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吧?"老頭兒上下打量何小兵。


    "我給別人看。"


    "給誰?"


    "給一個人。"


    "我知道是給人看,他自己怎麽不看,讓你看?"


    "您讓我看一眼,看完我就走。"


    老頭兒見何小兵並沒有歹意:"你要看的那人名字叫什麽?"


    "您借我手電用用,我自己找吧!"


    "不行,我給你找,我得確信你真是來看榜的,而不是來幹別的的,你告訴我他叫什麽?"


    "夏雨果。"何小兵不得不說了。


    "女生吧?"


    "您就找吧,別管男女了!"


    很快,老頭兒找到了夏雨果的名字,錄取院校是一所外地的二流大學,何小兵覺得夏雨果的分數至少應該能比這所學校高出一百分。


    "行了,看見了吧,踏實了吧,走吧!"老頭兒關了手電。


    "這學校不止一個叫夏雨果的吧?"何小兵掏出煙,"要不然您再看看還有沒有叫這名字的?"


    "我剛把煙戒了。"老頭兒聞了聞煙盒,抬起頭說,"已經看了一個遍了,你自己再看一遍,看完趕緊出去,廣播都沒了,我也該鎖門睡覺了。"隨手關了傳達室窗台上的收音機。


    又從頭到尾逐行看了一遍,何小兵確信這個學校的高三年級隻有一個夏雨果了。


    離開學校,何小兵不知道該不該自作多情地把夏雨果沒考好和他聯係在一起,他總覺得愧對夏雨果。此時,何小兵決定去夏雨果家看看,他清楚現在已經兩點了,哪怕就在樓下看看她的窗口,如果她的窗口開著燈那就更好,他能感受到她在裏麵,心多少能安穩些。


    何小兵打了一個車到夏雨果家樓下,他想早點兒看到。


    如預料中的一樣,夏雨果的窗口一片漆黑,拉著簾。何小兵猜測著,夏雨果這會兒正在裏麵睡著覺,還是床上是空的,夏雨果不在家。何小兵想起,以前夏雨果多次說過,高考完了,要和他去趟西藏,不知道這回她是否獨行了。何小兵知道夏雨果對那裏的藍天白雲湖泊的渴望,那次當夏雨果把攢了好幾年準備去西藏的壓歲錢給何小兵買吉他的時候,何小兵沒有要,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掙出這些錢,怕耽誤夏雨果去西藏。


    現在正是去西藏的好時候。何小兵找了一塊石頭坐下,點上一根煙,決定抽完就回家。


    煙頭忽明忽暗,何小兵回想著和夏雨果在一起的時光。那種日子很輕鬆,不用動腦子,兩人都像孩子一樣,每天以童真的眼光觀察著世界。雖然何小兵有時候會覺得夏雨果幼稚,但是兩人對待世界的態度差不多,盡管麵對的都是小事兒,難得兩人總是想到一塊兒去。這種簡單的時光確實快樂,可生活一旦快樂了,就失去質感了,日子變得不實在了。何小兵不知道是自己這樣,還是所有人都這樣,隻有每天能感受到痛苦,他才能覺得自己的存在。


    何小兵和夏雨果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喝啤酒就是喝啤酒,就的是菜,但和嚴寬他們或自己喝啤酒的時候,絕不是簡簡單單地喝,除了就菜,還得就點兒思想,無論深淺,反正得聊點兒和人生有關的事兒,與其說是喝酒,不如說是借機動動腦子,而且聊得越深,喝得越多。喝酒以外的時刻也是如此,總之,何小兵和夏雨果在一起的時候,覺得特輕省兒,而他又不希望自己輕省兒。


    何小兵覺得自己活得很混亂,不知道到底要幹嗎。


    煙自己滅了,就剩過濾嘴了。何小兵扔了煙頭,準備離開,一起身,見夏雨果就站在身後。


    "你在這兒幹什麽呢?"夏雨果一身酒氣地問,臉上看不到何小兵想象的因沒考好而苦悶的表情。


    "這麽晚了,你去哪兒了?"何小兵客氣地問。


    "我憑什麽告訴你啊!"夏雨果晃悠著腦袋說。


    "你抽煙了?"何小兵聞到夏雨果身上的煙味兒。


    "抽了,怎麽著吧!"夏雨果得意地說。


    夏雨果身上的煙味兒是被熏的,她剛剛參加完同學的聚會回來。今天他們合夥叫來老師吃了一頓謝師宴,吃完去唱歌,老師著急回家,就先走了。老師一走,學生們原形畢露,男生開始抽煙喝酒,夏雨果也跟著喝了幾杯。


    "我去你們學校看榜了。"何小兵說。


    "看就看唄!"


    "怎麽沒報北京的學校?"


    "我樂意!"


    "為什麽沒考好?"


    "你管呢!"


    "你能好好跟我說話嗎?"


    "我累了,睡覺去了,拜拜!"說著夏雨果上了樓,把何小兵一個人扔在樓下。


    何小兵看著夏雨果的身影消失在樓口,覺得生活真比他接觸過的任何科目都難,要是能退學,他真想也給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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