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一輛長途大巴車,緩緩駛入燕京南站。


    伴隨著呲的一聲。


    大巴車穩穩停在了下客區。


    許多乘客紛紛起身準備下車。


    坐了好幾個小時的長途大巴,大家早就迫不及待了。


    不過……


    車門打開後,卻上來了兩名警員。


    “大家不要著急下車,全部坐下!”


    “請準備好有效身份證件,耽誤大家幾分鍾時間,我們需要核查一下!”


    話音剛落,立馬便有人抱怨道:


    “好端端的,檢查什麽呀?”


    “就是啊!路上堵了那麽久,還折騰咱們幹嘛?”


    “我朋友都等我快一個鍾頭了,能不能別查了?”


    “高速路口就查了,現在又查,有沒有搞錯?”


    ……


    如果隻是一次檢查,眾人肯定欣然配合。


    畢竟都知道最近的燕京,大事不斷。


    沙伊特王室來訪問之後剛走,明天米利的布朗仕總統又要來訪問。


    為了社會治安穩定,為了震懾打擊犯罪。


    燕京加強治安排查力度,也可以理解。


    但這輛長途大巴車,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檢查了。


    駛出高速公路的時候,就大排長隊,被逐車檢查。


    進入市區後,還被查了一次。


    如今到了汽車站,竟然又要被查。


    坐過長途大巴車的人都知道。


    大巴車活動空間小,人又多。


    哪怕全程開著空調,依然味道難聞,十分難受。


    一旦遇到大堵車,走走停停、晃晃悠悠,很容易讓人暈車。


    而一旦暈車嘔吐。


    那酸臭的味道,會讓人恨不得把車頂掀了,或者幹脆下車。


    然而……


    除了個別人,忍不住火氣發發牢騷。


    其他人還是乖乖照做。


    坐在第三排,靠窗位置的李成陽。


    麻利的拿出了一張身份證。


    這張身份證,既不是他本人的,也不是隨便找人造假的。


    自從他下定決心,要到燕京來告狀。


    他就做了充分的準備。


    手機肯定是直接關了,還把電池都給摳了下來,避免被追蹤定位。


    銀行卡自然也不能用。


    提前在綠藤市,就找銀行網點將所有存款全部取了。


    至於身份證……


    他師傅林漢可是老刑警,社會上三教九流都認識。


    如果真的想臨時辦一張假身份證,自然並不難。


    可作為一個正兒八經的刑警。


    李成陽怎麽可能拿假身份證到燕京?


    一旦被查出用的是假身份證,直接就暴露了。


    因此。


    他找到了一個剛進城打工,就被蟊賊扒竊、身無分文的民工。


    這個民工和他身高年齡相仿,為人又特別忠厚老實。


    李成陽幫了他大忙,他十分感激恩情。


    所以自然願意躲起來一段時間。


    讓李成陽拿著他的身份證,化妝易容成他的模樣。


    以燕京這邊工地工資更高,過來找老鄉打工為由,搭乘大巴車來到了燕京。


    不過……


    之前的兩次檢查,都隻是看一看相貌、查一下身份證。


    警員也並沒有詢問,為什麽來燕京。


    現在大巴車進了汽車站。


    這第三次檢查,警員們的調查核實工作更加仔細了。


    李成陽對自己的化妝易容技術很有信心。


    跟著師傅學了很長時間的刑偵。


    化妝臥底偵查,都不知道多少回了。


    所以演一個老實巴交的民工,自然毫不費力。


    微笑遞上身份證後,李成陽毫不慌亂的看著警員。


    而警員看到身份證,竟然是中江省的。


    自然提高了一些警惕。


    他們接到了命令,今天大排查,要重點排查一個叫李成陽的中江人。


    根據內部警情通報。


    這個李成陽曾是綠藤刑警,比一般的犯罪分子更加狡猾。


    仔細看了看身份證,又用專用的設備讀取數據,確認沒什麽問題。


    “許大林?”


    “嗯。”


    “來燕京幹什麽?”


    “打工。”


    “到哪兒打工?哪個單位?”


    “安林北路9號,哪個單位我不知道。”


    李成陽故意裝作不知道。


    他深入接觸過很多建築工地的工人。


    十分了解他們,隻要到工地幹活能掙錢就行。


    誰在乎工地項目是誰投資開發的?


    “哪個單位都不知道,你來這兒打工?”


    警員有些疑惑的問道。


    “我老鄉叫我來的,說這邊很缺木工,工錢比老家高多了。”


    李成陽模仿著工地上的工人,嗓門很大的笑著回答道。


    而看他那黝黑的模樣,那憨厚的笑容。


    警員例行公事般,遞上登記簿。


    “把你的姓名、電話、目的地,還有你老鄉的電話都填上。”


    “好的。”


    李成陽取下登記簿板子上,夾著的圓珠筆。


    然後歪歪扭扭的,開始書寫。


    這個細節,也是他精心考慮過的。


    龍國的基礎教育開展很多年了。


    如果不是年齡特別大的人,至少也都讀過小學。


    要模仿一個從農村出來的農民工。


    當然不能把字寫得漂亮好看,越醜才越符合實際。


    而就在他寫字的時候。


    警員也在仔細觀察李成陽。


    如果真的常年在工地上幹活的建築工人。


    那麽不僅會被曬得皮膚黝黑,雙手也絕對會很粗糙。


    手上有老繭,指甲縫有汙垢……


    反正絕對不會細皮嫩肉。


    作為經驗豐富的刑警。


    李成陽又曾到瘋驢子,偷偷在建築工地開辦的賭場臥底。


    所以這些小細節,他當然早就注意到了。


    不可能偽裝成農民工,手卻幹幹淨淨的。


    如實登記完了後,李成陽將登記簿遞還給警員。


    “這幾天保持電話暢通,我們隨時可能會找你核實情況!”


    “行,沒問題。”


    接過遞回來的身份證後,李成陽本以為沒事了。


    沒想到警員掃了一眼行李架,忽然問道:


    “你的行李在哪兒?”


    “沒在這架子上麵,在車底呢!”


    “那你起來,下車找到你的行李,我要檢查一下。”


    “好!”


    李成陽沒有任何遲疑,立馬起身。


    坐在旁邊的乘客,趕忙主動讓位。


    在很多人詫異的目光注視下。


    李成陽下了大巴車,來到行李艙旁。


    司機在警員的吩咐下,打開了艙門。


    李成陽立馬彎腰尋找。


    在這個年代。


    硬座綠皮車和長途大巴,是人們主要的出行工具。


    尤其是對於出門在外的打工人。


    要麽去擠火車硬座車廂,要麽忍受難熬的長途大巴車。


    沒翻找一會兒。


    李成陽便拽出了一個鼓脹的老舊背包,一個圓鼓鼓的蛇皮袋。


    外加一個油漆桶,裏麵還裝了洗漱用品與各種工具。


    他要偽裝成民工,當然就要全方位的包裝到位。


    民工出門打工,往往需要在工地上呆很久。


    而為了盡可能的省錢。


    他們才不會用昂貴的行李箱。


    大背包裝衣服褲子鞋子,蛇皮袋裝床單蚊帳被子,水桶裝洗漱用品及各種工具……


    有的甚至還會帶上電風扇、電飯煲之類的。


    如此大包小包的,雖說出行很不方便,就跟搬家似的,但卻相當省錢。


    不管是從農村老家到城裏,還是從一個工地換到下一個工地。


    他們一旦出遠門,都是帶上全部行李。


    不可能換一個工地,就重新置辦各種物品。


    工地打工不容易,誰舍得花那冤枉錢?


    李成陽太了解民工。


    所以他專門借用了行李。


    老舊的背包、沒洗幹淨的油漆桶、鼓鼓漲漲的蛇皮袋裝著薄被墊子……


    尤其是一些衣服褲子,那都是相當老舊的。


    而老舊的膠鞋,還散發著臭味。


    眼看李成陽翻騰出來的物品越來越多。


    警員可不想看到他,像是擺地攤似的,擺一大堆。


    “行了行了,都收起來吧!”


    “好的。”


    李成陽應了一聲後,開始麻利的裝行李。


    隨後背起背包,一手扛起蛇皮袋,一手拎著油漆桶,慢慢騰騰的走出汽車站。


    車站外,人流如織十分熱鬧。


    沿街有很多的小商店和小餐館。


    拉客的三輪車司機,熱情的喊客詢問去哪兒。


    但更多人,卻是擁擠在公交車站台。


    而對李成陽來說。


    打車是不可能打車的。


    他現在的身份不是來出差公幹的刑警。


    而是一個來打工的農民工。


    為了確保不露餡。


    他也是來到公交車站台,探頭探腦的看站台車次信息。


    可要搭乘公交車的人太多了。


    像他這種帶著太多行李的民工,很難擠上去。


    看到不少和自己一樣的‘民工’,都選擇了走路。


    他也假裝找維持秩序的大媽,打聽了一下安林北路怎麽走,便帶著行李沿著街邊離去。


    雖然很累很辛苦。


    但他一想到師父林漢,慘被栽贓陷害而死。


    自己也因為被栽贓,搞得停職。


    為了給師父和自己,討個公道。


    為了讓在中江綠藤市,一手遮天的高明遠付出應有的代價。


    李成陽咬緊牙關,繼續艱難行走。


    走了將近十多分鍾。


    實在是饑腸轆轆,才找了一家人不多的麵館。


    放下油漆桶,卸下背包和蛇皮袋,叫了一碗麵。


    麵還沒端上來,他先從油漆桶裏翻找出一個塑料袋子。


    將出發時買的饅頭拿出來啃。


    饅頭有些酸,但還是狼吞虎咽般,幾下就啃完了一個。


    雖然身上暗藏了不少現金,但他可不敢大魚大肉。


    出門在外的民工,吃飯都很節省。


    除非是在工地開始幹活了。


    幾個工友相約一起出來打牙祭。


    否則不可能吃得特別好。


    而且即便幾個人聚餐,也往往是吃路邊大排檔之類的。


    一碗熱氣騰騰的刀削麵端上來。


    李成陽並沒有急著開動。


    讓老板替自己盯著一下行李,然後借用廁所。


    這也是一個小技巧。


    麵端上桌了,錢還沒付。


    老板肯定會多留意客人,免得跑了。


    而到了廁所的李成陽。


    舒服放水後,並沒有立馬回去吃麵。


    而是拿出趕緊照鏡子‘補妝’。


    確認沒什麽紕漏後,才回去放心大膽的吃麵。


    吃飽喝足付了錢,打電話聯係上提前約好的‘老鄉’。


    他自己的手機,當然早就沒用了。


    現在打電話的這部手機,和身份證一樣,都是借用的。


    與工地那邊聯係好了後。


    李成陽便迅速步行趕過去。


    雖然路上有不少巡邏布控的。


    但他一副典型的農民工模樣,並沒有被叫住進行檢查。


    一路很是艱辛的來到工地。


    在老鄉接應下,住進了工地的棚屋。


    盡管屋內很悶熱,汗臭腳臭混雜一起,味道也很難聞。


    但當過臥底,對這種環境很熟的李成陽,還是很快適應下來。


    主動散煙套近乎,拉攏一下關係。


    隨後簡單布置一番,便聲稱路上太累,就先睡了。


    不洗漱就躺床上睡覺。


    這在工地上並不罕見。


    很多忙碌了一天,累得不行的民工都是如此。


    否則工棚內,又怎麽可能會臭味撲鼻呢?


    淩晨。


    正當李成陽熟睡之時。


    工棚內忽然燈光驟亮。


    包工頭哐哐哐的敲響鐵架床。


    “大家醒一醒啊!先別睡!”


    “轄區派出所要展開治安大排查,大家配合一下!”


    聽到這話的李成陽,心裏瞬間警覺。


    “奇怪!”


    “這排查力度,未免也太大了吧?”


    “高速路口和汽車站,都已經核查過了,怎麽連建築工地都要查?”


    正當李成陽心存疑慮之時。


    有被吵醒的工人,很不爽的抱怨道:


    “昨天不是才查過嗎?怎麽又查呀!”


    包工頭沒好氣的說道:


    “你他媽問我,我問誰啊?”


    “聽說不止是工地要查,整個燕京所有小區、所有賓館酒店、所有網吧洗腳房等等都要查!”


    “而且明天大家再休息一天,上頭通知了,說是米利的布朗仕總統來訪問,大家沒事少出門溜達。”


    說話間,挨個房間檢查的警員來了。


    李成陽雖然心裏有些不爽,但還是隻能配合。


    沒辦法!


    他現在的真實身份一旦暴露,百分之百會被抓走。


    而一旦被遣返回到了中江省。


    高明遠會輕易放過自己嗎?


    恐怕稀裏糊塗就死掉了。


    強打精神,繼續演戲。


    雖然再一次蒙混過關。


    但重新躺下來後,卻再沒有任何睡意。


    幸虧自己出發前做足了準備工作。


    要不然,如此力度空前的治安大排查,根本躲不掉。


    而排查工作都如此細致了。


    自己想要去總務院告狀……


    恐怕更加不容易。


    尤其是明天布朗仕總統就要來了。


    到時候估計很多條路,都會被封鎖。


    而自己留在燕京的時間越長,暴露的概率就越大。


    畢竟自己並不是真民工。


    真要開始上工地幹活,笨手笨腳,肯定會被懷疑。


    “明天的燕京,安全防控肯定特別嚴,不適合行動,而後天就要開始幹活……”


    李成陽想了想後,決定請客。


    剛來工地的新人,請工友們到外麵小餐館聚餐,吃頓好的。


    這不僅代表自己懂禮數,而且也不會令人懷疑。


    一頓吃香喝辣的,大吃大喝過後。


    自己就完全可以裝病,稱腸胃不舒服。


    到時候不管是請假休息一天,還是出去買藥。


    工友們也都不會懷疑。


    而後天的安保戒備,肯定就沒那麽嚴了。


    趁此機會,不就可以去告狀了嗎?


    為了給自己,更為了師父林漢平冤昭雪。


    在綠藤市找不到任何人,可以信任和依靠的李成陽。


    再一次堅定了破釜沉舟的勇氣。


    “哪怕是被當場擊斃,我也要把這件事徹底鬧大!”


    “敢栽贓陷害我師父,高明遠,我他媽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咬牙切齒,暗暗攥緊拳頭。


    李成陽翻來覆去好一陣,才昏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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