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巧玥並沒有在眾人(魔)麵前將心中的尖叫說出來,是殷琇語先從繆離的話語中發現了些端倪。


    “你是說,淩姑娘,是你…不對,是你手下的魔將救回來的?”


    魔族,會救人?


    不管從哪一方麵來說,都很荒謬吧。


    繆離麵上卻沒有半分心虛之色,他下巴微抬,示意著看向淩巧玥的方向。


    “不信,我們問問淩姑娘?”


    淩巧玥看著繆離眼底的警告,在心裏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屈服道:


    “魔尊說的沒錯。”


    其實,她這也不算撒謊。


    繆離給出的解釋並不是假的,就是他在發生的事情上隱瞞了些真正用意。


    她當時確實是在外出采集藥材的途中被魔界外的一名魔族發現,差點被他當做食物吃掉。


    恰好繆離手下的魔將,為了執行魔尊交代下來的任務在外奔波,探聽到了一些消息後準備回來匯報。


    回來的路經過這個地方,正好就看到了這一幕。


    那魔將本是沒有打算多管閑事的,隻是後來,他發現了些事情,還是出手,將淩巧玥從野外魔族的口中救下。


    他可不是好心。


    救下淩巧玥,不過是因為——她就是魔尊要的陰年陰月陰日生的女子。


    年齡等各方麵,也都匹配魔尊的要求,就被當做了禁術所需的祭品。


    淩巧玥不知道後麵的原因,她能猜測魔將救她不是好心,卻說不出其中的所以然。


    即便此刻她否認,也無法給出有力的理由。


    讚同繆離的解釋,似乎也是她唯一的選擇。


    但殷琇語目光仍是懷疑,盡管淩巧玥已經附和了繆離的說法。


    最初見到愛人的歡喜已經過去,她腦中變得清醒了許多。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感覺,不見了幾日的繆離,似乎哪裏變得與從前有些不一樣了。


    她說不出個明白,就隻能抓住腦海中那點細微的不對勁,問:


    “救她,為什麽要將她留在魔界,而不是送回人族的領地?”


    繆離眸光閃了閃,


    “小魚,我不是與你說過嗎。之前有幾個不服我的魔將意圖竄反,他們雖被壓製,有些魔兵怕我追責竄逃了出去。”


    “現在魔界與人族交接的邊緣不大太平。送回去,保不準沒幾日她又會遇到同樣的事情。”


    “原本,我是想著你一個人在魔界無聊,讓她留在這裏可以與你說說話,等到我將魔界安定下來,再將她送回去也不遲。”


    “當時我太忙,閉關的時候沒來得及交待下去,所以耽擱到今日才讓你見到她。”


    殷琇語似信非信地點點頭。


    她看得到,淩巧玥的麵色是與自己初見燕公子不同的紅潤。


    淩姑娘看起來氣色很好,不像是受了什麽磋磨一樣的。


    ‘難道,真的如阿離說的那樣,是我誤會了?’


    為了讓殷琇語徹底安心,不再將注意力集中在這件事上,繆離一隻手在身後握成拳死死捏住,狀若無事將曾經承諾的事情提出來。


    “小魚,我不是答應過你,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了嗎。”


    他想,等這件事過去,以後,他絕不會再騙她。


    很久很久以後,繆離才想到,他們的結局,大概在這個時候就已經埋下了種子。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有第二次機會的,也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被彌補。


    可惜,他太偏執,想清楚時已經太晚太晚,才給了人趁虛而入的機會。


    殷琇語對繆離還是信任的,他都說了這樣的話,她也沒有再懷疑。


    站在一旁的淩巧玥從中發現了什麽,眼珠子轉了轉後,喊了殷琇語一聲。


    “殷姑娘!”


    殷琇語疑惑地望過來。


    “我很願意陪你說話的,以後若是你有時間,都可以來這兒來尋我。”


    淩巧玥指了指關押燕澤隔壁的屋子,笑著說道。


    這是魔衛今天與她另外安排的住處。


    好端端的,為什麽要換位置,淩巧玥心中有些猜想:大概是那個將自己帶到魔界來的真正目的要開始實行了。


    日後,肯定是不再如從前那樣安寧了。


    要想護住自己的安全,必定要提前做好打算。


    眼下,就正好有這麽個庇護所。


    淩巧玥腦中重複播放著繆離對殷琇語的態度,心中更加確定自己的做法沒有問題。


    最好是這位殷姑娘能每日都來一次,有她這麽尊魔尊都“害怕”的大神在,自己就不需要太過擔心了。


    麵對她的請求,殷琇語思考了一會兒,同意地點頭。


    “好。”


    淩巧玥臉上露出清晰的竊喜,說不定,她還能從這位淩姑娘身上,得到逃出去的辦法呢。


    就是逃不出去,要是能借著某些事情攪些渾水出來,也不錯呢……


    “什麽東西該說,什麽東西不該說,你自己應該能把握清楚。”


    淩巧玥正在腦中想著,一道帶著涼意的聲音霸道地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那聲音完全沒有收斂聲勢的打算,強勢地出現,碾過她腦中的所有神經,讓她所有注意力隻能集中在這句話上。


    淩巧玥臉上的竊喜神色無聲中消失,轉變成為了些微的痛意。


    這痛意細細密密,不至於超過人體的疼痛閾值讓她叫出聲來,又無聲無息地占據她的所有思維,張牙舞爪,作威作福。


    淩巧玥發絲下滲出幾滴汗。


    她艱難地抬起頭,看著繆離幾乎能滴出血來的暗色眸子中的冷漠,那些小主意被壓在心底最深處,不敢再想起。


    她用力咬住牙關,用旁人難以聽到的極低聲音說道:“我知道了。”


    眨眼間,那些疼痛如退潮的潮水般去得極快,像是之前的痛意隻是她的錯覺而已。


    繆離將魔力收回後,再沒有去看淩巧玥,將全部心思放在了殷琇語身上。


    “小魚,我忙完了,有一段閑著的時間。我們的婚事是不是可以操辦起來了。”


    “小魚,我們一起回去商量商量吧。”


    殷琇語正想點頭,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張開的嘴又合上,搖了搖頭。


    “阿離,我還有些事情要做,你先回去吧。”


    她還沒同燕公子道別呢,而且,她覺得,燕公子應該也會對淩姑娘的出現感興趣。


    但這些事情,不好說給阿離聽。


    繆離不大開心,就想要直接霸道地將殷琇語攬在懷裏帶回正殿。


    殷琇語敏銳地發現他的動作,本就對他消失那麽多天的憤怒還沒消,現在直接板著臉,凶巴巴地喊了他一聲。


    “繆離!”


    繆離手尷尬地停在半空,眨眨眼後,又怯怯地收了回來。


    目光猶猶豫豫地看了殷琇語一眼又一眼,得到的都是沒有任何動搖的嚴肅表情。


    “好,我回去。”


    繆離無奈,應下後,轉身往回正殿的方向走去。


    殷琇語忽然又叫住了他。


    他驚喜地轉身,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奔過來,得到的是殷琇語的警告:


    “你不許偷偷藏著看我。我知道你肯定有一些厲害的本領,但是不許用在我的身上。”


    這話她說得認真,繆離不願意也隻能答應。


    他再次轉身離開,隻是這一次,他的雙肩好像一下子垮了下來,背影也帶著些委屈巴巴的感覺。


    殷琇語望著,那些憋在心裏的氣化為了一縷青煙飄走。


    她失笑,與在隔壁屋前偷偷看她的淩巧玥點頭打了聲招呼,推門回到之前離開的房間。


    屋裏隱約聽到了些內容正在沉思的燕澤抬頭,正好就看到了她唇角噙著的笑意。


    嬌羞,柔婉,漾著幸福的味道,是他不知曉卻能感受到的這抹笑意的份量。


    也能猜測到,讓她這麽笑起來的人在她心中會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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