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陽縣。


    一行馬車行駛在泉陽縣正街上,突地停了下來。


    車中男子問道:“發生了何事。”


    車夫看著麵前的車駕,對著車簾小聲說道:“大少爺,前麵是縣令大人的馬車,咱們讓嗎?”


    說完他的後腦勺就被車裏的人隔著車簾拍了一下,“你真當你少爺無所不能了啊!咱們又不是官家,你說讓不讓!”


    車夫渾身一激靈,今日自己是怎的了,怎能問出如此蠢笨的話來!


    還好今日少爺心情好不與他計較,不然這車夫他是當不成了。


    他趕緊將馬車趕進了巷中,後麵的車隊也以此進來。


    巴樂湛所乘馬車的車夫見對麵車隊讓路,緩緩將馬車趕了起來,繼續前行。


    車內的巴樂湛掀起車簾,瞧著那行車隊皺起了眉頭。


    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問車夫:“方家的車隊?”


    車夫看了看那車隊,斂眉答道:“回大人,正是方家車隊,馬車上掛有他們的商號。”


    巴樂湛聞言嘖了一聲,“可有看到馬車裏坐的是何人?”


    車夫眉頭微皺,片刻後答道:“小人並未看到,但那第一架馬車,應當是方家大少爺方文修的。”


    “哦?”巴樂湛疑惑道。


    車夫答道:“那方家大少爺的車駕,與方家老爺的有些細微區別,雖說兩駕馬車木料相同,但方家大少爺的車駕漆色更深,花紋也更加簡約。”


    巴樂湛聞言探出頭來看了車夫一眼,“叫什麽名字?”


    車夫雙眼微亮,但還是平穩了聲線答道:“小人葛柱。”


    巴樂湛點點頭,縮回了車廂。


    葛柱心中激動,將韁繩都握緊了些。


    他在泉陽縣衙做了好幾年的車夫,今日若不是原來的車夫身子不適,他也沒機會給大人駕車。


    他平時就愛觀察縣中車駕,沒想到今日便派上了用場,在大人麵前露了個臉。


    葛柱正激動著,又聽車廂內的巴樂湛問道:“方家的車隊,往哪個方向去的?”


    葛柱沉思片刻,看了看遠處答道:“回答人話,瞧他們的樣子,應當是要出城,那邊是同安縣的方向。”


    他話音剛落,便聽到車廂內一聲嗤笑。


    “方家這大公子,鼻子倒靈,聞著味兒就去了。”


    車夫並未接話,他隻是一個小小車夫,哪裏敢擅議他人,更何況他也知道,大人這話,也不是說給他聽的。


    果不其然,片刻後巴樂湛又喃喃自語道:“真難相信,這方家兩個小子,竟是同一個娘生的,罷了罷了,本官本想著不能往同安縣跑得太勤了,免得遭沈縣令厭棄,但如今方家小子都去了,本官哪有不去的道理,走,先回縣衙一趟。”


    巴樂湛之前便知道,知府大人去了同安縣,且對沈箏讚不絕口,看那他那架勢,往後應當也會對沈箏多有提攜。


    他心中自是羨慕,但那沈箏是何許人也,他之前也是見識過了,所以他隻敢羨慕,不敢嫉妒。


    說不定往後,他泉陽縣都得靠著同安縣呢。


    不過他本以為知府大人去同安縣,是為了同安縣的稻子,可誰知前日同安縣便傳來消息,他們竟造出了能織棉布的紡織機!


    棉布!那可是棉布啊!


    巴樂湛也是做官的,自是知道其中的利害之處。


    如今這一個高產水稻,一個棉布,那位沈大人,早已到了他不可觸及的高度了!


    他這時才明白,知府大人為何高看沈箏,之前沈箏又為何絲毫不給他麵子。


    敢情人家手中的好東西不止一個,自是不會怕他個泉陽縣令。


    巴樂湛得到消息的當日,便在床上用被子蒙頭自戕。


    想那日他還趾高氣揚地去同安縣叫板,為了將架勢做足,他是連腰帶都沒係好!


    得到消息後,他恨不得死了算了,他巴樂湛自始至終,都是個跳梁小醜......


    所以這兩日他都毫無動作,一開始他本是想去同安縣,在沈箏麵前露露臉的,但他這次敢對天發誓,他目前對同安縣的紡織機,絕無想法!


    開玩笑,那背後可是知府大人,他哪裏敢啊!


    但他一想到要去同安縣,腦子裏就是他那日的丟人行徑,所以這兩日才在心中糾結,去還是不去。


    若是去了,讓沈箏以為他又是衝著紡織機來的,惹得她不高興,那不是適得其反嗎!


    但今日方家小子都有所行動了,他作為縣令,也不能坐以待斃不是!


    所以他心中一尋思,還是去吧!


    就算那等好事落不到他頭上,能與方家小子一同探探沈縣令口風,知道往後同安縣的風向,也是好的。


    正在趕車的車夫聽到他那句''免遭沈縣令厭棄''時,心神一震。


    同安縣那位女縣令這幾月的所作所為,他在泉陽縣也聽了不少,當稱得上是個神人。


    之前他還歎道,自己為何不是同安縣人,瞧如今同安縣這架勢,若自己能生在同安縣,那往後吃食定是不愁的。


    畝產千斤的稻子啊!


    聽說他家大人去了都沒討到好!


    他們不了解那日事情的經過,隻知道大人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他們這泉陽縣的富裕程度,在整個柳陽府都是排得上號的,沒想到那位沈縣令竟是一點麵子都不給。


    葛柱在心中暗忖,看來那位沈大人才是有真本事的,不然今日他家大人也不會說出這番話,也不會上趕著去同安縣,想在沈大人麵前露露臉。


    而如今,他也能跟著自家大人去瞧一瞧那位神人!


    葛柱心中激蕩,不自覺將馬車都趕得快了些。


    巴樂湛在車廂內被顛了一顛,對葛柱評價又高了一些,不錯,不錯,急本官心中所急,是個腦子靈活的。


    ......


    巴樂湛回到泉陽縣衙後,立即著人擬了一份縣中商號名單。


    方才瞧方家小子那樣,馬車上應當又堆了不少好東西。


    讓他想想,那小子這次會以什麽名義送給沈縣令呢?


    巴樂湛思及此處撇了撇嘴,還能用什麽名義,那自是探望家中幼弟,怕幼弟頑劣,影響了縣衙眾人,所以才來送禮致歉,然後再''順帶''給沈縣令獻上一份大禮,講講自家商號的門路,以求合作嘛。


    巴樂湛冷笑一聲,上門做客,哪能空手去,他也要送上一份禮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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