,灑出赤磷粉,雖阻住了蛇,但形勢又比剛才更危急。以自己的武功,雖能殺得死上百條青蛇,可是這成幾千條青蛇潮水般湧來,卻是絕不能抵擋。怎麽辦,難道坐以待斃?


    聽得竹哨聲越來越快,而群蛇的進攻也更凶了。雲無雙心中一動:“這些青蛇顯然是被人所操縱,若是能抓到吹竹哨的人,就可破了蛇陣。”


    可是聽這竹哨聲,吹哨之人顯然在屋外七八丈遠之處,從這裏到對方之處,中間隔著幾千條蛇,隻怕自己這個屋子都出不了。


    正焦急間,猛然看到牆上掛著一具琵琶,心中一醒,暗喜道:“有了,對方既然以音律控製蛇群,那自己也何不以彼之道,還以彼身。”


    那琵琶上還纏著幾條青蛇,雲無雙手一揚,幾枚鐵鬆針揮出,說時遲那時快,在哨聲催動下有幾條青蛇越過赤磷粉圈子向她飛射過來。雲無雙已經躍起,在牆上取下了琵琶。右手一揮,彈的正是一曲“金戈鐵馬”。


    琵琶越彈越快,似是無數軍隊,你打我我打你,打得暈天黑地,混亂不堪,到最後互相交錯,甚至自己打起自己來。過了一會兒,群蛇搖頭擺尾,互相嘶咬,混亂不堪。竹哨聲也隨之變得淩亂,到後來變得破碎不堪,忽聽得“啊——”的一聲慘叫,對方似是受了極大的內傷。原來這控蛇之人功力不如雲無雙,她正用全力吹哨,驟遇雲無雙琵琶之聲,內息大亂,經脈逆行,立刻受了重傷。


    屋內燭火早就滅了,群蛇失去控製,更加紛亂。


    正在此時,門窗忽然打開,有人丟了數根火把進來。蛇類怕火,立刻四散逃開,莫易從門外急忙走進,叫道:“無雙,你沒事吧?”一眼看見雲無雙,這才鬆了口氣。


    雲無雙皺了皺眉頭,向方才吹哨人方向疾行而去。屋外七八丈遠的一棵柳樹下,一個彩衣女子昏倒在地,前襟上有一灘血漬。


    隨後趕來的莫易叫了一聲:“思詩。”


    雲無雙眉頭一皺:“朱雀堂主?”轉向莫易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莫易歎了一口氣道:“我不是說過嗎,本教中人,向來隻以自己為重,你今天在虯龍殿上得罪了人,他們要對你動手。現在你還不是本教中人,他們要在我師父答應留下你之前殺了你,否則,你成為本教中人後,就不可以殺你了。”


    雲無雙道:“如此混亂,你師父身為教主,怎麽不管?”


    莫易道:“本教宗旨,就是人不為已,天誅地滅。隻要不是背叛教主,危害教中利益,教中人不論作什麽都沒人管。大家也隻有在本教之中,才能享受到如此的自由自在。”


    雲無雙冷笑道:“原來如此,既然做什麽都沒人管,那我就先殺了她,免得礙手礙腳。”說著,緩緩地提起手掌,就要擊下。


    莫易忙阻止道:“等一等,無雙。苗思詩是苗峒峒主的女兒,又是老毒物金花婆婆的弟子,你殺了她,會有很大的麻煩。”


    雲無雙諷刺道:“難道我隻有等她來殺我?”


    莫易道:“她們苗疆的規矩,使用蠱毒之術的人,要是遇上比自己更高明的對手,那她就會對那個人終身服氣。你要是收伏了她,比殺了她更好。”


    雲無雙沉吟片刻,手掌忽然落下。莫易一驚,卻聽得“呀”地一聲,苗思詩已經睜開雙眼。雲無雙俯下身子,逼視著她,緩緩道:“是孫浩叫你來的,還是你自己來的?”


    苗思詩脫口道:“你怎麽知道?”


    雲無雙抓起她的手,道:“你跟我來。”莫易隻見兩人奔到房中,房中偶而發出一些聲音,過了一會兒,雲無雙從房中出來,苗思詩垂頭跟在她的身後,莫易瞧著兩人的神情,便知雲無雙已經收伏了苗思詩。


    三日後,天魔教正式為雲無雙舉行入教儀式。那是在一個大殿的神壇前,神壇上供著兩尊神像,左邊一個身高一丈,著虎豹之皮,兩手拿著各種兵器,容貌威武;右邊一個麵目比較俊朗,身著布衣,卻一手執劍,另一手執著一片人肝。這神像塑得栩栩如生,叫人一見難忘。


    端木雄指著神像道:“雲無雙,你來見過本教魔神,左邊的是上古南方大帝蚩尤,右邊的是春秋時代的大英雄柳下蹠。”(注:柳下蹠就是盜蹠)雲無雙行過禮後,端木雄引著她看著大殿的兩邊,隻見左邊是蚩尤與黃帝大戰圖,隻見蚩尤九兄弟威武無比,占據圖中大半畫麵,而黃帝則神情驚慌,一副潰不成軍的樣子。


    莫易介紹道:“昔年蚩尤大帝與黃帝共爭天下,惜以分毫之差,令天下歸於所謂的仁義之道,本教就是發揚蚩尤大帝之教,再爭天下。


    看完左壁,再來到右壁,壁上畫的是孔子見柳下蹠圖,柳下蹠手執人肝,邊吃邊談,雙目如星,氣勢逼人,而孔子則而如死灰,雙腳發軟。旁邊空白之處,則寫著一段文字:“人之情,目欲視色,耳欲聽聲,口欲察味,誌氣欲盈。人上壽百歲,中壽八十,下壽六十,除病瘦死喪憂患,其中開口而笑者,一月之中不過四五日而已矣。天與地無窮,人死者有之,操有時之具,而托而無窮之間,忽然無異騏驥過隙也。不能說其意誌,養其壽命者,皆非通道也。”


    端木雄手指這段文字,朗聲笑道:“這便是本教的主旨了。人長了眼睛就要看好的,長了耳朵就要聽好的,長了嘴巴就要吃好的,有了心誌脾氣就不能被壓抑。人壽無多,人生在世,就要恣意行事,快意恩仇,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嗬佛罵祖,百無禁忌。那些所謂名門正派,一本正經,規矩繁多,叫人好不憋氣,來投本教的,都是容不得名門正派的人。他們不讓我們活得舒服,我也不會讓他們活得舒服。雲無雙,你聽著,人不為已,天誅地滅,既入本教,就要把一切禮法道德仁義都踩在腳下,為達目地,就要不擇手段。你可明白蚩尤大帝與柳下蹠縱橫天下的真義。”


    雲無雙看著端木雄的臉,問道:“你教別人人不為已,天誅地滅,那麽,你就不怕別人出賣你嗎?”


    端木雄仰天大笑道:“出賣我?向誰出賣我?沒有我,誰能讓他們恣其所欲。”


    雲無雙目光閃動,似有所領悟:“恣其所欲……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教主,無雙當真徹悟了。”


    儀式完畢,雲無雙跟著端木雄來到內室,詳細談論進軍中原之計劃。雲無雙提出了早就經過深思熟慮的計劃。她道:欲入中原,必先除去近在身側的兩大門派——與天魔教同在川中的唐門與峨嵋派。這兩大門派與中原其他門派緊密聯係,監視天魔教的舉動。天魔教若有異動,這兩大門派就會將消息傳至中原武林。除去唐門與峨嵋,就可斷了中原武林各派向天魔教的用兵捷徑,而且,還可就勢一統川中,擴大勢力。


    但是,唐門與峨嵋根深蒂固,並不是好對付的。尤其是最近,唐門又與峨嵋聯姻,唐門的大公子唐英,要娶峨嵋四秀之一的金秀容女俠為妻。兩家聯手,更難對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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