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懿,就快到了。”


    蕭商羽感受到她身上滾燙的溫度,這次他折回來便是來取青懿的性命,但還是鬼使神差的答應了她死前的請求。


    青懿沒有回答他。


    進京後,很快他們落在青懿家後院的屋頂上。


    青鸞鳥迅速離開,屋頂上便隻留蕭商羽、青懿、硯雲與司琴四人。


    蕭商羽跪地,將青懿摟在懷中,輕輕搖晃著青懿的身子,柔聲道:“青懿,你回家了。你已經在你額娘的院子裏了。”


    青懿抬了抬眼皮,喉嚨幹澀:“蕭師叔……額娘在哪兒?”


    “我們就在你額娘院子的屋頂上,你現在要下去見她嗎?”


    “嗯。”


    蕭商羽伸手抱著她,從容從屋頂一躍而下。


    司琴剛要跟上,硯雲伸手攔住她:“給他們一些時間吧。”


    -----


    青懿的額娘是漢人,雖是側福晉,卻並不得王爺的寵愛。


    自從青懿被送出府,膝下更是無子傍身,就連青懿的婚事都沒了指望。


    側福晉正著寢衣,散著發,獨自在床上躺著。


    屋內隻點一盞油燈,昏暗不明。


    一陣風飄過,油燈恍惚了下。


    側福晉忽然醒了,心有些慌。


    下意識瞧見門口竟有人影晃動。


    “誰?是誰在門口?”


    沒有人應答,她心緒不寧,卻忽聽到女兒的聲音。


    “娘。”


    “青懿?”


    是在做夢嗎?日思夜想的女兒終於舍得入夢來了?


    側福晉連忙赤足走近,卻被青懿嗬斥:“額娘,你別過來。”


    “怎麽了?你的聲音怎麽悶悶的?”


    “娘,我下山來辦事,順道來看看您。道家規矩大,不能與您相見。我們隔著簾子,說說話吧。”


    青懿憋著哭腔,靠在蕭商羽懷中,勉強站著維持身影。


    蕭商羽靠在門口欄杆後,將自己的身影隱在黑暗中。


    “好,娘都聽你的。你在山上過得還好嗎?娘給你寄的東西,你都收到了嗎?缺什麽,再與娘說。”


    青懿蓄著眼淚,半晌不敢說話。


    “青懿,你怎麽不說話?”


    “山上什麽都好,我什麽都不缺。這些日子,您過得還好嗎?”


    好不容易緩過情緒。


    “好,娘一直都是富貴閑人,如今你不在京中,福晉自然不會為難娘的。青懿,你這次辦的什麽事?危險嗎?你要保重。”


    側福晉感到越發不安,卻又不敢深思。


    “娘,是女兒不孝。不能在家侍奉您……”


    “青懿,你怎麽了,你別嚇我。”


    側福晉再不管那些規矩,直接三步並兩步上前要抓住那個身影,卻發現靠近門邊再也過不去,仿佛前麵隔著什麽。


    那是蕭商羽設下的結界。


    “娘,您看,天罡派規矩大吧,您已經近不得我身側了。女兒我,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青懿故作輕鬆道。


    側福晉靠著結界,凝望著青懿帶著麵紗的背影,哀求道:“青懿,你讓娘看一眼你,就看一眼。你一定有事瞞著我,是不是?”


    青懿的眼淚紛紛落在她臉上的傷口上,疼的她撕心裂肺。


    ——絕不可以讓娘看到我這個樣子!


    “娘,你多想了。我隻是來順路看看你,你一切都保重。我在青城山上什麽都不缺,師傅、師叔和師兄們都對我很好,倒是你……”


    “……不要再讓我擔心,好……好活著。”


    “娘,我也……很想回你身邊去……”


    說罷,青懿再也支持不住,軟軟的靠在蕭商羽身上,雙腿發軟就要滑倒。


    蕭商羽將青懿攔住,立刻飛上屋頂。


    側福晉伸手要去敲打結界,卻發現可以走出房門了,立刻開始滿院子找尋青懿,卻沒有見到任何人。


    “青懿,你在哪兒?”


    “讓娘再看看你!”


    如此大吵大鬧,很快將婢女和小廝引了過來。


    隻是他們對側福晉非常不客氣,大力嬤嬤立刻一左一右將側福晉拖回了屋子。


    屋頂上。


    蕭商羽目光沉沉:“去顧府。”


    -----


    顧府。


    我與顧星燦對坐無言,他再不隱瞞,前世的種種他也漸漸回憶起來。


    他自嘲的笑道:“我本以為,上一世你不愛我,是因為我們遇見的晚。於是這一世,我追隨你入這凡塵,搶先與你相識,也就能讓你愛上我。”


    “誰知道,早與晚,你的心從來都不屬於我。”


    “無論是做人,還是做妖。你的目光總是追隨著大蟒蛇神君。”


    “他到底有什麽好的?”


    “裕兒,你告訴我?”


    顧星燦說罷抬起頭,一雙眼中充滿著情欲:“我總是自詡正人君子,你不願,我便不強迫。前世,你都已經是我的妻,我卻還是錯失了你。”


    “今生,我絕不犯一樣的錯。”


    我意識到不好,連忙起身往門口逃去,卻被他一把掐住脖子提溜回來。


    他的氣息撲麵而來:“裕兒,前世是我還沒打夠你,所以你今生還不夠害怕我,對嗎?”


    我艱難的咽下口水:“你在說什麽?”


    顧星燦附身吻住我,邊扯開我的腰帶。


    我反手推開他,怒容滿麵。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裕兒,前世你不是我的對手。今生,我們倒是還未切磋過。”


    “顧星燦,我不想與你動手。”


    他不語,徑直向我發起了攻擊。


    他的身手一如以往的好,我並不想傷他,一開始僅是躲藏,後來被逼的沒辦法,隻能還手。


    我們打得屋內一片狼藉。


    最後,顧星燦棋高一著,從背後將我抵在牆上,我的雙手被他束縛在身後。


    我不斷掙紮,可畢竟還有傷在身,收效甚微。


    他麵無表情:“我給了你很多次機會,你都不珍惜。裕兒,你太令我失望。”


    褲子被他一扯便掉了。


    我早已初經人事,自然知道他要做什麽。


    我立刻催動靈力,喚出蛟尾,大力掙脫開後飛向門外。


    “裕兒,今夜你逃不掉的。”


    “離了我,燭龍宮燈便不會再為你點亮。乖乖回來,我才是那個能保你性命的人。”


    我二話不說,扭頭就往外飛速遊去,卻沒想到……


    正麵迎接我的,是鶴靈附身的也喬和婢女小廝一行。


    “妖啊妖怪啊!”


    頓時顧府炸了鍋。


    瞬間人們慌不擇路的四散開來,隻剩下也喬一人立在院中,而她的身上散發著鶴靈的氣息。


    我的手中已握緊避水劍。


    “束手就擒吧,盡管你還未化龍,卻也比泥鰍能添我的道行。”


    “我保證你不會痛。”


    身後,顧星燦抱胸在一旁看好戲:“裕兒,隻要你回到我的身邊。我就幫你趕走她。”


    前後夾擊。


    我身負重傷,耽擱不起。


    該怎麽辦?


    鶴靈沒有給我太多思考的時間,一陣陰風揮向我。


    我愛的是神君,絕不可委身於顧星燦。


    這一點我很明確。


    如此看來,隻能硬著頭皮迎戰了。


    催動周身蛟魄珠的靈力,揮動避水劍,閉上眼去感受這噴薄而出的殺意。


    “鶴靈,是你逼我的。”


    我心明了,這是殊死一戰。


    -----


    大內。


    天牢。


    貴妃娘娘命人接引祁王妃來到蘭裕之前關押的牢房。


    其中正端坐著一個一模一樣的“蘭裕”,祁王妃裹著黑色鬥篷,示意她與自己離開。


    “蘭裕”沒有動作,祁王妃有些著急,不是都說好了嗎?


    怎的又臨陣變卦。


    祁王妃不得已,隻能將風帽摘下,低聲道:“快起身,與我走。”


    這句話沒有令“蘭裕”清醒,卻將一旁形容枯槁的鍾磬寂從渾渾噩噩中喚醒。


    鍾磬寂坐起身,直勾勾的盯著祁王妃:“是你,我終於找到你了!”


    祁王妃早就不記得他是誰,更不想橫生枝節,伸手就要去拉“蘭裕”,卻沒想到她絲毫不領情,一口咬傷祁王妃的手,死活不肯離開牢房。


    血,一滴又一滴的落在牢房內鋪設的稻草上。


    忽然,“蘭裕”開始放聲大叫,直接將獄卒引了過來。


    “大半夜吵什麽!不睡覺找死是不是!”


    獄卒眯著眼尋來,一鞭子抽在地上:“都給我安靜些!”


    隻是沒想到,忽然一隊近衛軍衝進了天牢。


    直接將祁王妃按在地上!


    ——“祁王妃無召入天牢劫囚,亦是重罪!押走!”


    祁王妃聲淚縱下:“臣妾冤枉!我要見貴妃娘娘!”


    “有什麽話到大理寺與大理寺卿去說!”


    “賤婦!你也有今天!”


    鍾磬寂伸手顫顫巍巍大罵:“是你派人逼迫我去染指了蘭珍。若我不這麽做,你便要將我的夫人賣去迎香閣!你明知道我夫人已有身孕!”


    “你這個賤婦!我明明已經按你吩咐的做了,你居然還放火燒了我的夫人與孩兒!”


    “蒼天有眼!我尋你尋的好苦!那些替你遮掩的、傳話的,我全部一個個找到了他們……今日,我定要你血債血償!”


    鍾磬寂雙目怒睜,雙手緊扣住牢房欄杆,形容癲狂:“祁王知道你這麽對待我嗎!知道你這樣為非作歹嗎?!”


    “你毀了我的一生!”


    轉角處。


    貴妃娘娘身著宮女服飾站在牆角,緊緊咬著虎口。


    他說的是……蘭珍嗎?


    是……我的蘭珍……嗎?


    她暴躁的揮手吩咐身邊的婢女,低聲囑咐著什麽。


    很快,那婢女來到近衛軍領隊邊上說了什麽,那領隊使了一個眼色——將祁王妃押起來,故意路過鍾磬寂的牢房邊。


    鍾磬寂伸手探出牢籠,一把扯過祁王妃的頭發,雙手扣向她的眼球……


    “啊——!”


    祁王妃怎麽都沒想到,今日竟會折在此處。


    貴妃娘娘冷冷的看著這一切,揮手命近身太監附耳過來:“去祁王府。”


    -----


    這一夜注定不太平。


    祁王府燈火通明。


    貴妃娘娘身著宮女服飾,滿麵冷意的推開祁王書房的大門。


    祁王身著寢衣,見貴妃居然親自前來,一時間竟愣住了。


    “你竟然把我們的蘭珍,交給那個賤婦糟踐?”


    貴妃娘娘怒容滿麵的質問道。


    “你在說什麽?當日祁王府大難,我親手將她交給鍾先生……”


    貴妃眼眶發紅:“鍾磬寂現下正在天牢等候發落!”


    “他都招了!”


    “你的那個續弦命他糟蹋蘭珍,還放火殺光他全家。他為報仇,將賤婦手下的人一個個尋到都殺了,這才犯下連環命案被抓捕回來!”


    祁王一屁股坐在圈椅上,難以置信:“不,這不可能!”


    貴妃怔怔的:“今日我來,已是大錯特錯。或許皇上正等著我再次犯錯……”


    祁王緩緩抬起頭:“……令章,你在說什麽?”


    貴妃淚眼婆娑,蹲下來目光平視祁王。


    “你我的事情。皇上早就知道。”


    “他早就知道,當年我腹中的孩兒不是他的……隻是他不知道,當年那是一對雙生子。”


    “他們前後出生相差足足半刻,皇上捂死了老大……卻給了我時間將老二換了出去。”


    祁王轉過頭望著貴妃。


    貴妃一字一頓的說道:“顧星燦,是我們的孩子。”


    祁王感到一陣暈眩:“令章,你瘋了嗎?那孩子留不得。”


    貴妃伸手擦去眼淚:“星燦是我的命,誰敢動他,我就殺了他。”


    祁王伸手握住貴妃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今夜給他的衝擊實在太大了。


    “自小,你便與我有婚約在身。可是你哥那個賤人,他為了向皇上示好,將我們的婚事退了,竟將你獻給了皇上。我隻能眼睜睜見著你嫁給他作妾,本以為你我就此訣別……”


    貴妃亦是閉上了雙眼:“我怎麽會愛上別人,我有我的身不由己。那一次,是我太大膽……皇上……他是真男人,他有胸襟並不介意。可我還是再一次犯了錯,不該與你在打獵時又有了蘭珍……”


    “令章,蘭珍她……”


    “以前,我從來不管你如何作妖……我總以為蘭珍送到你府上至少衣食無憂。可如今,我千辛萬苦藏下的女兒被那個賤婦給殺了。讓我如何能忍。”


    “因為你,我不願替皇上生孩子。”


    “也是因為你,我現在後悔了。當初我不該還念著你,毀了和皇上的情分……畢竟你隻會殺子、殺女。”


    “祁王,你我從今日起,恩斷義絕。”


    貴妃神色清冷,雙眼紅腫:“蘭珍已經沒了,若是星燦再有三長兩短,你也別活了。”


    放下狠話,貴妃快步離開祁王府。


    隻是門口此時多了一頂明黃色的轎子。


    貴妃愣了片刻,認命般的走向門口的轎子,跪在轎邊。


    轎中,皇上閉著眼端坐在其中。


    “愛妃,你辛苦了。如此兩頭瞞,你著實辛苦了。”


    “皇上,我隻求你饒星燦一命……”


    “令章,你應該知道,朕從不濫殺。”


    “你哥哥是朝廷的中流砥柱,當年朕與祁王確有奪妻之恨,我不怪他。”


    “隻是,從你哥哥執意要將顧星燦送上青城山脫離顧家開始,朕便知道那個孩子的身世不簡單。”


    “朕也有責任。”


    “當年朕剛繼位,周圍那些人都虎視眈眈,而祁王就是最大的威脅。”


    “朕必須要通過你——一個最能讓祁王放鬆警惕的人身上,將朕要讓他知道的消息給送出去。”


    “令章,你,能原諒朕嗎?”


    忽然,天下起了瓢潑大雨。


    “皇上,如今我們把話都說開了,您覺得我們還回得去嗎?”


    貴妃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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