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李文忠、馮勝、鄧愈等將帥也都齊齊看向擴廓。


    畢竟徐達方才說得很是有理。


    倭國、高麗擔心大明年後報複,自然不敢貿然進兵。


    可已經是散兵遊勇的草原部族卻是不怕。


    他們光腳不怕穿鞋的,自然不擔心大明年後的報複。


    反正如今他們的處境都是被大明軍隊追趕,剿滅。


    即便趁虛而擊,再次得罪大明,也不過是明軍的追趕在急切些,他們逃竄的再快些罷了。


    也是注意到眾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隱約有些不善。


    特別是鄧愈,或許因自家女兒一事(秦王側妃鄧愈之女,秦王正妃擴廓之妹)懷恨在心。


    此刻的鄧愈眼神如刀,右手不自覺間已然落在腰間刀柄之上。


    見此情形,擴廓先是微微歎了口氣,旋即無奈聳肩,苦笑道:“諸位將軍怕不是誤會了。”


    “末將現已歸順大明,乃大明之將。草原部族即便奇襲北境駐軍,也和末將沒什麽關係!”


    “嗯.....”


    意識到現在氣氛愈發緊張,徐達也跟著打圓場道:“的確,擴廓將軍所言極是.....”


    “大將軍休要被他誆騙!”鄧愈心頭不爽,死死盯著擴廓,怒聲斥問道:“若你臨行前與乃兒不花下令,令他勾結草原部族裏應外合。”


    “我北境駐軍危矣。”


    “左將軍!”聽到徐達嗬斥,鄧愈非但沒有就此作罷,反而一把將手中酒袋砸在地上。


    隨即赫然起身,指著擴廓沒好氣道:


    “擴廓,你他娘的要是條漢子,就跟爺們撂句實話。”


    “臨行前你究竟有沒有下令乃兒不花,讓他與草原部族裏應外合,偷襲我大明駐軍!”


    “沒有!”擴廓表情如常,甚至都不去看鄧愈,平靜開口。


    可偏是他這一副格外冷靜的樣子,卻讓鄧愈感到了輕視。


    甚至覺得擴廓是在向他示威。


    憤怒之下,鄧愈一把薅住擴廓的脖領,直接將他給拽了起來。


    “北元賊!如今我等都已離軍,縱然即刻返程也為時已晚。”


    “你他娘的說句實話,究竟有沒有命乃兒不花勾結草原部族!”


    “本將軍再說一遍!”擴廓依舊一臉平靜,正色答道:“本將現已歸順大明,北境駐軍便是本將的袍澤手足。”


    “本將絕無下令攻擊手足的道理!”


    “放屁....”


    “衛國公!”


    就在鄧愈握緊拳頭即將砸到擴廓麵門的瞬間,隻聽徐達突然一聲怒喝。


    也是聽到徐達不再稱呼自己為左將軍,反而是朝廷爵位‘衛國公’。


    鄧愈雖滿心不願,但還是將已經握緊的拳頭緩緩放下。


    他從來都不是莽撞之人,他也不是癡傻之人。


    徐達稱他為左將軍,那說明他與徐達之間還有同袍戰友情誼可講。


    此刻稱他為衛國公,那他們頭頂上便隻有老朱和朱標,這二位爺恐怕不會輕饒了他!


    也就在鄧愈愣神的功夫。


    徐達起身上前,將他們二人分開後,衝鄧愈溫聲斥責道:


    “若你當真查有實證,明日稟明太子便是,何故此時向擴廓將軍發難!”


    “你應該很清楚,太子殿下最不喜的便是將帥不和!”


    提及朱標,鄧愈憤憤看了眼擴廓,旋即衝徐達拱手道:“大將軍恕罪,末將知錯!”


    見鄧愈認錯都是不情不願,徐達懶得理他,轉而衝擴廓說道:


    “將軍恕罪,本將替左將軍給將軍賠個不是。”


    “大將軍說笑了。”


    擴廓理了理被鄧愈弄皺的領口,滿不在乎應了一句,便又重新坐到了篝火旁。


    見此情形,徐達自然知道擴廓心頭不滿。


    畢竟曆朝曆代,降將都是最難當的。


    惹人憎恨不說,稍有差錯便會被人構陷心念舊主。


    如今他們都已經到皇城腳下,可鄧愈偏偏此時來了這麽一說。擴廓自然以為這是他們這群淮西老將在向他示威。


    擴廓心中介懷,也屬實是正常。


    “左將軍,給擴廓將軍賠個不是!”


    “讓我給他賠不是?”


    “快些賠禮!”


    麵對徐達的催促,鄧愈一腳將踹飛腳邊石塊,旋即背過身子沒好氣道:“大將軍要罰便罰,讓我給這元狗賠不是.....”


    “大將軍不如殺了我!”


    “那本將今日便行軍法!”


    就在徐達抽出長劍的瞬間,馮勝、李文忠、顧時等將帥見狀忙擋在鄧愈身前。


    同樣是聽到寶劍出鞘的淒寒之聲,鄧愈滿臉難以置信,緩緩轉頭看向徐達。


    他當真沒想到,自己同徐達數十年的交情,沒想到竟因自己一時失態,徐達竟要對自己行軍法。


    更讓他不滿的是,徐達為的,竟然是擴廓這個降將!


    “大將軍要殺便殺,末將要是皺一下眉頭便不是帶把的漢子!”


    “你還不知罪!”


    “知個鳥的罪!”鄧愈冷哼一聲,看向靜坐篝火旁的擴廓怒聲斥道:“這元狗先前領兵殺了咱大明多少好兒郎?”


    “在場諸將的父母,哪個不是死於元廷之手!”


    “最他娘可氣的是咱們爺們都把他們趕回草原,可他們還能反過來禍害咱們!”


    “我家女兒.....我家女兒.....”


    鄧愈心頭委屈,猛的堆在地上,恨恨說道:“我家女兒被責令出家,這他娘的還不如給她個痛快!”


    直到此時,眾人這才明白素來沉穩的鄧愈為何會如此失態。


    說白了,還是因自己女兒的事。


    擴廓的妹妹乃是秦王正妃,鄧愈長女乃秦王側妃。


    如今秦王側妃被逐出皇家族譜,被朱標責令到尼姑庵中削發清修。


    鄧愈不敢怪罪朱標,自然將矛頭對準秦王妃,怒火也自然遷移到擴廓身上。


    而且!


    先前朱標還在北境時,鄧愈也知道自家女兒行為失當,理應被罰。


    即便朱標將他女兒斬首示眾,他都不會有半句怨言。


    可偏偏朱標的懲治竟是責令出家。


    自家女兒什麽脾性,鄧愈再清楚不過了。


    讓鄧氏出家受苦,不如直接殺了她來的痛快!


    更讓鄧愈心頭不爽的,還是他在回京途中聽聞秦王朱樉同秦王正妃王氏,同行泉州。


    聽到擴廓的妹妹同秦王夫妻情深,相濡以沫。


    再想想自家女兒在尼姑庵中受苦。


    鄧愈不知怎的,胸口好似被一塊石頭堵住,怎麽都不痛快!


    所以今日,他才借著酒勁兒,將心頭所有怒火盡數傾瀉在擴廓身上。


    “還望大將軍饒恕左將軍。”


    “還望大將軍開恩!”


    一時間,顧時、傅友德、耿炳文等侯爵將官齊齊跪在徐達跟前。


    可饒是如此。


    手中提著長劍的徐達卻沒有半點罷休的意思,反而步履堅定,緩步朝麵前的鄧愈走去。


    見此情形。


    顧時、傅友德一人一邊,死死攔在徐達跟前。


    他們當真想不明白了!


    雖說徐達身為中軍主將,有權以軍閥論處鄧愈這個左將軍。


    可說到底,徐達、鄧愈,還有馮勝、李文忠他們幾個一起出生入死二十載。


    相互之間不知道救了對方多少次,彼此之間的救命恩情早就成了糊塗賬。


    就憑這份情誼,徐達也不該對鄧愈軍法論處!


    更讓顧時等人不解的是,鄧愈與徐達一樣,同為國公。


    而且如今都已到京都城外,即便要罰鄧愈,也該呈報陛下、呈報太子,由這二位處置才對。


    若徐達當真斬了鄧愈,恐怕他也要被老朱、朱標訓斥。


    和拚死攔住徐達的顧時、傅友德等人不同。


    馮勝、李文忠對視一眼,旋即二人猛的跪地,衝徐達高聲求情道:


    “我等願與左將軍同罪論處,還望大將軍網開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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