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的脈象,與馮千枝方才記下的一模一樣。


    隨後他又看了看老者的舌苔與眼球,嘖嘖稱奇:“竟是真的好了,就連餘毒都未曾留下。”


    說完他又有些自卑起來:“事到如今,老朽竟還未看出這是何毒,竟就被這麽解了......老先生,您如何稱呼?”


    榻上老者雙眼微閉,輕咳一聲,“姓李。”


    沈箏聞言眉尾微抬。


    該不會名時珍吧?


    “名時源。”


    沈箏莫名舒了口氣,還挺巧的,與那位同為時字輩。


    老大夫笑眯眯看向他,“李先生,方才聽這小姑娘喚你師傅,她又會號脈,所以......你也是位大夫?”


    李時源微微點頭,“算是吧。”


    老大夫雙眼並發出一縷精光,鍥而不舍地問他:


    “那您所中之毒,是何毒?老夫方才號脈,竟一無所獲,誰知你這小弟子竟拿著方子便將你的毒給解了。”


    “碧落草之毒。”李時源答道。


    “碧落草?”


    老大夫還欲再問,榻上的人似是睡著了,發出了輕微鼾聲。


    “好了,脈也號了,大夫,您不能說話不算話,我要帶師傅走了。”馮千枝起身道。


    老大夫的眼睛還黏在李時源身上,陷入回想喃喃自語:“碧落草?好生耳熟......”


    小袁從外邁步進來,問道沈箏:“大小姐,客棧那邊準備妥當了,咱們何時過去?”


    他這大小姐喊得是愈發順口了。


    馮千枝聞言望了過來,眼中滿是不舍,“姐姐,你們要走了嗎?”


    沈箏輕笑,“是咱們要走了,走吧,小袁將李大夫扶起來,咱們先去客棧。”


    馮千枝站在原地沒動,扣了扣衣裳縫兒,“姐姐,還是你們去吧,我與師傅就不去了。對了,你們住哪間客棧?明日師傅大好了,我們再來尋您道謝。”


    其實她聽懂了沈箏意思,知道她願意收留他們一晚上。


    但就算沈箏舍得,她卻不好意思。她與師傅已經耽誤他們這麽久的時間了,眼下還要讓他們破費,她實在做不出來。


    沈箏早已想好應對之策,轉頭問道小袁:“定好的客棧可能退掉?”


    “不能。”


    小袁回答地斬釘截鐵,“掌櫃特意說了,若今日不入住,分文不退,若咱們去鬧,他就報官抓我們。”


    沈箏嘴角微扯,這借口過了啊,待往後小千枝知道他們的身份,肯定能發現今日被騙了。


    ——誰敢在餘正青的地界上抓她沈箏啊?


    “可聽到了?”


    沈箏強忍笑意問道馮千枝,“既如此,隻能讓千枝與李大夫與我們走一趟了。”


    “這......”


    馮千枝糾結極了,她不是貪圖這一晚的客棧,而是真的好想和沈姐姐再待一晚......


    “走吧,走吧!”


    方子彥邊說邊將李時源扶了起來,“一晚客棧而已,馮千枝你別在意這些。”


    沈箏上小袁上去搭把手,又從懷中掏出“暈車藥”說道:“千枝這瓶獨門止暈丸子,若放在醫館,我也是要買的。”


    馮千枝動搖了。


    老大夫見著那小瓷瓶就眼冒精光,上前嗅了嗅。


    “小姑娘,若你實在不願意走,老朽收留你師徒二人,不過你得告訴我那毒與解藥,還有你這止暈丸,又是個......”


    “姐姐,我們跟您去!”


    老大夫話還沒說完,便被馮千枝無情打斷。


    她還不忘刺一下老大夫:“你對病患不公平,就不告訴你,姐姐,咱們走!”


    沈箏悄悄放下一枚碎銀子率先出門,小袁抱著李大夫緊隨其後,馮千枝和方子彥落在最後。


    老大夫在他們身後喚道:“誒——小姑娘!不要那丸子了,你與老朽說說那毒,如何?”


    回應他的,隻有幾人的背影。


    ......


    到客棧之後,馮千枝才知道,這兩間房是沈箏特意為他們師徒開的,而他們則不住這兒。


    馮千枝躊躇間,不敢邁步上樓。


    “姐姐,這讓我與師傅如何好意思......這兩間房多少銀子?您還是給我留個住址吧,待我攢夠銀子還您。”


    沈箏搖頭,“就當買你的止暈丸了。”


    馮千枝急急道:“止暈丸不值錢,您要多少都成!這客棧......”


    這客棧看起來就不便宜,且還給他們開了兩間房。


    沈箏見她一副無功不受祿的模樣,說了實話:“千枝,你就當我有利可圖吧,明日早上你與李大夫先別走,我有一事......想與你們商量。”


    小袁與方子彥對視一眼:大人要當拐子了!


    馮千枝不知為何,聽到這話仿佛猜到了沈箏的意圖。


    她的心一陣突突猛跳,心中沒來由升起了一陣期盼。


    不知何時,有一群女子在不遠處沈箏幾人竊竊私語起來,神情熱烈。


    其中一位更是小跑過來,將手中的帕子塞給沈箏,轉身就跑。


    沈箏下意識抓住飄走的帕子,一陣清香襲來,搞得她呆愣在原地。


    幾名女子見她收下了帕子,高興地直跺腳:“收了收了!沈大人收下了咱們的帕子!”


    勇敢上前送帕子的姑娘不樂意了:“什麽叫咱們的帕子?沈大人收下的是我的帕子!”


    其他幾位女子也不樂意了,輕瞟她一眼,“你且等著。”


    說完幾人便小跑了過來,嚇得沈箏後退兩步。


    “姑娘們......你、你們......咱們素不相識,你們......”


    領頭的女子四看一眼,上前壓低了聲音,但話語中是止不住的興奮。


    “沈大人——啊啊啊啊沈大人!真的是活著的沈大人,小女子竟能親眼見到您!小女子就說,今日有飛霓,要走好運,竟在自家鋪子門口見著您了!”


    馮千枝也呆在原地,“沈、沈大人?是那位縣令大人?”


    領頭女子捂嘴,驚呼出聲:“你與沈大人在一起,竟是不知道?!”


    她眨著眼看向沈箏,“沈大人,小女子不知此事,竟是暴露了您的身份......”


    沈箏朝她笑了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無礙,隻咱們幾個知道便成了。”


    “啊啊啊啊——沈大人朝我笑了!”


    她耳垂紅得似要滴血,手中的帕子都險些被扯破,她學著前人的模樣,將帕子塞到沈箏懷中後便跑向櫃台。


    “爹!爹!爹!將沈大人一行人的食宿全包了,您不許收他們分毫銀子!”


    掌櫃早已呆滯在櫃台中,隻喃喃道:“竟真是那位,方才眼拙,竟沒發現......”


    他家姑娘可謂是俸這位為神明,不知從哪高價收得了她的畫像放在屋中,日日都要拿出來擦拭。


    他開始本是不讚同的,但到後麵......


    隻能說:姑娘“供奉”得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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