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後,各村裏正將選定的匠人學徒帶到了縣衙。


    加上鎮上的兩名匠人學徒,共計十四人,其中十名男子,四名女子。


    十四人筆直地站在沈箏與喬老麵上,臉上都是激動之色。


    那四名女子臉上的激動之色更盛,她們也沒想到,她們竟能力壓村子裏的男子們,被裏正給選中。


    沈箏對著她們點點頭,給了她們一個鼓勵的眼神。


    雖說這十四人中男女比例有些不太平衡,但至少是一個好的開端,畢竟有些女子還是不會主動參選,會有像荷花那種,繡得一手好花,自是不會再來參選匠人學徒。


    而這四名女子的存在,也能說明各村裏正是將她的話聽進去了的,給了大家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幾位裏正見沈箏神情滿意,心中暗自歡喜,縣令大人交代的差事,他們沒幹砸!


    令沈箏和喬老感到訝異的是,他們人人手中都提了一些東西。


    或是豬肉,或是酒水,或是茶葉和雞蛋菜蔬。


    雖說喬老並不想收下這些物件,但心中還是歡喜。


    畢竟這拜師禮他收不收下,和這些弟子提不提過來,是兩碼事,總歸是他們有心了。


    他清了清嗓,對著十四個匠人學徒說道:“心意老頭子領了,東西提回去吧。”


    喬老說完又看向了沈箏,那眼神像是在說:老頭子懂你們同安縣的規矩,東西能不收就不收。


    十四人麵麵相覷,站在最左邊的女子躊躇後說道:“弟子這左手提的,是給您的拜師禮,右手提的,是給縣令大人的。”


    沈箏聞言一愣,她沒想到還有她的份。


    喬老聽後輕咳一聲,話說早了。


    沈箏看著他有些尷尬的神色,輕笑一聲,對學徒們說道:“給我的我不能要,我隻是做了一個縣令應當做的事,至於給你們師傅的心意,就看他收不收了。”


    喬老聞言趕緊對著學徒們擺手拒絕,“不要不要,心意到了就行,今日事了你們還是把東西帶回家去,和家人吃頓好的。”


    開玩笑,女娃娃都不要,他哪能要啊!


    再說了,女娃娃之前便說了,他在縣學教這些人,和教書先生一樣,是有月錢拿的哩!


    學徒們一聽他二人都不要,有些急了。


    “師傅,這拜師哪有不收拜師禮的道理,這些東西都是弟子和家裏人的心意,我今日將東西提過來,晚上又提回去,我娘不知道怎麽罵我呢!”


    其餘人紛紛接話:“是呀,您和縣令大人就收下吧,弟子跟著您學手藝,哪有不送拜師禮的!”


    “就是就是,那些讀書人還月月都要交束修呢,雖說咱們不是讀書人,但也是您的弟子呀!”


    喬老見他們神色焦急而又誠懇,有些為難起來。


    這拜師禮確實有些說法,有些人想學手藝,就會提著拜師禮去拜師,若是師傅收下,那便是認了你這個弟子。


    若是師傅不收,那就有兩個可能,一是你的禮不夠重,而是師傅沒看上你這個弟子。


    不過不論是哪個可能,說出去都不好聽。


    沈箏見此說道:“您收下吧,也是他們的心意。”


    她又轉頭對學徒們說道:“你們師傅收拜師禮,乃是天經地義,但你們著實沒有給我送禮的道理,並且這禮我要是收了,傳出去也不好聽。”


    學徒們正欲辯駁,她又接著說道:“你們能被選上,靠的是你們自己,當真不用謝我。”


    其中一名女子聞言,大聲說道:“大人,小女子這禮,確實是給您的感謝禮,但感謝的是您給咱們縣帶來了改變,感謝您帶我們種上了水稻,感謝您讓我們吃飽肚子,感謝您為了讓學子們讀書,開設了縣學,感謝您和師傅製出了紡織機,讓我們能做師傅的徒弟!”


    另一名男子感同身受,立即接話:“她說得沒錯,小人也是一樣的想法,若沒有大人,就沒有現在的同安縣,之前小人便一直想見拜見您,當麵給您道一聲謝,但奈何不敢貿然上縣衙來,如今咱們被選上了,能見到您了,自是要將心中所想表達出來,這些東西其實也不值幾個錢,您和師傅都收下吧!”


    沈箏心中一顫,這些言語沒有華麗的辭藻修飾,但句句都擊中了她的心。


    她知道,她為縣裏做得事兒大家都看在眼裏的,但如今親耳聽到,還是心神震顫。


    她看向他們手中提著的東西,哪是那名男子口中所說的不值幾個錢。


    光說那豬肉酒水,不也是他們平時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嗎。


    她怎麽能收。


    沈箏看了他們許久,才認真說道:“本官做的這些事,都是身為縣官應當做的,所以這些東西我真的不能收,大家的好意,心領了,拿回去和家人吃吧。”


    “大人!”


    學徒們還欲再勸,沈箏轉身離開。


    她頭也不回地講道:“今日你們這番話,就是給本官最好的謝禮,跟著喬老好好學,學出師了,縣裏的布料作坊還得靠你們!”


    眾人看著她的背影,明明還有些瘦,有些單薄,但不知為何,他們就是覺得,縣令大人用她的雙肩,扛起了整個同安縣。


    他們站地直直的,聲音洪亮不已:“定不讓大人失望!”


    沈箏背對著他們,朝他們擺了擺手。


    待沈箏走進書房後,坐下來舒了口氣。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裏麵跳得很快。


    方才自己的背影一定很颯吧,沈箏想著。


    想著想著她就笑了起來,這些人,搞得這麽煽情,差點又把她感動哭了,這前兩日才哭過,今日若是再哭像什麽樣子。


    她給自己斟了盞茶,順了順氣。


    昨日王廣進主動請纓,負責縣學修葺事宜。


    相當於王廣進就是包工頭,而喬老則是出圖紙的建造師,順帶再教他的學徒們做一些簡單的桌椅板凳。


    如今同安縣是真的在發展,用人之時也不會像往常那般難堪。


    而中午餐食一事更是好解決,有不少人主動加入公廚,與賴叔一同做大家的餐食。


    沈箏平複好心情後站了起來,捋了捋衣裳。


    雖說有王廣進在盯著,但她還是想去現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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