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令已經是九月,暑熱的天氣漸漸褪去,留給人們的是初秋的清爽,與盛夏時的燥熱相比,這樣的浣溪縣更令人感到親切。每每到了早上,天剛蒙蒙亮,一些商販便把攤子擺到了外麵,以求占上一個好位置,一刻鍾的勤勞大概會讓他們多賺不少銅錢。


    浣溪縣由於成製較晚,所以雖是縣城的編製,卻是沒有城牆的,好在幾個南方的邊陲小國在奉陽強大軍力的震懾下噤若寒蟬,犯邊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過,也正因為如此,才給了青狼幫坐大的時間和空間。


    這一天的清晨,一位老人結束了遊曆,從南邊的越蘭國回到了浣溪縣。


    嚴格說來,老人並不是浣溪縣人,他隻是一個武者,年輕時心高氣傲,喜歡挑戰各種高手,在奉陽南部幾省之間很有些名氣,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他便隱居於此,後來又成了青狼幫的供奉。


    老人不是那種助紂為虐的人,青狼幫的供奉,出手的次數卻很少,但每次都挽救青狼幫於水火,所以沒人會輕視他,老人外出遊曆兩年,這時候終於回來了。


    青狼幫盤踞的山頭名叫黃嶺,地勢險峻易守難攻,是梁煥成帶領青狼幫花了大代價打下來的,若沒有正規軍來攻,普通的衙役捕快是根本不需怕,可這時候在瞭望塔上巡邏的嘍囉卻是絲毫不敢鬆懈。由於那瘸子打傷了大部分青狼幫精銳,現在青狼幫的戰鬥力不到平時的一半,大當家說過,現在是危什麽存什麽之秋,不僅要小心老虎幫,其他小幫派說不定也會趁機撈些好處,就是拉屎也要保持警惕。


    然後他看到了一個老人,步履蹣跚,一步步艱難地爬到了半山腰,似是有些疲乏,此時正坐在一個樹墩上歇息。


    “喂,老頭,你是做什麽的?”


    “老頭,再不回話就拿箭射你了。”


    “不、不許再靠近了!”


    於是當小六子起床刷牙的時候,便見到幾個人匆匆忙忙向山寨門口趕去,他順手拉住一個人:“發生什麽事了,慌慌張張的。”


    “六、六哥,外麵來了一個老頭,趕不走。”


    “老頭?”小六子年紀輕輕便能當上小隊長,與他有一個靈活的腦子密不可分,聞聽是一個老頭找上門來,聯想到山寨最近發生的事情,他眼珠一轉:“我和你們一起去看看。”


    幾人出來的時候,老人已經來到了山寨的正門前,十幾個人手持弓箭對準老人,卻遲遲沒人敢出手——不知道為什麽,他們第一眼看到老人渾身上下就止不住的顫抖。


    老人兩年沒有回來,青狼幫在三當家的帶領下發展很快,山寨也變了樣子,許多人已經不認識他。小六子見到老人的臉,一下子便呆住了,即使他剛才已經猜到了這樣的可能性,但還是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收起你們的箭,都特麽活膩歪了嗎?!”


    小六子大聲教訓著,然後一路小跑來到老人身邊:“老先生,您回來了,怎麽不提前和山寨打一聲招呼,讓小的們去接您。”


    安排站崗守寨的人大多是這兩年招來的新人,他們自然不知道這位老人的身份,不知道為何深受大當家器重的六哥會如此討好一位老人,鞍前馬後地伺候著,一會兒問有沒有吃飯,一會兒問喝不喝水,生怕怠慢了。


    當大當家梁煥成拜倒在老人麵前的時候,他們更加疑惑了,當然也跟隨著一起爬在老人的腳邊,老人溫和地笑了笑,上前伸手扶起了大當家。


    梁煥成傷還沒好透,臉色蒼白,爬在地上遲遲不肯起身:“老先生,您總算回來了,這一次您可要為煥成做主啊!”


    趙星拱這兩天都在思考自己的人生。


    自從他說要學劍之後,李瘸子變得沉默了,雖然平時仍然和他插科打諢,但趙星拱明顯可以感受到,李瘸子有很重的心事。


    趙星拱不是那等沒心沒肺的人,李瘸子武功高絕,以他的武道修為,絕對不是籍籍無名之輩,隻是不知他為何選擇隱居在浣溪。但是無論如何,趙星拱決定了的事情,不會改變。


    於是這些天來,鄉親們總能看到趙星拱拿著一柄木頭削成的劍,擺出各種奇怪的姿勢,或跑或跳。之前便瞧不起趙星拱的林大娘不止一次地勸說趙寡婦,趙星拱的癡病是不是又複發了,應該找大夫來看看。


    趙星拱自然沒有犯病,他隻是按照那本在家裏無意間發現的劍譜在練習,不過他總覺得這是一本假貨,因為他根本無法按照上麵的畫像做出動作。


    這倒不是說趙星拱拉不出屎願茅坑,其實他在李瘸子的指導下練習基本功已經有相當長的時間,無論是協調性還是力量都有了長足的進步,普通的小混混三五個都近不了身。但這本劍譜的奇怪之處在於,許多動作都是反關節的,做起動作很不自然,更別提流暢性和美感了。若不是母親小心翼翼地保存著,趙星拱肯定會將它當做是走街串巷商販拿來騙人拯救世界的秘籍。


    好幾次趙星拱都忍不住想要問問母親有關這本劍譜的事情,至少要知道有沒有人練過,練過的人厲不厲害,但每每話到嘴邊,他卻都忍了下來,因為他知道,如果真的有一個人練習這本劍譜,那麽可能性最大的,就是他那素未謀麵的親爹。


    趙寡婦之所以叫趙寡婦,便是因為沒了丈夫,但沒了,是死了,還是走了,趙星拱並不知道。


    他曾經小心翼翼地和同村的小夥伴打聽這些事情,但小孩子哪裏知曉,除了嘲笑他連親爹是誰都不知道,再沒為他提供什麽有用的信息——趙寡婦也同樣從不和他提起有關他爹的事情,這讓他徹底沒了注意,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提起母親的傷心事,若真會這樣,他就真的不是學劍而是學賤了。


    趙星拱學武的進度並不慢,這和他的努力分不開關係,如果說有人用天賦吃飯,那麽他便是靠勤奮喝粥的那種人,不過有一件事他非常清楚,他是天才和蠢才的結合體,不出意外的話,這輩子是沒有什麽可能成為一流高手了。


    也便是因為他練習不了真氣,所以他對身體練習的要求十分苛刻,苛刻到讓李瘸子也不忍心的地步,他今年十二歲,身體已然十分結實,用李瘸子的話來講,如果不是他修煉不了真氣,幾年之後必然名揚天下。但事情便是這樣,如果怎樣的事情趙星拱不會去想,他隻想讓現階段的自己變得更強。


    “明日還來嗎?”李瘸子並不在意趙星拱日後所能到達的高度,他隻是覺得這個孩子真的很努力,他很欣賞。


    趙星拱揉著酸痛的手腕:“我明天和娘親一起整理園子,若是得了空,就給你送些蔬菜過來。”


    “順便去老張頭那打壺酒,記我的賬上。”


    “好。”


    趙星拱辭別李瘸子,踏上回家的路,他的腦子裏想的盡是那本劍譜裏的動作嗎,所以他並沒有看見,有兩個人一直跟在他的後麵,直到他和賣完豆腐的母親匯合,方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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