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與林江和韓林的謹慎和小心,蘇月就顯得放鬆得多。她知道史蒂芬家早就沒人住,周圍三棟房子範圍外才有第二戶人家。


    但當她走進空蕩蕩的院子裏時,才覺得發怵。


    史蒂芬家的院子陰森森的,比外界要潮濕陰暗很多,院內地上用鵝卵石鋪成了一條小路,路兩旁是半人高的雜草和兩棵早已死去的樹苗。


    史蒂芬家的房屋與其他人家別無二致,用石頭和混凝土堆砌起來,木質的屋頂,門外擺放著幾隻生鏽的魚叉,門口還停著一個已經壞掉的嬰兒車。


    那個嬰兒車應該就是薇薇安小時候用的,蘇月在夢境中有相關的經曆。


    在夢中,她躺在柔軟舒適的嬰兒車裏,院子裏綠樹成蔭,天空中陽光明媚,偶爾飄過幾朵潔白的雲彩。院子外麵傳來漁民們放飛自我的歌聲,那歌聲並不好聽,但很響亮,很有精神,蘇月很喜歡夢中的世界。


    後來,夢境變了,變得比現在的格魯姆還要陰森恐怖。天空中不再有太陽,甚至月亮也消失不見,滿天星辰被黑壓壓的烏雲遮蔽,腳底柔軟舒適的沙土也漸漸變得漆黑,周圍一片死寂。院子外麵仍然是吵鬧聲,但顯得十分虛弱,漁民們不再唱歌,而是大聲爭吵出海後那一丁點兒收獲到底屬於誰。


    蘇月很喜歡前麵的夢,但心裏總覺得前麵的夢比後麵的更加不真實,也更恐怖;後麵的夢雖然很壓抑,但有一種真實感,是蘇月敢於去相信的夢。


    回到現實,荒草已經許久無人收拾,院內大多數地方成了菌類和苔蘚的溫床,到處傳來腐敗的氣味,蘇月突然有些悲傷。


    蘇月輕輕推開嬰兒車後麵的房門,那是一扇木門,發出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響,似乎隨時要散架。


    屋內的一切都與蘇月夢境中一致——門口的座椅、中央的圓桌、窗戶邊的搖椅——都是按照瘋母親臨終前模樣擺放的。


    蘇月找了一個比較結實的椅子,擦了擦上麵的灰塵和蛛網,輕輕的坐了上去。椅子發出一陣呻吟聲,但還是挺住沒有散架。蘇月閉上眼睛,回憶起腦海中的那個世界。


    蘇月所坐的地方,正是薇薇安母親雕刻木雕的地方,也是給史蒂芬給薇薇安講故事的地方。薇薇安小時候最喜歡聽史蒂芬講關於大海的神話故事和各種冒險故事,就好像史蒂芬親身經曆過一樣,而那時候史蒂芬也才十幾歲。漁民們經常跟薇薇安譏笑史蒂芬,說他根本不敢冒險,隻是在近海捕魚時幻想出來這些故事,回家吹噓而已。但薇薇安並不相信漁民的話,在她的心中,史蒂芬是她的哥哥,是大英雄。


    但是瑞森說,史蒂芬在隨他外出尋找食物時,不幸遇難了。當蘇月聽說這件事時,心裏還挺難過的。難過之餘,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墳墓,對,墳墓呢?”蘇月睜開眼睛,喃喃自語,“就算瑞森沒能把屍體帶回來,總應該立下一塊石碑紀念一下吧?還有其他幾個人的墳墓也沒有,隻見到槐樹下約翰遜的墳墓。”


    雖然瑞森一直表明合作和相互幫助的態度,但蘇月一直不願意相信他,哪怕他已經受到生物迷彩的欺騙。


    在薇薇安的夢中,蘇月還見到了大量的海洋生物木雕,那是薇薇安的母親在瘋掉之後開始雕刻的藝術品,質量上乘,但並不符合主流審美。奇怪的是,當時的城裏人恰好流行這類怪誕的元素,這些奇特的木雕反而賣得很好。


    “這是不是某種信號?”蘇月想著,“難道正是因為這些木雕,某些東西的影響力才傳達到那麽遠?”


    蘇月從椅子上蹦了下來,一路小跑到一個工作室,那是薇薇安母親存放木料的地方,一些她不滿意的作品也存放在裏麵。雖然不確定這些木雕是否被人處理過,但應該沒有人會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才對。


    推開房門,先是一股發臭的味道撲麵而來,接著是大量的灰塵。蘇月捂住鼻子拍開煙塵,打開手機閃光燈在裏麵仔細尋找。


    工作室內有一麵靠著牆的置物架,上麵擺著各種各樣的裝飾物,其中一半來自薇薇安母親的雕刻,另一半則是史蒂芬出海收集的各種石頭。在這些收藏中,蘇月看到了一個很違和的東西。


    一個墨鏡!


    蘇月看到墨鏡的一瞬間就有一種直覺,覺得這個墨鏡一定十分重要。雖然夢中的薇薇安並沒有關於這個墨鏡的記憶,但它一定有特別之處。


    想到這裏,蘇月走出房間,將墨鏡帶在了眼睛上。


    在蘇月帶上眼鏡的一瞬間,整個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木屋更加破敗了!到處都是毀壞的家具和座椅,地上不知何時多了許多惡心的爬蟲,這些爬蟲像是黑色的蛆,在地上翻滾、蠕動,密密麻麻鋪滿了整個地麵。


    蘇月下意識向後退去,幾隻蛆爬到了她的腳上。雖然蘇月看的見它們,但並沒有任何感覺。


    蘇月深吸一口氣,蹲下身子,釋放生物迷彩,讓這些蛆“看不到”她,結果令蘇月十分意外的是,生物迷彩竟然對這些蛆蟲生效了!


    就在蘇月慶幸不已的時候,一個黑影突然籠罩了她的整個身軀,蘇月心中一驚,緩緩抬頭……


    一張空洞的黑色骷髏,正與她麵對麵!


    蘇月下意識大叫一聲,那巨大的黑色身影突然向她飛來,接著與她的身體相撞,穿過她,飛到了她的身後。


    蘇月嚇呆了,用盡渾身解數催動生物迷彩的力量,屏蔽一切,直到這時候,她才敢回頭看。


    那個黑色身影此時正立在她的身後,站在蟲群中間,手中拿著一條長相奇怪的魚,不停向嘴中送著,就連魚刺也照吞不誤。不一會兒,這黑色身影沉入地底,像是變戲法一般消失不見。


    蘇月趕忙摘下墨鏡,周圍的一切又恢複到熟悉的模樣,但在黑影消失的那塊地板上,則靜靜的躺著一本漆黑的書籍。


    《海上的冒險:篇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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