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窗然突然起了風,窗欞被刮的嘩嘩作響,赤焰過去將窗戶關上,他也不知為何竟然在鳳傾華麵前說起了這些舊事,此事在他心中已塵封多年,今天撕開了一個口子雖痛卻像是透出一點光亮來。


    這讓他一時間心潮起伏,有一種將鳳傾華引為知已的傾訴欲望,但他也知道交淺言深的道理,他垂下了眼瞼,“夜深了,我就不打擾鳳姑娘休息了,你一個人保重。”


    他轉身走到門口,卻在門口停頓了一下,突然回過頭來,眼睛定定地看著鳳傾華,“鳳姑娘,今天無端端跟你說了這麽多的廢話,多謝你聽我講話,告辭。”


    鳳傾華正說到關健地方,他怎麽突然就要走了,但自己也不能操之過急,若是此時挽留他顯得過於刻意了。


    她眼波溫柔地看著他,“赤將軍,我有一個師弟跟你一樣的年紀,連性格都有幾分相像,你若是不嫌棄以後可以喊我師姐。”


    赤焰神色一動,眼眸裏閃著意味不明的光,他從來不善於跟人相處,跟任何人都保持著安全距離,將自己的心裝成一個罩子裏,今天突然感受到一點溫情,這種感覺讓他很陌生也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僵硬地點點頭,“鳳姑娘,我還會來找你的。”


    鳳傾華點頭,“赤焰將軍晚安。”


    赤焰出了這個屋子走在夜色中,他何嚐不知道是長孫無絕發兵屠了沐鳶皇室滿族,而自己偏偏那時還是一個食千戶的總長,自己手上也沾了她家人的血,這讓他心如刀攪痛苦萬分,世事竟如此戲弄於他。


    她的音容笑貌卻一直縈繞在眼前,一年多來還驅之不散,她在跟他說起自己的身世時,次次都咬牙要報仇血恨,當時她因為在外學藝這才幸免於難,但活下來的她不是最幸運的,卻是最痛苦的,她的身上背負著整個沐鳶一族的複仇重擔,哪裏還容得下她有什麽私情。


    而令她下定決定要離他而去的,卻是一個偶然的機會,她身邊的老管家瞧出赤焰是南虛人,而且善長使用窄背刀,還有他的身手似曾有當年的影子。


    老管家為了試探他故意設計讓他與人搏鬥,他情急之下用了當時他在侍衛隊裏訓練時學過的春水掌法及赤焰刀,老管家當時就指認他是凶手之一。


    當時她也在場,還拚命地為自己解釋,奈何自己不能騙她,幹脆就承認了自己確實是南虛人,但發兵沐鳶是國君的命令,他隻是奉命行事。


    他永遠記得當時她的神情,眼睛裏噙著一汪淚,連眼睫毛都是濕的,那心碎痛苦的模樣他永生都不會忘。


    “對不起,你殺了我,為你的家人報仇。”


    她本不用劍,卻接過了老管家遞過來的劍,“你我本不該相遇,但命運使然,你偏偏還是來了,就讓這段孽緣就此完結。”


    她閉著眼睛往前一送劍,劍尖沒入他的肩頭,卻不再往前刺,她丟掉了長劍掩麵而去,“此生永不相見。”


    老管家連忙追著她而去,赤焰愣在那裏整整一個時辰都沒有動彈,血滲透了他的衣裳一滴滴流下來,他整個人都是麻木的,根本也不知道疼,一天一夜之後他才撿起自己七零八落的魂魄慢慢離開了那裏。


    他也不知道該恨誰,後來醒過味來就對長孫無絕有些遷怒,但長久以來的忠君思想讓他很快就將此事埋在了心底。


    鳳傾華送走了赤焰,彩兒就從旁邊走過來,手裏提著一個食盒,“鳳姑娘,廚房裏隻有這些點心,我拿了一些過來,你要不吃一點再休息?”


    彩兒將點心擺出來,鳳傾華聞到了食物的香氣肚子裏咕咕地叫起來,“半夏,你也坐下來吃。”


    她拿筷子夾了一個遞給彩兒,一看她那張臉才醒悟過來,眼前的不是半夏,是彩兒,她連忙解釋,“半夏是我以前的侍女,都喊習慣了。”


    “彩兒,你也嚐嚐。”


    彩兒搖著頭,“不,我不餓,姑娘慢點吃,我去收拾床鋪了,子時都過了,你若是再不休息天就要亮了。”


    鳳傾華嚐了一個點心,這裏的點心跟皇宮裏的味道相差不大,這讓她想起了半夏,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麽?


    元莫寒他若是知道了自己被劫一定會很快找來的,隻是不知道他會不會找到這裏,墨文淵那隻老狐狸也不知會想出什麽法子糊弄,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隻要他們能打起來自己就能找到機會脫身。


    她吃了幾塊點心又喝了一杯茶感覺很滿足,彩兒已經將床鋪好了,她一進裏屋這才發現這張床也跟在竹院裏的那張差不了多少,上麵雕刻的花鳥圖案都栩栩如生,承塵薄如紗微微晃動著。


    “彩兒,這個屋子原來是哪位姑娘住著呢?竟然布置的如此精致,不像是一般的客房啊。”


    彩兒靦腆一笑,“回姑娘,原來這個院子本不是秦府的,因為這家主人被貶官出京,這間院子一直空著,秦侯爺才花錢給買了過來。”


    “這間房子如些講究,定然是原來這家的千金小姐的閨房,真的秦侯爺的姑娘年輕裏住的也不過如此吧。”


    鳳傾華坐在了床上,拍了拍她身邊的位置,“彩兒,你坐這裏我們聊會,你是秦府的家生子還是在外麵買來的?秦侯爺待你們好不好?”


    彩兒連連擺手,“奴婢怎敢跟姑娘同坐,夜深了,還請姑娘歇息吧。”


    看來彩兒對她的戒備很深,她也沒有再強求,等彩兒出去之後她躺到了床上,望著外麵的月色,想起了竹院,這時侯元莫寒一定發現自己不見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自己留的那封信。


    在校軍場遇到雲楓之後,她心裏就有了計較,墨文淵一定還會再來找自己,到時免不了會有一場血戰,但她既要借此機會出去,就不能讓元莫寒知道,於是就想到了一個萬全之策。


    她趁起夜深人靜寫了一封信壓在了桌子上,信的大致內容就是讓元莫寒不要擔心自己,自己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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