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衡不需要聽見赤棠與逐青的對話,憑他對赤棠的了解,就知道結局正如自己所料。


    明明計劃順利,看著她難過的模樣,白衡還是從喉腔處感受到了苦澀滋味。


    他望著赤棠的背影,不遠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後。


    赤棠腳步未停,回到洞府後,直接就鑽入了自己的房間。


    白衡站在門口,沒有聽到裏麵的聲音,心中擔憂,手抬起,輕輕地敲在門上。


    “阿棠?”


    “師尊,我沒事。您能讓我自己待一會兒嗎?”


    赤棠的聲音帶著些委屈和羞憤。


    白衡很想進去查看她的情況。


    但念及此刻的情景自己也推動了一把,坦然的心中出現一抹心虛。


    他知道,蛇族既然找上來尋求過一次幫助,就不可能沒有第二次。


    逐青早已複仇成功,沒有意外的話,他大部分的時間都會留在落霞峰,不可能碰不上族人。


    如果自己沒有參與其中,那時,他們還是會麵對這樣的抉擇。


    隻是,到底將這個時機提前的人是自己。


    現在讓阿棠傷心的人也有自己的原因。


    白衡手緩緩地從門上收回來,目光緊緊地看著房門,好像能透過房門看見裏麵的人。


    過了半刻,他聲音放得極慢,保證能讓裏麵的人聽清楚自己說的每一個字。


    “好,師尊先回去了。如果有事,你可以來隔壁找我。”


    白衡回到了自己洞府,靜靜地坐在正廳,手中拿著茶盞,裏麵的茶水放了許久也沒有少半滴。


    不知道過了多久,旁邊傳來房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隨後響起淩亂沒有章法的腳步聲,中間又轉化為踩在枯葉上窸窸窣窣的聲音。


    白衡驟然挺直,手中的茶盞被放在桌上,整個人也有了起身的趨勢。


    動作做到一半,他想起赤棠先前的話,頓住,又坐了回來。


    隻是桌上的茶盞再也沒有被拿起來。


    外麵的聲音響的時間不久,很快就恢複成往日的安靜。


    白衡卻一直沒有等到回來的腳步聲。


    屋外安靜的時間太長,他實在擔憂,還是決定出來看看。


    看到外麵的場景,白衡瞳孔微怔,腳下動作加快,迅速走到赤棠身邊,奪過她手中的酒杯。


    “阿棠,你在做什麽?”


    已經半醉的赤棠情緒全部被放大。


    被奪去酒杯,她不滿地癟著嘴,一邊起身想要重新將酒杯搶回來,一邊抱怨。


    “做什麽?當然是喝酒啊,師尊沒有聽說過一醉解千愁嗎。”


    她原本是在房間裏發泄自己的情緒,可躲在房間裏,負麵的情緒盡數被壓在她身體上,讓人憋悶得很。


    赤棠向來不是一個喜歡把情緒悶在心裏的人,她覺得不舒服,腦中立刻就想起了桃花樹下被重新埋下的桃花酒。


    一醉解千愁,現在不正好是使用的好時機嗎。


    想做便做,她將酒全都挖了出來解愁。


    赤棠人本就保持不了平衡,還想要搶酒,搖搖晃晃地就要往地麵摔去。


    白衡顧不上看到她為逐青飲酒消愁的酸澀,將酒遞過去,然後將重新安靜下來的人扶著坐好。


    大概是多了一位觀眾,赤棠重新奪回酒杯也不覺得滿足了。


    她拿過旁邊的一隻未開封的酒壇,強行塞進白衡的手中:


    “師尊,我們之前不是說了等酒釀好一起暢飲嗎?就現在好不好?”


    “阿棠,你醉了,要回去休息。”


    白衡將酒壇放下,溫聲勸她。


    赤棠酒已上頭,根本聽不得別人的拒絕。


    “師尊——”


    她很快紅了眼睛,像是得不到糖果的幼童,可憐巴巴地抽泣。


    白衡拒絕不了她這個樣子,將酒壇重新拿起。


    酒倒入酒杯,清脆的碰杯聲音響起。


    赤棠又喝了幾杯,心裏的話根本藏不住,嘀嘀咕咕與白衡說起之前的一些小女兒情思來。


    “師兄怎麽可以這樣,從前我們……”


    “嗚嗚嗚,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怎麽……”


    “師兄眼尾的鱗片好好看……”


    “……”


    聽著那些嘀咕聲,白衡隻覺得口中的酒比自己喝過的所有酒都要烈。


    心被烈酒澆過,如烈火灼燒,讓人又熱又燥。


    越燥熱,就越想喝盡杯中的液體,將心中的火撲滅。


    如飲鴆止渴般,火燒得越發熱烈。


    白衡一時失控,握住赤棠的手,將她壓在石桌上,唇壓了下去。


    他好像陷入了一片由桃花花瓣鋪成的花海,鼻尖漾著清甜的桃花香,唇上感受到的也是如花瓣般的柔軟。


    唇間似有甘霖淌過,白衡再記不起其他,舌尖渴望地探入,索取更多的能滅火的甘霖。


    赤棠腰肢被堅硬的石桌硌著,帶來的疼痛喚起了她一點理智。


    她迷蒙半睜著眼睛,沒有看清壓著自己的人是誰,也沒有察覺自己現在被人吻著。


    她隻覺得自己的姿勢不舒服,騰出一隻手來,壓在身上人的胸前,煩躁地含糊出聲:


    “疼……走……別壓著我……難受。”


    赤棠聲音不大,卻如一道驚雷降在白衡的腦中。


    他瞬間站直,將她扶起,自己則往後退了好幾步。


    白衡摸著還沾染著赤棠唇上香氣的唇,一時愉悅,一時後悔難受,心中還暗自唾棄神傷。


    赤棠被放開,那一點理智又消失不見,她的注意力又回到眼前的酒杯前。


    等白衡回過神來時,挖出來的三壇酒隻剩下了一瓶,赤棠還伸手去開最後一壇酒。


    白衡立刻就顧不上其他,揮手將酒壇收入儲物袋,自己彎腰去扶她起來。


    “阿棠,你不能再喝了。我帶你回去休息。”


    赤棠沒有力氣,靠在白衡的肩上,腳步磕磕絆絆地跟著往前麵走。


    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她就因為沒有酒發起小脾氣。


    “我不要,我想喝酒。”


    “嗚嗚嗚,憑什麽,憑什麽他就能說走就走。”


    赤棠對逐青是有一些埋怨的。


    兩人並沒有約定一定要接受她的心意,如果是因為不喜歡而拒絕,她都能好好接受。


    但赤棠實在厭惡逐青不告而別這一套。


    她對於逐青的喜歡,最初本就是由興味醞釀而成的,還沒有將感情培養得深厚。


    又被這樣對待,最後一點傷心也被轉化成憤怒。


    ‘我的喜歡又不是永恒不變的。’


    赤棠眼中迷蒙著水霧,轉頭,看到白衡,踮起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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