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箏聽出了張裏正的意思,她在心中回想著雜交水稻特性。


    雜交水稻最顯著的特點除了產量高,便是根係發達,抗逆性強,能適應多種極端環境。


    情況應當還沒有他們想得那般糟糕。


    雨聲太大了,沈箏不得不大聲說話:“張裏正!咱們先別急,你讓他們挖田坎泄水了嗎!”


    張裏正點頭,給沈箏指了個方向:“之前就叫村子裏的人從那邊開始挖了!”


    沈箏隱約能看見那邊的人影,稍微放下心來一些。


    這時她也不顧不上泥巴不泥巴的,直接一腳踩進了秧田之中。


    一旁的許主簿還以為她踩滑了,趕緊伸手拉住了她。


    沈箏朝他搖了搖頭,抽出手指了指田裏的水稻。


    這是她要下田裏看看水稻的意思。


    許主簿擔憂地看著整個膝蓋下方都沒入水裏的沈箏,見她站穩了身子才慢慢鬆開了手。


    此時雨還是那麽大,天也漆黑,沈箏基本看不清田裏的模樣,隻得將手伸進水裏摸索著。


    她的手慢慢往前摸,摸到了水稻的根部。


    此時的水稻根部還與泥土緊密相連著,她鬆了口氣,水稻沒被衝起來。


    隨即她又往前多摸了幾株水稻,情況都與第一株差不多,紮根紮實。


    如此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隻有等雨停後將稻葉再清理一番,不能讓稻葉上的淤泥影響了抽穗與作物的光合反應。


    沈箏在許主簿的幫助下爬上了田坎,她對著滿臉擔憂的張裏正安慰道:


    “別擔心,排水及時應當沒什麽大問題,您先在這裏看著,我去其他幾個村看看,待雨停了咱們再商量對策!”


    盡管張裏正現在心中再慌,也隻能先點頭答應。


    在天災之下,他們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趙休主動要求留下來幫他們挖田坎,這次大雨,受損最嚴重的一定是地勢最低的清遠村。


    沈箏與許主簿又去了剩下的幾個村子,當他們到時,每個村子都已經在自發地挖田坎排水。


    在他們到了地理位置最高的上河村時,在人群中看到了本該在縣衙的李宏茂。


    沈箏才反應過來,他們昨晚走得太急,將他給忘了。


    此時天已經亮了,這場大雨也終於有了一些變小的趨勢。


    上河村的村民們已經基本將田坎挖通了,但他們麵上的憂色卻不減。


    吳裏正在與沈箏和許主簿說話時,也頻頻望向河壩。


    原因無他,他們怕河壩再一次發大水,上一次的教訓實在是太慘痛了。


    盡管縣裏已經將河壩重新修繕過,但那時的苦難都深深地刻在了每一個上河村民心中。


    沈箏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胳膊,安慰眾人:“這雨已經小了不少,如今河壩堅固,定不會有事的,大家忙了一夜,先回去吃點東西吧。”


    此時眾人才反應過來,他們是一整夜都沒合眼,此時回去睡覺肯定睡不著的,隻得回家吃東西填飽了肚子再來守著。


    “二位大人若不嫌棄,一並到小人家裏吃點吧,荷花她娘應當做好早飯了。”


    吳裏正真心誠意地邀請著沈箏二人,沈大人與許主簿昨晚摸黑便來了,他的心中著實感動不已,有些官隻會馬後炮,可他同安縣的官不一樣。


    沈箏摸了摸肚子,她確實有些餓了,便與許主簿一同去了吳裏正家裏。


    他們剛到吳家門口,便遇到了挎著食籃的荷花。


    “沈大人!”她看見沈箏衣衫濕透,語氣中有些焦急,趕緊走了過來。


    “您這樣會著涼的!快隨小女進去換身衣裳。”


    她說完便將食籃遞給了吳裏正,上前拉住沈箏便往她的房裏帶。


    荷花不說還好,一說沈箏便覺得自己渾身都黏膩不已,心中歎道兩次來吳家都來要穿一身荷花的衣裳走。


    她們到了荷花的房間之後,她先招呼沈箏在床邊坐下,又有些害羞地打開了房中的一個小櫃子。


    沈箏看著荷花的反應有些反常,好奇地看向那裝衣衫的櫃子。


    櫃中隻有一套淡藍色的細麻衣裙,這種料子在普通人家已經算得上極好的了,並且這套衣裳繡工精細,可見做它的人是用了心的。


    荷花小心翼翼地將那套衣裙從櫃中拿了出來,深吸一口氣,將衣裙捧給了沈箏。


    她麵上有些不好意思,但神情極為真誠。


    “沈大人,這是小女為您做的衣裳,還望您不要嫌棄!”


    她說完便將頭低了下去,心中有些雀躍,她親手將這套為沈大人做的衣裳送給了沈大人,同時又有些擔憂。


    她平時將繡品賣給隔壁鎮上的繡坊,其實掙不了幾個錢,而這件衣裳的布料,已經是她能買得起的麵料中最好的了,但她也怕這套衣裳配不上沈大人。


    她本想著將這套衣裳做好後托爹爹送給沈大人的,這樣就算沈大人不喜歡,她也不知道。


    但今日這般情況,是她將衣裳拿出來,送給沈大人最好的時機。


    沈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有些呆滯地重複了一遍:“給我做的衣裳?”


    她與荷花攏共才見了兩次,她不明白,荷花為何要給她做衣裳。


    荷花在心中給自己打氣,抬起頭來看著麵前的沈箏:“是!小女第一次見你時,便想給您做一身衣裳了。”


    沈箏越聽越迷糊,難道荷花與那些設計師一般,看見模特便想給她們設計衣裳?


    荷花看沈箏不解,一口氣將心中所想給說了出來:


    “小女一直很崇拜您,在沒見到您之前便是了,後麵小女第一次見到您,便有了給您做衣裳的想法,因為小女除了繡工尚可,別無所長,還望大人能夠收下!”


    沈箏說不出來此刻她心中的感受,是酸酸脹脹的,是歡喜的。


    就好像有人平白無故地對你說,你很好,我很喜歡你,這種被人認可並被施以善意的感受,真的好難形容。


    她隻覺得此時眼中熱熱的。


    荷花看她抬手摸著衣裳,卻一直不說話,心中有些慌。


    她又偷偷安慰自己,這衣裳又不是什麽綾羅綢緞做的,沈大人不喜歡也是正常的,待她日後攢夠了錢,再去買些更好的布料。


    再給沈大人做一身更好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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