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又玩了幾圈,祁睿峰漸漸成為貼紙條的重災區,腦門,臉,鼻子,下巴,都貼滿了,幸好留了眼睛給他。雖然被欺負成這樣,祁睿峰依然玩得很嗨,唐一白想推牌,他還不許。


    外邊突然有人敲門,祁睿峰離門口最近,所以起身去開。雲朵默默地洗牌,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驚叫。


    客廳裏倆人急忙跑過去。雲朵看到門口一個穿著某物流公司馬甲的小哥,此刻正臉色慘白地背靠牆捂著胸口,地上散落了幾件快遞。


    他驚魂甫定地看著祁睿峰,“對、對不起,我以為是個怪物。”


    雲朵看看祁睿峰,人高馬大的,還一臉白紙條,確實像個怪物。她忍不住哈哈大笑,目光翻飛,看到唐一白也在抿嘴笑,眉目生動如畫。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目光一轉,對上她的視線。


    她心跳砰然,轉身回到客廳。


    晚上唐一白沒有等來爸爸媽媽,他去了個電話,才知道原來今天是爸媽相識二十五周年紀念日,人家出門約會了,不會回來太早。


    所以他們是不可能等到老爸回來做晚飯了。


    他們在餐廳裏放了一個電火鍋,買了好多食材,回來自己煮火鍋吃。大夏天躲在空調屋裏吃火鍋,那感覺怎一個爽字形容。


    吃過晚飯又吃了點水果,看了會兒電視,然後唐一白就把祁睿峰轟走了。


    祁睿峰本來還想蹭個覺的,他很妥協地說,“我可以睡沙發。”


    唐一白搖頭,“我家的沙發裝不下你。”


    “我可以忍。”


    “我不能忍。”


    是的,他不能忍受在夜幕降臨之後祁睿峰還存在於這個房子裏,雖然峰哥以前也在他家留過宿,但以前雲朵沒來,現在不一樣了。


    尤其是,雲朵和祁睿峰說的話明顯比和他說的多,這讓他怎麽大方的起來。


    祁睿峰離開後,室內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微妙了。雲朵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這時唐一白走回來,坐在了她的旁邊。


    雲朵目不斜視,注意力卻都在他身上了,她的手指卻一下一下輕輕摩挲著遙控器的邊緣,有些緊張。


    兩人突然可以獨處了,唐一白竟也有些局促。他的兩手規規矩矩地放在大腿上,側著頭看她的臉,“你今天——”


    一陣開門聲打斷了他的話。


    唐一白扭頭望去,見他的爸爸媽媽終於回來了,不過……回來的真不是時候……


    唐爸爸沒注意到兒子的眼神有異,他隻是說道,“豆豆,我和你媽媽在外麵看到小峰了,你怎沒留他過夜呢。”


    “嗯,不方便。”唐一白含糊其辭。


    路女士走過來,把手中一個小巧的紙袋放在雲朵麵前,接著她自己也坐下,對雲朵說道,“一個香港朋友送的,我不用這個牌子,還沒拆封,你不會嫌棄吧?”


    “給、給我的?”雲朵有點受寵若驚。


    路女士點了一下頭,算是回答。


    雲朵拿起紙袋,看到裏麵是一套化妝品,牌子她不太認識——她的化妝技能還沒覺醒呢。她感激地看著路女士,“謝謝阿姨!”


    唐一白也瞥了一眼,見是化妝品,他笑道,“媽,雲朵還年輕,天生麗質,不用化妝。”


    雲朵奇怪地看著唐一白,滿臉寫著“你死定了”。


    真是的,怎麽可以在阿姨麵前提年齡問題,況且還要把我拎出來!不僅你死定了,你還要害死我嗎!


    路女士眯著眼睛看唐一白,唐一白仿佛聽到了他媽媽咬牙的聲音。他趕緊起身逃掉,“我去洗澡!”


    洗完澡後,唐一白一身濕氣地出來,發現雲朵已經不在客廳了,沙發上隻坐著爸爸媽媽。他東張西望了一下,路女士像是背後長了眼睛,突然說道,“別找了,她已經回房間了。”


    唐一白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坐在沙發上,見白色陶瓷碗裏盛著洗好的葡萄,他捏了一顆扔進嘴裏,“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路女士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有了媳婦忘了娘!”


    “咳咳咳咳咳!”唐一白驚得卡了嗓子,狂咳了半天。


    唐爸爸說道,“豆豆,你們運動員不都該心理素質特別好嗎?看來你還要鍛煉鍛煉。”


    唐一白輕輕撫了幾下胸口,順過這口氣來之後,他不自在地垂著眼睛,“你們不要亂說。”


    路女士卻自信地“嗬嗬”一聲,道,“這點事情我再看不出來,這雙眼睛可以挖了喂狗了。”


    唐爸爸說,“老婆,你不要這麽血腥……話說你是怎麽看出來的呢?”


    路女士問:“為了討好小姑娘,把親媽都得罪了,咱兒子幹過這種傻事嗎?”


    唐爸爸果斷搖頭,“沒有!”


    唐一白沉默不語。為什麽我的媽媽會像福爾摩斯一樣,心好累。


    見兒子沉默了,唐爸爸問道,“你不會還沒和她表白吧?豆豆,你這樣就不如你爸爸我了。”


    唐一白有些鬱悶,“我現在哪有時間談戀愛。”


    路女士笑了,“男人在二十二歲的時候一沒錢二沒權三沒有事業,除了談戀愛他還能幹嗎?”


    “我有事業。爸,媽,我很喜歡遊泳,我希望全心全意做到最好,有朝一日能站到奧運會的領獎台上,你們真的不支持我嗎?”唐一白說著,更加的鬱悶了。


    唐爸爸趕緊安撫他,“我們永遠支持你!”


    路女士卻敏銳地看到一個關鍵問題,“所以你打算為了遊泳事業犧牲感情?”


    唐一白低頭沒說話。


    路女士靠在沙發上伸展了一下四肢,說道,“隨便你吧,隻是到時候不要後悔。”


    唐一白當天晚上沒睡好。一閉上眼睛總是看到雲朵,看到她穿著漂亮裙子問他,喜不喜歡她。他想說喜歡,特別的喜歡,可是他真的說不出口。做人不能太貪心,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他已經做好了選擇,那就隻能堅持下去,無論如何也不能回頭。


    競技體育是如此殘酷的職業,他的黃金時間僅剩這兩三年,錯過了就是一生。他已經失去過一次夢想了,後來好不容易找回來,怎麽忍心再次埋葬它呢?


    如果,等他走過了職業生涯的巔峰時期後,她還在原地,那麽他會義無返顧地追求她。如果她已經……


    後悔嗎?


    曾經他的字典裏沒有後悔,隻有無怨無悔的堅持。他認為選擇並沒有對錯,選哪一個都是對的,所以不存在後悔一說。


    可是真的不後悔嗎?這次?


    不後悔的話為什麽如此著急地回來?為什麽會為一杯石榴汁而竊喜?為什麽總是情不自禁地去接近她?為什麽她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都能勾起他心口的微瀾?


    他怎麽可能騙過自己呢……


    然而無論如何,他已經做過一次選擇。


    所以……以後不要接近她了吧。


    想到這裏,心髒竟然莫名地疼起來,淺淺的抽痛,揮之不去的難過,在安靜漆黑的夜裏,像纏綿的蠶絲一樣包裹著他。他翻了個身,半張臉埋在枕頭上,無聲地歎息。


    唐一白第二天就歸隊了,雲朵都沒看到他。她知道他很快要進入亞運會的賽前集訓,下次回家要等亞運會之後了,連生日都要在國家隊裏過。


    早上她和唐叔叔路阿姨一起吃的早餐,唐叔叔為兒子的離開小小地惆悵了一下,雲朵很理解他。畢竟兒子就在本市,才隔著幾十公裏,結果卻總是一兩個月不見人影,哪個當爹媽的遇見這種事情都夠鬱悶。


    路阿姨嘴上不說,心裏肯定也舍不得。


    吃完早餐,雲朵去自己房間找了一本冊子拿給他們。


    自從成為報社的正式記者,雲朵就準備了一個超級大的筆記本,主要作用是貼自己發過的稿子。她負責的領域主要是水裏那幾項,唐一白的出鏡率還算高,她把冊子裏關於唐一白的稿子都指給他們看。


    唐爸爸和陸媽媽頭擠著頭,從另一個角度看著自家兒子。


    雲朵在一旁輕聲說,“唐一白在圈裏風評特別好,記者們都挺喜歡他的。”


    路女士撩眼皮輕輕掃她一眼,“你也喜歡?”


    這話正好戳中雲朵的心事,她輕咳一聲,答道,“我,我也挺喜歡這樣的運動員的。”


    路女士點點頭,“本子先借給我們,過幾天再還你。”


    “好,盡管拿去。”


    時間悄無聲息地滑到了八月底,距離亞運會越來越近。國家遊泳隊要召開一次新聞發布會,公告一下隊員們的集訓情況,以及預計的參賽安排。列席的運動員都是知名度較高的,唐一白成績不俗,且剛剛又被國家隊送去澳洲外訓,可見其受重視程度,因此頗有一些媒體關注唐一白的狀態。


    然而他卻沒有出現在發布會現場。


    來之前,祁睿峰還很奇怪地問他,“你為什麽不去發布會?是伍總不讓你去嗎?”


    唐一白答道,“不是,我不想去。”


    “為什麽不想去?你不想看到雲朵嗎?”


    “不想。”


    祁睿峰有些懵,“你不想看到她?是因為這個才不去發布會嗎?”


    “嗯。”


    唐一白不會告訴祁睿峰,他隻是不敢麵對她,每次看到她後他都不再冷靜理智,情不自禁地靠近她,情感總在失控的邊緣。


    既然如此,何必相見。


    雖然他總是在想她。


    祁睿峰懷著一肚子的疑問參加了發布會,發布會結束之後,雲朵留下來單獨找到他,她問道,“為什麽唐一白沒有來?”


    “他不想看到你。”


    雲朵錯愕地看著祁睿峰,“真的?”


    “嗯,”祁睿峰表情有些奇怪,“你做了什麽讓他不高興?”


    雲朵有些委屈,“我不知道啊,我們好久不見了,也不怎麽說話。”真是諷刺,她一直盼著想來見他一麵,他卻根本不想見到她。


    可笑她還帶了生日禮物給他……


    雲朵越想越委屈,眼圈紅紅的。她從包裏取出用淡紫色塑料紙包裝的禮物盒,猶豫著這禮物還有沒有必要送。


    祁睿峰看到塑料紙上印滿了“happybirthday”,便問道,“這是生日禮物?是給唐一白的嗎?”


    雲朵癟著嘴巴,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裏麵是什麽?”祁睿峰問道。


    “一副泳鏡。”莫名地想到兩人初相見時他送她的那副,雲朵永遠記得他那個笑容。她選禮物時糾結了好半天,最後還是選的泳鏡。


    祁睿峰若有所思,“是不是女孩子送男孩子禮物時都喜歡送泳鏡?”


    “嗯?”雲朵聽出別樣的意思來,“還有別人送過唐一白泳鏡嗎?”


    “對啊。”祁睿峰說著,覺得反正大家都很熟了,於是把唐一白和花樣遊泳隊隊花的二三事說給雲朵聽。


    雲朵聽罷,簡直五髒俱傷了。所以他當初給她那副泳鏡隻是因為不知道怎麽處理掉嗎?


    哪怕隻是來自陌生人的一點點好意,也比這個真相強吧……


    她耷拉著腦袋,神色怔怔。


    祁睿峰說道,“這個生日禮物我幫你帶給唐一白吧,看到禮物之後你們就能和好了,他不是小氣的人。”


    “不。”雲朵隻覺鼻子酸酸的,她賭氣撕開那精美的包裝,把泳鏡掏出來,拿給祁睿峰,“送給你可以嗎?”


    “嗯?這不好吧?”


    “反正我現在不想送給唐一白了,你不要的話我就扔了。”


    “別扔,浪費。給我就給我吧,你身為粉絲,給偶像送東西也是合情合理的。”祁睿峰說著,接過了那副泳鏡。


    “嗯,不要告訴唐一白。”


    “為什麽?”


    “總之就是不許告訴他,也不許對他說我問起了他。”


    “好吧……”祁睿峰看著雲朵紅紅的眼睛,有些不放心地問,“你是想哭嗎?”


    “誰想哭了!”雲朵氣惱地轉身走了。


    祁睿峰帶著泳鏡回去時,趕上吃午飯。他和好基友們坐在一一起,唐一白,鄭淩曄,明天,還有向陽陽。明天見到祁睿峰握在手裏的嶄新泳鏡,便問道,“峰哥,哪個姑娘送你的?”


    “雲朵。”


    一句話,另外三個悶頭吃飯的都抬起頭來,神色各異。唐一白抿了抿嘴,問道,“誰?”


    “雲朵啊,她是我粉絲,有什麽好奇怪的?”


    明天問道,“峰哥,雲朵姐姐會不會暗戀你啊?”


    “可能吧,”祁睿峰聳了聳肩,“有些麻煩,袁師太又不許我談戀愛。”


    唐一白突然就沒了食欲。他放下筷子,“雲朵,”這個名字含在嘴裏,有些甜蜜又有些心酸,他吸了一口氣,問祁睿峰,“她有沒有提起我?”


    “沒有。我們聊了一會兒她就走了。”


    “你一定是記錯了。”


    “真的沒有,我還問她要不要采訪你,她說無所謂,就走了。”此刻祁睿峰真的很想為自己的演技點個讚。


    唐一白感覺自己心髒上像是開了個口子,呼呼地往裏跑著寒風。


    這不正是他想要的結果嗎,兩不相見,各自心安?


    為什麽,他還會如此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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