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簡簡單單地,公安隊開了“灶”,又簡簡單單地,和四老虎“磕”開了場。


    人是地上仙。


    彭琦輝和他的公安隊當天從公安處駐地出發,一夜功夫,向東疾奔百裏地,天冒魚肚白的時辰,來到了金鄉縣城東的蘇家莊,金巨縣公安局的秘密駐營地。


    公安局長張華傑得了通知,早把公安隊的食宿安排得妥妥帖帖。


    他是湖南培陵人,爬雪山過草地的紅軍,又在山西山東抗了三年日,湖南話音的軟和山東話音的硬,還有山西話的侉,參合在一塊兒,成了學誰誰不像的雜麵團兒。張華傑在村口,老遠地迎上公安隊,一任別人忙乎,他一把摟脖子把彭琦輝拉進自己的屋,張嘴閉嘴“咬”著他的“雜麵團兒”,“老彭呀,沼田旅團長給你鑽山猴的外號真沒虧著,孫悟空也得叫你一聲師哥兒,一夜百裏,吸吸,乖乖,真真的飛毛腿,咱是比不了”說著話,誇張地,攤開兩手,像是真的服了氣。


    他倆可是一個炕頭睡覺的老夥計,除了光身子外,啥都能換著用,好久不見麵的相互開開心。


    彭琦輝耐心耐氣地聽完張華傑的絮叨,才白他一眼,接上話茬,“老張,聽這話音兒,有事求吧”邊說話邊解著腰帶邊鬆風紀扣,“槍呀彈了的,甭惦記,除了公安隊,周處長可是啥都沒給我哦。”他把雙槍放在桌子上。


    張華傑瞄一眼彭琦輝的配槍,“還是那兩把盒子呀,我還認為鳥槍換炮掂上白朗寧了呢。”


    彭琦輝可不喜歡別人戲耍他,“懂個啥還是盒子好,彈量大,射程遠,應手,這好玩意,你就別惦記了。”


    “不惦記不惦記,”張華傑變戲法似的給他端來一碗菱角米粥,放在桌上,嗬嗬一笑,“放心放心放你一百個心,不訛你。你呀,除了有個專署大領導的空架子,啥都比不了咱,在專署,怕是高粱麵的窩窩頭都吃不飽吧哪趕這兒富”他們都是115師偵察科的老班底,話說起來沒輕重,“怕是走了周處長的後門,你是上這兒來享福的吧”


    彭琦輝端著瓦盆把洗臉水潑到院子裏,端起菱角米粥,沿著碗邊,彎長弧線,美美吸了一大口,“嗬,香,香香為它也得趕著來,來晚了,這菱角米粥不就喝不上了”


    “喝上了,菱角米專是微山湖裏產,湖有多大,菱角米就有多少,管夠管飽管的你喝撐喝不了。”張華傑又拿來兩截米粉藕,藕瓜兒像煮熟的豬蹄,胖乎乎,圓勻勻,散著熱氣,看一眼嘴就饞,“湖邊上,就這一樣不好,糧食稀罕,拿藕湊數,咱就一原則,飽就好。”他掰開一節自己先咬,“四老虎現在正得老龜田的寵,象把骨頭都扒到窩的狗,正愁著沒處撒歡呢,現在就是把微山湖的冰冰全放進他的被窩裏,他可是也不覺得涼。”張華傑見彭琦輝不進槽,故意先鋪墊地裝著突然想起來 ,“哎,對了,婦運部不是來人了你的手夠長的呀。”


    “啥婦運部所有來人,都是咱公安隊,咱手下”彭琦輝就是有耐心,就是不入槽, “哎,你說哪裏了四老虎那好,他乍翅,膩歪,咱就順勢給他來個涼水煮螃蟹,讓他涼快到蓋紅爪子掉。”彭琦輝接過米粉藕,咬一口,硬是不接他的茬,“嘿,真是一百裏外,兩個世界,老古語說得忒準把高粱米塞進藕眼裏蒸,又甜又脆又壓餓,虧您想得出來,比曹縣的幹蒸高粱米強到不知多少倍。”彭琦輝邊咬嚼邊巴結,“那家夥兒,不光剌嗓子,難咽,還散,得兩手捧著吃。”


    “那好,等打下了天下,你在這裏坐縣長,老鱉、螃蟹,可著勁地每天啃個飽。”張華傑著急又無奈,再給他添一碗菱角粥,拐彎抹角轉圈兒往回道上攆。


    “嗬這樣的美差,你讓”彭琦輝嚼著米粉藕,“周處長算是算準了四老虎的卦:自我膨脹,目空一切,認為他是國民黨不敢惹、八路軍惹不動,又抱上龜田的大粗腿,當了偽軍的大司令,滿湖西他最能。鑒於目前我們處於劣勢,力量不足,暫時避開鋒芒,不正麵接觸,使我們的拿手好計,乘其麻痹,密除首惡、敲山震虎哎哎,你咋心不在焉的喔壞了壞了,嘿,忘得幹淨淨的,”彭琦輝一拍腦袋,誇張的裝著剛想起來,急忙放下粥碗,“這沒媳婦的就是和有媳婦的不一樣,咱可是看在這招待這麽熱乎的份子上,”就朝門外一嗓子,“張蘊涵”


    “到”隨著清脆的應聲,門外進來一位少女軍人,窈窕的身材將八路軍裝勾勒得婀娜多姿,俊俏的臉龐晰晰生輝,一對酒窩,分外搶眼,她的出現,使黑暗的屋子謔地一亮。


    彭琦輝得意地介紹,“張蘊涵,咱的兵,專署婦運部轉來的,現任公安隊宣傳幹事,哦哦,張部長的高徒,張蘊涵,向張局長報告。”


    張蘊涵“唰”地立正,敬禮,“張局長,公安隊宣傳幹事張蘊涵,奉命向您報告”然後笑嘻嘻的搓著手,扭著身子,甜甜的笑說著話,“嘿,姐夫嘻。”


    “笑啥”彭琦輝把臉努力一沉,“是不是覺著張局長臉黑人醜說話又侉不中聽,配不上你們張部長那看跟誰比,在非洲,準是英俊夥子小白臉兒。”


    “彭隊長說錯啦,張局長張部長可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兒,”說著話,張蘊涵從背後拿出一個包袱,“張部長捎來的,給。”


    張華傑一臉驚喜,接過來急忙打開,是件毛背心,“我就說,能不心疼咱隻要有婦運部來人,就一定會有東西捎來,這不一個字,暖”


    張蘊涵甜甜的說:“張部長親手紡的線,親手織的,我看見的。”


    彭琦輝撇腔,“還是有媳婦好呀,知冷知熱的。別看她部長主席台一站,威風八麵,對你心可細呢,光想著你,說湖邊潮氣重,注意槍傷別犯了。”


    “那當然,咱媳婦”張華傑昂著頭,興高采烈,心滿意足,“你,白匪兒一個,哪有這福氣蓮子,是不”


    “張部長讓我沒人時候喊姐夫,說你準高興,姐夫。”張蘊涵歡快地跳著步子,小鹿樣的滿屋轉。


    “喊哥也中,你的姓可是我給的,咱是一家人。”


    “姐說,喊姐夫,親”


    “哎哎,姐夫是在沒人時候喊,守著外人別叫,讓人吃味兒。”張華傑手指頭偷偷一指彭琦輝,眼卻不離身地瞧那嬌美的身姿。


    彭琦輝卻沒窩憋,故意沒看見他的栽花移木,“啥呀,再姐夫也是我的兵,不信試試張蘊涵聽口令,立正,向後轉,目標門外,起步,走”


    張蘊涵努力地緊繃住笑臉,按照命令,誇張地踢著正步往外走。


    彭琦輝看著她的背影,“這丫頭,別看沒正形,可聰明著哩,能跳能寫還能唱,嘴巴子一套一套的說不過她。”他對張蘊涵太滿意了,“真不枉咱小棉襖把她捂過來。”


    張華傑大大咧咧,“啥師傅帶出啥徒弟,雖說有你一功,主要的還是你嫂子教導有方,隻是讓你撿了便宜。”


    屋子裏又歸於平靜,張華傑把背心疊好坐下來,“周處長可是摸到了四老虎的胸脯上,指導的法子好,咱就順著這道兒走,給他四老虎來個神龍見尾不見首,等他數清豹子身上的錢窩窩,也該喂豹子個半飽了。”


    “上陣緊三腳,明兒就撓撓四老虎的胳肢窩”


    “行,讓民警們先睡他一天,養足精神,明晚好行動。哎,夥食班昨天抓了一天的魚,三柳筐,全是一斤多的大草魚,哦,還有紅尾巴四鼻子的大鯉魚呢,讓同誌們可勁造,解足饞。”


    一聽魚能可勁地造,彭琦輝饞得口水差點落下來, “哎哎,草魚紅燒正好吃,那魚肉又軟又硬滿口香,薅把野茴香枝加上更帶勁兒,吸”猛瞧見張華傑偷笑,連忙正色,“哎對了,老馬腰病又犯了,給他縫袋子鹽粒炒熱,他在公安處袋子裏裝的是沙子,那個不頂事,粗鹽粒好,治病還暖和。”他光饞魚了,忘了政委馬子曉現在正忙活,趕忙把話題轉過來。


    “嗬,光你知道老馬的腰病呀我們是瑞金時的戰友,有原版他在婁山關上負的傷,是漢陽造打的,還是我背他下來的呢,你白匪,那時候正享福,哪知道長征的苦咋知道急攻山頭這個茬”張華傑又揭他的“短”,“早炒好啦,叫通訊員送到他房裏去啦。”


    “咳,你又白匪白匪的,咱國共早成一家了,沒政治,破壞統戰大業。”彭琦輝無奈搖搖頭,端起土碗喝起來。他曾是國民黨109師的小勤務兵,長征結束最後一仗在直羅鎮被抓了俘虜,而後成了羅榮桓的警衛員,這個茬,張華傑這幫子老夥兒哪能忘時不時的拿出來揶揄他一番。


    “不管咋說,你比咱低一班,趕快補習吧。”


    “補習費可不能收周處長給咱的總原則是:鎮壓壞中壞,爭取兩麵派,把湖西建成平坦大走廊,保證幹部和物資安全、順利的過往。”


    “就這麽辦,”張華傑邊收拾桌子邊說話,“你先睡會兒,走了一夜路也怪累的,我去召集局委會,好好謀劃謀劃,定出個細道道”


    “關鍵要巧,狠,達到七寸上。”


    “那就先從對他有影響的開刀,把他的骨頭拆散架,把他震趴下。”張華傑說完,拿著大碗走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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