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頭發又亂又長,遮住了額頭,穿著一個舊短袖背心,背心上印著某啤酒廠家的廣告;顏色發白發舊的深藍色短褲;一雙已經破到露腳趾的布鞋。


    這一身衣服破破爛爛的,像個拾荒者。


    在一個陰暗而僻靜的小胡同裏,突然冒出這樣一個人……任誰遇到這種事都會覺得心裏發虛。眼見那人朝他們走來,雲朵不知該如何應對,她朝路邊讓了讓,心想,沒準他隻是個過路的,讓他先過就是了。


    唐一白突然把雲朵扯到自己身後,警惕地看著那人。


    他終於走得近了些,雲朵看到了他的臉。然後她隻覺腦袋“轟”的一聲,心率狂飆,四肢僵硬。


    是他,是那個殺人犯!公安局最近到處貼通緝令追捕他,林梓好幾次憂心忡忡地把那通緝令給她看,所以她印象特別深刻,已經完全能夠把上麵的內容背下來了。


    這個通緝犯是本地人,懂格鬥,前後共殺過六個人,重傷一人,死者包括一名警察。


    此刻,這個殺人如麻的罪犯出現在雲朵麵前,使她嚇得臉色慘白,一時竟然忘了該作何反應。


    唐一白突然重重推了她一把,接著吼道,“跑!”


    幾乎是本能地,雲朵朝著路口跑去,可是跑出去幾步後,她突然反應過來。她走了,唐一白怎麽辦?


    她停下來轉身看他。


    那個喪心病狂的殺人犯已經撲上去和唐一白打鬥起來,唐一白赤手空拳,而殺人犯手裏赫然多出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唐一白很少和人打架,基本沒什麽戰鬥經驗。也幸虧他身材高,力氣大,反應快,此刻一把攥住那人握刀的手腕,使他傷不了人。兩人這樣僵持著,突然那殺人犯一抬膝蓋,重重撞上唐一白的小腹。


    唐一白吃痛悶哼,手上力道卻是不減,死死地握著他的手腕。唐一白餘光掃到雲朵停下來,他急道,“你快跑!跑出去!”


    殺人犯著急解決掉唐一白,此刻突然不管不顧起來。他鬆開手丟掉尖刀,用身體衝撞唐一白,唐一白冷不防被他撞了個趔趄,向後退了兩步,他飛快地撿起尖刀再次撲上來。


    唐一白一沒經驗,二沒武器,此刻占了下風。他朝路口方向望去,雲朵的身影已經消失,於是他悄悄鬆了口氣。


    殺人犯舉刀又刺,唐一白因為一晃神的功夫,沒有做出反應,待看到刀光時,他嚇出一身冷汗,連忙閃身去躲。


    然而那殺人的動作卻突然停滯,接著保持那個姿勢呆立不動,像是被人點住穴道一樣。停了一下,他的手突然鬆開,“咣當”,尖刀掉在地上。


    然後,他整個人也跟著倒下。


    他的身體倒下後,雲朵纖細的身影出現在唐一白眼中。她手裏抱著一個帶棱角的混凝土塊,棱角上沾著點點血跡。她一張小臉嚇得慘白,全無人色。


    看到唐一白安然無事,她像是渾身失去力道,手中的混凝土塊滑落下去,重重摔在地上。


    她踉蹌著退了一步,唐一白連忙上前扶她。她的手冰涼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臉色依舊是慘白,兩眼無神,那本來晶亮水潤的眸子此刻如蒙塵一般。看到她這樣子,唐一白莫名地心口發緊,有些心疼,還有些酸酸漲漲的難過。他一把將她摟進懷裏。


    她因驚嚇過度,身體軟軟的,他都不敢太用力,隻是一手扶著她的腰,一手輕輕撫著她的後背,柔聲說道,“好了,沒事了。”


    雲朵沒有說話。她任由他摟著,臉埋在他的胸前。唐一白感覺到她的呼吸噴到他的胸前,隔著一層t恤,還是有微微的熱量滲透到胸口的皮膚上,又透過皮膚鑽進他的心房裏。他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瓜,不吝讚美,“雲朵,你很棒,是你救了我。”


    雲朵依舊沒有說話。她軟軟地靠在他胸前,突然抬起雙臂,環住了他。


    唐一白把殺人犯的背心扒下來,撕成兩半,然後係在一起當做繩子,把那殺人犯的兩隻手綁在身後。


    綁結實之後,他打了報警電話。


    地上人昏迷未醒,雲朵借著月光,看到地上有一灘血跡,那是從他後腦流出來的。她的心髒沉了沉,小聲問唐一白,“他會不會死?”


    他該死,可是一想到她成為結束他生命的人,雲朵就從心底裏泛起一陣冷意。她從小到大連雞都沒殺過,現在就殺人了嗎?


    唐一白彎腰在他鼻端探了探,說道,“放心,他沒死,”他擔心雲朵在這裏待著難受,便說道,“你去大路上等警察,我一個人在這裏看著就好。”


    雲朵固執地搖搖頭,“我不。”


    她的臉色依然是慘白的,好在終於開口說話了,眼裏也有了些神采,唐一白總算稍稍放心。說實話,他真怕她嚇出個好歹來。不過話說回來,姑娘雖然膽小,卻有勇氣襲擊那亡命徒,這份果敢,比一些膽大的人還有氣魄。


    唐一白知道雲朵的擔憂,普通人無論如何都不願做殺死同類的事。他安慰她道,“不管他是死是活,雲朵,你今天都救了更多的人。我們隻是看到他,他就要殺我們。如果有別人看到,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殺人。”


    雲朵點了點頭,說道,“你為什麽總說是我,其實是我們兩個啊。”


    唐一白笑了,“是啊,我們兩個。”


    警察的效率出奇地高,沒一會兒,他們就聽到胡同外有警車鳴笛聲。小小的胡同呼啦啦一下子來了好多人,還有武警。他們走近時看到兩個小年輕站著,地上躺著個裸著上身的男人,男人的手被反捆著。翻過男人的臉一看,正是那個讓他們咬牙切齒的殺人犯。


    為首的一個警察驚訝莫名,接著又十分感激,走上來和唐一白雲朵握手,一邊握手一邊道謝。


    把人交給警察不算完事兒,唐一白和雲朵還要跟回警局做筆錄。到了警局聽警察一講,雲朵才知道這個殺人犯有多可怕。他以前上過武術學校,而且還具備一定的反偵查能力,根據警方的犯罪心理專家分析,他具有反社會人格,殺人的時候心態特別輕鬆。


    雲朵聽完一陣後怕。


    唐一白也有些感慨。如果不是他抄近路走那條胡同,他們就不會撞上這殺人犯。他當時問雲朵“身後影子是什麽”完全是一句玩笑,哪知道這句玩笑真引出一條鱷魚來。如果他當時不開這個玩笑呢?那人或許會放過他們,或許會從背後偷襲結果掉他們。


    根據他的反社會人格,後一種可能性比較大吧。


    警察聽完事情經過後,開始佩服這兩個年輕人了,尤其是那個男生。還不到二十二歲,也沒什麽格鬥經驗,麵對持刀歹徒時絲毫不懼,還能冷靜地部署計劃,先幫同伴爭取時間,這份心理素質絕對比金剛鑽都硬。人和人打鬥,有時候拚的就是那麽一股膽色。這年輕人用他的膽色征服了警局的爺們兒們。


    那個軟萌的小姑娘也很給力,一般的姑娘遇到那樣場麵多半嚇得走不動道了,她還能趁機偷襲歹徒,不用說了,膽識過人!


    警察做完筆錄,讓兩個年輕人留下家庭住址和聯係方式。當看到這對俊男美女的家庭住址一模一樣時,他笑了,“原來你們是夫妻呀。”


    雲朵紅了臉,“不是。”


    “我懂的我懂的,”警察親切地拍拍唐一白的肩膀,“九月份才能領證呐。”


    唐一白哭笑不得,倒也沒解釋什麽,領著雲朵就走了。


    走出警局,雲朵輕輕抽回手,低頭說道,“我已經好了,不怕了啊。”


    唐一白卻重新牽起她的手,攤開她的手心看,看完一個又看另一個。


    她手心裏有幾個細小的傷口。那個混凝土塊太粗糙,在她手心摩擦,造成了這樣的小傷口。


    他微微擰起眉,“怎麽不說?回去擦點消毒藥水。”


    他的手心很熱,雲朵隻覺得自己的手背像是放在了一個小火爐上。她有些別扭,再次抽回手,手指微微蜷著,低頭說道,“怎麽不說你自己?你也受傷了,回去要擦藥。”


    唐一白沉默了一下,突然說道,“雲朵,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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