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沉,樹影搖曳。


    清冷的月光下,一隊人馬疾馳而過。


    “嘶!”


    接近森林之時,為首之人突然勒停了馬匹。


    那人頭戴鬥笠,看不清麵容。


    深冬寒夜,卻依舊赤裸著胳膊,可見內力之深厚。


    寒鴉伍駕馬來到了他的身側,聲音裏帶著一絲迫切。


    “寒大人,我們得盡快趕路了。”


    寒衣客沒有理會寒鴉伍,隻是眯眼望著眼前搖曳的樹影,多年的刺殺經驗告訴他,這座山林絕對有鬼。


    這裏是去往宮門的必經之路,首領的命令是子時之前,必須和司徒紅匯合。


    天一亮立刻進攻宮門,若是在耽擱下去,隻怕是來不及了。


    思及此,寒鴉伍更多了幾分急切,“寒大人!”


    寒衣客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隻一眼,便讓寒鴉伍立刻噤了聲。


    重新看向寂靜無聲的山林,寒衣客臉色陰晴不定,不止是他們,他也一樣懼怕首領的手段。


    思慮良久,他躍下了馬,手握子母玄月刀,緩步走入山林。


    一看他這架勢,跟在他身後的寒鴉和魑魅,紛紛亮出了武器,目露警惕的跟著寒衣客身後。


    漆黑的山林,道路崎嶇難行,伸手不見五指,唯有月光透過枝椏灑下的微弱光芒,越往裏走,越透著詭譎。


    眼看出口近在咫尺,所有人,包括寒衣客,都放鬆了警惕。


    隻要過了河,就能到達舊塵山穀,寒鴉柒、寒鴉肆已經在那邊等著接應他們了。


    寒衣客露出輕蔑的笑,是他太看得起宮尚角了,十年前,他可以輕而易舉的殺入宮門,十年後自然也是一樣。


    心神放鬆不過片刻,漫天箭羽迎麵襲來。


    寒衣客瞳孔猛縮,他的子母玄月刀可以吸附暗器和兵刃,但如此多的箭羽,他就是想吸也吸不過來。


    破空聲、慘呼聲、兵刃入體的聲音不絕於耳。


    宮尚角、宮遠徵、雪重子站在山林之巔,看著下麵接連倒地的無鋒。


    三人的目光同時鎖定在了寒衣客身上,不愧是四魍之一,實力的確不容小覷。


    箭羽持續了一刻鍾,跟隨寒衣客而來的無鋒全部死絕。


    寒衣客倒在寒鴉伍的身上,勉強支起上半身。


    他的身上插著十數支箭羽,劇毒沿著血液流遍了全身,現在的他,不過是仗著深厚內力,才勉強保持住了清醒。


    宮尚角提著刀,緩步走向寒衣客。


    月光灑在他的身上,平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看著逐漸逼近的宮尚角,寒衣客想要說話,一開口,湧出的全是鮮血。


    仇人就在自己的腳下苟延殘喘,母親、弟弟的音容笑貌再次出現在宮尚角的腦海中。


    深埋心底的恨意不再隱藏,宮尚角抽出長刀,毫不猶豫的揮下。


    十年了,這刻骨的仇恨,如同巨石,牢牢的壓在他的心底,日夜折磨著他。


    母親、朗弟弟,我終於給你們報仇了。


    “哥!”宮遠徵滿是擔憂的走向宮尚角。


    一滴淚劃過宮尚角的眼角,他轉向宮遠徵時,他已經恢複了平靜。


    “遠徵,將這個消息傳回宮門,天一亮,我們立刻前往京城!”


    ——————


    執刃殿的燭火又燃燒了一整夜,宮紫商手撐著額角,倚在書案上假寐。


    自從宮尚角和宮遠徵離開後,她便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此次分別,成,便皆大歡喜;敗,則是宮門覆滅。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宮紫商立刻睜開了眼,即使熬夜,她的眼中依舊一片清明。


    祁晏安坐到她的對麵,眼底有著一絲心疼,“又是一夜未睡?”


    宮紫商目光不離他手上的包裹,“收不到他們的消息,我寢食難安。”


    察覺到她的目光所在,祁晏安將帶來的包裹展開,放到了書案上。


    “這是早上剛收到的,隻是,你要這東西有何用?”


    包裹中放著的,正是萬俟哀的飛廉、寒衣客的子母玄月刀以及悲旭的佩劍。


    宮紫商沒有回答祁晏安的問題,站起身,對祁晏安吩咐道:“帶上這些東西,隨我去角宮。”


    祁晏安不明所以的跟著她,“這麽早便去找林姑娘?”


    “不。”宮紫商臉上的笑,帶著一絲耐人尋味,“我去找,雲為衫。”


    看到宮紫商上門,雲為衫並不感到奇怪。


    自從那天宮子羽說,後山試煉取消了,等宮尚角、宮遠徵這次回來,宮門可以自由出入後,她就有預感,宮紫商遲早會來找她。


    宮尚角想不透的事情,或許宮紫商能猜透。


    尚未及笄,就撐起了整個商宮,宮紫商又怎麽可能會是一個簡單的人。


    宮紫商今日的態度與往日截然相反,平日裏來這兒,她總會與上官淺說笑幾句,今日卻隻看著雲為衫,目光中全是審視。


    上官淺眼眸微閃,今日這宮紫商是衝著雲為衫來的,而且來者不善。


    她的目光落到了宮紫商身旁,氣度非凡的男子身上。


    這男子的身份隻怕不簡單,難不成會是朝廷的人?


    “嘩!”


    三件武器被祁晏安扔到了地上,在場的無鋒,沒有一人是不認識這些的。


    寒鴉柒的聲音裏,是滿滿的不可置信,“萬俟哀、寒衣客、悲旭都被你們殺了?”


    宮紫商目光不離雲為衫,“萬俟哀死在詔獄,寒衣客被尚角砍了腦袋,悲旭命喪花長老之手,雲為衫,你覺得你還有勝算嗎?”


    雲為衫抬眸平靜的和她對視,“點竹和魎還未出手。”


    “點竹。”宮紫商勾了勾嘴角,眼眸之中竟是冷意,“遠徵的毒,加上尚角和雪重子的武功,殺個點竹不在話下。”


    “至於魎。”宮紫商扣住了雲為衫的下巴,一向滿是笑容的臉上,如今帶上了一絲殺氣。


    寒鴉肆上前一步,祁晏安的折扇已然對上了他,沒有說一句話,隻是目光冷凝的看著他,寒鴉肆卻邁不出第二步了


    眼前的公子哥看著文弱,身上的氣勢卻不比四方之魍差。


    手指輕觸雲為衫的耳飾,宮紫商緩緩開口。


    “天地玄黃,魑魅魍魎,鴉雀成群,孤鷹在天。”


    “雲為衫,你究竟是魑,還是魎?”


    話落,一室皆靜。


    寒鴉肆難以置信的看向這個被他從小養大的少女。


    上官淺臉上的幸災樂禍徹底消失了,看向雲為衫的眼中全是震驚。


    寒鴉柒勾了勾嘴角,目光掃過寒鴉肆,眼中閃過嘲諷。


    雲為衫睫毛顫動,剛想說話,就見宮紫商一抬手。


    “我沒時間聽你廢話,我隻問你一句,另一個魎是誰?”


    “別說是你妹妹,她現在就在我的執刃殿。”


    雲為衫雙眼立刻睜大,平靜的神色再也維持不住了,看向宮紫商的眼中驚怒交加。


    宮紫商隻是冷冷的看著她,雲為衫知道,如今自己隻有交代清楚所有事情這一條路了。


    “我不知道他是誰,我隻是在點竹的密室裏,見到過一枚玉佩。”


    說完,她從腰側取出了一張紙,遞給宮紫商。


    宮紫商接過紙張,看到紙上的圖案,蹙了蹙眉,直接將紙遞給了祁晏安。


    她認不出這是什麽玉佩,祁晏安作為皇室子弟,見多識廣,或許認識這枚玉佩。


    看清玉佩的刹那,祁晏安臉色微變,這枚玉佩,他怎麽可能不認識,他氣息急促。


    “紫商,我必須馬上此事將告知皇兄!”


    宮紫商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了不同尋常,她心中一凜,立刻鬆開了雲為衫,轉身和祁晏安出了小院。


    回執刃殿的路上,祁晏安甚至用上了輕功,宮紫商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著急忙慌的樣子。


    心中也不禁多了幾分焦慮,這玉佩的主人是誰,祁晏安為何這般失態。


    直到給太子的密信寄出,宮紫商才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祁晏安苦笑,“紫商,那是我父皇的玉佩。”


    宮紫商唰的睜大了眼。


    京城之中,太子收到密信,反而鬆了一口氣,一無所知才是最可怕的,如今知道了魎的身份,他反而安心了。


    將密信投入火盆,他問向站在身側的心腹。


    “宮尚角什麽時候到京城?”


    心腹恭敬回答:“最多五日,便可達到京城。”


    “五日。”太子呢喃,“時間過的可真快啊。”


    他望著初升的旭日,緩緩勾起唇角,“天亮了,我該去給母後請安了。”


    同樣收到密信的宮尚角臉色平淡,宮遠徵暗自咂舌,這皇家、這皇帝老兒,好複雜,想不通,要不全毒死算了。


    不過,他更好奇另外一件事,“哥,宮紫商是怎麽知道雲為衫的隱藏身份的?”


    宮門中的林清玥也在問這個問題。


    宮紫商神色很平靜,並不為自己查到這麽重要的真相而沾沾自喜。


    “宮門和朝廷日夜不停的監視著無鋒,對魎的信息卻始終一無所獲。”


    “我那時邊在懷疑了,這個兩個魎會不會根本不存在,隻有無中生有的東西,才會沒有一點痕跡。”


    “後來,甄家倒台,無鋒卻絲毫不畏懼,那就隻有一種可能,和他們合作的人,或許另有其人。”


    “我開始猜測,或許魎不是不存在,而是有另外的身份。”


    “在無鋒,除點竹之外,便隻有魎,可以號令所有人。”


    “雲為衫是點竹的侄女,無鋒的少主,那便很有可能是其中一個魎,那另外一個魎,便隻能是他們的合作者了。”


    隻是沒想到啊,另外一個魎竟然會是當今聖上。


    “清玥妹妹,你說那老皇帝是不是瘋了?竟然自己去培養殺手組織。”


    林清玥不置可否,這上位者的心思誰能猜到呢?


    前世古裝劇裏,不也有東廠西廠、粘竿處這些地方嗎?


    或許是老皇帝想要建一個差不多的,結果玩脫了?


    不過這樣一想,很多事情,也都說得通了。


    老皇帝為什麽對太子聯合武林,圍剿無鋒的提議不理會了。


    因為無鋒,是他手上最犀利的刀啊!


    ————————


    寢殿內,老皇帝的咳嗽接連不斷,為他把脈的太醫冷汗直冒。


    不過是個普通的傷寒,他也是對症下藥,他不明白,為什麽皇帝的咳疾遲遲沒有好。


    看著誠惶誠恐的太醫,老皇帝不耐的揮了揮手,示意太醫退下。


    太醫立刻連滾帶爬的跑出了寢殿,看著他的背影,老皇帝心中暗罵,沒用的東西!


    壓下喉間的癢意,老皇帝突然想起了宮門,聽說裏麵有個少年,是百年難遇的神醫,或許他可以治好他的咳疾。


    “立刻傳令給太子,讓他將宮門的神醫,傳來京都。”


    隨身伺候的太監沒有接話,門外響起了太子的聲音。


    “父皇莫急,神醫這便到了。”


    老皇帝抬眼望去,就見太子的身後跟著一個麵容俊朗的少年。


    看那年紀並未及冠,望向他的眼中也沒有絲毫尊敬和惶恐,彷佛他隻是一個普通老者。


    這樣的目光,讓老皇帝不喜,奈何吼間癢意更甚,他也不想在太子麵前失了儀態,便強壓的癢意,對少年說道:“你,給朕過來!”


    宮遠徵動也不動,轉頭看向太子。


    太子微微一笑,“遠徵,給我父皇,好好看看。”


    宮遠徵這才走向了老皇帝,隨手在老皇帝的腕間一搭。


    這樣的態度徹底惹惱了老皇帝,眼中殺機一閃而過。


    不過片刻,宮遠徵便縮回了手,衝著太子點點頭。


    太子明白了他的意思,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真心,他掏出兩卷聖旨放到了老皇帝的床邊。


    那是早就準備好的退位詔書和繼位詔書,如今,隻差蓋上傳位玉璽了。


    老皇帝眼神微眯,即使躺在病床之上,一身氣勢絲毫不減。


    “太子,你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我若不同意,你還是弑父不成?”


    太子發出低沉的笑,“弑父?我已經在做了,不然,你以為你的咳疾真是著涼造成的?”


    “你!你簡直大逆不道!”看到宮遠徵,老皇帝還有什麽不明白。


    太子笑容不變,“父皇,你若是安安分分的退了位,我便將這解藥給你,保全你的名聲,讓你舒舒服服的做個太上皇。”


    老皇帝目光森然的望著太子,“我若不退,你待如何?”


    太子不過輕輕拍了拍手,宮尚角手捧一個匣子走進了宮殿。


    “殿下,點竹的首級便在此處。”


    老皇帝臉色微變,目光不離那仍在滴血的匣子。


    耳邊,是太子悠然卻滿是威脅的話。


    “父皇,做太上皇,還是無鋒的魎,你選一個吧。”


    ——————


    離了京城,宮遠徵臉上的喜色一直都沒有消散。


    雪重子已經先行返回宮門了,宮尚角如今帶著宮遠徵,要去林家正式提親。


    這些日子,如同在夢中一般,他和哥哥、雪重子掃清了京城所有的無鋒。


    老皇帝退位,太子順利登基。


    宮尚角領了新的命令,和祁晏安盡快組建統領武林的機構。


    皇帝許了他和哥哥一人一個願望,哥哥提的是,許宮紫商婚約自由。


    皇帝猶豫片刻,還是同意了。


    他的願望隻有一個,和林清玥盡快成婚。


    皇帝奇怪,“朕已經給你和林姑娘下了賜婚的懿旨,你為何還要求一道相同的旨意?”


    宮遠徵紅著臉,“懿旨上隻寫了等我及冠後成婚,並沒有寫明婚期是哪一日,我想、我想和玥兒盡快成婚!”


    在京城待得日子並不長,但足夠宮遠徵清楚,他和林清玥之間的差距。


    他控製不住內心的恐懼,玥兒這樣的身世品貌,嫁入皇家都是綽綽有餘。


    如今林大人的身份地位更高了,皇帝也更器重他了,若是他不願意將玥兒嫁給他了,他該怎麽辦?


    他、他會瘋的,他必須盡快將他和玥兒的婚事敲定,不給任何人反對的機會。


    皇帝大笑,這般純粹的少年,他也是第一見到,大手一揮,直接下了一道聖旨。


    林清玥及笄之日,便是他們成婚之時。


    如今帶著大批的聘禮到達林府時,宮遠徵突然生出了幾分膽怯。


    他麵帶驚惶的看向宮尚角,“哥!”


    宮尚角歎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要是他的女兒,他也不樂意,一及笄就把女兒嫁出去啊。


    這頓教訓,宮遠徵是躲不掉了,喊他,他也幫不了。


    賈敏和林如海的臉色都不好看,原本想著將女兒在家中留幾年再出嫁,如今這是一天也沒辦法多留了。


    “老爺、夫人,宮門二公子、三公子求見。”


    賈敏冷笑,如何還能坐的住,直接起身往外走去,她倒要看看,這個宮遠徵是個什麽人物,敢求這樣的聖旨!


    林如海急忙跟上,“夫人慢些!”


    宮遠徵坐立難安,他不會後悔求聖旨,但他害怕林如海夫婦因為此事,氣壞身體。


    若是他們生了病,玥兒也會跟著憂心,他不願看到玥兒有一絲一毫的難受。


    躁亂沉重的腳步聲傳來,宮遠徵立刻從椅子上躍起,看清為首二人的麵容,宮遠徵腿一彎,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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