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山口健雄放下聽筒。


    瞟了一眼坐在對麵,認真看報的張偉。


    心裏暗想。


    幸虧老子手速夠快,電話剛響起就立馬起身接通。


    要不然,這去機場迎接新任大使帕雷墨的任務,不就落到老張身上了嗎?


    他倒是無所謂,就是一次例行的出車接機任務而已。


    但自己可不一樣啊!


    自己可是櫻花間諜!


    早一點接觸到新任大使,就有可能早一點打探到,米利對龍國外交策略的新變化。


    但他哪兒知道?


    他這點小心思,張偉其實早就一清二楚。


    隻要兩人都在辦公室,每次電話響起,山口健雄都爭先恐後的搶著接電話,生怕慢了半拍。


    因為經常都是他搶先接了電話,也就導致他出車次數,自然比自己更多。


    看似是為了多掙點表現,多拿點獎金。


    但其實呢?


    還不就是想要有更多機會打探情報嗎?


    對此。


    張偉自然是看破不說破。


    一如往常般,看完報紙再看武俠小說。


    這年頭有很多人都是武俠迷。


    買小說看當然太不劃算了,都是到書店租。


    等到中午去食堂吃飽喝足,回來便睡午覺,睡醒後繼續看小說。


    時間剛來到下午六點,打聲招呼便直接走人,一秒都不多耽擱。


    而對於張偉這樣的工作習慣,山口健雄自然也見怪不怪了。


    多年來,他一直就是這樣。


    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


    從不積極主動爭任務。


    隻要不出任務,那絕對是卡點下班回家。


    如此這般不思進取,渾渾噩噩混日子,自然很讓他瞧不起。


    去食堂吃過晚飯,等到七點許,山口健雄便載著一名總務處的工作人員前往機場。


    雖然很好奇,為什麽現任大使艾托馬森才剛飛往米利,飛機都還沒落地,接替他的帕雷墨就這麽快過來。


    而且就隻讓自己出一輛車,後排座頂多也就再坐三個人,難道就沒有工作人員或者親屬之類的人員隨行嗎?


    但長期裝老實人的山口健雄,當然不會八卦多問,免得遭人懷疑自己別有居心,進而導致自己暴露身份。


    到了機場,兩人來到國際到港出口處等候。


    遙想當年。


    艾托馬森前來龍國,出任大使之時,完全是另一番場景。


    他是搭乘公務專機前來上任的,浩浩蕩蕩來了一大群人。


    而且龍國方麵,也派出了級別不低的外交官員,到機場停機坪上迎接。


    相比之下。


    艾托馬森還沒正式卸任,暫時應該是以特使身份前來的帕雷墨。


    沒有搭乘公務機,也沒有隆重的歡迎儀式。


    就跟普通的米利人來龍國一樣,搭乘民用航班……


    寒酸!


    實在是太寒酸了啊!


    不過如此不拘一格、不注重排場。


    山口健雄覺得這個帕雷墨,恐怕很不簡單。


    他不止是艾托馬森嘴裏的狠人,估計還是一個雷厲風行的實幹派。


    晚上八點許。


    看到大批旅客走出來。


    山口健雄當然不知道,誰才是帕雷墨。


    下意識的目光梭巡,那些長相就比較凶狠的。


    然而……


    隨行工作人員,卻很快朝一個圓臉矮胖的老頭揮手示意。


    這笑眯眯的樣子,感覺就跟彌勒佛似的和藹可親。


    他會是狠人?


    而且他竟然是一個人來的,就拉了一個行李箱。


    好像連個助理秘書之類的都沒有。


    好歹也是特使級別的大人物。


    這未免也太不講究了吧?


    自己不在乎排場,也得考慮米利作為世界霸主,應有的顏麵吧?


    就在山口健雄有些錯愕的時候。


    帕雷墨和總務處工作人員,握手聊了幾句後。


    又笑嗬嗬的,朝山口健雄伸出右手……


    這不禁讓山口健雄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雖然隻是簡單的寒暄客套兩句,但也真是讓人倍感親切啊!


    這一刻。


    山口健雄對帕雷墨的好感,真是大幅飆升。


    覺得艾托馬森完全就是在瞎說。


    這麽彬彬有禮、笑容和藹的老頭,怎麽可能是狠人?


    艾托馬森很有可能,是因為工作不力被撤職,心裏很不爽。


    所以才會臨別前散播謠言,讓大家對帕雷墨產生不好的印象。


    而上車出發離開機場。


    山口健雄一邊開車,一邊聽帕雷墨兩人聊天。


    更是覺得,帕雷墨談吐非常親切有禮貌。


    哪兒像狠人了?


    乍一看,還以為是隻身一人來燕京旅遊的老頭呢!


    不過……


    帕雷墨到底什麽樣的人,又豈能看表象?


    越是位高權重或有錢有勢之人,往往越是對普通人很客氣禮貌。


    這不。


    到了大使館後,帕雷墨到了提前為他準備好的辦公室,就立馬變成了另一番模樣。


    他一邊翻閱各種檔案資料,一邊時不時的詢問商務處、經濟處、公共事務處等多個部門負責人。


    仿佛威嚴又摳門的老板,突擊檢查工作似的。


    有人沒能迅速回答,他立馬就是橫眉瞪眼,仿佛要就地開除似的。


    從米利樺盛頓到龍國燕京,並沒有直飛航班,必須要中轉。


    光是空中的飛行時間,都要十多個小時。


    再加上過安檢等候登機,外加在玖金山機場中轉等候。


    這就意味著帕雷墨從出發到現在,已經奔波了將近一天。


    如此漫長的跨洲際飛行。


    別說是年過半百的人了,就算是年輕人都會非常勞累。


    然而……


    帕雷墨卻像是一點兒也不知疲憊。


    猶如審問犯人似的,對各部門負責人進行各種提問,足足兩個多小時。


    等眾人終於如蒙大赦,下班回去休息了。


    帕雷墨卻依然還在辦公室內忙碌。


    一邊吃飯,一邊看資料。


    各種檔案文件,一摞摞的堆在辦公桌上麵。


    到了淩晨將近三點,他才熄燈回公寓洗漱睡下。


    第二天還不到九點,就又回到了辦公室,繼續翻看資料熟悉情況。


    在期間,多個部門的負責人,像是被提審的犯人,被一一叫去回答問題。


    被如此折騰了一天,不少人都怕了帕雷墨。


    覺得他太苛刻嚴厲了,一點兒情麵都不講。


    一點兒不像艾托馬森大使好說話。


    但他們顯然不知道。


    帕雷墨如此嚴苛,不僅僅是因為他一向對工作盡職盡責,不想和龍國外交署長朱建濘會談之時,連各種基本情況都不清楚。


    還因為他這一次來,也是臨危受命,要讓龍國別在拱火了,米利深陷中冬亂局已經夠難受了,真不想背負巨大的國際輿論壓力。


    畢竟想要贏得戰爭,還相對容易。


    米利綜合國力,遠超過伊蘭克。


    出動更多兵力,不惜代價的猛攻,伊蘭克注定撐不了多久。


    可是被全世界口誅筆伐、抨擊譴責。


    作為世界霸主的米利,哪兒丟得起這個臉麵?


    長期以來,他們都是以人類文明燈塔自居。


    吹噓是全世界最先進、最文明、最發達的國家。


    結果現在……


    未經聯合國授權就對伊蘭克開戰,已經是師出無名了。


    為了盡快贏得戰爭勝利,大規模使用集束炸彈和貧鈾彈,被持續曝光。


    盡管威壓之下,眾多西方媒體仿佛集體失聲了似的。


    可無數的大量戰場實拍的照片和視頻,依舊持續不斷的流傳於網絡之上。


    即便是最鐵杆的米利粉絲,也根本無力反駁,想要替米利洗地狡辯,都沒辦法。


    而包括龍國在內的不少國家,主流媒體還在連篇累牘的持續報道,曝光米利泯滅人性的戰爭罪行。


    這樣下去。


    即便贏得了戰爭,也失去了民心。


    炸死炸傷那麽多無辜平民百姓,以後還怎麽吹噓自己是多麽的民主,多麽的尊重人權,多麽的文明先進?


    然而……


    出任駐龍國大使多年的艾托馬森。


    和龍國人打了很多年的交道,都沒能搞定龍國。


    布朗仕總統便任命帕雷墨為特使,緊急前來力挽狂瀾。


    他壓力能不大嗎?


    來到龍國的第三天,米利國內傳來消息。


    艾托馬森以身體狀況不好為由,提交的辭職報告被批準了。


    所以帕雷墨正式全麵接替艾托馬森,成為新任駐龍國大使。


    要是擱在和平時期,肯定沒這麽快。


    但如今米利可是處於戰爭狀態。


    布朗仕總統擁有極大的權利。


    必須要參議院進行投票,就能決定大使任命。


    而按照國際慣例。


    新的外交大使上任,需要向派駐國遞交國書。


    龍國作為文明大國、禮儀之邦,是十分注重外交禮節的。


    至少也會安排一個司長級別的,出麵接受國書。


    帕雷墨以此為契機,提出想要和外交署長朱建濘會談。


    朱建濘自然也就不可能將他拒之門外。


    翌日,清晨。


    特意早起梳洗打扮,穿得西裝革履,格外精神的帕雷墨。


    在商務參讚科爾的陪同下,搭乘專車前往外交署。


    他知道遞交國書的儀式,會很莊重嚴肅。


    龍國方麵,極有可能會安排新聞媒體在場。


    他也知道,和朱建濘公開會談,肯定是要講各種外交辭令。


    也就是所謂的官方式廢話。


    比如雙方對兩國關係,都有多麽的重視,非常願意在經貿合作、人文交流、打擊犯罪等眾多領域合作等等。


    這種假大空的場麵話,也就是說給那些記者們聽、攝影師們拍,好方便後期做新聞報道。


    真正有分量也有意義的交流,當然還是雙方隻帶一個翻譯員,不公開的展開閉門磋商會談。


    當然。


    即便是閉門會談,帕雷墨也沒有立刻開門見山,直截了當的表明來意。


    而是先從即將過去的2003年上半年,兩國之間再創曆史新高的貿易額聊起。


    然後再談建交三十多年以來,米利在龍國眾多行業領域廣泛投資,為兩國帶來的在巨大收益。


    之後又更是暢談兩國,在電子信息、航空航天、生物製藥等眾多高端製造業領域,進行合作的廣闊前景……


    而之所以要如此大費周章的兜圈子。


    是因為帕雷墨特別清楚,國與國之間根本沒有什麽友情,隻有利益關係才最為可靠。


    他也知道,擁有十幾億人口的龍國,積貧積弱太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大力發展經濟,特別想要繁榮富強。


    所以他長篇累牘的,講述兩國之間的經貿合作,就是讓朱建濘明白,和世界霸主米利合作,如今是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而潛台詞也很明顯。


    那就是得罪了米利為首的西方,不能出口各種工業產品,也不能獲得巨額投資與產業轉移。


    龍國的經濟,還想騰飛嗎?


    不迅速倒退就不錯了。


    對此。


    朱建濘當然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不就是玩威逼利誘嗎?


    這麽多年,又不是沒領教過。


    根據多年的經驗來看。


    米利是不喜歡講道理的。


    一旦它開始講道理,那就證明是迫不得已了。


    如今米利不僅自己遲遲沒有打敗伊蘭克,中冬重要盟友伊色列還深陷戰爭泥潭。


    還因為在戰爭中急於求成,狂轟濫炸導致了不少無辜平民傷亡,如今正飽受抨擊。


    戰場上損失慘重,輿論上還被痛罵狠批。


    他們能不著急嗎?


    這一著急,自然也隻能講道理了。


    畢竟他們也知道,連伊蘭克都打不贏。


    哪敢跟龍國擺開架勢大打出手?


    當年國力雄厚、裝備精良,糾集眾多小弟,在北方某個半島上,都沒能打敗龍國。


    如今不管派戰機還是戰艦,闖入領空領海,龍國都會監視驅離,也完全不怕硬碰硬。


    而帕雷墨沒呢?


    他當然不可能老是兜圈子。


    鋪墊了好半天,也該步入正題了。


    微微側身,帕雷墨笑眯眯的看向朱建濘。


    和朱建濘相視一眼後,他斜瞥了一眼旁邊的翻譯員。


    朱建濘立馬秒懂,打了個手勢,翻譯員便立馬起身出去了。


    房門剛關上,帕雷墨就微笑說道;


    “朱署長,咱們米利如今不僅貴國第一貿易國,也是最大的投資來源地。”


    “咱們對貴國的經濟發展,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你們收回龍灣,我們也默認了。”


    “可貴國在中冬局勢方麵的態度,卻和我們截然相反,一些做法更是令人寒心啊!”


    “寒心?”


    朱建濘蹙眉問道:“這話怎麽說?咱們做什麽了?”


    帕雷墨微微一笑。


    跟我玩裝糊塗是吧?


    這裏就咱們倆,我也不跟你繞圈子了。


    “你們不止一次公開聲援伊蘭克和巴勒坦人,還與眾多國家一起,高舉人道主義大旗,在聯合國接連發起提案。”


    “最重要的是,你們的官方媒體和互聯網企業,不斷報道傳播,咱們和伊色列造成了大量無辜平民傷亡,這極大影響了我們的聲譽形象!”


    朱建濘斜眼冷瞥帕雷墨。


    “你不覺得你這一番說辭,十分可笑嗎?”


    “如果你們不恃強淩弱,不非法入侵,不殘害無辜。”


    “我們用得著接連發起提案,要求停火,開通人道主義救援通道嗎?”


    “而且你們狂轟濫炸,傷害無辜平民,但凡還有一點良心、公義和人性的,都會對你們的所作所為感到憤怒吧?”


    “要我說,如今你們輿論上被罵得狗血淋頭,完全是你們咎由自取,而不是來這兒怪我們龍國,不應該為正義發聲!”


    “炸死炸傷了那麽多無辜平民,害得數以百萬計的當地民眾,淪為了戰爭難民,別人命都快沒了,你們居然還在乎聲譽形象?”


    帕雷墨臉上的笑容,有點掛不住了。


    想過朱建濘不太好對付。


    卻沒想到他竟然這麽粗暴。


    當麵打臉,真是一點兒也不客氣。


    拿起桌上的礦泉水瓶,帕雷墨擰開後猛喝了一大口。


    “朱署長,咱們都是聰明人,就別說糊塗話了!”


    “你我都很清楚,這個世界,哪有什麽公平正義可言?”


    “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你們看似是在為正義發聲,其實還不是為了爭取利益?”


    “過去這些年,咱們米利給你們的利益還不夠嗎?連龍灣都讓你們收回去了,你們為什麽還要折騰?”


    見朱建濘不說話,帕雷墨擰上蓋子,放下礦泉水瓶。


    “別裝了,直接說吧,你們到底想要什麽?”


    “是想要我們解除對北鮮國的製裁嗎?他們要搞核武,對我們盟友南寒是重大威脅,撤銷製裁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想讓徐雷投資入股龍積電,並進一步放寬對你們電子科技企業的審批限製,那我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朱建濘冷然一笑。


    “攤牌了是吧?”


    “那你倒是說說,如果我們拒絕保持沉默,你們又打算怎麽做!”


    帕雷墨雙眼眯成一條縫。


    “拒絕的後果會非常嚴重,你確定想試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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