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箏看著曼娘端過來的茶,茶水翠綠微黃,清澈鮮亮,她又端起抿了一口,也是香氣濃鬱,口感醇厚。


    雖然沈箏在茶道上未有涉獵,可也知道這不是她點的清茶。


    “曼姐姐,這應當不是我點的茶吧,您給我上這麽好的茶水,可是要掏空我的荷包了啊。”


    曼娘聽了沈箏的話輕瞪了她一眼:“姐姐說了請你,哪能讓你喝最差的茶水!”


    一旁的張元瑋和何明成默默抬袖遮了遮剛從隔壁桌挪過來的茶水,他們飲的便是那“最差的茶水”。


    沈箏抬起手來朝曼娘作了個揖:“多謝美人姐姐。”


    曼娘聽了拿起帕子捂嘴偷笑:“大人若是男子,我都想嫁給您了。”


    沈箏無奈地搖了搖頭,她轉頭看著張元瑋和何明成,想著再問問二人一些書院的事兒。


    “二位文士,不知你們求學的柳昌書院有多少學子?”


    兩人一被點名,又立馬站了起來,張元瑋先開口:“大人,學生字常文,當不得您一聲文士。”


    何明成也恭敬說道:“大人,學生字卻之。”


    沈箏歎了口氣,隻得又抬手示意二人坐下。


    張元瑋回憶著柳昌書院的規模,估計了個大概:


    “大人,柳昌書院的學子約摸著有兩百人,其中約有一半是泉陽縣人,其餘和我二人一樣,是周圍幾個縣的學子。”


    兩百人,這規模倒也不小了,老師應當也不少。


    “那書院的教習先生,都是什麽來頭?”沈箏繼續問道。


    張元瑋談及書院,臉上也帶著些許榮辱與焉之色:


    “書院分外舍、內舍、上舍,外舍一般由秀才教習童生,考過了童生後便可入內舍,內舍的教習先生由頗有成績的秀才與舉人擔任,待學子考過了秀才後便入上舍,由貢士親自教學。”


    沈箏點點頭,如此說來,這二人還未考過秀才,應當是在內舍了。


    而這柳昌書院竟能請來貢士為師,也是極為厲害的,難怪束修費用那般的高。


    沈箏一想到自家縣的學子要花大筆銀子出去求學,心中便頗為憋屈,她低頭思索著在同安縣開設書院的可行性,光是師資便難住了她。


    隻得回頭與許主簿商討一番了,沈箏想。


    她瞧著張元瑋和何明成同她坐在一桌多有不自在,便朝二人道了謝,二人明白了沈箏的意思,邊擺手說擔不得,邊起身出了茶坊。


    曼娘漫不經心的拿帕子擦著桌子,瞥見二人走了才頗為嫌棄地開口:


    “這些個讀書人,為了考取功名榨幹整個家的大有人在,我瞧著這二人也不遠了。”


    沈箏無奈地看著她,曼娘才發覺自己說錯了話,捂嘴道:“竟忘了大人也是讀書人了。”


    沈箏並未與她計較,隻是覺得自己這縣令做得不夠好。


    “若是咱們同安縣也有書院,這些學子與他們的家人便不至於那般苦了。”


    曼娘好奇地望向沈箏:“大人是想?”


    沈箏心中是想,可如今縣衙根本沒那個能力,她隻得搖了搖頭:“還不成,現在的同安縣太窮了。”


    “那倒也是。”曼娘小聲嘟囔,同樣的茶葉,她的茶坊比起隔壁縣來可不止便宜了一點半點。


    這時茶坊門口走進來一名身著麻布衣裳的小姑娘,她神情怯懦,瞧著曼娘後便站在原地,也不動。


    待曼娘抬手給她指了指後廚後,她才抬腳往後廚走去。


    “她是平時來我這幫忙的小姑娘,喚阿梨,有個酒鬼爹,靠著她們娘倆養活。”曼娘開口朝沈箏解釋,說起阿梨的爹時她眼裏是止不住的厭惡。


    說起酒,沈箏才想起了今日她來的正事,她轉頭看了看四周,看到茶客都走了之後才開口:


    “曼姐姐,今日我來其實是有事想找您了解一下。”


    曼娘調笑道:“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大人所為何事啊?”


    談及正事,沈箏身上的氣勢瞬間不一樣了,曼娘見她如此也正了正色。


    “不知曼姐姐可知道住這背後巷子的劉齙牙?”沈箏問道。


    曼娘一聽見劉齙牙的名字,瞬間感覺吃了蒼蠅般的惡心,她呸了一聲:


    “那個潑皮無賴,咱們這條街誰不知道呀!他還經常和阿梨那酒鬼爹一道喝酒呢!”


    沈箏看見曼娘的神色,便知道那劉齙牙估計是沒少幹壞事,街坊鄰居都如此不待見他。


    “不知那劉齙牙做了何事?”沈箏其實有點害怕曼娘的回答,若隻是小偷小摸倒還好,若是像昨晚那樣......


    “這說起來便多了去了,阿梨,端盤瓜子來!”


    後廚的阿梨走了出來,到櫃台上裝了盤瓜子,低著頭將瓜子端了過來,她將瓜子放在桌上後又站在兩人麵前不動了。


    “回後廚去吧。”她聽見曼娘的話後才轉身朝後廚走去。


    沈箏瞧著阿梨的背影,她好似與常人不一樣。


    一旁的曼娘看出了沈箏的疑惑,邊嗑瓜子邊說:“我也算是瞧著這孩子長大的,她小時候鬧騰極了,整日跟在我屁股後麵喚曼曼姨,就想著吃我茶坊裏的點心。”


    “那為何現在......”沈箏不解,她原以為這姑娘是患有什麽先天疾病。


    曼娘一聲嗤笑:“因為她那酒鬼爹唄,在阿梨小時候她爹還挺正常的,我隔壁那鋪子之前便是他們家的,可在阿梨八歲時她爹染上了賭,把鋪子也給賭沒了。”


    曼娘將瓜子往沈箏麵前一推,繼續說道:“鋪子沒了之後,都以為她爹不賭了,可誰知道他竟還在偷偷賭!甚至拿阿梨做了賭注。”


    沈箏瓜子都還沒來得及嗑瓜子一顆,在聽了曼娘的話後不由得猛地吸了口氣,麵露震色。


    曼娘瞧著她震驚的模樣笑了笑:“很難相信世間竟有這種爹吧,嗬嗬,他將阿梨算作了十兩銀子的賭注。”


    “後來呢?”沈箏追問。


    “後來阿梨的母親求上門來,讓我救救阿梨,老娘當時就隻有十兩銀子!可想著那丫頭,我竟是沒拒絕她娘。”


    曼娘佯裝後悔地歎了口氣,其實真的後不後悔,應當隻有她自己知道。


    這時沈箏才發覺,曼娘這個女子,美得不僅是外貌。


    她又追問:“所以姐姐您就拿十兩銀子把阿梨贖回來了?”


    “不,是十二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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