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漢三年秋,九月一日,靖安伯啟程前往京城。


    除了隨行的五千軍卒,還有一眾犯官。


    在綿延的隊伍中,最隱晦的當屬兩個用鐵澆鑄的巨大馬車,需要用六匹草原的高頭大馬來拉。


    好在大乾的道路十分堅硬,能夠支撐其重量。


    裏麵分別關押著原曲州布政使田雲光,都指揮使佟英。


    他們被鐵鏈綁住手腳,渾身被鐵甲包圍,就連頭上也戴著一個鐵質的頭盔。


    如此作為,一是為了防止他們自殺與被自殺。


    二是若有敵人來襲,可以在迎戰之時,不至於讓他們被奸人殺害。


    此時此刻,風浪城的文武百官與百姓們自發地出現在道路兩旁,看著威風凜凜的黑甲騎兵慢慢走過。


    一身黑甲的靖安軍卒挺直腰背,坐在高頭大馬之上,比周圍的人要高出很多。


    百姓們看到這些黑甲,頓時感覺到了一股濃濃的壓迫感,甚至一些眼尖的,還能看到黑甲縫隙中的血漬。


    那是他們戰功的見證。


    第一次,風浪城的百姓們第一次見到如此軍卒,不由得熱淚盈眶。


    他們喜歡靖安軍,喜歡那位靖安伯。


    不光是他們殺敵厲害,斬殺了無數蠻子。


    更重要的是,靖安軍軍紀嚴明,從不騷擾百姓,也不像其他兵痞那般,巧取豪奪,吃飯買賣都不給錢。


    相反,靖安軍的軍卒出手都十分闊綽,聽說這些日子裏青樓妓館的姑娘們一個個都累慘了,也賺大了。


    與之相比,那些動不動就拔刀相向的衛所軍卒,讓他們不喜,並且畏之如虎。


    至於如今還能站在這裏的官員,可能算不上好人,但也不至於是壞人,對於靖安軍,他們的心情是複雜的。


    一方麵是高興,感慨大乾西北竟然有如此精銳,以後可能都不會為蠻子的問題所擔憂了。


    二則是不忿,為什麽此等精銳要在曲州,而且其掌軍者還是一位戰功赫赫的勳貴,這讓風浪城的一些官員很不喜歡。


    有他們在,賺錢的機會就少了許多。


    事實上,在大乾開國初期,武將勳貴與文官互相製衡,誰都不敢做得太過分。


    但如今大乾武備衰落,勳貴們也成了混吃等死的閑散人家,官員們得不到製衡,做起事來,膽子也要大很多。


    在一眾官員之中,有兩人十分特殊,一文一武。


    在其身邊沒有其他官員,隻有一個身材異常壯碩的青年,還有一個看起來十分老實,穿著幹淨的老頭。


    二人從站在這裏開始,他的笑容就從來沒有停過。


    徐鬥覺得,這可能就是他的人生巔峰了。


    他一個挖糞的,能與兩位三品大員站在一起,這是何等殊榮。


    米大則是覺得,這裏好熱鬧,比以前的風浪城還要熱鬧。


    徐鬥瞥了瞥不遠處,那裏自成一派,衣著打扮以及隨行座駕都十分奢靡,是風浪城的權貴商賈。


    那裏,是以往他做夢都要擠進去的圈子,但如今,他已經不屑與之為伍!


    由於徐鬥提供了關鍵情報,確認了名善街六號糧倉的主人。


    不論是布政使司衙門,還是靖安伯,都認為要大肆封賞,給城中的一些商賈權貴做一個榜樣。


    於是,徐鬥便從人人嫌棄但還有幾個臭錢的糞幫商賈,變成了吃皇糧的從六品忠顯校尉。


    雖然是散階,有名無實,但也是大乾官場的一員,要登記在冊,自此徐鬥一家就不是白丁了。


    而且還有俸祿發放,不多也不少,一年五十兩。


    若是糞幫的五十兩,徐鬥不屑一顧,也就是半天賺的錢。


    但這可是朝廷的五十兩啊,徐鬥有時獨自一人坐在院裏小酌,經常會發出感慨:“想不到我徐鬥,也有出人頭地的一天。”


    自他當上了忠顯校尉,都指揮使司裏就有他一個崗位了,他每日都會身穿官服去上衙,對此樂此不疲。


    想到這,徐鬥不禁發出了一聲傻笑,引得納蘭元哲連連側目,提醒道:“徐鬥,雖然你如今有了官身,但糞幫的買賣還是要做好。”


    徐鬥心中一凜,連忙說道:“還請大人放心,以往下官一直看不上這糞幫生意,如今看來,糞幫大有可為,下官一定不辜負大人的厚望。”


    “那就好。”納蘭元哲點點頭,對於此人的能力頗為放心,如今城內糞幫一家獨大,這徐鬥如何都不會是一個簡單人。


    先前的話不是徐鬥危言聳聽,若是糞幫在商人手上,那隻是一個下九流的賺錢行當。


    但在官府手中就不同了,先前按察使司衙門抓人,他們糞幫也是提供了許多隱秘地點,立下了大功。


    對此,按察副使還隱晦表示,若是風浪城中出現了其他糞幫,那他是會管的。


    “這也是官商勾結吧...”徐鬥心裏這樣想著,忽然猛地搖了搖頭:“錯了錯了,我現在也是官了,這明明是私器公用,幫衙門破案總沒錯吧。”


    想著想著,徐鬥忽然感覺眼前被一片陰雲所籠罩,他抬起頭一看,猛地一驚,腿險些一軟。


    隻見在他前方停著一高頭大馬,一名身穿黑甲的年輕將領在其上靜坐。


    這道身影遮蔽了陽光,使得徐鬥有些看不真切,但這高頭大馬的樣子他認識。


    “伯爺。”兩道聲音將他從驚訝中拉了回來,他也連忙一拜:“參見伯爺。”


    林青點點頭,看向納蘭元哲與崔枕,有些感慨地說道:“此次一別,不知何時能夠再相見,替本伯看好北鄉城。”


    “還請伯爺放心,屬下處理完風浪城事宜後就會到北鄉城招兵買馬,訓練新軍。”納蘭元哲朗聲說道。


    “老夫也是如此。”崔枕也含笑著點頭,雖然與靖安伯相處的時間不長,但經曆的事情卻不少。


    林青笑著點點頭,隨即看向了一旁的徐鬥,問道:“你是徐鬥吧,本伯聽說過你。”


    “是...是...小人徐鬥,糞幫的人。”徐鬥雖然見過靖安伯,但沒有說過話,如今一說緊張極了。


    “不錯,風浪城之事本伯還未謝謝你,若不是你,可能還會生出一些風波。”


    徐鬥雙腿一軟,險些就要跪下了,連忙說道:“這都是小人應該做的,糞幫乃汙穢之事,入不得伯爺的眼。”


    “人吃五穀雜糧,排汙穢之物,乃天地道理,你不用妄自菲薄,你我沒有什麽不同,隻是各司其職罷了,此番本伯進京,你要幫助納蘭大人看好這風浪城。”


    “小...下官謹記。”徐鬥深深地彎下腰,覺得鼻子酸酸的。


    他掏了一輩子的糞,向來被人看不起,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朝廷官員說,此事不丟人。


    林青看向那個還在傻笑的青年,似乎被他的笑容感染了,林青也露出了笑容。


    “米大。”


    “哎,嘿嘿,是俺。”米大撓了撓頭像是想起了什麽,又說道:“下官拜見大人。”


    說完就要下跪,但被一旁的崔枕笑著拉住:“今日不用如此。”


    “好嘞。”米大痛快的直起了身子,他如今也是從六品的忠顯校尉。


    林青招了招手,一旁的鍾信則從懷裏拿出了一個小冊子,交到了他手上。


    林青將冊子遞給米大,笑著說道:“你的天賦很好,這功法你就留著修煉吧,不要傳授他人。”


    米大撓了撓頭,接了過來,發現是前些日子交上去的功法,聽說能修煉到四品,值十萬兩黃金。


    猶豫片刻,他還是說道:“伯爺..這太貴了。”


    “不貴,相比於你立下的功勞,一個校尉還不夠,拿著吧。”林青笑著說道。


    “多謝伯爺。”米大嘿嘿一笑,將其收進了懷裏。


    如今米大是靖安軍的百戶,又是忠顯校尉,可以領兩份俸祿,所以他很滿足。


    在大人的幫助下,阿公阿婆如今也住上了有院子的房子,每日都可以曬到太陽,這太好了。


    雖然租金很貴,但能讓阿公阿婆曬上太陽,米大也覺得值了。


    以前住的地方,隻有在申時一刻時,才會有一縷陽光穿過房屋的縫隙,到達他們的家。


    他想得很簡單,吃飽飯,幹好活,掙一些錢給阿公阿婆花,他也就滿足了。


    如今有功法,那就再加上好好修煉。


    林青笑著點點頭,夾緊馬腹,朝著東城門而去。


    穿過陰涼的城門樓,陽光打在林青的甲胄之上,前方是寬敞的官道。


    回頭看去,身後是高大的城牆,其內人頭攢動,在陽光的照耀下有些模糊。


    林青心中生出了一些感慨,長出了一口氣,也算是呼出了這些日子胸中的鬱氣。


    短短數月,經曆無數。


    來時三千騎,軍功點綴。


    走時五千騎,軍功壓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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