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那年,我的奶奶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她的口水浸濕了她胸前的衣服。
她口齒不清地叫喚著我的名字,我搖搖晃晃的走向她的床。
忽然,她用枯樹一樣的手緊握住我。
“奶奶死後,你去村頭的芭蕉樹下挖個東西,切記,開挖前一定要先將這道符焚燒,否則……”
囑咐尚未完畢後,奶奶兩腳一伸,走了。
我握著她給我的靈符,心裏卻沒有任何一絲變化。
我知道,奶奶走了。
但我不知道,這個村子裏是否還有人願意幫助我?
村裏人都懼怕我,一見到我就都立刻夾著尾巴躲起來。
打我開始記事,我就沒跟除了我奶奶以外的第二個人說話。
人們之所以懼怕我,是因為村中有這樣一個傳言。
傳言說,我是村裏那個墜井身亡的孩子轉世,是來索命的,誰靠近誰就要倒大黴。
傳出這個傳言的不是別人,就是我的奶奶。
奶奶是個靈媒,她說我的父母在陰間向她傳話,說我是怨靈轉世,他們就是被我害的。
我沒見過我的父母,聽奶奶說,我的父母在我滿周歲生日那天從外麵坐汽車回來。
不料雨天路滑,他們搭乘的汽車在半路翻下懸崖,雙雙離世。
父母剛去世的頭兩年,村裏的相親們都勸我奶奶做場法事,一來是為了讓我能跟我的父母說說話,二來是可以知道他們在下麵缺什麽少什麽。
對於剛剛喪子喪媳的奶奶來說,她怎麽可能還有這等心思?天天都哭成淚人,眼睛腫得跟兩鴨蛋似的。
到了第三年,也就是我四歲那年,奶奶決定要做場法事。
也就是這一年,我的人生徹底被改變了。
昔日那個可憐的孤兒,一夜之間變成了村裏的瘟神,讓人唯恐避我不及。
就連村裏的小學都不敢接收我,說是再等幾年,等人們都忘記那件事後才讓我入學。
這一等就等到了六歲,入學的事一直不見得到解決。
現在,就連唯一的依靠也沒了。
奶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她變胖了。
她枯樹一樣的手像充了空氣一樣變得飽滿,我不知道要找誰幫忙將她埋葬。
我沒有哭,我一點都不覺憂傷,隻是覺得困,於是就躺到她的旁邊慢慢思考。
奶奶的身體異常冰涼,她的身體就像一根大冰棍,我睡在旁邊也能感受到來自她身上逼人的寒氣。
很奇怪,我竟然也睡著了。
等我再醒過來時,我驚訝的發現,奶奶的屍體竟然不翼而飛。
直到這一刻,我方才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我坐在床上哇哇地哭起來,嘴裏不住地喊著奶奶。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隻知道我哭到頭暈目眩的時候就不哭了。
我決定出去找回奶奶的屍體,才要下床,卻發現奶奶的屍體就在地上。
她的腦袋靠在床腳上,滿頭白發遮住了她的臉龐。
我跳下床,試圖將奶奶拖回床上。
奶奶的屍體實在太重,我卯足了勁她卻還是紋絲不動。
無奈,隻好作罷。
我離開家,見人就說我奶奶走了,求他們幫幫我把她埋一下。
可是沒一個人願意聽我說完,他們依舊是見我就跑。
很快,天黑了。
我垂頭喪氣地走回家,我餓了。
這天夜裏的月光異常皎潔,白花花的灑滿我家的院子。
我推門進屋,奶奶的屍體還是躺在那兒。
我不敢開燈,就躲在黑暗裏。
院子裏不知什麽時候來了好多烏鴉,它們在那裏無聲的走動。
我很害怕,可我越是害怕就越想去偷看它們。
午夜來到,烏鴉全不見了蹤跡。
我這才開始有些困意,我回到奶奶身邊,靠著她睡去。
第二天,太陽很大。
早早就被陽光刺痛雙眼而醒來,我拉開門,眼前的景象讓我迅速將門關上。
院子裏黑壓壓的全是烏鴉的屍體。
關上門後,我又將一個大箱子推上去頂住。
我把自己跟奶奶的屍體關在房間裏一天,我覺得我的身體開始變得飄飄然。
我餓得昏死過去,醒來時已是晚上。
我小心翼翼地爬上箱子,透過門縫,我看見烏鴉的屍堆依然在那兒。
我定了定神,依舊不敢走出去。
我又回到奶奶的屍體旁坐著,又這樣過了一夜。
或許是因為白天太熱,到了第三天夜裏,奶奶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
屍油淌了一地,她的雙眼開始發黑,皮膚變得鬆弛沒彈性。
沉浸在濃烈的腐臭裏,我的肚子餓得愈發厲害。
隨即,我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慢慢往下沉,那種感覺就像是墜進深不見底的深淵。
我想,自己是要死了。
在我準備閉上雙眼時,眼角裏忽然有個人影晃過。
我趕忙睜開眼,屋內除了淩亂的家具,空無一人。
我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翻找起桌上的碗碗罐罐。
最後,我在一個小湯盅裏找到半盅雞骨湯。
我湊上去聞了聞,雞湯已經發臭。
我丟下湯盅,搖晃著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
我仰躺著,身體變得越來越沉重。
忽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直起身,四下看了看。
那個聲音似乎有耳朵,見我在察看,就消失了。
我走到奶奶屍體前,拉來床上的被單要蓋住她。
這時,剛剛那個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我仔細找了一下,一隻血手從奶奶的屍體後麵慢慢伸出來,抓向我。
我嚇得丟下棉被衝了出去。
我大喊大叫地一路狂奔,一下就跑到了村頭。
由於跑得太快,我狠狠地摔了一跤,我在地上滑出很遠,褲子都磨破了。
我從地上爬起來,拍掉身上的塵土,這時我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奶奶臨死前說的那棵芭蕉樹。
我如夢初醒地摸出口袋裏的那道符,卻發現自己沒有火,奶奶之前有過叮囑,開挖前一定要將靈符焚燒。
我哪還管那麽多,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力氣挖出奶奶口中的那個東西。
我丟掉靈符,隨便找了根樹枝就挖。
我沿著芭蕉樹順時針挖掘,挖到西邊方向時,那東西終於從泥土裏隱現而出。
那是一個紅布封口的黑壇子,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它周圍的泥土清除。
等我把壇子從泥土裏拔出來後,我累得倒在地上。
夜空中的月亮像個臉盆一樣懸在天邊,不知道奶奶此時是否就在天上的某個地方看著我。
已經三天沒有吃飯,我的肚皮已經貼在到後背。
我側過臉,凝視著剛剛挖出的壇子。
金子,古幣,秘術……
各種各樣的猜想在腦海裏閃現而過。
我坐起身,將壇子抱到懷裏。
正想掀掉封口的紅布,卻發現紅布上歪歪扭扭的畫著雞腸一樣的符號。
我看了又看,發現自己一個字都不認識。
晚上的風很大,吹得我的小身軀不停打顫。
仔細一想,還是回到村裏再開。
於是我就抱著那個壇子跑回村裏。
“如果裏麵真的是金子,那些混蛋一定會來搶吧?可我還能去哪兒呢?”
正想著,突然靈光一動,想到了一個好去處。
村中有處地方,是人們不敢涉足的。
想到奶奶屍體後麵的那隻血手,我選擇了那處村裏人不敢去的地方----黑石井。
這個黑石井,便是傳言轉世成我的那個孩子遇害的地方。
那是一段不能說的曆史,聽說孩子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被村裏人一起蓄意謀害。
孩子生前異常淘氣,那年冬天,他為了戲弄剛剛產下的羊崽,將羊崽丟進滿是木炭的火盆裏。
小羊被燙得一躍而起,踢翻火盆,孩子的房子瞬間就起火了。
他知道自己闖了禍,也不敢喊叫。
就這樣,大火吞噬了他的房子,還燒到了周圍的房子,那場大火足足燒掉了十三座!
在農村,房子是人們的命根,沒了房子就相當於要了他們的命。
後麵不知怎的,他們知道了大火是孩子引起的真相。
一天一夜裏,村中房子被燒的人聚到一塊,他們趁孩子的父母熟睡時將孩子偷走。
他們不管孩子如何求饒,毅然決然地將孩子投進黑石井裏,還搬來幾塊大石頭砸進去,直到聽不到孩子的聲音方才離開。
孩子死後,黑石井變成了村裏的禁地。
人們都知道孩子的死不是意外,但卻都說那是意外。
那之後,村裏每年都會有人無端端的溺死在黑石井裏,而且死相都一樣慘不忍睹----腦袋開花。
她口齒不清地叫喚著我的名字,我搖搖晃晃的走向她的床。
忽然,她用枯樹一樣的手緊握住我。
“奶奶死後,你去村頭的芭蕉樹下挖個東西,切記,開挖前一定要先將這道符焚燒,否則……”
囑咐尚未完畢後,奶奶兩腳一伸,走了。
我握著她給我的靈符,心裏卻沒有任何一絲變化。
我知道,奶奶走了。
但我不知道,這個村子裏是否還有人願意幫助我?
村裏人都懼怕我,一見到我就都立刻夾著尾巴躲起來。
打我開始記事,我就沒跟除了我奶奶以外的第二個人說話。
人們之所以懼怕我,是因為村中有這樣一個傳言。
傳言說,我是村裏那個墜井身亡的孩子轉世,是來索命的,誰靠近誰就要倒大黴。
傳出這個傳言的不是別人,就是我的奶奶。
奶奶是個靈媒,她說我的父母在陰間向她傳話,說我是怨靈轉世,他們就是被我害的。
我沒見過我的父母,聽奶奶說,我的父母在我滿周歲生日那天從外麵坐汽車回來。
不料雨天路滑,他們搭乘的汽車在半路翻下懸崖,雙雙離世。
父母剛去世的頭兩年,村裏的相親們都勸我奶奶做場法事,一來是為了讓我能跟我的父母說說話,二來是可以知道他們在下麵缺什麽少什麽。
對於剛剛喪子喪媳的奶奶來說,她怎麽可能還有這等心思?天天都哭成淚人,眼睛腫得跟兩鴨蛋似的。
到了第三年,也就是我四歲那年,奶奶決定要做場法事。
也就是這一年,我的人生徹底被改變了。
昔日那個可憐的孤兒,一夜之間變成了村裏的瘟神,讓人唯恐避我不及。
就連村裏的小學都不敢接收我,說是再等幾年,等人們都忘記那件事後才讓我入學。
這一等就等到了六歲,入學的事一直不見得到解決。
現在,就連唯一的依靠也沒了。
奶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她變胖了。
她枯樹一樣的手像充了空氣一樣變得飽滿,我不知道要找誰幫忙將她埋葬。
我沒有哭,我一點都不覺憂傷,隻是覺得困,於是就躺到她的旁邊慢慢思考。
奶奶的身體異常冰涼,她的身體就像一根大冰棍,我睡在旁邊也能感受到來自她身上逼人的寒氣。
很奇怪,我竟然也睡著了。
等我再醒過來時,我驚訝的發現,奶奶的屍體竟然不翼而飛。
直到這一刻,我方才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我坐在床上哇哇地哭起來,嘴裏不住地喊著奶奶。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隻知道我哭到頭暈目眩的時候就不哭了。
我決定出去找回奶奶的屍體,才要下床,卻發現奶奶的屍體就在地上。
她的腦袋靠在床腳上,滿頭白發遮住了她的臉龐。
我跳下床,試圖將奶奶拖回床上。
奶奶的屍體實在太重,我卯足了勁她卻還是紋絲不動。
無奈,隻好作罷。
我離開家,見人就說我奶奶走了,求他們幫幫我把她埋一下。
可是沒一個人願意聽我說完,他們依舊是見我就跑。
很快,天黑了。
我垂頭喪氣地走回家,我餓了。
這天夜裏的月光異常皎潔,白花花的灑滿我家的院子。
我推門進屋,奶奶的屍體還是躺在那兒。
我不敢開燈,就躲在黑暗裏。
院子裏不知什麽時候來了好多烏鴉,它們在那裏無聲的走動。
我很害怕,可我越是害怕就越想去偷看它們。
午夜來到,烏鴉全不見了蹤跡。
我這才開始有些困意,我回到奶奶身邊,靠著她睡去。
第二天,太陽很大。
早早就被陽光刺痛雙眼而醒來,我拉開門,眼前的景象讓我迅速將門關上。
院子裏黑壓壓的全是烏鴉的屍體。
關上門後,我又將一個大箱子推上去頂住。
我把自己跟奶奶的屍體關在房間裏一天,我覺得我的身體開始變得飄飄然。
我餓得昏死過去,醒來時已是晚上。
我小心翼翼地爬上箱子,透過門縫,我看見烏鴉的屍堆依然在那兒。
我定了定神,依舊不敢走出去。
我又回到奶奶的屍體旁坐著,又這樣過了一夜。
或許是因為白天太熱,到了第三天夜裏,奶奶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
屍油淌了一地,她的雙眼開始發黑,皮膚變得鬆弛沒彈性。
沉浸在濃烈的腐臭裏,我的肚子餓得愈發厲害。
隨即,我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慢慢往下沉,那種感覺就像是墜進深不見底的深淵。
我想,自己是要死了。
在我準備閉上雙眼時,眼角裏忽然有個人影晃過。
我趕忙睜開眼,屋內除了淩亂的家具,空無一人。
我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翻找起桌上的碗碗罐罐。
最後,我在一個小湯盅裏找到半盅雞骨湯。
我湊上去聞了聞,雞湯已經發臭。
我丟下湯盅,搖晃著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
我仰躺著,身體變得越來越沉重。
忽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直起身,四下看了看。
那個聲音似乎有耳朵,見我在察看,就消失了。
我走到奶奶屍體前,拉來床上的被單要蓋住她。
這時,剛剛那個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我仔細找了一下,一隻血手從奶奶的屍體後麵慢慢伸出來,抓向我。
我嚇得丟下棉被衝了出去。
我大喊大叫地一路狂奔,一下就跑到了村頭。
由於跑得太快,我狠狠地摔了一跤,我在地上滑出很遠,褲子都磨破了。
我從地上爬起來,拍掉身上的塵土,這時我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奶奶臨死前說的那棵芭蕉樹。
我如夢初醒地摸出口袋裏的那道符,卻發現自己沒有火,奶奶之前有過叮囑,開挖前一定要將靈符焚燒。
我哪還管那麽多,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力氣挖出奶奶口中的那個東西。
我丟掉靈符,隨便找了根樹枝就挖。
我沿著芭蕉樹順時針挖掘,挖到西邊方向時,那東西終於從泥土裏隱現而出。
那是一個紅布封口的黑壇子,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它周圍的泥土清除。
等我把壇子從泥土裏拔出來後,我累得倒在地上。
夜空中的月亮像個臉盆一樣懸在天邊,不知道奶奶此時是否就在天上的某個地方看著我。
已經三天沒有吃飯,我的肚皮已經貼在到後背。
我側過臉,凝視著剛剛挖出的壇子。
金子,古幣,秘術……
各種各樣的猜想在腦海裏閃現而過。
我坐起身,將壇子抱到懷裏。
正想掀掉封口的紅布,卻發現紅布上歪歪扭扭的畫著雞腸一樣的符號。
我看了又看,發現自己一個字都不認識。
晚上的風很大,吹得我的小身軀不停打顫。
仔細一想,還是回到村裏再開。
於是我就抱著那個壇子跑回村裏。
“如果裏麵真的是金子,那些混蛋一定會來搶吧?可我還能去哪兒呢?”
正想著,突然靈光一動,想到了一個好去處。
村中有處地方,是人們不敢涉足的。
想到奶奶屍體後麵的那隻血手,我選擇了那處村裏人不敢去的地方----黑石井。
這個黑石井,便是傳言轉世成我的那個孩子遇害的地方。
那是一段不能說的曆史,聽說孩子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被村裏人一起蓄意謀害。
孩子生前異常淘氣,那年冬天,他為了戲弄剛剛產下的羊崽,將羊崽丟進滿是木炭的火盆裏。
小羊被燙得一躍而起,踢翻火盆,孩子的房子瞬間就起火了。
他知道自己闖了禍,也不敢喊叫。
就這樣,大火吞噬了他的房子,還燒到了周圍的房子,那場大火足足燒掉了十三座!
在農村,房子是人們的命根,沒了房子就相當於要了他們的命。
後麵不知怎的,他們知道了大火是孩子引起的真相。
一天一夜裏,村中房子被燒的人聚到一塊,他們趁孩子的父母熟睡時將孩子偷走。
他們不管孩子如何求饒,毅然決然地將孩子投進黑石井裏,還搬來幾塊大石頭砸進去,直到聽不到孩子的聲音方才離開。
孩子死後,黑石井變成了村裏的禁地。
人們都知道孩子的死不是意外,但卻都說那是意外。
那之後,村裏每年都會有人無端端的溺死在黑石井裏,而且死相都一樣慘不忍睹----腦袋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