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此時,趙括大軍已經與秦軍營壘鏖戰四日四夜,兩路秦軍騎兵已經牢牢地釘在了已經構築好地營壘上。在趙軍猛攻三日後的夜裏,白起秘密下令:蒙驁南路軍抽調三萬步卒兼程北上,歸入王陵營壘;王齕西路軍抽調一萬步卒兼程東北,歸入嬴豹營壘。白起嚴令王陵嬴豹兩將:死守要道隘口,若趙軍攻克連通,提頭來見!與此同時,白起下令做總策應的桓齕部派出一萬鐵騎,專司護持向兩路穿『插』大軍輸送糧草。


    兩路之中,以“遮絕趙軍兩壘”的王陵軍壓力最大,要承受南路趙軍與北麵石長城營壘的兩麵夾攻。隻要南路趙軍不能攻克王陵防線,石長城背後的嬴豹大軍便隻是一麵防衛,趙軍東去本土腹地的通道,也無法打通。白起做千夫長時,王陵是鐵騎百夫長,後來一直是秦軍的騎兵大將,非但剽悍勇猛,且又狡黠靈動不拘常法。白起但出奇兵,首選大將便是王陵。趙軍第一次猛攻之時,王陵親率先頭五千鐵騎秘密『插』入了長平關背後地山麓河穀史家考證,這條河流即今日山西高平之小東倉河。,立即連夜構築壁壘。次日兩萬鐵騎主力抵達,王陵下令戰馬隱蔽山穀,一半鐵騎警戒不測之敵,一半騎士改做步卒構築壁壘。兩日之後的深夜,三萬步卒開到。立即全部進入壁壘並繼續擴大加固,全部騎兵則隱蔽山穀林木之中待命。


    趙莊的八萬大軍從南路撲來之時,石長城營壘也出動五萬步軍從北麵壓來。秦軍三萬步軍據守壕溝營壘,倚仗諸般大型器械兩麵防守,堪堪一個時辰就險情百出。正當此時,王陵的山穀鐵騎從營壘南北同時殺出,猛攻兩支趙軍側後。南北趙軍同時受到兩麵夾擊,陣形頓時大『亂』。北路趙軍較弱。又沒有騎兵掩護,被王陵一萬鐵騎馳突衝殺得根本無法再攻,丟下萬餘具屍體倉促退回了。南路趙軍卻是步騎混編的主力大軍,又是人懷死戰之誌,騎兵迎擊王陵鐵騎,步軍死力猛攻。饒是王陵地北路騎兵加入戰陣,也眼看便要支撐不住。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時,蒙驁地主力大軍開出營壘。在趙括大軍背後發動了猛攻。與此同時,王齕主力大軍也出動騎兵五萬,飛馳突襲趙莊大軍。長平南北四麵混戰,殺聲震天。苦苦撐持兩個時辰,趙莊大軍終於潰敗南撤了。


    第128章趙國大敗


    旬日過去,在秋月最亮最圓的時候,長平戰場的大勢也完全明朗了。


    趙國五十餘萬主力大軍,被五十餘萬秦軍困在了長平河穀山塬裏。消息傳開,天下各國始則驚駭莫名,繼則嘖嘖稱奇——華夏自有戰事以來,何曾有過五十萬大軍圍住五十萬大軍這等戰例?等而圍之,分明千古奇跡。想都不敢想的事,竟生生教這白起做成了,如何不令人咋舌變『色』。一時間天下議論蜂起,紛紛揣測秦軍究竟能否吃掉趙軍?等而圍之難,等而吞之更難。無論如何,秦軍畢竟完成了等而圍之,難則難矣,已是無須揣測了。然則究竟能否消滅趙軍,卻是大大的未可知也!五十餘萬大軍啊,那可是小諸侯一聽都要閉氣的數字也。縱是赫赫七大戰國,除了秦趙兩家,誰又開得出五十餘萬大軍了?若是別個還則罷了,偏偏是與秦軍同樣剽悍善戰的趙軍,縱然一時陷於困境,充其量趙軍也隻是落得戰敗,多折損些許人馬而已,秦軍斷然不能一口吞下這支赫赫雄師。


    唯其如此,戰國邦交風『潮』又一次旋風般卷起。


    趙國使節奔走求援,秦國使節處處狙擊,山東五國則費盡思量地拿捏情勢,盤算著在這最微妙的關頭將這份最要命的邦國大注押在何方?押在趙國,若秦國滅軍戰勝,則立時便是滅頂之災。押在秦國,若趙國奮力脫險,縱不立即複仇,也必是牢牢記住了這筆最危急時刻的落井下石之仇。於是,有了種種奔波周旋,有了連綿不斷的虛與委蛇,有了種種穿梭般的刺探,有了誰也看不清楚的雲遮霧障。有了邦交曆史上聞所未聞的哼哼哈哈王顧左右而言他。


    諸位看官,請暫且拋開這邦交波瀾,還是先來看看這亙古未見的大戰場。


    中軍行轅地燈燭徹夜煌煌,趙括第一次不說話了。整整一夜,趙括都佇立在那張兩人高的板圖前,不吃不喝不挪腳,越看心越涼,越看越沒有了狂躁之氣。漸漸地。趙括終於明白了目下趙軍的處境,嘴角一抽搐,長長地一聲歎息,趙括啊趙括,你熟讀兵書,自認天下莫之能當,卻竟不知“因地而戰”之理,實在是愚蠢之極也!


    趙軍被困的這片山川。在長平關以南,在老馬嶺以東,在丹水以西,在蒙驁營壘以北,方圓數十裏的有山有水有平地的上黨腹地。論軍力。秦軍自是無法圍困與自己相等數量的一支善戰大軍。然則,趙括對長平之地形一番揣摩,竟是恍然發現:長平戰場雖則廣闊,四周出口卻是極少。若有幾支大軍封死隘口出路,除了吃掉敵軍戰而勝之,縱是大軍數十萬也『插』翅難逃。


    此中根本,便是上黨腹地之特殊地形所致——


    首先,有王齕的老馬嶺營壘,趙軍西出河東地通道被堵死。


    其次,有蒙驁的南線營壘,趙軍沿丹水河穀突圍南下的通道也被堵死。


    再次。有王陵的北『插』營壘,趙軍與北部後援基地石長城的連通又被掐斷。


    再次,有嬴豹『插』入石長城東北的營壘,東出太行山的通道整個被堵死。


    最後,東麵是連綿高聳的太行山,直通邯鄲地滏口陘一旦不通,眼看便是萬山屏障無可逾越。


    從謀劃之道說,也還有一則方略:趙國立發援軍入上黨。突破滏口陘。與石長城固守趙軍會合而攻陷秦軍北壘,長平趙軍同時向北夾擊。縱是不能戰勝秦軍,至少可全部撤出大軍。然則,這第一步便是要趙國有兵可發。就實而論,趙國大軍已是全軍西進上黨,唯餘雲中兩萬邊軍苦撐匈奴林胡,李牧能保得不敗已是萬分不易,如何能空關南下?若征發新軍,倉促無訓,如何能有戰力與虎狼秦軍搏殺?如何能突破秦軍防守的滏口陘?這一方略,顯然是與自己一般的書卷談兵,不可行也!


    就趙軍目下處境而言,最可怕的不是被圍,而是糧道被遮絕。五十萬大軍被圍,浴血大戰何懼之有?若僅憑血戰,秦軍根本不可能奈何得趙軍猛士。然則,趙國腹地無法向上黨運糧,石長城倉廩無法向長平大軍運糧,這便立見危機。趙軍隨身軍食至多撐得旬日,石長城營壘縱是通暢,最多也是兩個月糧草。如此便很明顯,攻不下王陵營壘,旬日之後大軍饑荒斷糧。攻下王陵營壘,隻能得到兩月糧草周旋。


    “死戰血戰!也要攻陷王陵營壘!”趙括狠狠一跺腳,望著秋霧蒙蒙的曙光,嘶聲喊道:“來人!聚將升帳!”


    將軍們很快聚齊到行轅聚將廳,疲憊沉重寫滿了每個人地臉膛。當趙括提著一口長劍從大屏後赳赳大步出來時,看到大將們的沮喪,一時愣怔了。默然片刻,趙括對著將軍們慷慨一拱道:“諸位將軍想必已經明白,我軍兩壘已經被秦軍分割,長平大軍陷入困境。事實如此,無須隱晦。趙括要說的是:我軍失利被困,將之罪也。戰不算地,拒納良策,趙括兩大錯也。”一聲沉重歎息,趙括對著眾將深深一躬,“八都尉含冤自戕,六萬餘將士死傷,全軍陷入困境,趙括愧對三軍將士。大軍脫困之日,趙括自當向趙王請罪伏法,絕不推諉。”抬起頭時,趙括已經是兩眼淚光了,“今日趙括一請:我軍主力尚在,但請諸位公推一謀勇之將統率全軍破圍。趙括自請一軍死戰開路,以贖罪責!”


    偌大的聚將廳一片寂然。大將們眼見傲視天下地赫赫大將軍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坦誠地承擔了全部罪責,本來就已經寬宥趙括了。軍旅之風,從來崇尚敢作敢當。殺人不過頭點地,一個三軍統帥如此認罪,還要如何?畢竟,趙括也不是平庸之輩,更不是一無是處。那膽識之過人,見事之機敏,戰法之果敢,決斷之快捷,連同今日自省之明,確實都是三軍諸將無法望其項背的。這些久經戰陣的將軍們,對一個將軍是否大將之才有著天生的直感,幾次行令他們就看出了。若假以時日再經幾次大戰,此人一定是趙軍最為傑出的統帥。及至趙括請諸將公推大將而自己領軍死戰,將軍們深深被震撼了。大軍主將能有如此大公胸襟,能有舍身赴死而救全軍之氣概,夫複何言?


    副將趙莊掃了一眼大廳,轉身拱手高聲:“擁戴大將軍!統率三軍,殺出血路!”


    “擁戴大將軍!統率三軍,殺出血路!”聚將廳齊齊地一聲吼喝。


    驟然之間。趙括淚水盈眶,心頭第一次生出了深深融入大軍血脈的堅實感覺,老父當年的話語閃電般掠過心頭,“戰場唯艱險,輕言者必敗也”。而今三軍大將這一聲真誠擁戴,便是將五十萬大軍地『性』命壓在自己肩頭了!也是第一次,趙括的心頭一陣猛烈地顫抖,“將者。三軍司命也”這句兵諺轟轟然砸進了心田。也是奇怪了,如何自己原來絲毫沒有如此沉重心緒?假若往昔有今日之三分戒懼,八都尉何得喪命?大軍何得如此困境?是了,往昔自己所慮者,唯在施展才智以證實自己天下無敵,而今自己思慮者,卻在五十萬將士之生命。霄壤互見,趙括啊。往昔的你何等淺薄,何等無知!思緒紛紜飛動,一種肅穆的深沉的使命感彌漫了趙括全身,他終於冷靜了下來。


    “諸將以三軍生死托於我身,趙括責無旁貸。”對著眾將一拱手,趙括堅定而清醒,“我軍主力尚在,戰力尚在。脫困之路。唯在血戰。前次未能攻陷王陵壁壘,在於未能同時阻截南部西部之秦軍主力側擊。致使我軍中道而退。今次之謀劃:我軍主力兵分兩路出擊,第一路,我親率十五萬大軍北出,輪番猛攻王陵營壘;第二路,趙莊將軍率領三十萬大軍,同時對秦軍西部南部發動猛攻,鎖敵主力於營壘之中,使其不能出擊,諸將以為如何?”


    “謹遵將令!”麵對趙括第一次詢問,將軍們異口同聲地讚同領命。


    “諸將回營,厲兵秣馬,午後立即出戰。”


    “嗨!”轟然一聲,將軍們大步流星地去了。


    正是秋高氣爽的八月中旬,廣袤的上黨山地晴空萬裏,蒼黃的山巒在碧空下連綿起伏,片片河穀正彌漫著最後地陽春氣象。一到正午時分,竟有些熱烘烘地氣息。這時,長平穀地驟然響起了陣陣淒厲的號角,大片紅雲般地旌旗向北向南分做兩路疾飛,隆隆的馬蹄騰騰的腳步如同沒有盡頭的沉雷,轟轟震撼著連綿群山。趙國主力大軍四十餘萬傾營出動了。


    北線王陵營壘立即陷入了空前惡戰。


    趙括將十五萬大軍分做三路:主力步軍十萬分做兩陣,半個時辰一換,輪番進攻,不給王陵營壘以任何喘息之機;五萬精騎兩翼守候,專一截殺王陵隱蔽在山穀的突襲騎兵。此時,趙軍上下都已經明白了此戰關乎全軍生滅,自是人人鼓勇拚死。趙括大旗在山丘一揮,五萬步軍隨著戰鼓號角展開陣形呼嘯著撲向了秦軍營壘:兩側弓箭大隊箭雨掩護,先頭大隊立即擁上將木板與壕溝車壓上壕溝,但遇火溝段,立即有無數密集土包砸入;衝過壕溝,雲梯與各種木梯蜂擁搭上壁壘,彎刀盾牌長矛勇士便洶湧而上。堪堪半個時辰,前陣稍感力怯,立即有第二陣替換猛攻。如此山呼海嘯殺聲震天連番血戰,四個輪次下來,王陵營壘已經是大大吃緊了。要命處在於,王陵隱蔽在山穀地兩萬五千鐵騎,在趙括五萬優勢騎兵攔截下,全然失去了突襲趙軍側背的作用。更兼趙軍間不容發地輪番猛攻,秦軍的機發連弩、猛火油櫃、巨石等大型器械但有故障便無暇修複。饒是王陵機變,當即放棄了北麵防守,又將一萬騎兵改做步軍投入營壘,全部六萬步軍都轉向了南麵壁壘之防守,仍然是險象環生。此時若有北麵石長城趙軍殺來,王陵壁壘幾乎必然陷落。


    堪堪暮『色』將至,遍野火把點燃,趙軍攻勢仍是一浪高過一浪。其狠勇之勢壓得剩餘三萬多秦軍眼看是支撐不住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石長城出動三萬餘步軍喊殺攻來,秦軍營壘頓時被兩邊的紅『色』巨浪淹沒。王陵披散著長發揮舞著長劍血獅子般跳出壕溝嘶聲呐喊:“老秦兄弟們!死戰了!殺——”瞬息之間,所有秦軍將士都放棄了器械跳出了壕溝,揮舞著刀劍長矛開始了最慘烈的直麵搏殺。


    恰在這萬分危機之時,戰場形勢又一次發生了驟然變化!


    還得從南線主戰場說起。大軍據守要隘而困住趙軍主力,秦軍將士都是一片歡騰,白起卻沒有絲毫懈怠。立即向全軍頒布了一道訓令:“困獸之鬥,曆來兵家所畏,故有圍師必闕之古訓。今我將士圍此五十餘萬大軍,實是圈猛虎於咫尺之內,與虎謀皮,何能輕乎!今曉諭我三軍將士:真正血戰,自此始也!但有懈怠輕慢忘乎所以,軍法從事。”訓令一出。大軍無不肅然生出戒懼之心,秦軍上下又是整肅如故。對斥候連番密報做一番思慮之後,白起昨夜在狼城山洞『穴』幕府第二次聚將,對即將到來地大戰整整部署了一個時辰。部署完畢,白起又一如既往地與幾員大將做了單獨商討。四更時分方才散帳。


    正午時分,趙莊大軍兩路出營殺向秦軍營壘。誰料前軍開出不到兩裏地,便遇秦軍主力大軍迎麵隆隆開來。西麵老馬嶺前是“王”字大纛旗,南麵丹東河穀是“蒙”字大纛旗。秦軍開出營壘迎戰。分明是不想被趙軍堵在營壘之內。趙莊也是百戰大將,一見秦軍陣勢,便知今日必是死戰,立即下令:“兩路大軍分頭迎擊秦軍!絕不使秦軍主力越過長平關!”一時戰鼓大起,兩軍四路在長平河穀展開了暴風雨般的惡戰。


    大戰一開,白起登上了狼城山望樓。白起的部署是:南路蒙驁大軍猛攻趙軍,西北王齕大軍隻須頂住即可;王齕大軍須分兵六萬突破趙軍,北上增援王陵營壘。白起對王齕說得很是清楚:此戰之要在王陵營壘。趙軍南線主力出動,真實圖謀在於封堵秦軍主力不能北援;秦軍不守營壘而出陣,是擺脫被鎖營壘之困境,保持快速增援之可能;唯其如此,秦軍之要害不在長平穀地擊敗趙軍主力,而是全力突破趙軍阻截,保得王陵營壘不失,從而久困趙軍。之所以要王齕分兵。是因了王齕一軍以猛勇見長。衝鋒陷陣勢不可當。然則眼見一個時辰過去,王齕鐵騎竟硬是不能突破趙軍的騎兵大陣。白起漸漸便皺起了眉頭。王陵營壘所處河穀狹窄,雖則利於防守,卻是無處囤積重兵,鞏固這道要害營壘地唯一辦法,是隨時保持重兵增援。目下看來,顯是到了最要緊的時刻,趙括親率十五萬大軍輪番猛攻,王陵縱是死撐,隻怕也到時候了。


    “稟報武安君:王陵營壘告急!”中軍老司馬一指望樓下急速擺動的一麵紅旗,銳聲急喊,滿臉青筋都暴了起來。


    看看紅日西沉,白起臉『色』倏地一沉:“下令桓齕部立即出動!”


    “嗨!”老司馬立即急速轉動望樓上的一麵大紅旗,這是秦軍對總策應大軍的緊急號令。與此同時,白起已經快步下了望樓飛身上馬大喝一聲:“鐵鷹銳士出動!”一馬下山,幕府山嶺的三百鐵騎已颶風般卷了下來。到得山下大營,桓齕的五萬鐵騎已經隆隆去了。白起一馬當先,帶著鐵鷹飛騎銜尾急追上去。


    趙莊大軍正與秦軍主力死死糾纏,卻見側後煙塵大起,心知不妙,卻根本無力分兵,竟眼睜睜看著黑『色』鐵騎怒『潮』般掠陣北去了。在趙軍一分神間,王齕一聲怒吼帶領所部鐵騎奮力衝殺,瞬間突破趙軍防線,秦軍漫山遍野衝了出去。趙莊大急,一聲斷喝,立率一彪騎士硬『插』過來,又死死堵住了秦軍後隊。如此這般衝衝堵堵,王齕部鐵騎陸續衝過趙軍的大約也有三四萬之多。趙莊本想分軍尾隨追擊,卻又被蒙驁部地幾萬步兵繞道側後結陣攔截,密集箭雨呼嘯而來,正麵又是步騎混戰,雙方誰也不教對方脫身,幾十萬大軍死死混戰糾纏在了一起。


    桓齕大軍風馳電掣般殺到北戰場時,恰逢趙軍南北會合攻入壁壘之際。桓齕遙望秦軍旗號湮沒。便知大事不好,一聲大吼:“死戰號角!”身邊三十多支牛角號短促激烈地淒厲響起,這支一直沒有參戰的生力軍排山倒海撲向了營壘。趙括五萬鐵騎本已在攻壘步軍之後布好陣勢,卻硬是抵擋不住這黑『色』洪流般的衝擊,堪堪從背後卷上掩殺,卻恰逢白起的鐵鷹飛騎隊狂飆般殺到。這三百騎士是秦軍中真正的重甲騎士,人各重鎧麵具,馬各鐵甲護身。人手一口特鑄地十五斤重劍,但在平川衝鋒,便是當者披靡。更有奇特處,這支鐵騎既無旗幟,又無號角,也不喊殺,隻是展開隊形山嶽般向趙括中軍大旗壓來,實在令人驚駭莫名。


    趙括本在號令騎兵全數從秦軍之後向營壘掩殺。以與步軍夾擊桓齕鐵騎,陡然聽得山坡千騎將軍一聲高喊:“百人隊護持山丘!千騎隊隨我截殺!”趙括轉身一看,一片凶猛的黑『色』浪『潮』正無聲地向這座小山包壓來,一看氣勢便知這是秦軍赫赫大名的鐵鷹銳士。驟然之間趙括熱血沸騰,舉刀大喊:“全體上馬!截殺鐵鷹騎士!送他們去見白起!”飛身上馬揮舞戰刀率領最後一個百騎隊衝下山來。


    為將以來。白起但上戰場,從來都是鐵甲麵具無旗號不顯『露』主帥身份。也是每當此時,戰場全局已經不需要他來號令,最需要地便是他這支鐵鷹銳士隊地衝鋒陷陣。行伍之時。白起便是軍中猛士,十五斤重劍便是他為鐵鷹銳士特鑄的兵器。這支鐵騎上陣,從來不需要整體號令,尋常都是單人獨騎肆無忌憚地橫衝直撞,直到完全殺光身邊對手。今日對手卻是趙軍,白起在路上隻大喊了一聲:“今日戰場三騎陣!”便算部署了麵臨最強對手地戰法。


    趙括的千人飛騎也全部是趙軍一流騎士,其坐下戰馬更是天下絕無僅有,況且兵力又超過白起兩倍有餘。便在山下四麵包抄與鐵鷹騎隊硬碰硬搏殺起來。趙軍飛騎隊以輕猛見長,秦軍鐵鷹騎隊以重甲見長,更兼雙方主帥都在陣中,雙方將士也都是第一次遇到勢均力敵之對手,便是水火不容你死我活地生死大搏殺。趙軍飛騎雖多,怎奈鐵鷹劍士的三騎陣配合得流暢有如神妙機關,威力有如絞殺機器,饒是趙軍飛騎十對三也占不得先機。而在秦軍鐵鷹騎士看來。趙軍飛騎直是天上流雲。眼看在你身邊,四尺特長劍一伸卻沒了蹤影。收劍回身之際,他卻又如影隨形般殺到,若無演練精熟的實戰配合,還當真難以抵擋這支眼花繚『亂』威猛淩厲的騎『射』勁旅。


    在這半個時辰地搏殺中,猛將王齕率領的四五萬鐵騎陸續趕到。一看鐵鷹騎隊纏住了趙括飛騎,毫不猶豫地全數撲向攻壘趙軍。先到的桓齕鐵騎雖則是生力軍,兵力畢竟隻有趙軍四成;趙軍兵力雖優,卻是激戰半日且傷亡慘重,如此兩軍在營壘上下展開了反複糾纏廝殺,一時誰也無法得手。及至王齕大軍陸續殺到,情勢立時大變,秦軍立即反守為攻,兩個衝鋒便將戰場推到了營壘以南。


    此時天『色』已經大黑,雖有中秋明月,戰場之上也是朦朧無邊。趙括雖在戰陣之中,心卻在營壘攻防,見王齕大軍殺到,飛騎出陣馳向步軍邊緣大喊:“退兵!騎兵衝殺!步軍先退!”聽得趙括公然號令,鐵鷹騎隊便有三騎衝殺出戰陣飛馳到王齕大旗下。片刻之間,秦軍號角大響,步騎大軍列陣於營壘之南,卻不衝殺,竟眼看著趙軍撤回了長平關以南。


    秦軍點起火把清點戰場,營壘守軍戰死五萬餘,其餘兩萬步騎人人浴血重傷。當兵士將一具血人抬到王齕大旗下時,白起驟然掀掉麵具,大喊一聲:“王陵!”將血人抱了起來。血人卻是齜著白牙嘶啞地笑了:“武安君,****的趙軍,果然有種,殺,殺得來勁……”一語未了,昏厥了過去。


    見軍醫緊張救治王陵,白起對王齕低聲下令:“立即調遣蒙驁八萬步軍來替換王陵,桓齕鐵騎補充蒙驁兵力,桓齕代替王陵守壘,接防妥當後,你部回老馬嶺。”王齕領命之後,白起立即召來桓齕一陣秘密叮囑,桓齕所部鐵騎立即從營壘河穀偃旗息鼓地北上了。


    白起回到狼城山洞『穴』幕府時,天『色』堪堪放亮。剛剛咥完一頓軍飯,老司馬匆匆進來稟報:嬴豹桓齕兩部夾擊,石長城營壘已經攻陷。


    “好!”白起猛力拍案一聲長籲,“此戰已是六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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